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痛苦回忆上海外滩踩踏事件：3秒内倒下一大片

昨日，自发前往陈毅广场悼念死难者的民众仍然络绎不绝

上海外滩踩踏事件

幸存者痛苦回忆——跨年夜23时30分，致命危机步步逼近！观景平台上方的人群，突然汹涌般后退……

文/羊城晚报特派记者 罗坪 图/羊城晚报特派记者 艾修煜

2日清早，上海市外滩陈毅广场东侧，黄浦江畔江水静流。彻夜难眠的湖北小伙赵崴崴，脸色阴郁神情黯淡。他打开手机，看到官方刚刚公布的死亡名单：女友潘海琴的名字，在第9栏；前同事梅贺春的名字在第8栏。

据最新统计，上海外滩踩踏事件导致36人死，49人伤，死者平均年龄22岁。据亲历者回忆，踩踏事件爆发那一刻，短短3秒钟就倒下一片。在陈毅广场南端通往黄浦江最佳观景平台入口处的17级台阶，则成了这36条生命的最后归宿。

爆满的观景人群、迟缓的交通疏导、盲目的对冲游客，被指导致了这一悲剧。作为最早举起喇叭呼吁人群后退的亲历者，赵崴崴却未能救回心爱的人。

赵崴崴

危急中，他夺过喇叭喊“后退”

1日20时许，赵崴崴陪同女友的直系亲属，在经过了近20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后，最终在上海市宝兴殡仪馆见到了潘海琴的遗体。他不清楚送医后的女友最终在何时离世。

赵崴崴称，他和女友潘海琴在上海一家名为宝源的房地产公司做经理。来上海工作5年有余，往年元旦他们从未去过外滩。31日中午，潘海琴向他提议，约上公司几个好友，一起去外滩逛逛。没想到，同行的9人中，潘海琴和梅贺春再也没能回去。

“我们并不是冲着灯光秀去的，只是想看看夜景，逛完就早点回家。”赵崴崴回忆，当晚近23时，他们一行9人去到外滩，在南京东路便看到拥堵景象。接着，他们一路步行至陈毅广场，发现到处人满为患。此时，一旁的巡警提醒说，今晚外滩并无灯光秀表演，众人未予理睬。

23时20分许，赵崴崴本想和女友“打道回府”，却被人群裹挟着逐渐走向通往观景平台的匝道处。此处通道有17级台阶，相隔不远的另一侧有26级台阶。人群纷纷涌向上方的观景平台，上方的人却很难下来。“我感到一种危险，就一直盯着潘海琴，她跟她一位同事牵着手。”赵崴崴称。

23时30分许，通往观景平台的匝道两侧，人群汇集一处动弹不得。赵崴崴回忆称，此时，他开始被人群裹挟着从匝道上面往下退，一直退到陈毅广场的平面上，女友一度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致命危机正一步步到来，此时观景平台上方的人群，突然汹涌般后退。在短短的3秒钟内，一大片人群向后倾轧重叠，众多人被踩踏。“我看到潘海琴被压倒，想拉她出来，却根本使不上劲。”危急中，赵崴崴拼命朝互相倾轧的人群喊“后退”，但人声嘈杂无济于事。

赵崴崴回过头，正好看见旁边的保安拿着一个小喇叭。“我把喇叭一把夺了过来，顺着台阶的栏杆爬到观景平台上，大声喊游客后退。”他说，喊到大概第4声时，旁人也开始附和着喊“后退”。很快众人之声叠加在一起，呼吁人群后退，以解救下面被压住的人。23时40分许，赵崴崴在旁人的帮助下，拉出了潘海琴。

“她被拉出时，可能是因为窒息无法站立，又直接躺在了地上。”赵崴崴说，幸亏绝境中的“后退”呼吁，人群中辟出一块约20平方米的空地，又很快打通了两条救援通道，直抵中山东一路。在叫来一辆警车后，潘海琴被协助送往医院急救。相隔不到5分钟，他的前同事梅贺春也被救出，同样送往医院急救。

1日晚20时30分，赵崴崴被告知，潘海琴因为抢救无效死亡；而前同事梅贺春在送医后也不幸死亡。

2日清早，赵崴崴悲叹尽管已经竭尽全力，却没能挽回他们的性命。“我明显感受到，现场的人出乎意料的多。而对现场进行交通疏导、分流的警力，数量上极不匹配。”赵崴崴总结说。 编辑：邬嘉宏

1

？

李娟

为救妹，她两次跪地求援手

与赵崴崴失去女友的遭遇相似，在沪工作多年、籍贯江西的李娟，失去了同胞妹妹李娜。当晚，李娜与未婚夫周充（化名）、姐姐李娟等一行5人同逛外滩。

李娟称，家里一共三姐妹，李娜排行老二。半年前，李娜从老家江西吉安来上海打工。

李娟说他们并非是冲着外滩灯光秀去的，也不知道灯光秀已被取消。31日20时许，5名年轻人吃完晚饭，来到目的地。看到外滩人潮拥挤，他们还去步行街逛了一圈，随后回到外滩。据李娟回忆，此前也在外滩看过跨年灯光秀，但没想到这次人多到“令人震惊”，而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却没看到多少。23时，他们看到，在陈毅广场等待上观景平台的人龙，从中山东一路一直排到了南京北路。

李娟回忆，当时周充还抓着李娜的手，希望为她扩出一点空间，自己则在靠墙的一边。23时30分许，恐怖的一幕出现了：观景台上的人往下冲，挤在台阶上的人往上顶。上面的人往下推，站不稳的顷刻倒下，旋即被他人踩在脚下。就在此时，这5名年轻人被冲散。

周充被挤到墙边，李娜不知所踪。现场混乱起来，哭号声被现场的嘈杂声淹没。此时，李娟看见妹妹被挤压，但因自己尚无法脱险，她无法前往施救，只能死死盯住对方。混乱之中，李娟从贴近墙面的一端左挤右拐，在陈毅广场平台站到了通往观景平台的匝道处。

23时40分许，李娟在倒地的人群中找到了妹妹李娜，开始了几乎是最早的施救行动。“当时我旁边有民警赶到，正在维持秩序，我跪求他先救救我妹妹。”李娟称，在拉出妹妹后，附近却没有可以送往医院的车辆，因为此时救护车尚未赶到。随后，她扑向外滩旁的中山东一路，又下跪拦下一辆私家车，载着妹妹直奔长征医院。

凌晨1时，被人群冲散的周充，辗转打听才得知李娜被送往了长征医院。得知李娜出事后，她父母、大姨均紧急赶往上海，不想悲剧还是发生了，李娜不治身亡。李娜的母亲哭至晕厥，瘫倒在大女儿怀里。

李娟告诉记者，妹妹当晚穿一件黑色上衣，手腕系着戴了多年的转运珠。提及妹妹跟周充的婚事，李娟称，去年9月，他俩刚在老家办了订婚宴，准备2015年结婚。

踩踏事件发生后，大批民警、武警在外滩附近执勤

1平方米站两人须管控

专家提醒：政府对大规模人流聚集要有“如临大敌”意识

羊城晚报 记者杨辉报道：“作为公共安全领域的一名研究人员，我对此次上海发生的惨剧非常痛心。”清华大学公共安全研究院副研究员陈涛昨天对记者说。他提醒说，政府对大规模群众聚集一定要有“如临大敌”的心态，需科学制定管控方案。

数人头+视频监控

“对比上海外滩出事当晚的情况和美国时代广场同期的照片发现，时代广场同样聚集了大量人群，但是广场及附近街道都有严格的分区隔离。”广东省公安部门有关负责人表示，美国的分区隔离措施是每隔百米即将人群限值分开，中间留有缓冲区。一个区域被占满后，警方才开放下一个区域，直到所有区域填满人群。而跨年夜当晚，上海外滩没有施行同类措施。

陈涛介绍，佛山元宵节“行通济”是珠三角地区最具特色和影响力的节庆活动之一，元宵节当晚，有几十万人齐集通济桥前。“清华大学公共安全研究院针对佛山的‘行通济’活动做过专门的人群流量与应急方面的研究。”陈涛说，在大规模人流安全监测防控方面，实际上有很多有效的防控措施、监测预警技术可以采用。

“针对重点公共场所，可以采取人群数量和人群密度的监测技术。一是人员计数技术，”陈涛说，“简单一点，就是数人头，对进入某一区域的人员数量进行统计，从而获得对于重点区域人员总体数量，基于此对总体风险程度有一个判断，启动限流、疏导等流量控制措施；二是智能视频监控技术，目前很多场所都安装有摄像头，可以对图像中的人群密度进行识别和评估，甚至可以对异常人群行为进行识别。”

多大的人流必须管控？

“从思想上，政府对大规模人群聚集要有‘如临大敌’的意识。对于区域人流控制要有专门的应对措施，必要时设立现场指挥部统一指挥，部署足够警力、安全人员并统一协调区域限流措施。”陈涛告诉记者，每年大规模人群聚集活动的类型不一样，警方一定要尽量避免举行容易引起疯抢、过激行为的商家活动。

据介绍，国外大量研究显示，当行人空间值接近0.28平方米/人，即人群密度为3.6人/平方米时，人群就容易出现危险。目前国内对公共空间有多大人员密度就必须进行管控还没有统一的指标。广东省公安部门有关负责人援引一项研究数据指出，室外公共场所达到0.75平方米/人时，即必须启动应急预案。实际上，当公共空间中行人空间值接近0.47平方米/人时，人群会变得非常拥挤，接近堵塞。因此国内有专家建议：公共场所高强度客流正常集散的安全性人均占有空间指标，应大于0.47平方米/人。即1平方米站了2个人，即必须开始管控。不过在实际运用中，国内城市管理还很少用到这个数据。

专家认为广场上除了留够用于人流聚集、排队的空间外，还应保留缓冲空间。当高密度聚集人流中发生意外事故时，缓冲空间可作为紧急疏散通道。缓冲空间的面积预留建议根据广场访客的人流量、疏散时间要求、访客行为特征、平均步行速度来确定。

2010年，虽然有超过7000万人次参观上海世博园，但由于管控人员重视，进行分区管理，每个区人流按蛇形排队，因此世博园中人均占有面积很大，同时还有大片空地可以缓冲，虽然入园人数多，但并未发生公共安全事故。 编辑：邬嘉宏

遇难台胞遗体将被运送回台

上海市台办正在协调安排

上海市台办新闻发言人李雷鸣2日告知两岸记者：根据台胞家属意愿，上海市台办正在积极协调安排运送在上海外滩踩踏事件中不幸遇难台胞周怡安的遗体返回台湾。

2日17时，上海市台办召开新闻通气会。据李雷鸣介绍，拥挤踩踏事件发生后，上海市台办自1日凌晨起会同各有关部门积极排查现场台胞情况，最终确认有1名台胞不幸遇难，1名台胞因不适住院观察，此外还有1名台胞基本无恙。

在海协会和海基会互通信息、协调安排下，遇难台胞周怡安的家属及同事于1日晚间抵达上海，2日由上海市台办工作人员陪同处理善后事宜。

李雷鸣说，家属乘机抵达后向大陆方面表达了希望运送遗体回台的强烈愿望。上海市台办在深切哀悼死难者同时，本着尊重台湾当地民俗习惯、尊重家属意愿的原则，将按照两岸相关事务处理惯例，通报海协、海基，并在此基础上启动安排遗体回台事宜。

据了解，周怡安父母还提出“为送女儿最后一程，希望为之置办新衣”，为此上海方面也予以了积极协助。

通气会还透露，在踩踏事件中受伤的台胞李毓芸，经住院观察，情况较好。李毓芸拟与此次同行来沪出差的同事陈秋璇于3日下午搭乘华航班机回台。

三四名伤者情况危重

截至2日上午11时，49名伤者中已有18名出院

记者2日下午从上海市卫生计生委获悉，截至2日上午11时，上海外滩踩踏事件49名伤员中已有18名出院，31人继续在医院接受治疗，其中重伤13人，轻伤18人；男性7人、女性24人；所有伤员姓名已查明，并已与28名伤员家属或同事、朋友取得联系。

在13名重伤员中，现有三四名伤员仍然处于危重状态。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夏术阶介绍，目前在该院的12名伤员中，有1人特别危重，医务人员对病人实施了人工心肺辅助治疗，然而伤者生命体征仍然不稳定，在积极抢救中。

记者在瑞金医院急诊ICU采访了连续奋战的急诊科主任毛恩强。1日下午，一位27岁的男性伤者转至瑞金医院，由于伤者出现急性肾损伤等症状，毛恩强等4位医生整夜守候在病房，“伤者治疗非常复杂，存在既需要脑部脱水降压、又需要全身输注补液的矛盾，我们必须时刻监控、准确把握。”目前这名危重的患者情况有所好转，但循环状况依然不稳定。

长征医院医教部主任蔡剑飞告诉记者，医院10名住院伤员中，现在1名为极重度、两名为重度、7名为中轻度。原先3名极重度伤者中有两名有所好转、情况稳定降至重度，3名重度伤者伤情降到了中度。

经瑞金医院专家再次会诊，已于1日下午将黄浦区中心医院两名重症伤员安全转移至瑞金医院。至此，此次踩踏事件的所有伤员均安排在三级甲等医院救治。

他山之石

纽约时报广场从未发生踩踏事故

最重要经验：警方将广场及附近街道分割为不同方块，分片控制人流

纽约是美国最大的旅游城市，每年接待国内外游客逾5000万人次，时报广场的辞旧迎新狂欢世界闻名。年年岁末，逾百万人聚集在这个世界最著名的路口“跨年”，但是，从未发生过踩踏事故。

那么，时报广场是如何做到避免踩踏事故、迅速疏散人流的呢？

为避免发生踩踏，纽约警方将时报广场及附近街道分割为不同方块，分片控制人流，并且预留紧急通道，以防人群拥挤。从12月31日下午3时开始，警察用防护栅栏将广场从中心起分片隔离，待容纳一定数量游客后，封锁该片区，只出不进。如此依序一片一片拓展开去，直到满足所有游客需要。派对结束后，按先外围后中心的原则有序逐步疏散人群。

纽约市每年为这项活动投入数千警力，在现场进行疏导，及时处理发生的各种问题。除治安警察外，医疗救护、消防队、缉毒和反恐警察及警犬也在现场随时应付紧急情况。

此外，提前广而告之，让所有参加活动的游客都知道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每年12月中旬，市政府、警察局就开始在各地方电视台、网站等新闻媒体发布告示，要求所有前往时报广场的游客只能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并告知广场附近道路车辆限行的具体路段和时间，提醒游客不要携带大包物品和酒精饮料。

美国专家认为，景点人流控制重在预防拥挤。大规模集会事先要有预案，从场地情况、可能聚集的人数、可能发生的问题及应对措施等方面，制定一套切实有效的方案，才能防患于未然。

此外，美国很多大学，特别是城市大学，都设有专门研究本地城市管理方面问题的专业，提出解决问题的建议和措施，供政府参考。

35位遇难者名单公布

还有1位遇难者身份待核实

根据上海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官方微博“上海发布”消息，12·31外滩陈毅广场拥挤踩踏事件已致36人死亡，49人受伤。经核实，35位遇难者名单公布（还有1位遇难者身份仍待核实）——

序号姓？？名性别年龄

1 李 祥男25岁

2 周孝洋男23岁

3 牟滨彬男20岁

4 陈昌胜男17岁

5 都双华男37岁

6 顾银丽女25岁

7 毛勇捷男12岁

8 梅贺春男19岁

9 潘海琴女25岁

10杨圣勇男25岁

11杜宜骏女21岁

12冯雪倩女22岁

13刘厚军男28岁

14吴翠霞女24岁

15潘 平女22岁

16周怡安女23岁

17袁丽拉女25岁

18陈 蔚女21岁

19邢正巧女19岁

20孟 燕女21岁

21罗大丽女23岁

22吴 靖男34岁

23战 洋女23岁

24李 娜女23岁

25张 燕女21岁

26杨春玉女21岁

27杨佳裴女26岁

28宗呈炜男19岁

29吴 姣女25岁

30谢璐燕女21岁

31俞 苗女19岁

32齐晓嫣女21岁

33徐晓君女21岁

34梁亮女26岁

35关敬蕾女21岁

制表/关彩玉

？编辑：邬嘉宏

（原标题：幸存者痛苦回忆上海外滩踩踏事件：3秒内倒下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