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桉妍：从《眉间尺》到《铸剑》

《铸剑》是鲁迅历史小说的代表，根据干宝的《搜神记》中的《三王墓》改写。复仇是中国古代、现代武侠小说的重要主题，也是《铸剑》的主题。同时，鲁迅先生在古代传说中又注入了鲜明的时代精神。《铸剑》是鲁迅先生探寻人类灵魂、反思人性、守望孤独的代表之作，其极具先锋的艺术内涵，仍恩泽此后的众多作家。

从《眉间尺》到《铸剑》

高一 曾桉妍

《铸剑》是鲁迅先生所著的一篇历史小说，这篇小说于1926年写成。当时社会一片黑暗，而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学生刘和珍的被杀，激起了鲁迅复仇和反抗的怒火。于是《铸剑》诞生了。

作家对自己的作品，像家长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往往有所偏爱。鲁迅生对《铸剑》的偏爱是毫不掩饰的。1936年在给增田涉的信中，他说：“《故事新编》中的《铸剑》，确是写得较为认真。”

这本书有一段有趣的经历。《铸剑》在1927年发表在《莽原》上时，题目为《眉间尺》。而后来于1932年编辑《鲁迅自选集》时，改题为《铸剑》。1936年版的历史小说集《故事新编》也沿袭了《铸剑》这个名称。鲁迅生生是出于什么考虑要改小说的名字呢？难道说鲁迅先生觉得那个时代不需要“眉间尺”吗？

我陷入了沉思。

要解决这个困惑，得先从眉间尺说起。

在铸剑中，眉间尺是一个转变极大的英雄人物。

“那天父亲回来了没有呢？”眉间尺赶紧问。

“没有回来！”她冷静地说。“我四处打听，也杳无消息。后来听得人说，第一个用血来饲你父亲自己炼成的剑的人，就是他自己——你的父亲。还怕他鬼魂作怪，将他的身首分埋在前门和后苑了！”

眉间尺忽然全身都如烧着猛火，自己觉得每一枝毛发上都仿佛闪出火星来。他的双拳，在暗中捏得格格地作响。

在眉间尺的性格中，的确有嫉恶如仇的一面，例如他对老鼠的憎恶；而也有优柔软弱的一面，例如两次将老鼠救起，踩死老鼠时“仿佛自己作了大恶似的，非常难受。他蹲着，呆看着，站不起来。”正因如此“不冷不热”的性格，眉间尺的母亲才会感叹：“看来，你的父亲的仇是没有人报的了。”

眉间尺取出新衣，试去一穿，长短正很合适。他便重行叠好，裹了剑，放在枕边，沉静地躺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优柔的性情；他决心要并无心事一般，倒头便睡，清晨醒来，毫不改变常态，从容地去寻他不共戴天的仇雠。但他醒着。他翻来复去，总想坐起来。他听到他母亲的失望的轻轻的长叹。他听到最初的鸡鸣；他知道已交子时，自己是上了十六岁了。

而得知父亲的仇之后，眉间尺“已经改变了优柔的性情，要用这剑报仇去！”然而，即便下了决心也彻夜难眠，包括后来与“看客”打交道时，都可以看出，眉间尺虽然改变了性格，但依旧十分不成熟，甚至还有些莽撞。这样的眉间尺，能够杀死看起来更为强大的大王吗？答案是否定的。

此时，黑色人宴之敖者出现了，这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物。他为眉间尺报仇，为的就是摧毁这个令他彻底绝望的社会，和这个社会绝对的统治者：“王”。他聪明，冷静，有复仇的坚定信念，并且敢于为彻底的复仇而牺牲自我。

再说剑。

众所周知，《铸剑》根据的是《列异传》、《搜神记》等古籍所载的“三王冢”的故事。楚王让名铸剑师干将为之铸剑，剑成，不仅不赏，反将干将杀头，这是何等残暴！干将的遗腹子赤鼻在客的帮助下果然杀死了楚王，报了深仇大恨。这则复仇故事，剑既是故事的起源，也是故事的高潮和结局。因剑结仇，以剑复仇。

剑是古代中国的一种兵器，它锋利、坚韧，几千年来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并不断出现在诗歌曲赋中。而黑色人宴之敖者具有剑所有的品质。他强大，一进金鼎就给王头致命一击；他坚定，为了取得最终彻底胜利，不惜自刎；他聪明，有才华，用眉间尺的头来耍把戏，使大王放松警惕……无疑，剑的最好喻体便是黑色人宴之敖者。

这么一看，眉间尺似乎微不足道了。仔细想想，每个环节上没有眉间尺，故事是无法进行下去的。如果说黑色人是剑的话，那眉间尺就是那个必不可少的铸剑者。我相信，在黑色人宴之敖者之前，一定有无数个相似的“黑色人”。而为什么只有故事中的黑色人宴之敖者成功杀死了王呢？因为他们少了“眉间尺”。眉间尺是一个极具有神话色彩的人物。他所背负的家仇，使他在一夜之间由优柔寡断变为果断，复仇的心变得强烈，以至于听信黑色人的话，不仅献出自己的生命，还献出了比生命更重要的复仇唯一的希望——青剑。

其实，眉间尺和宴之敖者都是高度理想化的主要人物，也都有现实人生的依据，有鲁迅先生自己的影子。 特别宴之敖者，焕发着古代侠士的光彩，但又迥然不同于那些为了江湖恩怨而打打杀杀的侠客、剑客。

在小说中，眉间尺是小说的主人公。从复仇的意义上说，黑色人宴之敖者真正完成了复仇的壮举，他才是小说的核心人物。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以《眉间尺》为题，可能会弱化小说鲜明的复仇主题。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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