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瑶】公交车

　　◥灵感来源于在校时看过的某期《新闻周刊》。

　　◥私设兰陵在鲁西北

　　◥有非常大的ooc，请身心放松观看。

　　◥祝全社会的服务业工作人员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与国同庆，节日快乐！××××××××××××××××××××××××××××××××××××××××××××

　　“老师儿，等一等！”

　　黑夜里金光瑶抓紧肩上的书包袋子一路狂奔——现在是晚上9:40，这说不准是今天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如果赶不上这班车，他将要面对的是徒步负重四公里的回家之旅。

　　金光瑶跑得很快，像是跑八百那样冲到车前，抓住车门上的栏杆，一个借力叮呤咣啷跳上车。他跑得很急，动静也实在是大，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又像是一个离家出逃的叛逆少年，在这广袤无垠的夜空之下奔向心之向往。金光瑶反身摸出月票卡匆忙刷上，用力平复着呼吸，低头对着驾驶座内的司机道了句：“谢谢老师儿。”脚步虚浮晃悠到后排摸了个座，抱着书包往座上一瘫，两眼一闭，就只顾着喘气，再也不吱声了。

　　公交车里只有黯淡的灯光落下，发动机嗡嗡的轰鸣声，还有车外街边映进来的霓虹。金光瑶透过玻璃窗往外看，黑夜里的世界在他眼中逐渐模糊成色块，灯红酒绿全部化作几个小点。一盏灯下他看见了自己映在车窗上的虚像，相貌姣好，但眼底青灰，薄唇淡白，面容疲惫而憔悴。

　　要说起来，他会这样，都是因为他那个满脑肥肠的爹。

　　他年幼时就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对父亲的了解也是来源于母亲孟诗。幼年时说起父亲，母亲眼里是闪烁的爱慕，神情矜持但语调中满是依恋与向往。旁人对他们家多半是奚落大过同情，嘲讽大过怜悯。金光瑶从街坊邻里的言谈中对自己的父亲认识更进了一步，同样也看破了孟诗为他编织的梦——在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里，这只不过是一个包™养™二™奶、正主发威、最后始乱终弃的故事，没什么光彩可言，他是主要的被怜悯对象——事件中的私生子，母亲孟诗和那个不知姓名的渣爹承包了大半的风言风语，剩下的那一小些，化作了小石子，被院里的孩子丢到他身上，学着大人的样子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兜头兜脸冲他砸下。

　　三十四岁的孟诗依旧做着美梦，她坚信金光善有苦衷，每每提及她都振振有词，手里紧紧握着唯一的证据——一个已经泛旧的存折，里面有二百万，是孟瑶出生时金光善派人送来的。她相信金光善对她和孟瑶的爱至死不渝，这个存折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孟瑶不信。但不管他信不信、认不认，高二那年，十七岁的孟瑶还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十七岁的金光瑶。

　　他十七岁的那年金夫人病重，与金光善大吵一架之后带着独子飞往北美，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可是资产千万的金氏集团不能没有接班人。老滑头左思右想，发现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接班人，但要一个听话聪明又能干的接班人，这可不好培养。金光善很是忧愁，这忧愁解着解着就解到了孟诗家里。低调的沃尔沃开进破落的棚户区，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孟瑶成了金光瑶，没有人管他愿意不愿意。但抛开外界那些浮杂的说法，其实他心底里也是有几分愿意的。金光瑶的身份要好过孟瑶，即便依旧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姓金姓孟，终究有区别。他高二时从云梦转学到兰陵，就是他这渣爹一手安排的。他没有半个不愿意，也半个不愿意都不能有。金光善将他母子二人安排在兰陵之后又消失不见，可怜母亲还痴情，以为他未忘旧情，还想再续前缘。

　　孟诗以此督念他学习，高三繁多的课业压弯了他的背却没有压弯他的脊梁。金光善将他们安置后没过一笔钱。金光瑶打不起车，晚上打车也不安全，只好坐公交，也无可奈何只能坐公交。

　　等到他放学，幸运一点或许还能赶上早些的车。车上人多而拥挤，混着女人劣质的香水味，男人身上的汗味，韭菜盒子的腥膻。加夜班的白领抓着扶手看微信，抱着公文包的男士靠在车窗上打着呼噜睡着了，还有人大声的咳嗽，打电话，前排大娘的嗓门震天响，配上司机老师一脚一脚的刹车，人群像是一波波的海浪，随着刹车，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的翻涌过去。

　　这样的环境金光瑶可以忍耐却不能接受。直到他放学的时间越来越晚，连这样的晚车都赶不上了，只能勉强依靠奔跑蹭上末班车。K521路的末班车全线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人从起点坐到终点，没了汹涌的人潮，突然袭来的寂静令他感到不适。

　　渐渐的，他连这样空旷的末班车，也要赶不上了。

　　虽然他不喜欢金光善，但是兰陵的一切他还是很中意的，好客山东人的确是句实话。北方的汉子喊着彪旷的方言，嘻嘻哈哈一大群，到了可见，你推我搡去厕所。

　　金光瑶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兰陵人见了陌生人，无论对方是什么行业，文化水平高低，都会笑呵呵地喊对方一句“老师儿”。班上的同学带着他做校外实践迷了路，碰见人笑嘻嘻走上去先是一句“老师儿”。在这儿，被对方称作“老师儿”并不能反应你的文化水平有多高，但反而一定能证明，对方是个当地人。

　　入乡随俗，金光瑶也跟着叫起了“老师儿。，这简直是个万能称呼，从问路到买药，借东西到麻烦别人跑腿，“老师儿”简直无所不能，金光瑶很满意，喊的也愈发顺口。

　　只是今夜这位“老师儿”好像是个沉默的主，不太爱说话。

　　金光瑶收回视线，纠结的目光跨过重重昏暗，落在驾驶室里那个身影上。

　　他把自己无理的要求回味了一遍，又叹了一口气。金光瑶实在放学太晚，饶是他这种百米冲刺的跑法也架不住愈来愈晚的放学时间。高三重负的压力之下学了一天习的他实在没有能力再走一个钟头回家，他曾试过一回，回到家瘫在床上，四肢僵竟不能动时只有这一个想法，一个很厚脸皮的、利己不利人的办法。

　　恳请末班车的司机老师在那一站多等他一会儿，让他能赶上车，司机会熬的很晚，但是他就可以不这么累。

　　要试试说出来吗？

　　在连续走了三晚上回家之后，金光瑶坚定了决心。

　　“老师儿……”金光瑶到站了。他并没下车，反而向驾驶室走去。他心里有几分忐忑不安，即使心中早有说辞，但把握也稀少的可怜。

　　他已经仔细观察过，K521路公交车的末班车司机历来只有这一位。原因无他，金光瑶想不记住他都难，高大的司机坐在驾驶室里，竟显得那里的空间逼仄而狭小，他开车样子专注而沉默，无声倾泻的气场成功震慑了金光瑶——他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在他每次想要抬头的时候，逼得他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他甚至觉得这位司机师傅深沉的有些过了头。穿着制服的男人坐在驾驶室里喝水，金光瑶盯着他上下涌动的喉结看得出了神，快到嘴边的话仿佛临门一脚踩了个刹车又给憋了回去。

　　师傅放下保温杯，打量起眼前的学生，问道：怎么了？

　　低沉又磁性，仿佛是因为开了一天的车没有说话，即使水润之后嗓音仍带了七八分沙哑。

　　金光瑶被这声音酥得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像个雏鸟一样，又怯怯地抬起眼来观望，犹豫了片刻道出了缘由。

　　英俊的司机听了他的话微微蹙眉。司机闭上眼睛捏捏鼻梁以示考量，金光瑶立在一旁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等待命运的馈赠或否。面前的男人就是主宰自己回家道路的尊神，他的一个想法对于金光瑶而言举足轻重，金光瑶生怕他不同意，他希望命运的天平倾向自己，哪怕他没有那么多的砝码，他也希望，或许一个恳求，能改变他的想法。

　　略略一思索，司机老师同意了，而且是无偿的。

　　金光瑶打心里感激这个人，他昂起头来看着面前略有疲态但面貌俊美的男人眼睛都是亮亮的。十七岁的孟瑶在兰陵重生为金光瑶，这个男人是他遇上的一个好人，也是他奇遇的开始。可叹他那时候只顾及欢喜却没有想到，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表好了价格。

　　十七岁的金光瑶，多了一个只会在晚间与他相见的“聂老师”。

　　要说起来，金光瑶觉得，这位聂老师，当真比他大不了多少。他完全是个青年男士，制服之下是成年男性健壮的身躯。金光瑶不小心瞥见几次都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脸上发一阵烧。

　　聂老师人很好但是话不多。如果不是金光瑶大胆而健谈，这个学期过去一半，他都不知道这位相貌不凡的司机师傅是姓聂的。死打烂缠穷追不舍求到了好人的姓氏，金光瑶倍感满足，很长一段时间里“聂老师”成了他埋在心底里的秘密，他开始像其他少年一样盼望着下课，盼望着放学，迈出学校大门他抓紧书包狂奔而去，是为了赴一场约，他知道清冷的夜晚，还有一个可以载他的人在等他。

　　金光瑶从不迟到。他飞奔上车刷掉月票卡，往往都要扶着栏杆喘气好大一会儿平复气息。聂老师瞧见他这样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道他大可不必这样赶，他在这儿多停一会少停一会儿无所谓。可是金光瑶却坚持摇头，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白等。

　　司机沉默寡言，可金光瑶却觉得他有无限无声的温柔。秋风萧瑟，晚间更是寒凉。金光瑶大敞着校服冲上车来日常打卡，聂老师看着他的目光带了些审视的意味。金光瑶看着他微抿的薄唇有些怔愣，他难得不像平时所表现的那样超龄的聪明，傻愣愣地张着嘴只知道呼吸，被这样冷硬的目光审视了一会儿，那人才说：衣服拉链拉好。

　　金光瑶听话的拉好衣服，背过身去，脸上是莫名其妙的红。

　　天越来越冷。自太阳直射北回归线以后，夜占据的时间越来越长，开始在一天里无声的蔓延。又过一阵，金光瑶在放学的时候夜空已经没有了晚霞的昏暗，漆黑如墨，广远无垠。他的课业也开始像这黑夜一般愈加繁多，做不完只好拿回家，但是他不想浪费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以往金光瑶在车上会与这位聂老师闲话家常，聊聊他沉重的学业，活泼的同学，和他日复一日略显乏味的高三生活。聂老师虽然话少但他说话往往一针见血，甚至还能教他解决一些学术上的问题。金光瑶回到家时常迷茫的想，现在的公交车司机，文化水平都这么高了吗？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聂老师根本不像一个公交车司机，男人挺拔而俊朗，声音低沉动听，注视着你的眼眸深邃恍若有星。被这样的深邃的眼睛看住，你只会相信他的眼中除了悄无声息暗流涌动的波浪，剩下的部分全部都是你。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住，金光瑶也不禁脸红，但是他早已摒除了杂念，老老实实一心扑在学业上，学习学到忘我，甚至连在公交车上也无法自拔。

　　聂老师的关怀被人随口敷衍着，他踩下刹车趁着等红灯的空挡扭头去看，他搭载的小朋友抱着本题在后排刷的风生水起，笔尖划过草稿纸沙沙作响。

　　聂老师看了一会儿，深深的蹙起了眉，无可奈何用它冷硬的声音喊道：金光瑶。

　　少年从题海中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他，接触这目光他叹了口气，终于柔和了一下语气：车上太晃且光线昏暗，不适合学习，只适合脏眼，下降视力。

　　金光瑶点点头，聂老师知道他听话于是放心的回过头去，却听见少年人也在喊他：“聂老师。”

　　他专注于路况，低低地应了一声，金光瑶抓着扶手走到他身边，少年人静默道：“不要叫我金光瑶。”

　　聂老师唇角略一上扬，声音里存了笑意：那我叫你什么？

　　“阿瑶吧。”金光瑶歪着头想了想，少年人的活泼天性一览无余，“金光瑶金光瑶的叫，像是在学校被老师点名一样，吓人。”

　　聂老师笑出了声。

　　离冬至愈来愈近，夜渐渐成了一天中占据大半时光的主导色彩。北方人的习惯，冬至吃饺子，一家团圆。但是金光瑶这边没有吃饺子的习惯，也没有一家团圆——孟诗跟着金光善走了，这一个月都不会回来。一年中最冷最黑的一个月，他要自己过。

　　尽管已经学会独立，却依然不习惯独居。他难得有一次珊珊来迟，晃晃悠悠爬上车，缩在座子上，将头深深的埋进臂弯。

　　金光瑶知道自己难受不舒服，他想当然认为是感冒。冬天里感冒很不舒服，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没有少年轻言细语如同流水般的闲聊。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聂老师有些不适应。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少年好像已经趴在位上睡着了。高三的学习压力简直压垮了孩子，聂老师有些心疼的想。

　　可是到了站，金光瑶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聂老师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在路边停下车回去一看，少年面颊上是苍白与不正常的红晕。

　　聂老师触碰他的额头，体温高的吓人。他背上少年的书包把人打横抱在怀里。金光瑶身量纤纤，让聂老师感觉自己活像是抱了一把骨头，轻飘飘的，寒风刮过就没了。

　　你父母呢。聂老师轻轻晃晃他。他听见有人这样温柔的问自己，问的却是最伤人的问题。金光瑶迷蒙半晌答不出来，聂老师再问几句，他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倾泻出来。

　　聂老师沉默半晌，换了个问题：家在哪？

　　金光瑶迷迷糊糊报出了自家的地址。他甚至都没有清晰的思考过，就把这个仅只相识的陌生男人带回了家。而他也已经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了，冬夜里宽厚温暖的怀抱让他沦陷。他紧紧地抓着聂老师的衣衫，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只浮木，绝处逢生。

　　男人动作平稳谨慎地把他放下来，他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看着聂老师跑出去给他买药。他浑浑噩噩的想起无数个生病的时候，只有今次，还是有个人在乎他的，哪怕从广义上讲他还算个陌生人。聂老师折回来，身上还带着冬夜里的冷气，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喂他吃药，替他掖好被角，他混混沌沌哭红了眼睛，死死抓着聂老师的手不放，恳请他帮忙写一张假条。他需要请假，学业被耽误，不过这都不重要 ，他只想和聂老师再多呆一会儿，多享受一会儿这样来之不易的温情。他感觉这时光像是偷来的，不真实且充满罪恶，却甜蜜上瘾，甘之如饴。

　　翌日清晨金光瑶顶着沉重的脑袋爬起来，他赤脚走下床，桌子上是被悉心压好的假条。金光瑶拿起来仔细地看——笔势丰健，铁钩银划，大开大合，一点都不像出自一个公交车司机之手。

　　他得到了他完整的姓名，聂明玦。名如其人一般宽厚牢靠。金光瑶来回抚摸这张假条，将它贴在胸口，内心雀跃。假条上签着聂明玦，他的心里也镌刻了聂明玦，像是藤蔓的种子终逢甘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长，爬满了整个心窝。

　　英俊的司机坐在驾驶室里专心开车，他坐在驾驶室的后面，隔着玻璃板，里面的人听不到他砰砰的心跳。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如期而至，是为了赴一场约。那辆公交车就停在寒夜里，在广袤无垠星河璀璨的夜空之下，他抓紧书包朝着它飞速前进。那样欢愉的心情让他恍然间产生了一种美妙的错觉，仿佛与人私定终身然后私奔，甚至连漫天流星和银辉月色都可以忘记。他为自己这样的想法吃了一惊，随后大胆地想到，如果对方愿意，真的不是不可以。

　　高考完的那天他很晚才出了校门。晚上，他站在车站前，在无边广远的夜幕之下，在夏日里燥热的晚风中，安静等待K521的末班车。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只是想要见一个人。有些时候，做一件事情，凭心随风动，无需理由。

　　他脑海里有一箩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平日里锻炼出来的伶牙俐齿仿佛都丢进了河里，一颗七窍玲珑心百转千回却寻不出一策良谋，一个人兀自站在那里，什么八面玲珑八风不动都被这如山洪般排山倒海而来的心思击的支离破碎。

　　他甚至已经决定好了见面的开场白——入乡随俗叫老师是一回事，可他毕竟是个南方人，所以他一定要叫一次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嘿，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名字，放在一起很般配？

　　末班车的司机老师换人了。

　　中年的叔叔哈哈一笑，告诉他，讲了为了以防有像他这样的学生晚上坐不着车，这班车末班车发车时间调晚了十分钟。

　　那之前的聂老师呢？金光瑶脊背冰凉。

　　小聂呀，不干了。他回家去了。司机老师儿说道。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表好了价格，连收回都是不讲道理的。

　　那位高大而英俊的先生和他温暖而宽阔的怀抱，所有的念想都浓缩成那还为来得及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聂明玦。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破我沦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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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爱的老师更新了，说好了她写我就写，我写了。

　　所以有多少人是被这个题目骗进来的【微笑】。

　　没来的急捉虫先这样吧，以后再改。 　   　【公交车2.0版本已送达】更新于2019.10.21

  　  全文6k，有没有后续请猜猜看，谢谢各位喜欢！

　　我早就开学了，祝大家国庆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