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文学”话遗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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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薛理勇

创造社出版部股票

我曾经在《文汇报》的“都市旧闻”专栏发表过一篇题为《一张创造社出版部股票》的短文，由于版面有限，文章写得较简，也没能登载这份股票的图影。想不到该文发表后，前后收到十几位读者的来电来信，其中不乏股票证券收藏的行家里手，因为他们不知“创造社”有股票存世，希望知道这份股票的来历，看一看这份股票的实样。

上海历史博物馆的库房登记注明这份股票来源为“旧藏”，这是我们业内的记录，意思即原上海历史与建设博物馆（简称“史建馆”）珍藏的，而“史建馆”收藏的相当一部分文物又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柳亚子为馆长的上海市通志馆藏品，所以可以基本确定为当时通志馆的藏品。

“创造社”是解放前重要的进步文学团体，由郭沫若、郁达夫、田汉等人组织成立于1921年。1922年后，该社区在上海出版的主要刊物有《创造社季刊》、《创造周刊》、《创造月刊》、《创造日》、《文化批判》、《思想》、《洪水》等。1925年后，在马克思主义的文学主张影响下，提出了“革命文学”的口号，1929年2月被国民党政府查封。除了出版的刊物外，“创造社”留下的其他东西不多，而这份创造社出版部股票就尤显珍贵了。

1926年，“创造社”为了提高出版能力，由周全平、叶灵凤、潘汉年、洪为法、严良才等人筹备成立创造社出版部。已故台湾著名藏书家、作家叶灵凤就是当年参加筹建创造社出版部的人员之一，他在《记〈洪水〉和出版部的诞生》中写道：

创造社出版部在上海开始筹备，是一九二六年的事。招股筹备期间的办事处，设在南市阜民路（今光启南路）周全平的家里。那是一座两下两上上海弄堂式的房屋，不过却没有弄堂而是临街的。全平的家人住在楼下的统厢房，另外租了楼上的亭子间。那里就是出版部的筹备处。同时也是《洪水》半月刊的编辑部。

创造社出版部旧址

通过向社会发行股票来创办企业是近代以后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传入中国的方法。股份、股票的英文为stock，不过，stock的最初意义是树干、根株，就如自然界的植物是由无数的细根拱托出树干一样，stock也是通过汇集社会的游资来创办企业，扩大再生产。清人平步青（景孙，1832~1896）在《霞外攟屑》中是这样理解“股票”一词的：“越人呼事之分者，曰一股一股，下至丝辫，亦有此名。今沪上无赖，以开矿为名，曰‘股分票’。按《汉书·沟洫志》；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注：如淳曰：股，支别也。则俗语非无自。”西方的拓股创业在近代以后即传入中国，而清廷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为开办煤矿而创办的开平矿务局，在上海发行股票是中国最早的完全意义上的股票，包括平步青在内的中国人并不理解发行股票的意义，仍认为这是一种骗局。继开平矿务局发行股票后，中国通过发行股票向社会集资的事实越来越多。当时的股票主要分二种：一种相当于今日的“上市股”，这种股票的发行须经政府的主管部门认可，批发相应的文件后委托专门的证券机构——信托公司发行，股东及管理机构有权对企业的财务、经营实行监管，股票可以上市自由买卖。另一种即企业的法人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以集股的形式征募资金，持股人有权根据股分分得红利，但股票不能上市自由买卖。

创造社出版部的股票显然属后一种，叶灵凤在回忆中也作了记叙：

当时创造社部公开招股，每股五元，那些热心来认股的赞助者，多数是爱好新文艺的青年，节省了平日的其他费用来加入一股，因此拆开了那些挂号信以后，里面所附的总是一张五元邮政汇款。

招股的反应非常好，我们每晚就这么拆信、登记、填发临时收据。隔几天一次，就到邮政总局去收款。这些对外的事务，都由全平一人负责。

我已经记不起出版部预定的资本额是多少，总之是来认股的情形非常踊跃，好象不久就足额，或是已经到了可以成立的阶段了，全平就忙着在外面找房子，准备正式成立出版部。后来地点找到了，不在南市，也不在租界上，而是在闸北宝山路上，那就是后来有名的三德里A十一号了。在这同一条弄堂里，有世界语学会，有中国农学会，还有中国济难会。这些都是当时的革命外围团体。

创造社出版的部分刊物

“创造社”是一个进步文学团体，而在闸北三德里的一条小小的里弄里又集中了许多革命外围组织。三德里在1932年的“一·二八”淞沪战争中被日军炸毁，旧址即今宝山路鸿兴路转角。几年前，中央电视台要摄制一部《毛泽东在上海》的纪录片，他们因找不到“闸北三德里”而来找我帮忙，据该片的编导讲，有资料证明毛泽东、瞿秋白、成仿吾、楼适夷、李石岑等人曾在这里居住过，郭沫若、恽代英、张闻天、郁达夫等经常在这里进出或暂住，可以想象得出，三德里肯定是特务们重点监视对象，而事实也是如此，就在1926年创造社出版部迁入闸北三德里的这一年，三德里的那些进步团体“一个一个遭搜查和封闭，最后也轮到我们头上，出版部也第一次受到搜查，接着就来封闭，并且拘捕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个小伙计。”（叶灵凤语）

创造社出版部从筹建、正式成立至封闭均发生在1926年的一年之中，寿命太短了，而出版部股票实发数根本无法确定，部分流失出去的股票分散在青年文学爱好者手中，估计存世者极少，也许，上海历史博物馆珍藏的是唯一存世的创造社出版部股票，其珍贵程度是显而易见的。

“上海市银行博物馆”官方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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