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人文·读非洲】认识非洲文明的多样性与独特性

认识非洲文明，意识到其多样性是第一步；承认其独特性则是第二步，这一步可能更难，因为它不仅需要外部世界转变观念，可能还需要非洲自身进行一些适应和调整

外界对非洲文明的认识长期呈现单一化和刻板化的局面，从简单的“都是黑人”“都很热”“都很落后”到带点“悲天悯人”的“饥荒”“战乱”“疾病”，总是有人会以不由分说或者漫不经心的态度将这些标签贴在非洲和非洲人身上。

在不了解情况时，外界对非洲是有可能形成一些简单化的印象或者得出一些简单化的结论；但随着了解的扩展和加深，非洲文明的多样性就会逐渐展现出来，非洲文明的独特性也会得到越来越多的承认。

克里斯托弗·埃赫雷特的《19世纪前的非洲文明》（Christopher Ehret, The Civilizations of Africa: A History to 1800, University of Virginia Press, 2016）是一本呈现非洲文明多样性并强调非洲文明独特性的书。该书以时间为主线，从空间上展开，围绕食物生产、社会结构与社会机制、政治观念与政治机制、商业与贸易、城镇与城市、技术变化与革新、信仰、艺术与音乐、观念与器物的传播等多个主题对非洲文明进行了介绍论述。

从时间上来说，《19世纪前的非洲文明》一书将19世纪前非洲文明的发展分成如下阶段：公元前22000年至公元前9500年，这一阶段的重点是前农业时代的食物获取；公元前9500年至公元前3500年，这一阶段的重点是农业种植和牲畜养殖的发生；公元前3500年至公元前1000年，在这一阶段，非洲不同地区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开始出现分化，农业扩展到越来越多的地区，一些地区出现了更复杂的农业传统，一些地区出现了国家或者城镇，一些地区的居民开始掌握并利用冶金技术；公元前1000年至公元300年，这一阶段有两个主题，一是商业在很多地区以不同形式不同程度地发展起来，一些地方形成了比较成熟的区域性贸易网络，二是铁器的作用开始凸显，铁器和冶铁制铁技术持续地扩展传播；公元300年至公元1450年，在这一阶段，非洲各大区域都出现了比较成熟的国家，经济、政治和社会在结构和机制方面的复杂性越来越明显，文化形式的多样性越来越突出，不同区域文明发展的特色也在凸显并逐渐成型；公元1450年至公元1640年，这一阶段是大西洋时代的早期阶段，欧洲的影响已经呈现，但非洲文明仍然是在具有独立性和主动性的框架中发展；公元1640年至公元1800年，在这一阶段，大西洋奴隶贸易影响和冲击了非洲广大地区，使非洲处于依附地位的经济和政治结构逐渐成型。

从空间上来说，《19世纪前的非洲文明》一书强调不同区域和不同区域内不同地理区的差异性。该书将非洲划分为如下区域：南部非洲、东部非洲、以赤道森林地区为主体的中西部非洲、西部非洲、埃及—北非—撒哈拉、尼罗河中游盆地、非洲之角。不同区域文明发展的情况不同，比如埃及、北非在较早的时期就有了复杂的国家和相应的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体系，并与外部世界密切联系；而中西部非洲、南部非洲则在较晚时期才出现一些有组织的无国家社会和少量较复杂的国家，它们为外界所知的时间也较晚。

不同区域内部还有不同的地理空间，不同地理空间的文明形式和发展情况也不一样。比如西部非洲，有位于沙漠—萨赫勒—森林边缘连续带的苏丹地区，还有南方的热带稀树草原和森林地区：苏丹地区是连接西部非洲热带稀树草原和森林地区与地中海世界的桥梁，是“骆驼与独木舟交汇之地”，在这里很早就兴起了杰内、廷巴克图等著名城市；南方热带稀树草原和森林地区出产黄金，输出人力，它发展起了以诺克文化为代表的呈现高超技艺水平的陶器和冶金文明。而在东部非洲，从东往西是沿海、近海内陆、高原和湖区：沿海地区与亚洲有密切的经济、政治、文化乃至血缘的联系；近海内陆则一方面面向以沿海为基地的印度洋网络，另一方面背靠东非内陆腹地，是东非内陆与印度洋世界的贸易转运枢纽和文明交流枢纽；高原和内陆湖区更为特别，它向东是进入印度洋世界，向北则依托尼罗河与地中海世界发生联系，其文明的发展又是另一番图景。

为了尽可能地呈现非洲文明多样性，《19世纪前的非洲文明》一书选取了丰富的有形器物和存在进行图文并茂地展示。通过岩画，通过一些从现存的布须曼人社会看到的工具，我们可以认识非洲人在前农业时代的生产生活；通过以骨、牙、角、木、土、金属为原料制作的雕刻、面具、生产生活用品等，我们可以知晓非洲人的信仰、艺术、音乐、饮食、服饰等方面的情况，并去体会非洲不同地方的居民对自然资源的认识和利用；通过各种以植物干枝和泥土为主要材料的建筑，我们可以看到非洲居民对自然环境的理解和适应；通过像大津巴布韦这样的石头建筑，我们可以了解东南非内陆居民以牛为主的农牧文明和以黄金为基础的对外贸易；而通过西非沿海和东非沿海的石头建筑，我们又能感受非洲文明对欧亚元素的容纳与吸收。

认识和把握非洲文明的多样性并不容易，因为正如上所言，它意味着悠久的时间和广阔的空间。但是，更大的困难在于以何种眼光去看待非洲、非洲人和非洲文明。

在克里斯托弗·埃赫雷特看来，首先应该明确，“文明”（civilization）应是一个名词，不应把“文明”当作一个形容词并进而去区分“文明的”（civilized）和“不文明的”（uncivilized）。其次，不应该使用“原始”这样的说法，没有哪一种文化是“原始的”（primitive），因为每一群人都有自己的历史之根，都是从简单发展而来，都有特殊的知识和专业化能力；没有哪一种语言是“原始的”，因为语言无非是体现为表达观念和事物的词汇；也没有哪一种文明是“原始的”，可以说某个社会里的某种技术或者某种机制不及另一个社会的复杂，但这不是“原始的”；可以说一个群体保留了某种古老实践或习惯的早期形式，而另一群人则进行了一些修正或者改革，而这并不意味前者是原始的。其次是要摒弃“部落”（tribe）、“种族”（race）这样的称呼，去强调人群、社会和人。

认识非洲文明，意识到其多样性是第一步，这一步要靠不断地了解和交流；承认其独特性则是第二步，这一步可能更难，因为它不仅需要外部世界转变观念，可能还需要非洲自身进行一些适应和调整。

我们对非洲的认识可以说仍处在一个初级阶段，但我们对非洲的认识也正处在一个发生转变的阶段。转变一方面表现为从认为自己了解非洲转变为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非洲，另一方面表现为从习惯对非洲统而论之转变为承认非洲各区域各国之间的差异性。

中非关系的不断发展推动了我们对非洲认识的转变，而对非洲认识的转变亦将有利于中非关系的进一步发展。

克里斯托弗·埃赫雷特（Christopher Ehret）著

作者简介：

克里斯托弗·埃赫雷特（Christopher Ehret），非洲语言专家，非洲历史学者，以语言资料和历史语言学方法研究非洲历史的代表性人物。著有《重构原非亚语系语言》（Reconstructing Proto-Afroasiatic）、《历史与语言证据》（History and the Testimony of Language）等。

目录：

1 Introducing Africa and its history

2 Africa before the agricultural age, 22000-9500 BCE

3 Culture and technology in Africa, 9500-3500 BCE

4 Diverging paths of history: Africa, 3500-1000 BCE

5 An age of commerce, an age of iron: Africa, 1000 BCE-300 CE

6 Southern, Central, and Eastern Africa: the middle centuries, 300-1450

7 Northeastern, West, and North Africa: the middle centuries, 300-1450

8 The Early Atlantic Age, 1450-1640

9 Africa in the era of the Atlantic Slave Trade, 1640-1800.

编辑 | 张 梅

设计 | 高 蕊

本文刊于《中国投资》非洲版2020年1月号。版权所有，侵权必究。欢迎个人分享，媒体转载请回复本微信号获得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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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社会人文·读非洲】认识非洲文明的多样性与独特性——评《19世纪前的非洲文明》｜中国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