温暖的冷湖 温情的拥抱

□徐可

于潇湉的儿童文学长篇小说《冷湖上的拥抱》，是一部很温暖也很独特的儿童小说。读完小说，我还长久沉湎于小说营造的那股浓浓的温情中。

小说讲述了一个寻找的故事。作品开头，把初中女生孟海云微妙的心思写得淋漓尽致，细腻动人。小时候父母离异，前不久母亲车祸去世，自己从温润的海南转学到黄沙漫天的敦煌七里镇，面对的是爸爸的新家庭……这一系列猝不及防的变故，让孟海云心里充满了悲伤和彷徨。好在有人人都爱的杜亦茗同学，还有假小子余君影，让她很快就融入了这个集体，她在慢慢适应新的生活。没想到又一个人物出现了，那就是她的爷爷孟青山。爷爷的出现，让孟海云刚要平静的生活又出现了动荡。

前石油人孟青山患有轻度老年痴呆症，也就是阿尔茨海默病，他一会儿生活在现实中，一会儿生活在记忆中。孟海云突然意识到，她要像守护春天的最后一个雪人那样，守护脆弱的爷爷。她决定陪同爷爷重回柴达木盆地，唤醒他的记忆。于是，一个“唤醒记忆”特别行动小组成立了！三个女孩儿在杜亦茗妈妈汪慧的带领下，陪同爷爷上路了。正是这个“唤醒之旅”，展现了深藏在爷爷内心的隐痛，也让孩子们看到了一代代石油人的无私奉献。

在爷爷珍藏的一个笔记本里，她们读到了一个名叫“江娟”的女子勘探队员的日记，回到了那个艰苦而火热的激情岁月。小说以日记的形式，再现了当年女子勘探队员艰苦的生活、辛勤的劳动、朴素的感情，以及，生命的付出。原来，江娟是爷爷孟青山的初恋情人，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彼此公开心意，便阴阳两隔，给孟青山的心灵留下了终生的创伤。然后是他的搭档肖缠枝，三十岁不到就为石油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孟青山一直为此自责，怪自己当时没有拦住他。为了帮爷爷打开心结，他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让杜亦茗的表哥假扮“肖缠枝”出现在他面前。

作品在叙述方法上，采取的是主副线结构，现实为主线，历史为副线，将现实与历史融合在一起。在对历史的回顾上，除了爷爷的回忆之外，更多的是巧妙地借助于江娟的日记，让现在的人们直接回到历史现场。小说中用很大篇幅摘抄江娟日记，通过一位已经逝去的故人之口还原历史，这种手法是很高明的。既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同时又时时提醒我们这是历史，这是那一代石油人的奋斗史，因而具有一种特别的感染力。

《冷湖上的拥抱》还是一部“情感小说”。《冷湖上的拥抱》是一部抒情性极强的小说，小说自始至终蕴含着很深的感情。孟海云对母亲的怀念，孟青山对故人的怀念，孟鹏和肖格对女儿的爱，杜亦茗、余君影与孟海云的同学情，石油人对油田的感情，等等等等，这些浓浓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人们感受到温暖的人间真情。

与一般儿童小说不同，《冷湖上的拥抱》并不是一部一般意义上的成长小说。孟海云是小说主人公，但小说并不仅仅着眼于她的成长来推进情节。实际上，小说是通过孟海云和她的同伴们的眼睛，来发现石油人的伟大。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的心灵受到了洗礼，受到了教育，其实也是精神上的成长。孟海云一直念叨着要回海南，回到外婆身边。从冷湖回来三个月后，她搬家了，准确地说，是她们一家人搬家了。她把妈妈在海南留给她的那套房子卖了，然后在七里镇买了一套大房子。她不但接受了这里，而且喜欢上了这里。

我特别欣赏《冷湖上的拥抱》的语言。作品的语言优美，凝练，形象，生动，特别富于感染力。比如作品开头那段描写：

“那堵墙十秒钟之内就立起来了，土黄色的。”

“砌墙的巨手先是往上推，把墙推过防护林。可怜那整齐划一的白杨树哟，顶梢的绿只一闪，就灭掉了。接着，哗地往下一压，那土黄色太霸道，把整个小镇都盖住了。那只手没有停，像铲车那样，往前滚动。蓝天和白云被铲得越来越少，都被逼着退守到角落了，最后还是被舔了个干净。高楼和公园像被大脚踏平了一般，瞬间倒下不见了。”

“手是风，墙是沙。”

这一段用拟人化的手法，把沙尘暴写得特别逼真、形象，而且为初来乍到的孟海云渲染了一种令人沮丧的氛围。小说中还有一段，引用的是孟海云的作文《随想》：“大漠升孤烟，斜阳染冰霜。飞天水袖轻舞，驼铃声声悠长。楼兰千古，天地苍茫。阳关西出，故人已杳。嘉峪关上，挽一轮清风明月。月牙泉畔，温一碗游魂思乡。西行路上人踟蹰，回望江南枫叶黄。一去风沙千万里，何时秋尽归明堂？江南烟雨尽，河西走廊长。笛箫声中，漫天飞雪愁断肠。”没有深厚的古文功底，写不出这么优美蕴藉的词句。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显示出作者娴熟地驾驭语言的能力。

总之，《冷湖上的拥抱》是一部难得的好小说，它并不以很强的故事性取胜，它胜在意蕴极深，情意绵长，耐人咀嚼，耐人寻味，值得细细品读。虽是儿童小说，但我觉得它同样适合或者说更加适合成人阅读。

徐可，作家，评论家，启功研究专家，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致力于散文写作实践和理论研究，主张真情写作，提倡弘扬中华美学传统。著译有《仁者启功》《人间圣境》《背着故乡去远行》《三更有梦书当枕》《汤姆·索亚历险记》《六个恐怖的故事》等。曾获中国新闻奖、丰子恺中外散文奖、中国报人散文奖、百花文学奖、冰心散文奖等多项全国性新闻奖、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