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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人祭时“用”字的语义演变:甲骨文的起源考察

2023-09-09 08:00|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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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七个章节:

一、缘起——奇谈怪论还是奇思妙想?怎么会有的?

二、“周”?——可惜“不周”啊。

三、“用”之初探

四、卡顿——其实卡顿了两次,一次俩月。一二月和四五月。

五、突破——侥幸。有网络玄幻修仙小说中的侥幸突破之感。

六、流传——与靖江老岸话还能扯上关系?是的。

七、联想——想想就算了,哈哈

一、缘起

还是在写《“蠓蠓”——吴语老岸话(靖江话)中的几种昆虫》时,偶然搜到蝉有好多个古雅之名,其中之一谓“蜩蜋”。清人恽敬《释蟪蛄》:“自其蜕言之曰蝉,自其鸣言之曰蜩,自其采言之曰蜋,具五色也。”《淮南子·主术训》:“絺zhǐ绤xì绮绣,宝玩珠玉。”高诱注:“五采具曰绣也。”不明白恽敬为什么把蟪蛄的“采”与“蜋”联系起来——除非恽敬说的是蟪蛄采食之采。对“蜋”字的探究,我写出了《甲骨文 “ 良 ” 字原形居然是“屎壳郎”?》。在对“蜩”字进行探究时,我卡壳多时。并非出师不利,我很早就扫荡外围,但是在进攻核心——辨析“用”字时断路了。

在《良》文结尾,我简要记载了思路:蜩、凋、雕——都有“生命的消亡”之义项:蜩,(蝉)之生命,一周、旬余、月余不等,“其鸣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凋,凋零、凋谢、凋落,毋庸多解;雕,大型猛禽,小到鼠兔,大到大型哺乳动物幼畜包括人的婴幼儿,都是它的捕猎对象。先民观察、发现它的叫声,往往预示着在它食物链上动物生命的消亡。

二、“周”?

蜩、凋、雕有着共同的偏旁:周。虽然“周”字现在只剩一种读音,但是鉴于上段所说,我推测“周”在造字之初,应该还有一个读音,接近于仨字的共同韵母iao。

“周”字源演变

传抄古文字“周”

《甲骨文字典》 (徐中舒) P.94 “周”

徐中舒《甲骨文字典》:「姬周之先居於晉南之邠,後古公亶父遷於岐山下之周原,乃稱為周。」是為姫周國號之「周」。

《甲骨文简明词典:卜辞分类读本》P. 143“周”

赵诚《甲骨文简明词典:卜辞分类读本》也说是“方国之名”。

《說文解字注》周:密也。密,山部曰山如堂者,引伸訓爲周緻也。左傳:晏子曰:淸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以周與疏反對。又襄二十七年:春,胥梁帶使諸喪邑者,具車徒以受地,必周。杜皆云:周,密也。按忠信爲周,謂忠信之人無不周密者。从用口。善用其口則密。不密者皆由於口。職畱切。三部。

从释义来看,“周”的诸多义项与“生命的消亡”毫无关联。但是且慢,从字源演变图、字典来看,古文字“周”似乎存在两个,一个口上是近“田”形,一个口上近“用”形。近“田”形与我目标无关,略过。看“用”字。

三、 “用”之初探

“用”的字源演变

甲骨文“用”

在落合淳思的《甲骨文小字典》(刘幸,张浩 译)中,“用”被归于“起源尚不明确的文字”。其释义与徐中舒《甲骨文字典》、刘兴隆《新编甲骨文字典》、崔恒昇《简明甲骨文字典》、马如森《殷墟甲骨文字典》、赵诚《甲骨文简明词典:卜辞分类读本》等类似:1、采用《说文》释义,施用、使用、可用;2、人祭杀牲之名;3、与“甬”“桶”“镛”牵扯,试图互证。

释“用”,马如森《殷墟甲骨文字典》 P.85

于省吾、姚孝遂的《甲骨文字诂林》对上述各家之源均有详细综述,他用了五页来谈这个“用”字(P.3452-3456):

1、罗振玉驳《说文》“然卫宏从卜从中之说则绝不然矣”,叶玉森结合林义光(药园)之论提出“像架形”“备用”,“有事则用之”,“故用亦训备”。陈邦福、余永梁亦从《说文》,施行、用具之用。郭沫若认为“当读为诵若颂,言以歌乐侑神也”。

2、吴其昌说“本为刑牲以祭之专名”,“引申百端,而其初赋本义,未尝汨没”。“今推勘”“既像低栏短杙之状,而赋有’刑牲以祭’之义”。

3、饶宗颐认为“用牲”、“用榖”、“用人用玉”、“亦训行”。屈万里说“用之为牲以为祭”。李孝定则同意“以钟为本意”“甬为异体”。

4、徐中舒说“像在牛肩胛骨上占卜之形”。李棪说“用,乃杀牲之通称,畜与人无别”。

5、于省吾说“(《说文》)许氏释用和甬,根本不可靠”,“甲骨文用字初文作,即古桶字”。

我之前并没有细读、节录《诂林》关于“用”字的综述,只是草草翻阅浏览,有可能错过了一个重要信号,当然,也可能当时即使看了也反应平平。

王平、顾彬《甲骨文与殷商人祭》

王平、顾彬的《甲骨文与殷商人祭》中说,“在人祭卜辞中作为杀人牲法之通称的用字是指杀人以祭”。他们认为,“用”是杀人牲法的通称。在书中,共总结了11类17种杀人牲法。

四、卡顿

就我这个门外汉来说,对蜩凋雕三字的探究,是偶然的一时兴起。而当我在汉典网和国学大师网看到“用”字的甲骨文字(如前图)后,凭直觉就认定方向没错。“用”肯定与生命消亡有关。毕竟甲骨文字中“贞五百仆勿用”“夕用甗小臣三十”之类的卜辞足够多。但是通盘搜索、学习一圈下来发现,前辈学者在此字上分歧不少。

我最初倾向于认为:卜辞中的“用”字,不是杀人牲法的通称,而是杀人牲法的专称,正如王平顾彬二位总结的其它17个字一样。为什么?因为我相信时人一事一记,不会马虎、混用,字字有来历。既然甲骨文中每一个涉及到人的字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那就应该相信他们刻其它字时同样全心全意。

问题是:“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物品或者物体——名词,还是一个什么样的动作——动词?当人祭时魔王说“用”,人牲会怎样死去?

我曾将“用”

和“甬”“涌”联系起来,推测它会不会是一种尖锐的物品,当它戳在人牲身上时,人牲鲜血之流,如此,后来方有“涌”字?

王平、顾彬《甲骨文与殷商人祭》

我又将“用”看作是一个俯视图或侧视图,我想,它会不会是一种祭坛、一种容器,刽子手将人牲放在祭坛或容器上,将其杀害?甚至出于祭祀的需要,收集鲜血。但是,我找不到这样的祭坛或容器。最多找到如下图这种四柱形铜器,今有人认为是调色器、盛色器。它与甲骨文“用”实在毫无相似之处。

商末周初的牛首四足调色器

它既不像一个可以致死的工具——魔族不会抡起这个制作精良的青铜器直接往人牲头上砸的;又不像一个足以承接人牲鲜血的容器——魔族每次“用羌”“用牲”,动辄几个起,多辄十数、数十、数百。

而且,后来阅读了《甲骨文与殷商人祭》才知道,收集鲜血这种杀人牲法,本已有之,称为“㲹”。

那“用”的原型,它到底是什么?我在这个问题上,卡了近三个月,毫无寸进。这期间,也快速浏览、学习了一些资料,不指望从中得到答案,只想哪怕是随意看看,多少学一点无用之用,多少在脑海中留下一点轮廓,雪泥鸿爪、草蛇灰线则幸莫大焉。

五、突破

“垦” ,王本兴《甲骨文字辨异》

3月15日,在快速浏览王本兴的《甲骨文字辨异》时,不经意间看到其中一篇文章。这是一本面向甲骨文书法爱好者的入门普及型书籍,这篇文章是《谈谈甲骨文字圣(kū)》。文章列出了“垦”的甲骨文字图片——这不巧了嘛?甲骨文“垦”田的“垦”中间咋也会有“用”这个部首的呢?正如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一样,哪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哦,肯定是有原因的。

再查几本甲骨文字典中的“垦”,尤其是集大成者之《甲骨文字诂林》,才发现书中在“用”字的总结综述时就已经将其与“垦”字作了对比,而我却走马观花忽略了。前面我说的重要信息就是指这个。而且书中“用”字序号3338,紧接其后的就是3339“垦”字,并且之后接连几个字都是带“用”字偏旁的。但是也许之前还不够投入,快速浏览“用”字条目的时候视若无睹。而真的绞尽脑汁却得不到答案之后,脑中形成了一种敏感机制,这种机制在看到相关性资料时会加大注意力。

在该条目下,姚孝遂提出了一个观点:“其另一用法则为狩猎方法之一种……其辞例为……”

《甲骨文字诂林》P.3457

赵锡元持类似看法:“……是一种狩猎的方法……”

《甲骨文字诂林》P.3459、3460

赵诚在《甲骨文简明词典:卜辞分类读本》中也有相同看法:“……卜问掘窟以陷兽……”

《甲骨文简明词典:卜辞分类读本》 p337

到此,我相信找到了苦苦寻觅的“用”之本义。

谨慎推测如下:“用”是一种狩猎辅助工具。人类挖坑埋伏兕这种野兽——也许兕有这几个特点:1、它不像虎豹一样能够灵活跳跃;2、它有一定攻击性,但有限,不是凶兽;3、它的优势可能是力量和爆发力、加速度。在它掉入坑中后,人类会拿着“用”这种工具——其实就是一种简易的单边围栏,在坑中逐步逼迫、挤压其活动空间,最终将其固定住,以便捆绑。

人类或不能、或不愿破坏其表皮,所以在其掉入坑中后,并不是拿枪矛类武器将其扎死,而是要活捉——“擒”之。但最终还是杀之——没听说过它是一种祥瑞之兽。《尔雅》中,说兕就是雌犀牛,青色,独角,重达千斤,“皮坚厚可制铠”,似可佐证。

“兕” 甲骨文

我还推测:这种动物看似凶猛,也许发动起来如“愤怒的公牛”,偏偏在看到或者被人类手持的几根树枝、木头简单捆绑的“用”具近身后,就奇怪的失去了发动冲击、攻击的动力——就像如今驯养的大象因从小被扣在象桩上,所以即使长大后力大无穷也不再尝试挣扎——也许兕因为头顶那个大大的角,小时候就经常被杂草、荆棘、树木牵绊住,这个场景深入其记忆,因此当人类拿着靠近它后,它就老老实实转向,却发现每一个方向都有人类拿着“用”,最终,也许是因为力竭后的无奈,也许是深入记忆的习惯导致放弃反抗,总之,它也许蜷缩成一大团、也许蹲伏、也许趴了下去。

用之读音yòng,也许初始发音就是雕、凋的韵母iao,后来流变成yòng。也许这是先民在狩猎时的单音节叫喊声,以对猎物形成骚扰、恐吓作用。顺便说一下,我也是才知道,雕的叫声也是iao-iao,而非我们以为的凄厉、恐怖叫声,那是人类在影视作品中采用了红尾鵟的配音。

我在之前很长时间,都在寻找证据,想证明“用”在甲骨文中就是一种杀人牲专法,但是现在不得不承认,“用”不是杀人牲专法。但是,从这个字诞生之日起,它与生俱来就带着两个事实,具备了两个义项:1、目标形体的受困;2、目标生命的消亡。它还表示一个动作:聚拢——这可能是“拥”字之源。

至此,商族在屠杀人牲时,为何记作“用”人牲,答案揭晓。

六、流传

吾邑靖江,为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三国时成陆,明成化七年置县,是长江北岸屈指可数的吴语区之一。靖江方言中的老岸话,属于吴语太湖片-毗陵小片。靖江有个土特产,叫香沙芋。

在我记忆中,夏天时候,除了水稻田里的农活,母亲还要打理自留地里的种植,比如芋头。在芋头种植过程中,有两个重要节点,一薅二用。农谚说:(农历)五月不薅(草),六月不用,等于不种。(我很羡慕靖江旅粤诗人、作家秦进先生在创作靖江方言小说《江上云愁》时,有老父母可以请教、推敲靖江方言。幸亏我还有姐姐,3月份就“用芋头”这个事,我向大姐电话请教过一次,时隔两月,又请教、确认了一次。这句农谚就是大姐刚才告诉我的。)

我曾经以为yòng芋头写作“壅”芋头。因为“壅”有一个义项是:用泥土或肥料培养植物的根部。《康熙字典》:【廣韻】【集韻】【韻會】【正韻】於用切,雍去聲。塞也。【史記·秦本紀】河決不可復壅。一曰加土封也,培也,大江南道方語。凡培覆根土澆灌花草曰壅。

言之凿凿,但细究下来,yòng只能是“用”。为什么?

多子芋在农历六月时,除了母芋主茎秆外,子芋孙芋的顶芽会生长发育到五六十公分高,这时就要“用芋头”:铲断子芋、孙芋生长的侧茎秆,并在根部培土。如果只看培土,“壅”字当之无愧。但有了铲断,就只能是“用”字了。“用”字,不仅包含了根部培土后形状,还包含了侧茎秆的死亡。

《康熙字典》所载,极有可能是“用”字在流传过程中,逐渐失传其义,所以假借“壅”来表达对植物根部的修剪和培土。

七、联想

靖江老岸话方言中,有一个字,音yōng,表示人蹲在地上,如:“他yōng在那。”“站起来,嫑yōng。”我不知道其它吴语区是否有这个字,也不知道应该写作哪个字,但是,我推测它与“臃”有关。

雍,别看各家字典里有各种解释,其实老老实实的就一句话“本义不详”。那些各种解释,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使用。

而“臃”“壅”等以“雍”为字根的一系列yong字,看似与“用”字风马牛不相及,甲骨文中两个字也确实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我猜测,这两个字根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可能,“用“”雍”本就是硬币的两面,只不过后来在造字之初,就有意识的将这哥儿俩分开(所以甲骨文中的“用“”雍”毫无相似之处),之后随着使用场合的不同,后人始失起源。

因非本文重点,略举两例:一、雍,古代掌烹饪之官。如:雍人(古代掌宰杀烹饪之人);雍正(古代宫中掌筵席的长官)。二、俩字源初都有杀生之意,都有聚拢、堆积之意。

“好了,就到这儿吧。”

初稿于2023年3月28夜

二稿于2023年5月18夜

参考资料:

1、如文中所提各种甲骨文字典和专著,不再赘述

2、李林林《甲骨文祭祀动词专题研究》

3、葛亮《甲骨文田猎动词研究》

4、王晖《論甲骨文中特殊動詞的釋讀法問題》

5、雷焕章《商代晚期黄河以北地区的犀牛和水牛》

6、刘洪杰《中国古代独角动物的类型及其地理分布的历史变迁》

为写作本文,阅读资料甚多,文中所体现者,百不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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