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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司史(四)· 复消色差和萤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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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在2023年3月18日首发于微信公众号“Ale的摄影防潮箱”。本文所据,多为一手原始史料​。

看过

一文的读者知道,这是柯达在1946年《生活》杂志上投放的稀土玻璃广告,展示了玻璃对光的折射,以及玻璃对不同颜色光的不同偏折能力。[1]

绝大多数光学玻璃,对红光的偏折能力弱,对蓝紫光的偏折能力强。这会导致白光穿过镜片之后,变成彩色光带。

光线穿过一片凸透镜 {1}

1671/72年2月6日,牛顿 (Isaac Newton, 1642—1727) 给奥尔登堡 (Henry Oldenburg, 约1619—1677)写信说:

To perform my late promise to you, I shall without further ceremony acquaint you, that in the beginning of the Year 1666 (at which time I applied my self to the grinding of Optick glasses of other figures than Spherical,) I procured me a Triangular glass-Prisme, to try therewith the celebrated Phaenomena of Colours.为了履行迟来的承诺,我老实跟你讲,在1666年初(当时我还在研磨“非球面”的光学玻璃),我拿到一个玻璃三棱镜,着手尝试著名的“彩色现象”。[2]牛顿棱镜色散实验 {2}

通过棱镜实验,牛顿发现白光是由多种色光组成的,而不同色光(波长)拥有着不同的折射率,这就是色散 (Dispersion)。不同波长的光会聚焦在不同的焦点处,这就导致了色差 (Chromatic Aberration)。

色差会使像质劣化,影响清晰度,人们一直在期待消色差物镜 (Achromat Objective) 的诞生。

牛顿在研究了水的色散后,发现其与冕玻璃相同,便认为所有材料都具有相同的相对色散 (Relative Dispersion)。如果属实,那么透镜系统的色差就是无法校正的。牛顿比较草率地得出了这个结论,错判了折射望远镜的死刑。

牛顿关于光和色的实验草图手稿 {3}

几乎和牛顿的光学研究同时,英国玻璃商人乔治·拉文斯克罗夫特 (George Ravenscroft, 1632—1683) 在玻璃中掺入氧化铅,获得了折射率更高、色散也更大的火石玻璃 (Flint Glass)。其因特殊的光学特性,看起来闪闪发亮,如同水晶,所以也被称作铅水晶玻璃 (Lead Crystal Glass),多用做容器和装饰品。为此他还向英王查理二世申请了一项专利,于1681年到期。

经过了半个多世纪,在1729到1733年间,爱好天文的英国律师霍尔 (Chester Moore Hall, 1703—1771) 发现了消色差的秘密。

如果用冕玻璃做凸透镜,将光线弯折以达一定的聚焦能力;再用火石玻璃做凹透镜,对光线稍稍反向弯折。而且由于火石玻璃色散程度更大,所以可以大致抵消部分色差,却不会对整体聚焦能力产生太大影响。

霍尔没有亲自磨制镜片,而是委托光学制造商代工。他的望远镜头不仅校正了色差,还校正了球差,焦距为20英寸,孔径超过2.5英寸,相对光圈超过1 : 8。[3]双胶合消色差 (Achromatic Doublet) 的设计非常成功,可以针对两个波长进行校正,在18世纪后半叶逐渐普及,推动了所有光学领域中透镜系统的发展,和对玻璃及其色散特性的研究。

然而,那时双胶合设计的消色差程度有上限。它虽然可使两个波长的焦点重合,但似乎不可能对第三个波长的焦点进行校正,这两个焦点之间的偏差,被称为“二级光谱”(Secondary Spectrum)。无论人们搭配什么样的冕玻璃和火石玻璃,二级光谱几乎是一个恒定的量——大约等于焦距的两千分之一。

图中蓝光和红光聚焦于一点,和绿光焦点不同,二者之间的距离就是“二级光谱”。{4}

二级光谱之所以难消除,这是由玻璃的物理特性决定的。在1886肖特玻璃厂第一份产品目录问世之前,光学设计师唯一能用到的玻璃就是冕玻璃—火石玻璃。

肖特1886年光学玻璃的部分色散和阿贝数关系图 {5}

如果以冕玻璃的原料为基础,逐步增加氧化铅,就可以得到火石玻璃,玻璃的色散也会近比例地增加。所以在19世纪80年代之前的光学玻璃,基本都分布在上图Crown-flint 线的附近,无论当时人们怎样搭配两种玻璃,二级光谱的大小都是几乎不变的,几乎恒等于焦距的两千分之一。(可参见章佳杰:《光学系统像差杂谈(7):跌宕起伏的斑澜路》)

但天无绝人之路,有一种天然的材料不仅具备极低的色散,阿贝数高达95,还具有异常的部分色散,它就是萤石 (Fluorite),主要成分是氟化钙 (CaF2)。

如果用萤石搭配合适的火石玻璃,就可以大大减小二级光谱,针对三个波长进行校正,实现“复消色差”(Apochromat)。

较早对萤石进行科学测量的有奥地利科学家约瑟夫·斯特凡 (Josef Stefan, 1835—1893)。1871年,他在维也纳科学院公报上发表了自己对萤石的光谱测量结果,引起了蔡司光学厂的科学家阿贝 (Ernst Abbe, 1840—1905) 的注意。[4]

恩斯特·阿贝 (Ernst Abbe, 1840—1905),1875年左右。蔡司档案馆。

阿贝后来在1890年也公开说,斯特凡在1871年发表的萤石光谱测量数据,早就让人知道了萤石消色差的巨大潜能。在1880年及之后,阿贝也让助手里德尔 (Paul Riedel, 1852—1909) 测量了萤石的光谱数据,和史蒂芬的结果相差不大。如果能将萤石或接近萤石性能的玻璃应用于显微镜设计,必将获得极大的突破和成功。阿贝进一步说:

氟占氟化钙的56%,毫无疑问,光谱测量展现出的萤石光学特性,是基于氟的特定作用。因此,如果将氟大量引入熔体中,就可能得到一种具有萤石有益特性的新玻璃,至少部分具有。在1881年和随后的几年里,肖特 (Otto Schott, 1851—1935) 博士在他的光学玻璃改进工作的第一阶段,就进行了含氟玻璃方向的实验。实验证实了这一猜想的可能,因为他在小规模玻璃生产中成功应用了氟化物,这些玻璃除了折射率低,也拥有很低的色散。但同时,这项工作非常困难,难以生产出足够均匀的含氟玻璃。看起来生产出类似萤石的、实际可用的玻璃无望了。[5]

肖特也在1888年说:

在玻璃熔体中引入氟对光学来说将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课题。除了光谱中的蓝色有明显扩展,色散还非常低,这对冕玻璃极为有利。我们在这个方向上的各种实验已经证明,生产含锂、钡、钙、铝、磷酸,和大量氟的无色玻璃是有可能的,但不能使用硅制坩埚,否则氟化物会分解,并放出氟硅气体。为获得实验材料,我们使用了更大的铂金坩埚和搅拌器,但即便如此,由于搅拌过程中空气里的氧气和水,熔体表面仍有明显的刺鼻氟化物气体产生。在冷却过程中,这一直会影响熔体的均匀性。氟对光学来说如此宝贵、关键,在决定放弃之前,人们应该不吝再进行几次更大规模的实验。当然因为使用了铂金熔化容器,这会非常昂贵。[6]

据说,肖特还编过一首歌,展现玻璃熔炼的困难,歌词的大意是:

熔炼时,对抗搅拌动作的阻力会不断增长。灼热的熔浆中,散发的气泡在消失。熔浆冷却时会浑浊,坩埚也将受到腐蚀。磷酸在一瞬间全部挥发,硼酸却制造出玻璃。玻璃液过于稀薄,坩埚将受到严重腐蚀。条纹和气泡是这些缺陷的印证。氟吸去全部的缺陷,它是光学上最宝贵的精华。[7]1885年,肖特 (Otto Schott, 1851—1935) 和他的妻子凯特 (Käthe Pielke, 1862—1926),当时他们结婚不久。蔡司档案馆。

大规模生产含氟光学玻璃遇到了极大困难,以至于迫使阿贝直接使用天然萤石。他公开说:

这一结果促使当时的我认真考虑,将天然矿物用于实用光学中,最初是显微镜系统。如上述,在1881年进行的初步测试已经表明,萤石可以像玻璃那样精确定形,尽管萤石软得多,会有一些难度。[5]

加之1886年7月,肖特玻璃厂的第一份目录问世,光学玻璃有了里程碑式的进步发展,阿贝得以将萤石和新型玻璃结合,制造出复消色差的显微镜。7月9日,阿贝在耶拿医学自然科学学会进行报告,在报告中,阿贝宣布采用新型肖特玻璃的显微镜,已经消除了二级光谱,实现了比以往更高阶的消色差。为了与旧有的消色差镜头区别开来,阿贝首次提出了“复消色差” (Apochromate) 的概念。[8]8月,蔡司工厂印发了一份目录:《用玻璃技术研究所的特殊玻璃制作的新显微物镜和目镜》(Neue Mikroskop-Objective und Oculare aus Special-Gläsern des Glastechnischen Laboratoriums (Schott & Gen.)),其中就包括“Apochromat (复消色差)”系列显微镜。

1889年蔡司第28号价目表中Apochromat系列显微物镜的规格和价格。表格第一列是物镜类型:干式物镜、水浸物镜、均质油浸物镜,第二列是数值孔径,第三列是等效焦距,第四列是初始放大倍率,第五列是马克价格。{6}目录中第一种干式显微镜的设计手稿,等效焦距16mm,数值孔径0.30,从上到下的材料牌号为S.46、S.37、S.34、OO、S.8、O.152,日期为1886年3月9日。其中,OO应当是萤石的代号。{7}目录中水浸显微镜的设计手稿,等效焦距2.5mm,数值孔径1.25,从上到下的材料牌号为O.118、OO、S.34 (35)、S.39 (38)、OO、S.21 (22),日期为1886年2月18日。其中,OO应当是萤石的代号。蔡司档案馆。目录中最后一种均质油浸物镜,等效焦距2mm,数值孔径1.40,这是非常大的光圈。{8}

在这之前,还从未有人将天然萤石用于实用光学仪器之中。对此,阿贝曾在1888年7月3日给朋友费伦伯格 (Edmund von Fellenberg, 1838—1902) 写信解释说:

我想到并已经付诸实践的是,将萤石用于制造更精密的显微镜镜头,例如耶拿的卡尔·蔡司工厂在1886年以来制造的那些。这基于萤石特殊的光学特性:异常低的折射率(夫琅和费D线折射率1.435)和异常低的色散(仅为普通冕玻璃色散的一半左右)。此外,对于光谱的各个部分,存在特别有利的部分色散比率,通过搭配火石玻璃,可以实现非常完美的消色差。萤石基于氟的光学特性早已为人所知——顺便说一下,这最初可能就是用奥尔切伦山 (Oltscheren) 的矿物更加精确地测定的。但是,在过去,您无法用萤石做任何事情,因为光学师傅们就没有合适的玻璃来与萤石搭配。不过,自1881年以来,我和一位化学家朋友奥托·肖特博士,在耶拿就新型光学玻璃展开了系统的实验,特别是用硼酸和磷酸代替过去单独使用的硅酸,普鲁士政府为此提供了大量补贴。自1886年后,这些实验使许多新型玻璃成功应用于实用光学,特别是硼酸盐玻璃和磷酸盐玻璃。此外,还可以利用萤石的上述特性,改进显微镜镜头。通过在这些非常复杂的镜头系统中使用萤石,显微镜的光学表现能得到一定改进。虽然单独选用新型玻璃也能实现这个目的,但只会有更多的困难和不便。因此,在将大量氟引入玻璃熔体遇到太大的技术困难之后,我想直接将这种矿物用于显微物镜。[9]大块纯净的天然萤石和蔡司Apochromat (复消色差) 显微镜物镜。蔡司档案馆。

阿贝在1890年同样也公开说过:

1884年,当时耶拿的卡尔·蔡司工厂很容易地从矿产商处获得了透明晶体和解理片,并根据我的计算,第一次生产了各种显微镜物镜。这些物镜为了实现对球差和色差的完美校正,每个里都有一到三片萤石,而不是冕玻璃。随着蔡司工厂新型显微镜“Apochromate”系统的发布,这种材料也和新型玻璃在耶拿投入寻常使用,并立刻引起了其它制造商的模仿。用萤石部分地代替冕玻璃,实际上为这种结构的数学和技术细节带来了实质性的简化。如果没有萤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镜头结构将不得不比现在更加复杂,实施起来也更加困难。鉴于萤石在显微镜中的重要作用,以及上述对其它实用光学的利处,检查其外部条件也有实际意义,意即,采集足够数量和足够质量的萤石的可能性。[5]

在自然界中,萤石的分布非常广泛,其来自火山岩浆,从中分离出的气水溶液含氟,在溶液沿裂隙上升过程中,溶液中的氟离子和周围岩石中的钙离子结合,形成氟化钙,冷却结晶后形成萤石。所以萤石是一种晶体,而玻璃是非晶体,二者存在本质区别。由于萤石的晶体结构特殊,很容易被其它金属离子填充,所以萤石的颜色极为丰富多变,如绿色、紫色、黄色;而且萤石质软且脆,具有完全解理的性质,大多内部有很多裂纹。所以,纯净无色、无杂无裂、体积较大、适合光学生产的萤石,极少极少。

巴伯杯 (Barber Cup),罗马时期的萤石雕刻杯,十分多彩,但杂质很多,遍布内裂。出土于土耳其,公元50—100年,大英博物馆藏。{9}

阿贝四处打听,亲自调查,寻找纯净的萤石。1886年夏天,阿贝在拜访萨克森州弗莱贝格 (Freiberg) 的矿物检察员 (Mineralienfactor) 瓦普 (B. Wappler) 时,看见了一些纯净萤石,遂问其来源。瓦普说,这是自己多年前用萨克森的矿物,和瑞士伯尔尼 (Bern) 的山地工程师费伦伯格 (Edmund von Fellenberg, 1838—1902) 交换得来的,他还正确指出,这些萤石是从瑞士伯尔尼州的下哈斯利塔尔 (untere Haslithal) 发现的。阿贝得知后,立即赶往瑞士拜访费伦伯格,并给他看了一块纯净透明的萤石,问他在瑞士,哪里能够找到这样的矿物。费伦伯格立刻认出,这块纯净的萤石出自伯尔尼州,阿尔卑斯山脉的奥尔切伦山 (Alp Oltscheren),更准确地说,出自布里恩茨维勒 (Brienzwyler) 以南的奥尔切科夫峰 (Oltschikopf,海拔2235米),并向阿贝展示了伯尔尼博物馆展出的样品。

埃德蒙·冯·费伦伯格 (Edmund von Fellenberg, 1838—1902),约1860年。{10}

原来,在1830年,一些当地人在奥尔切伦山的奥尔切科夫峰脚下的碎石坡中,发现了一种闪闪发光、极为纯净的矿物碎片,他们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水晶。在几乎垂直的悬崖面上,可以看见一个岩洞,周围都是光滑而陡峭的石灰岩板。人们立即断定,这种透明的矿物就出自那里。他们克服重重困难,冒着生命危险,架起几架梯子后,成功到达了岩洞。岩洞垂直很高,里面都是粘土,还有大量白色的、透明的、灰色的、绿色的萤石,而不是水晶。他们认为自己发现了宝藏,并开采了大量的萤石,四处兜售,甚至去了意大利。这些萤石有的像纯净的冰块,但大多数都灰暗无光、发绿。1830年后,再也没有人去过这个萤石洞穴,虽然它孕育的宝藏还在瑞士和其它国家流转,而对这一发现的记忆也已淡化,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地点,地质学家也从未去过。

半个世纪后,阿贝决定一试。1886年8月,阿贝到达伯尔尼,但没有什么收获,便委托哈斯利塔尔的几位矿物探寻人,在奥尔切伦山寻找萤石,然后自己返回了耶拿。

在1886年深秋或1887年春天,萤石探寻人对奥尔切伦山区进行了积极的调查,成功找到了原来的岩洞,还架起了梯子。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了一个新的地点,有着许多绿色晶群和完整的萤石单晶,极为美丽。1887年初夏,第一个探寻人来到伯尔尼,向自然历史博物馆出售了许多华美的晶群,别的人也在售卖这些萤石。

费伦伯格惊讶地发现,阿贝用了大量的金钱支持探寻人的调查,但他们却将这些萤石卖给了其它地方。费伦伯格向探寻人仔细询问后才知道,阿贝并没有和他们签订任何约束性协议,他们只要把无色萤石提供给阿贝就行,有色萤石自己可以随意处置。但费伦伯格还是认为有必要通知阿贝一声。阿贝于1887年6月26日在耶拿回信说,自己完全承担了探寻萤石的费用,高达900多法郎,他们在1886年11月给自己寄过一次不少的萤石,前不久又寄了一次,呈不规则状,被水或冰严重腐蚀,大部分没有任何结晶的迹象。而且可惜的是,所有萤石中都密布着微小的气泡,要想获得纯净的小块,只能费大力气将其分离出来,几近不可用。不过目前,阿贝自己还在等待进一步的探寻,希望能找到可用的萤石,至少在平均纯度上要与1830年发现的等同,否则,就不得不再次放弃预期的光学应用。

1887年夏天,越来越多美丽的萤石在市场上流通,布里恩茨维勒政府终于意识到,奥尔切伦的萤石实际上是她的财产,应当由自己盈利,随即在当地报纸上发布禁令,禁止开采或勘探有用矿物。

起初,四处的盗掘都在秘密进行,但其中一名被当场抓获,并处以高额罚款,开采暂停了一段时间。期间,布里恩茨维勒政府和蔡司公司就租用萤石矿或联合开采进行了谈判。据报道,以蔡司公司为首的资本财团和布里恩茨维勒政府签订了一份租约,为期5年。根据协议,“蔡司、阿贝公司 (Zeiss, Abbe & Co.)”获得布里恩茨维勒辖区所有萤石矿床的独家开采权利,而布里恩茨维勒政府保留派代表监督的权利,代表为一名或两名本地男性,最好是市议员,负责亲自监督所获萤石的分类。矿长由蔡司公司聘请,有权仔细检查所有开采的萤石,还有权将其分解成小块,以获得适于光学生产的萤石。所有不适于光学用途的萤石,均由布里恩茨维勒政府处理,作为租金的一部分。

恩斯特·阿贝 (Ernst Abbe, 1840—1905),卡尔·布劳利希 (Carl Bräunlich, 1850—1900) 摄于1888年。蔡司档案馆。

1888年初夏,蔡司公司开始在奥尔切伦山工作,并聘请耶拿的卡勒 (Kahle) 担任矿长,阿贝也前去了。在一张邮戳为1888年6月6日的明信片上,阿贝的妻子伊莉丝 (Elise Abbe, geb. Snell, 1844—1914)写给阿贝朋友舒茨 (Harald Schütz) 的妻子说:“我丈夫为了他的石头,已经去瑞士14天了。”[10]

伊莉丝给舒茨妻子写的明信片

7月3日,阿贝在瑞士迈林根 (Meiringen) 附近的赖兴巴赫 (Reichenbach)写信给费伦伯格说:

去年夏天,由于布里恩茨维勒政府禁止在奥尔切伦山进行搜寻和采集,进一步的调查中止了。为了尽可能找到更好的材料做最终尝试,我在上次访问瑞士之际与前述政府达成协议,可以一种租借和税金的形式,在此地搜寻。自上周以来,如果这个多变的天气允许,一些采集人会携带梯子和炸药上山,我自己也在山上待了几天,打算等天气好转再上山。到目前为止只能确定,1830年的旧发现出自奥尔切科夫峰东南坡的两个洞穴,下面的一个容易进去,但另一个在陡峭的崖壁上,只能从狭窄的岩架上爬72弗丝 (Fuss,普鲁士公制,72弗丝约等于22.6米——译者注) 的梯子才能到达。从碎石中发现的遗存来看,极具旧发现特色的纯净萤石,就是在这里采集的。不幸的是,这两个洞穴都已经被完全利用了。……从长远来看,能否在某个地方找到足量的、几乎无色的纯净萤石,决定了这种用途 (指萤石复消色差显微镜——译者注) 可不可以维持下去。现在的库存只能维持几年,所以,我渴望能有新的发现![9]

7月9日星期一,阿贝给好朋友舒茨写明信片说,第二天肖特博士夫妇想一起来这里过几天,所以不能在周六之前离开,而下周一又必须回耶拿,所以他可能只得在法兰克福待一天,和这位老朋友见见面。阿贝还抱怨天气说:“我很好,就是天气坏到难以想象。从上星期四开始,我就在海拔1700的山上忍受瓢泼大雨,一同来的还有6名工人,一位助手。”[11]

1888年7月9日阿贝写给舒茨的明信片

9月26日星期三晚上,又一次来瑞士的阿贝给舒茨写明信片说:“昨天我在倾盆大雨中驱车进入瑞士-卢塞恩,但今天,我在晴朗、温暖的天气里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旅程……如果一切顺利,我明天早上会上山——我的靴子已经钉好了。这里车还挺多,和七月中相比,山上已经没有了积雪,也非常适合远足。如果天气一直好的话,我可能会一直待到下周中。”[12]

1888年9月26日阿贝写给舒茨的明信片

就这样,阿贝经常离开耶拿,为了萤石,四处奔波。不止是奥尔切伦山,他还到阿尔卑斯山脉的其它地点寻找萤石,例如现意大利博尔扎诺 (Bozen) 附近的拉本斯坦 (Rabenstein)。阿贝在1889年4月30号给当地的矿山老板威尔伯福斯 (E. Wilberforce) 写信说:

我在回到耶拿的光学工厂后,对您好心给予我的萤石样品进行了更细致的检查,以了解它们在光学上的可用性。结果发现,尽管很大一部分由于浑浊、杂质等原因无法使用,但还是有个别的萤石非常纯净清澈。卡尔·蔡司公司的所有人罗德里希·蔡司博士 (Dr. Roderich Zeiss, 1850—1919),现在想获得更多这种从您矿山发现的晶体,以便预计这里纯晶体的平均比例,特别是判断平均数量是否给用——事实证明,这比一直以来从瑞士获得的晶体更便宜。如果这样的话,他将不会从瑞士购买此种材料,而是寻求您的帮助。因此,蔡司博士委托我向您提出建议:将我在您处看到的全部库存晶体,无论大小,不挑不选,全部包圆,总共一千马克,条件是,如果在您矿山发现可用于光学的晶体,需首先提供给蔡司公司。[13]1889年4月30日,阿贝写给威尔伯福斯的信的第一页。

几个月后,阿贝再一次去了瑞士的奥尔切伦山。

1889年,阿贝 (Ernst Abbe, 1840—1905) 一行人在奥尔切伦山,伏在窗户上的就是阿贝。蔡司档案馆。

1889年8月30号,阿贝给舒茨写信说:

这里的天气总是很差,但这几天却非常好,我打算在瑞士多待几天,多旅行几次,办公室坐太久,也得补偿一下。昨天我回到了山上,这里为或远或近的旅行提供了营地。山里萤石的工作在上周终于停止了,因为不再有任何成功的机会。但这里太美了,能毫无理由地待在这,我一样很高兴。[14]1889年8月30日,阿贝写给舒茨的信的第一页。

似乎,已经不能再指望奥尔切伦山能出产更多的纯净萤石了。但还好,拉本斯坦的矿山也在为蔡司公司提供萤石。1889年12月16日,阿贝以卡尔·蔡司公司的署名,向矿山老板威尔伯福斯写信说:

所送材料已经过仔细整理,结果如下:批次三的一箱,净含21.2公斤,经筛选,有4.4公斤或大或小的纯净碎块真正可用,占比相对较高。根据为瑞士和法国的同等材料所付钱额,我可为这4.4公斤支付40法郎,每公斤32马克;有问题的材料为141马克,即每公斤原材料约7马克。批次一和批次二的质量则差得多。批次二的两箱总重50.1公斤,只有1公斤可用;批次一的两箱,总重46.3公斤,仅有0.3公斤可用,而且都是不方便使用的小块。这两批次的1.3公斤,最多只值20马克。但考虑到其它用途,如果这些已经粉碎的材料有价值,我也愿意支付更多。如果您同意我的出价,那么将来您只寄批次三那样的就行,因为那两个批次还不够路费和筛选的钱呢。而批次三那样的货,如果您有额外的供应或将来有收获,我愿意大量采购。[15]1889年12月16日,阿贝以卡尔·蔡司公司的署名,给矿山老板威尔伯福斯写的信的第一页。

自从1884年蔡司工厂开始获取天然萤石制作显微镜,到1886年“Apochromat”复消色差显微镜发布,再到1889年,阿贝一直四处奔波联系,采购萤石,探寻矿产,但他还一直没有公开透露,复消色差显微镜使用了萤石。传说:

1870年左右,阿贝发现萤石具有明显的异常色散,而这正是他渴求的。然后阿贝将萤石用于他的新“半复消色差”(Semiapochromat) 和“复消色差”(Apochromat) 物镜中,为蔡司公司征服了显微镜市场。他在计算稿中将萤石称作“X玻璃”,保守秘密20年。[16]

例如在1886年7月9日,阿贝以《新型光学玻璃对显微镜的改进 (Ueber Verbesserungen des Mikroskops mit Hilfe neuer Arten optischen Glases)》为题,在耶拿医学自然科学学会进行报告,宣布采用新型肖特玻璃的显微镜,已经消除了二级光谱,在报告中,阿贝就没有提及萤石。[17]

实际上,阿贝曾在1888年7月3日专门给费伦伯格写信,“履行早先的承诺”,详细地介绍了萤石在显微镜中的作用,这在前文已有直接引用。阿贝同样坦白,1886年《新型光学玻璃对显微镜的改进》一文并未提及萤石的使用,他解释说:

这没有直接的原因,因为在新镜头结构中,萤石并不是决定性和本质性的东西,只是一个对光学实际实施非常有价值的促进手段。在我们为自己弄到一些材料前,要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小心谨慎,不要大惊小怪。目前,这种对蔡司公司商业利益的顾虑已经显得不太必要,我自己也将很快发表文章,介绍光学用萤石的详细信息。[9]

1889年,阿贝就为此撰写文章,作为1890年《仪器学》期刊 (Zeitschrift für Instrumentenkunde) 的首篇发表,题为《关于萤石的光学用途》(Ueber die Verwendung des Fluorits für optische Zwecke) 一文,前文已多次引用。[18]

在这篇文章中,阿贝详细介绍了萤石的光学特性,对色差校正的关键作用,以及肖特博士熔炼含氟玻璃,自己去瑞士探寻萤石的大致过程。在文章的末尾他说:

只要有可能获得更好的结果,我们对所有踪迹都进行了大量的爆破工作,但已经没可能了,这项工作已于今年8月停止。现在看起来毫无疑问,以前唯一出产大块透明萤石的地点,现在已经完全枯竭。不用对显微镜的萤石使用有太大疑问,因为用量相对较小,库存可以保障,尽管由于很多材料不太完美,筛选起来十分困难。然而,萤石光学应用的进一步扩展取决于新地点的发现,而且能出产和奥尔切伦相似纯度的大块晶体。萤石对光学很有价值,也许这种交流将有助于使其获得更多关注,并可能让人们发现从未引起注意的矿点。[18]恩斯特·阿贝 (Ernst Abbe, 1840—1905),1890年。蔡司档案馆。

也许是阿贝说中了,大约十年后,奥尔切科夫峰又发现了萤石,从档案中还可以发现一张阿贝手写的合同草稿,日期是1899年9月25日。阿贝计划以卡尔·蔡司基金会授权代表的身份,代表卡尔·蔡司公司与布里恩茨维勒政府签订合同,获得该政府辖区内,奥尔切科夫峰地区萤石和方解石的独家开采权,并可以开采在那里发现的其它矿物。作为回报,阿贝计划在合同签署后,立即支付500法郎的现金,并对带走的每公斤矿物,缴纳6法郎的税款。而且在1900年春以前,此山只许勘探,不得开采。[19]

1900年6月,阿贝在奥尔切伦山,他坐在台阶上,腿上放着一顶帽子。蔡司档案馆。

但这份合同最后是否成功签订,蔡司公司从中盈利几何,内有天然萤石的复消色差显微镜销量多少,限于资料,今天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虽然纯净可用的天然萤石极少,但不代表没有萤石,就不能实现复消色差。阿贝和同事鲁道夫 (Paul Rudolph, 1858—1940) 曾设计出复消色差的摄影镜头Triplet,并由蔡司公司于1890年4月3日申请专利,即德国专利DE55313。

专利中的复消色差设计,为严格对称结构。DE55313,1890年4月3日申请。{11}

这就是蔡司Series VI Triplet F/6.3系列,是蔡司最早的镜头系列之一,于1890年发布,有两个子系列,Achromat (消色差) 和Apochromat (复消色差)。前19支蔡司摄影镜头都属于这个系列,第1到第6支为190mm,第7到第12支为150mm,第13到第19支为250mm,特别值得纪念的是,第一支蔡司摄影镜头制造于1890年3月12日。[20]

1890年《摄影通讯》(Photographische Correspondenz) 杂志对蔡司新摄影镜头的报道,文章写于1890年6月。{12}蔡司Triplet Apochromat 150mm F/6.3摄影镜头,售价120马克。截自蔡司1891年摄影镜头目录。{13}

这些摄影镜头虽然实现了复消色差,但并没有使用萤石。因为摄影镜头所需材料的块体比显微镜物镜大得多,相比显微镜物镜也更便宜,不可能使用天然萤石,而且肖特玻璃厂的新型光学玻璃已经可以在一定结构下,支撑复消色差的实现。实际上,从未有摄影镜头使用过萤石,特别是天然萤石,直到1969年5月,背靠小原玻璃厂的佳能发布FL 300mm F/5.6 FLUORITE,这支镜头就是第一支使用萤石镜片的摄影镜头。

佳能FL-F300mm F/5.6,绿圈指代发光的萤石,表明该镜头使用萤石镜片。{1}

图片注释

{1} Fluorite lenses: Corrective capabilities beyond the limits of ordinary optical glass, Canon Camera Museum.

{2} Louis Figuier, Vies des savants illustres du XVIIIe siècle, Paris: Lacroix, Verboeckhoven, 1870, p.31.

{3} H. W. Turnbull ed., The Correspondence of Isaac Newton, Vol.1,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59, p.107.

{4} Achromat Lens.

{5} R. Kingslake, A History of the Photographic Lens, Academic Press, 1989, p.76.

{6} 1889年蔡司第28号价目表。

{7} Henk Kubbinga, “Ernst Abbe’s research program (1878-1886),” Wiley Analytical Science, Nov. 8, 2021.

{8} Siegfried Czapski, Theorie der optischen Instrumente, nach Abbe, Berslau: Eduard Trewendt, 1893, S.245.

{9} 巴伯杯。

{10} 费伦伯格的肖像,约1860年。

{11} DE55313.

{12} J. M. Eder, „Neue photographische Objective von C. Zeiss in Jena,“ in Photographische Correspondenz, Bd. 27, 1890, S.357.

{13} 蔡司1891年法文版摄影镜头目录。

参考^LIFE, March 25, 1946, p.63. https://books.google.ru/books?id=iEgEAAAAMBAJ&pg=PA22#v=onepage&q&f=false^H. W. Turnbull ed., The Correspondence of Isaac Newton, Vol.1,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59, p.92. https://zh.annas-archive.org/md5/8c6cffdd977966ffe1725c6d0fb3e37a^Thomas H. Court and Moritz von Rohr, “A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elescope from about 1675 to 1830 Based on Documents in the Court Collection,” Transactions of the Optical Society, Vol.30, 1929, p.228. https://zh.annas-archive.org/md5/f5262c2fe74c7f399be0cd98c96210de^Josef Stefan, „Über den Einfluss der Wärme auf die Brechung des Lichtes in festen Körpern,“ Sitzungsberichte der Kaiserli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mathematisch-naturwissenschaftlichen Classe, Bd. 63, Nr.2, 1871, S. 243-244.  https://www.zobodat.at/publikation_volumes.php?id=34783^abcErnst Abbe, „Ueber die Verwendung des Fluorits für optische Zwecke,“ in Gesammelte Abhandlungen von Ernst Abbe, Bd. 1, Jena: Gustav Fischer, 1904, S. 482-484. https://zh.annas-archive.org/md5/43b42b6bcf62af712e2e21fe1b8ad097^Otto Schott, „Ueber Glasschmelzerei für optische und andere wissenschaftliche Zwecke,“ in Verhandlungen des Vereins zur Beförderung des Gewerbefleißes, Bd. 67, Berlin: Leonhard Simion, 1888, S.169. https://books.google.ru/books?id=4ZZYSaYOe4IC&pg=RA1-PA283&hl=zh-CN&source=gbs_selected_pages&cad=2#v=onepage&q&f=false^弗里茨·舍费尔:《玻璃的奇迹——蔡司、阿贝、朔特的创业史》,胡仲华、陈韵秋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年,第306页。 https://zh.annas-archive.org/md5/8374636b6f6df068229f559199471d87^Ernst Abbe, „Ueber Neue Mikroskope,“ in Gesammelte Abhandlungen von Ernst Abbe, Bd. 1, Jena: Gustav Fischer, 1904, S. 454. https://zh.annas-archive.org/md5/43b42b6bcf62af712e2e21fe1b8ad097^abcEdmund v. Fellenberg, „Ueber den Flussspath von Oltschenalp und dessen technische Verwerthung,“ Mitteilungen der Naturforschenden Gesellschaft Bern, 1889, S.212-214. https://www.e-periodica.ch/digbib/view?pid=mnb-001%3A1889%3A0#239^32 Postkarten von Else Abbe an Frau Schütz, 1881-1896, BACZ 28447, ZEISS Archiv. https://dana.thulb.uni-jena.de/rsc/viewer/dana_derivate_00004184/BACZ_28447_07_002.tif^35 Postkarten von Ernst Abbe an Harald Schütz, 1885-1897, BACZ 28437, ZEISS Archiv. https://dana.thulb.uni-jena.de/rsc/viewer/dana_derivate_00004169/BACZ_28437_05_002.tif?logicalDiv=log_92894c-6667-a877-7b9672e7e^35 Postkarten von Ernst Abbe an Harald Schütz, 1885-1897, BACZ 28437, ZEISS Archiv. https://dana.thulb.uni-jena.de/rsc/viewer/dana_derivate_00004169/BACZ_28437_06_002.tif?logicalDiv=log_92894c-6667-a877-7b9672e7e^Flußspatsuche Tirol - Handschriftlicher Brief von Abbe an E. Wilberforce, 30. April 1889, BACZ 8175, ZEISS Archiv. https://dana.thulb.uni-jena.de/rsc/viewer/dana_derivate_00000072/BACZ%208175_002.tif^27 Briefe von Ernst Abbe an Harald Schütz, 1886-1897, BACZ 28436, ZEISS Archiv. https://dana.thulb.uni-jena.de/rsc/viewer/dana_derivate_00004166/BACZ_28436_12_001.tif^Flußspatsuche Tirol - Handschriftlicher Brief von Abbe an E. Wilberforce, April 30, 1889, BACZ 8175, ZEISS Archiv. https://dana.thulb.uni-jena.de/rsc/viewer/dana_derivate_00000072/BACZ%208175_003.tif^Max Herzberger and Nancy R. McClure, “The Design of Superachromatic Lenses,” Applied Optics, Vol.2, No.6 (June 1963), p.554. https://zh.annas-archive.org/md5/43e58d77910dde8cbe4acc9cb4ebc464^Ernst Abbe, „Ueber Neue Mikroskope,“ in Gesammelte Abhandlungen von Ernst Abbe, Bd. 1, Jena: Gustav Fischer, 1904, S. 450. https://zh.annas-archive.org/md5/43b42b6bcf62af712e2e21fe1b8ad097^abErnst Abbe, „Ueber die Verwendung des Fluorits für optische Zwecke,“ in Zeitschrift für Instrumentenkunde, Bd. 10, H. 1, 1890, S.1-6. https://archive.org/details/zeitschriftfrin19gergoog/page/n13/mode/2up^Zwei eigenhändige Vertragsentwürfe von Dr. Ernst Abbe vom 25. 9. 1899 mit Gemeinde Brienzwyler (Schweiz) betr. Erwerbung des Rechts auf Flussspat und Kalkspatschürfung auf dem Oltschikopf, 25. Sept. 1899, BACZ 11201, ZEISS Archiv. https://dana.thulb.uni-jena.de/rsc/viewer/dana_derivate_00000078/BACZ%2011201_001.tif^Hartmut Thiele, Fabrikationsbuch Photooptik I; Carl Zeiss Jena, München: Privatdruck, 2020, S.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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