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子和泥鳅

        雨子是一个人的小名，在我的故乡，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外号和小名。童年的秋天，太阳晴朗时，我和我的小伙伴，会在雨子的带领下，去稻田里挖泥鳅。我依稀记得那些天，在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去后，阳光铺满大地，稻谷的气息和着泥土的腥味，萦绕在田野间。稻禾收割后的稻杆堆放在田间，沉淀着田鼠冬天的美梦。均匀散布的禾茬子上，几只灰色的蚂蚱淡定地晒着太阳。绿水青山，风和日丽，一派朴素的田园光景，此等情景我的心十分专注和平静，没有诗意的波澜，有的只是雨子和泥鳅。        雨子其人相貌平平，生活中喜欢笑脸迎人，已近青年的他言语谈吐和举手投足之间，时常还露着些许孩子气。他在挖泥鳅方面是个行家，而且他是为数不多愿意带我们挖泥鳅的大人。他眼神很好，手上和腰上都有劲，秋收之后，他就会在田里专心致志地挖泥鳅。如果有小伙伴知道他要去挖泥鳅，就会奔走相告于其他人，所以雨子有一个庞大的挖泥鳅后援团。到了熟悉的稻田，他凝神静气的搜查泥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有点像地质工作者和考古学家，又有点像勘察油田的工人。每次他挖到泥秋，都会响起一阵欢呼声，大家把那条睡懒觉的泥鳅挨个传阅，这时候，泥鳅就会露出茫然的目光，悲哀此生之行休。泥鳅们逃不出雨子的手掌心，如同《阿 Q 正传》里王胡抓虱子一样，他抓泥鳅十分有效率。        雨子家就在我家旁边，相传他有一日元神出窍，家里人雇了茅山道士做了大半夜法事，请了太上老君下凡帮忙才把他的三魂七魄召回来，那时候我们一边讨论一个人少了一两个魂或者魄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一边在房前屋后认真的找到雨子的魂魄然后还给他。有过这样的奇遇，他的日常举止自然是与众不同，所欲所求常常让大家惊异费解甚至是大惑不解，久而久之，自然门前冷落车门稀，但我们小朋友愿意跟他玩，因为他泥鳅挖的好。埃德．斯塔福德曾经说过，泥鳅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是一笔宝贵的物质财富，无论是红烧还是打汤，都会带给人幸福。        雨子有这样的手艺，又乐意对我们言传身教，自然赢得了我们由衷的尊敬。小时候我梦想能有雨子一样的手艺，在广阔的天地之间，自由自在的探索每一块稻田。后来我终于熟悉了家乡的每一块稻田，可是上高中以后，我几乎就没再见过雨子，有人说他去外面打工挣钱去了，过年也不回家，我也没再去田里挖过泥鳅。上了大学以后，我就没有在家乡度过秋天，手机里面也没有一张家乡秋天的照片。但在秋日的晴天，只要嗅到空气中有土腥味，我就会想起在田里挖泥鳅的雨子，以及那时简单纯粹的满足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