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锦故事 我来讲】张兴华：从小木匠到大国工匠

2016年10月，时年51岁的张兴华获得中华全国总工会和中央电视台共同颁发的“大国工匠”荣誉称号，距离2015年7月二界沟排船制作工艺被评为省级非遗项目刚刚一年。此时的张兴华意气风发，踌躇满志。2019年辽宁省总工会命名张兴华的工作室为辽宁省职工创新工作室，省商务厅授予他的技艺为“辽宁老字号”。但是谁会想到，1981年他从老家山东泰安来到盘锦时，还是一个17岁的学木匠的少年。

从一个小木匠到大国工匠，张兴华整整奋斗了三十五年。他形容自己学徒时，完全是“偷艺”，因为过去做木匠活是分工的，有的人可能学了三年就只会拉锯，但是张兴华知道琢磨，对每一道工序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并且不断地练手实践。从打家具到盖房子，张兴华一丝不苟，有板有眼，正是这种较真务实的品格，不仅后来在二界沟渔家小镇学到了排船的技艺，而且在同行中赢得了口碑，得到了师傅的真传。他高中毕业，学过函数，同时学无常师，汲取众家之长，古老的排船技艺让他如痴如醉。木匠，在盘锦本地分为旱作和水作。旱作就是打家具、盖房子，水作就是造船。张兴华最初的水作师傅叫孙青山，带一帮木匠在船舱里干活。学习了三个多月，张兴华就已经掌握了造船的技艺。俗话说，造船讲究的是“三圆四不扁”，木板从原始的木料锯下来是直的，但是船板几乎都是弧形有棱角的，这需要将木料煮软弯曲，再根据实际需要制作龙骨、船帮、船舱、甲板等等。而造船除了木料，最大的难关就是防水和防腐的问题，尤其二界沟排船技艺造出的船是木船，对防腐、防水要求更高。

如今，经过30多年的研究摸索，这些难题被张兴华彻底解决了。2021年10月，张兴华研究成功的“一种木船闭封防水防腐方法”已经通过了国家专利审批。在申请专利之前，张兴华走进图书馆翻遍了前人总结的航海和造船历史资料，两千年都没有记载这种方法。就是在称为船“肋骨”的贴板抹上一层腻子（防水防腐材料），保证两个木板之间不进水，同时延缓拼接固定木板的金属螺丝生锈，在延长使用年限的同时也节约了成本。而在过去，因为没有解决船钉防腐问题，一条船寿命也就二三十年，而张兴华让船的寿命至少延长了十年。

张兴华造的船远近闻名，最大的特点就是结实。他的徒弟开玩笑地对他说：“师傅啊，不能再这么造船了，没活儿了啊，十多年不需要修船。原来造船，两三年一大修，一个月一保养。”张兴华当然不能干丢手艺砸招牌的事儿，宁肯活儿少了，也不降低造船标准。他现在唯一做的就是在古老技艺的基础上创新，比如改变外形，既要实用又要美观。他甚至还恢复了帆船技术。他感叹，现在造船的设计师太缺乏了。

张兴华造过的船最大的36米长，最小的四五米，一般都是8米左右，当然还有在手里把玩的几十厘米的船模，这也是市场逼出来的。张兴华造的渔船本地占有额达到70%，还有的销往山东和锦州沿海一带。2016年，本地一位姓田的船主，花了180万元请他造了一条36米长的大船，足足耗费了他和团队两个月的时间，而在过去渔船最大的只有35米，张兴华有底气让船延长一米。2018年，这艘船在绥中沿海码头靠岸时，摘挡失灵，撞向码头。这个码头下面是石头、上面是水泥台，在场的码头工人大惊失色：“完了，完了，这船废了！”结果，码头的水泥台撞出缺口，船就撞了个白印儿。造了五年，这艘船就只“捻”了一回。相比其他厂家，田先生的船多花10来万；这次撞码头船身无恙，就省了几万，加上每年的保养，这艘船省下的何止10万！

尽管如此，木船的前景还是堪忧。很多人热衷于造铁船，买铁船。铁船不光造价高、维修费用也高，特别是风浪大一些铁船根本出不了海，木船恰恰因为本身的浮力抵御风浪的能力比铁船强。而且木船环保，铁船要是不涂上四五遍油漆，是没法防止生锈的。张兴华目光坚定地说：“再过五百年还是有木船，因为木船是母船，是一切船的基础啊。”

现在，张兴华手下的徒弟有四五个，没有正式拜师，年纪也不小了。他的儿子34岁，也在他的远航造船厂从事造船工作。造船厂最多的时候有四五十人，现在都不愿意干这行，苦累不说，在外面木匠根本不愁找不到活儿。为了挽留这些造船工人，张兴华只好参照市场价涨工资。而木船的订单，根本吃不饱。张兴华也在琢磨造铁船，只要有施工图，就一定造出来。现在，张兴华靠“心术”施工，因为船的构造都在他的心里，就像一个高超的外科医生，船的五脏六腑他一清二楚。在位于船厂东南角的二界沟排船博物馆里，张兴华如数家珍，无论是各种船钉、铁锚还是船的模型乃至桐油做的腻子，他将这些船上物件的前世今生娓娓道来，就是在述说一部盘锦航海史。他信手将一个船模拆卸起来，19个零件几分钟就组装上，这在网店可以卖到600元，这也是创收的一个途径。想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航海资料，仅仅因为有人上奏耗费国库就被永乐皇帝的继承者毁之一炬，这种愚昧的行径，五百年后仍然令人扼腕痛惜。如今，古老的二界沟排船技艺同样面临着挑战与考验。

今年5月，海南省海口市召开消费者博览会，邀请张兴华携带船模参加，本月25日广东深圳的博览会仍然为张兴华预留了展位。无论落叶松还是红松，在他生满老茧的手上，仿佛具有了灵魂。在他38年的造船生涯中，造出的大小木船已有几百艘，每一艘船都有他的使命，那就是，乘长风破万里浪。在搏击风浪时，找到了存在的价值，也创造了历史。

也许，每个人都是一艘船，活着就要奔向大海。

记者：史洪斌 潘浩

原标题：《【盘锦故事 我来讲】张兴华：从小木匠到大国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