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用“她们”吗？作文里第三人称怎么用才对

又到了聊语文的时候了，今天我们来聊一个一直在网上或者语文作业，尤其是作文上被争论的话题 —— “她们”。

也是前段时间在聊“血”字读音的时候，一位读者留言问到的问题：

我们每天的文章中，都有不少热心的读者帮我们纠错别字，关于“她们”这个词也是被提到了多次。

提到的理由主要是，如果在描述多位女性，也就是女性第三人称复数时候，应该用“他们”，而不是“她们”。

在网络上，也很多人分享了自己的记忆，认为第三人称复数，统一用“他们”，“她们”是新近流行的词，不能用在正式书面语中。

但还好，我们有上次查“说服”读音时候买的各时代的词典（点击阅读：89%的人记得小时候“说服”读shuì，所以我买了一堆老词典来验证...）。来看看“她们”这个词的出现和变化。

首先，在目前使用的《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是明确有“她们”这个词的，含义就是“称自己和对方以外的若干女性”，用语法的解释，就是第三人称+女性+复数。

《现代汉语词典》App

那为什么会有人认为“她们”这个词不存在，应该用“他们”呢？

一方面可能是将汉语中的他-她-他们，直接按照英文中he-she-they这种关系来理解的，也就是第三人称的单数有性别区别，但复数没有性别区别。

这么想其实也有依据。

因为“他们”的词义，就是指“自己和对方以外的若干人”，所以的确是可以对应英文中的they。

《现代汉语词典》App

但中文和英文当然不是一一对应的，英文中没有专门指女性的第三人称复数，不代表中文中就没有，英文只有they，中文却可以在“他们”之外，再使用“她们”。

另一方面可能是和历史上“她”、“她们”出现的比较晚有关。

但即便说“她们”出现的较晚，也不是像前面截图的网络评论上所说的，是最近网络文化兴起才有的新词，在1983年版的《现代汉语词典》词典上，就有“她们”这个词条，而且词义和现在的第七版一样。

《现代汉语词典》1983版

所以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我们就已经在使用“她们”来指代若干个女性了，那为什么会出现他们和她们都可以用的情况呢？

这就要想当初了......

想当初，中文和源自拉丁语的西方语言有较大差异，我们的语法中并没有“阳性、阴性、中性”的性别系统。因此在中文中，对于人称代词，只有我、你、他，这三类，分别对应第一人称、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当然每类会有多种称谓，比如吾、孤、寡人、尔、汝......只是这些都和性别没关系。

但随着清末开始再次的西学东渐，因为累年积弱，中国很多学者包括语言学者都希望彻底铲除中国传统文化，来向西方学习。

比如著名语言学家黎锦熙先生在1937年第一版《国语辞典》出版时，就在序言中认为汉字要拉丁化，变成拼音文字，让“笨拙、繁难、纷乱”的汉字不再成为中国发展进步的障碍物。虽然随着后来新中国建立，中国国力增强，汉字拉丁化也被确认为错误的方向。不过这也成为了后来一些网络流传的段子，比如说简体字和拼音是建国后为了消灭汉字而推广之类的谣言。

而在五四前后的语言改革浪潮中，除了简体字、拼音（注音）等潮流，将性格系统引进中文也是其中的一个方向。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她”字，就是这个尝试的结果。

当时在原本一个“他”字之外，创建了多个第三人称单数，除了专指女性的“她”一直保留至今外，还有现在在大陆地区很少用到的专指动物的“牠”，专指神祇的“祂”。

但我们在当时的《国语辞典》中可以看到，使用“彼等”，也就是第三人称复数，只有“他们”，而没有“她们”这个词。如果我们是生活在那个时代，自然就只能用“他们”，而不能用“她们”了。

《国语辞典》

这个时代，他、她、他们，恰好对应英文中的 he she 和they ，似乎很完美，但语言学家们却忘记了个事情，那就是中文有自己的生命力，和自己独特的语法结构，创造新字可以由学者来引发，但字只要开始使用普及，那就是广大民众来主导了。

英文的词是字母而组成，he she they 三个字互不相干，大家用起来没有什么矛盾纠结。但中国的词是一个个汉字关联而成，你改动创造了字，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既然单数出现了她和他对应，复数就自然会有一个“她+们”来和“他+们”对应。女性的单数要用她，却说复数要用“他们”，这明显不符合民众使用中文的内在逻辑，不需要太久，“她们”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所以“她们”这个新词很快就被加入到词典里了。

回到写作文的话题上来，第三人称怎么用？

单数情况下：

如果确认是女性，那么应该用“她”；

如果是事物（非人类），那么应该用“它”

如果确认是男性，或者性别不明，或者没必要区分的时候，应该用“他”。

举个例子，我们在聊育儿科普的时候，需要用第三人称来指代宝宝，但宝宝有男有女，我们不需要特指性别的时候，就应该用“他”，正式书面语言中，不应该也不需要用“ta”来代表不区分性别的第三人称。

复数情况下：

如果是事物（非人类），那么应该用“它们”；

如果确认都是男性，那么应该使用“他们”；

如果确认都是女性，那么优先使用“她们”。

如果确认有男有女（或不确认所有人的性别），那应该使用“他们”，不能使用“他（她）们”，或者“他们和她们”，后两种都是错误的。

《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

最后，在有些网上文章中，会将“她”字的出现解释成女性权利提升的表现。但真的没必要这样过度解读。“她”字的出现等于将表示人字旁的“他”主要分配给男性使用了。女性使用女字旁，男性使用人字旁，这怎么看都是反而变得不平等了吧。

类似的情况其实在当时出现了很多，比如在使用繁体字的地区，依旧还有“妳”字来对应女性第二人称。

在英文的所谓“平权”中是有很多的案例，比如因为部分女权主义者认为man就是指男人，所以于是创造出了congresswoman，womankind，chairwoman，huwoman这些新词来彰显女权。

但实际上，man这个词，是来自古德语的mann，也就是person，表示不分性别的任何人，甚至可以表示所有人类。

原本在过去的男权时代，男性的确控制了社会上的主要资源，因此印象中，chairman（主席），congressman（议员）这些职位长期是男性担任。但因此创造些新词，就真的能实现女性反压迫的主张吗？

就像在香港，创造出女警、女西医这些特定职业称谓给女性。而男性就只需要称警察、西医。这真是平等的表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