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戏剧殿堂﹞第叁站:【戏剧人物关系】

2024-07-12 10:4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 《北京人在纽约》电视剧海报

其实这就是把剧中的人物关系复杂化，制造并产生故事、情节，丰富剧情。冯小刚知道人物关系对于剧情发展的重要性，懂得如何把人物关系刻意复杂化，然后从复杂化了的人物关系中，去制造故事和情节。因为简单的人物关系中，是不存在戏剧的，甚至也没有戏剧的因素。

我们看看那些经典名剧，即知，哪怕再少的剧中人物，人物关系也一定是相当复杂的。平平淡淡的人物关系里不存在戏，所谓戏，就要有紧张激烈的矛盾冲突，要有一波三折的波澜起伏。如果人物关系平淡，就不能造成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剧情后续发展的全部矛盾冲突将无从谈起，从根本上缺乏坚实的基础。

☝ 《俄狄浦斯王》印画

古希腊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与其母亲，既是母子关系，也是夫妻关系，和克瑞翁，既是甥舅关系，也是妹夫和大舅哥的关系。这样的人物关系设置，可以说，本身就将人物之间的情感推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极致；

曹禺先生的《雷雨》中，周朴园和鲁妈是前恋人关系，有过两个孩子，鲁妈是周公馆大少爷周萍的亲生母亲。后来，鲁妈和后任丈夫鲁贵生下了女儿鲁四凤，四凤在周公馆当仆人，并和大少爷周萍成为恋人；鲁大海本是周朴园的嫡亲骨肉，却是反对周朴园、带头罢工的矿工；而繁漪和周朴园的儿子、周萍同父异母的弟弟周冲，也暗恋着四凤等等。剧中八个人物，其人物关系极为复杂，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使得人物一进入假定的舞台空间，就有戏，并且矛盾冲突激烈。面对这样的关系，剧中人物不得不以最真实的内心情感来应对。

☝ 天津人艺版《雷雨》剧照

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中，娜拉和海尔茂是夫妻也是同学，娜拉为了给海尔茂治病，找柯洛克斯泰借钱，柯洛克斯泰也是他们的同学，后来成了海尔茂的属下；林丹太太是娜拉和海尔茂的同学，她和柯洛克斯泰以前也是恋人，后来因为林丹太太的父母没看上柯洛克斯泰，导致他们的爱情没有继续发展下去，但二人彼此之间似乎还有一点念旧的感情。

☝ 《玩偶之家》剧本封面易卜生手稿

正是这样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才让观众看到了那些动作性强烈的精彩情节。柯洛克斯泰本来执意要挟娜拉，要她劝告自己的丈夫海尔茂收回解雇他的决定，使娜拉和海尔茂面临身败名裂的危险。因为根据挪威的法律，任何伪造签字的行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犯法的。娜拉八年前瞒着海尔茂，伪造自己父亲的签名，找柯洛克斯泰借钱为海尔茂治病，每年归还一些本金和利息，到事发之时，本金和利息已经归还得差不多了。如果剧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也就不存在娜拉和海尔茂夫妻之间的矛盾冲突，故事最终将会是夫妻你恩我爱地生活下去，然而，正是因为海尔茂解雇柯洛克斯泰的行为，将八年前的旧事一下子引爆了。

有人由此指责易卜生，说娜拉本来是一个话语并不多的人，何以到剧本结尾时，忽然变得那么能言善辩？这不是娜拉这个人物的性格。其实不然，娜拉可能本来就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只不过由于平常没有那样的机会，也就是说，没在那样的情境之中，因此显得话语不多。但，经历了人生这一段情感历程，她看透了海尔茂的虚伪，决计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他。这才出现了结尾时娜拉那一大段滔滔不绝的话语。

☝ 天津人艺版《雷雨》剧照

假如人物关系设置得不是这样复杂，人物也不会产生那些撼人心魄的戏剧动作。人物站在舞台上，就不会有那些紧张激烈、微妙而有深意的动作。在平淡的关系下，人物动作也会是平淡的。我凭记忆回想写下周朴园和鲁妈的这一段对话：

周朴园：听你的口音，是无锡的吧。

鲁妈：是的，老爷。

周朴园：三十年前，无锡发生过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

鲁妈：三十年前，无锡发生过很多事，不知道老爷您问的是哪一件？

正是因为两人的特殊关系，才产生了这样动作性极为强烈的对话。这里有试探，有规避，有刻意躲闪，但他们又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周朴园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三十年前被自己抛弃的恋人；而鲁妈呢，从踏入这个客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到了三十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倘若两人不是这样的特殊身份，周公馆发生的天翻地覆的一幕，是不可能的。鲁妈的到来，把三十年前人生道路上最痛苦的一幕，那个真相，在所有人面前都揭开了。最终导致所有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悲惨境地。

☝ 天津人艺版《雷雨》剧照

曹禺先生是最善于在戏剧中设置并利用人物关系的大师。类似《雷雨》中这样的动作性强烈的对话，在曹禺先生的作品中，可谓比比皆是。《北京人》中，因为曾思懿仇恨住在曾家的曾愫方，认为正是曾愫方夺去了丈夫对自己的感情，因此，他们之间的对话，同样充满了艺术的张力。看看曾思懿和愫方的对话：

曾思懿：愫妹妹这双手，又白又嫩，葱管一样。我恨不得一刀剁下来，装在我自己的手上。

前一句说的还是人话，后一句则是充满仇恨的“鬼话”。这就是戏剧中人物关系产生的巨大而神奇的艺术力量。

☝ 话剧《北京人》剧本封面

在戏剧中，如果人物关系不发生变化，剧情就没法向前走。因为剧情的发展和推进，首先就表现在人物关系的变化之中。这个变化，其程度、广度、深刻度，可以这样形容：裂变。它不仅仅是两个人相互之间的变化，而是带动周围的人，将整个剧中的人物关系急骤推进，如同核裂变一样，发生巨大而深刻的变化。《雷雨》中一天一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实质上就是人物关系“催生”的。反过来说，如果不是那种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雷雨》故事发生的基础就不存在，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也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