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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不单是剽窃的产物

2022-11-29 08:51|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1《静静的顿河》, 肖洛霍夫其人

《静静的顿河》,被认为是前苏联作家米哈依尔•亚历山大维奇•肖洛霍夫创作的长篇小说,译成中文后约140余万字。他因这部作品获得196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小说分四部先后于1928年、1929年、1933年和1940年出版,共历时14年。据说肖洛霍夫1926年开始构思,那年他21岁。这些数字很耐人寻味。

小说第一部面世不久,围绕其著作权就产生了争议。没有崎岖复杂的生活经历和情感历程,不可能创作出伟大的文学作品,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特别是对《静静的顿河》、《红楼梦》、《源氏物语》、《莎士比亚》等鸿篇巨制而言。当然《静静的顿河》迎来更多的是无尽的赞誉。研究文章汗牛充栋,前赴后继地看出新东西:文中的含义,结尾的含义;这样的手法,那样的寓意;对战争的思考,对和平的意义;别人的研究停留在以往的层面,他进行了深入的发掘,进而引申到赞美俄罗斯。摘录一些段子,无意注明出处,感兴趣者自可查询。

——在《静静的顿河》里,不光是历史风云变幻莫测,战争场景波澜壮阔,更重要的是书中每个人物都是鲜活的,与众不同的。小说的丰富多彩和各种各样的场面都和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非常相称。

——小说《静静的顿河》,是俄罗斯文坛上一部不朽的巨著。

——《静静的顿河》是一部好作品,是经得起时代考验的文学经典。

——该部史诗般的巨著真实地表现了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到国内战争结束这个动荡的历史年代顿河哥萨克人的生活和斗争。他们的心酸、苦楚、旺盛的原始生命力、对土地的眷恋、蛮性与善良相交织的质朴的本性,均在男主人公格里高里和女主人公阿克西妮娅、娜达莉娅身上体现出来。他们的痛苦与悲哀,欢乐与幸福均来自他们真实的人性。

——《静静的顿河》是一部结构宏伟、画面广阔、内容深邃的史诗般的作品。

——《静静的顿河》是一幅色彩鲜明的顿河哥萨克人的风俗画,对那种独特的、中世纪式的生活方式,他们的习惯、性格、气质以及传统的道德、观念都作了有着浓郁的乡土气息的描绘。小说的评议鲜明形象而富有表现力,既具有浓厚的顿河哥萨克乡土气息,又是全俄罗斯人民的语言。

——苏联文学还没有遇到同它相比的小说。

——每一个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共同构成一部顿河史诗。

——一经问世,立刻受到国内外的瞩目,被人称作“令人惊奇的佳作”。

——90种外国语言出版超千次,总印数达亿册。一版再版,畅销全球,是当代世界文学中流传最广泛、读者最多的名著之一。影响已是世界性的。

——在现当代作家的创作实践中,可以清晰地见到“肖洛霍夫的影响因子”,它宛如一条生生不息的长河,静静地流淌在中国作家的创作血液中。

——肖洛霍夫永远充满着对人的爱⋯⋯他的心灵是向人的一切痛苦和所有能够把人变成大写字母的‘人’的美好东西敞开着的。

——肖洛霍夫非常有才能,他可以造就成为一个优秀的苏联作家。

——肖洛霍夫有着怎样巨大神奇的吸引人的力量啊。可以直率坦白地说,当你读他的作品的时候,会体验到一种真正的创作上的忌妒心情,真想偷走许多东西。

——有这样一些作家,如果不读他们的作品,就不可能对某一国家的当代文学得出明确的概念。我们就有几位这样作家。肖洛霍夫便是其中之一。

——苏联作家新的优秀作品,例如肖洛霍夫的作品,是同上一世纪伟大的现实主义传统相联系的,这个传统体现了俄国艺术的实质,而以肖洛霍夫为代表的苏维埃文学使这个伟大传统的特点为之一新。

——我非常喜欢俄国文学。当代作家中,我喜欢肖洛霍夫。

——肖洛霍夫的书一旦读起来,就会爱不释手。

——风物既殊,人情复异,写法又明朗简洁,绝无旧文人描头画角、婉转抑扬的恶习,华斯珂普所说的,充满着原动力的新文学的大概,已灼然可以窥见。

——我读的第一本长篇是《静静的顿河》……上中学的时候我读了三遍,因为太有趣了。“记起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来。”

——在描写俄国人民生活各历史阶段的顿河史诗中所表现出来的艺术力量和正直品格。

——讲述有时是严峻的,但永远是勇敢的真实。

——肖洛霍夫的巨大功勋表现在他的作品所具有的那种胆识之中。无论他反映任何一个时代,他都不回避生活所固有的种种矛盾。他的书全面地描写过去和现在的斗争。这就使我不由地记起列夫•托尔斯泰在年轻的时候给自己立下的约言:不仅不要直接撒谎,并且也不要消极地通过避而不谈来撒谎。肖洛霍夫从不避而不谈,他直书全部的真实,他决不把悲剧变成为正剧,也不把正剧写成使人入迷的消遣读物。他不把悲剧的场景掩藏在宽慰人心的一束束野花之中,但是真实的力量是那样强大,无论生活的苦痛多么可怕,都会被向往幸福的强烈意志、获得幸福的愿望和赢得幸福之后的欢畅所压倒、所征服。

——那种死后可以拿来垫头装棺的砖头书。

——读完开篇后,就被文中一个个鲜活的形象牵动着,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不得不对这位伟大作家感到信服,不忍看第二遍了。

——超乎想象的天才作家,大胆的拓展创新的异时异域剪辑组合法、镜头构建法。

米哈依尔•亚历山大维奇•肖洛霍夫,1905年生人,除196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还获得过斯大林奖金、列宁奖金、苏联国家奖金、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5枚列宁勋章、2枚镰与锤金质奖章及其他许多苏联国内外的奖章和勋章,为苏俄文学史上仅有的对立的东西方意识形态所共同认可的著名作家。他当选了苏共中央委员、苏联最高苏维埃代表、科学院院士、苏联作家协会理事,家乡维约申斯克为他建半身铜像。1984年在众多仆人的服伺下,肖洛霍夫在他的出生地克鲁齐林诺村的别墅里吐完最后一口气。墓地选在顿河岸边,立一块没有镌刻任何文字、未经雕琢的巨石作为墓碑,正对着“静静的顿河”。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2005年命名为“肖洛霍夫年”。他很走运。

避开许多枝节的东西,以与《静静的顿河》相关的事情介绍一下肖洛霍夫。

肖洛霍夫本人是哥萨克,顿河流域是他的家乡。13岁时,第一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根据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和约,德军进驻乌克兰。那年他的学业中断。1919年至1922年间,肖洛霍夫为红军做过各种工作,特别值得注意的一点,他参加过征粮队在顿河地区征集军粮。之后即有杂文、小说问世,参加文学团体“青年近卫军”。1923年,肖洛霍夫与一位哥萨克女教师玛丽姬•格罗斯拉夫斯卡娅结婚。1924年加入拉普(俄罗斯无产阶级作家联合会),成为职业作家,年龄尚不满20岁。

他和斯大林有紧密的互动。如:“1930年肖洛霍夫见到了斯大林”;“肖洛霍夫曾两次在斯大林的亲自过问下,于30年代救助过遭受饥荒和政治清洗的顿河人民”;“1938年10月罗斯托夫州安全部门罗织肖洛霍夫组织哥萨克暴动的罪名,并派人到肖洛霍夫那里卧底,要将他逮捕,置之死地。肖洛霍夫得到消息后,逃到莫斯科,求见斯大林才幸免罹难”。当然还有更多的说法。有的细节描写简直就是写小说,譬如一个侦查员同情肖洛霍夫,清除了行进的脚印,肖氏方得以逃脱。等等。

1939年第十八次苏共党代表大会,苏联文艺沙皇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日丹诺夫(周扬的角色与其非常类似)承认,大清洗有过火行为,让一些无辜者蒙受不白之冤。肖洛霍夫在会上发表演说唱反调。他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苏联文艺界政治正确的标杆。俄罗斯作家历来有批评现实的传统,肖洛霍夫对此以及苏联作家在国外发表作品的行为进行攻击。前苏联迫害持不同政见者的方法,有驱逐出境,送精神病院,“寄生虫”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布罗茨基就曾以“寄生虫生活方式”的罪名,被送到当时不对外部开放的高尔基市进行劳动教养。1966年2月苏联政府对“永远的持不同政见者”西尼亚夫斯基,连同达尼埃尔进行审判,分别判处两人7年和5年徒刑。期间肖洛霍夫发表的言论很像莫斯科大审判时那帮代理辩护律师们常说的话,“我的委托人罪孽深重”,“法院判得太轻,太轻”,“恳请法官判处极刑”,“直接枪毙这两个败类”,引来女作家利季娅•丘科夫斯卡娅的愤怒抨击。

1957年帕斯捷尔纳克发表《日瓦戈医生》,次年因此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件事显然有西方操作的成分,苏联政府反应强烈。肖洛霍夫发表谈话,“《日瓦戈医生》无疑是反苏的,把一个人开除出作家协会并不是在经济上使他为难,而是要激发他的天良。”

《静静的顿河》问世后,一代又一代地有人称作者不是肖洛霍夫,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索尔仁尼琴。有趣的是吃瓜群众大多自觉地维护肖洛霍夫的著作权,赞美肖洛霍夫,贬低索尔仁尼琴。网上摘录:

——真的完全不懂为什么大家质疑肖洛霍夫啊。

——索尔仁尼琴自己就写得不太好吧。

——质疑《静静的顿河》那样的神作,这种心态真的不能理解。

——关于《静静的顿河》作者是谁的争论至今不时泛起,但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肖洛霍夫了。一部出类拔萃,其他十分平常,文学史上这样的例子很多。

——因为肖洛霍夫是力主批判他的积极分子,索尔仁尼琴怀恨在心。

——对肖洛霍夫从尊敬转变到极端仇恨,是出于妒忌和报复。

——很多不值得一驳,都是欲加之罪。

二者不是同一类人,嫌隙早有。当60年代索尔仁尼琴提出版自由的问题时,肖洛霍夫对这类的呼声感到恼火,“最近西方发出了不少呼声,赞成给我们苏联作家以创作的自由。这是一批不请自来的啦啦队,当中有中央情报局,某些美国议员,狂热的白卫分子,叛徒阿利卢耶娃,还有臭名昭著的,早已成为政治僵尸的克伦斯基。我们那些热衷于出版自由的人将会发现,他们自己是与这样一些乌七八糟的人为伍的。”

索尔仁尼琴有言,《静静的顿河》的创作很不平衡。可惜,他没有进一步。《新垦地》、《一个人的遭遇》、《他们为祖国而战》是肖洛霍夫其他的几部主要著作,世所公认,与《静静的顿河》的水准相差甚远。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肖洛霍夫9岁,当然无法上战场,描写得绘声绘色。卫国战争时期,肖洛霍夫上过前线,写出的东西平铺直述,没什么东西,甚至前言不搭后语。但稍进一步,会发现《静静的顿河》的第四部与以上作品是非常平衡的,如出一辙。

索尔仁尼琴在回忆录里声称,肖洛霍夫不但剽窃了《静静的顿河》,就连《被开垦的处女地》也是他岳父格罗莫斯拉夫斯基写的。圈个有用:肖洛霍夫不但剽窃《静静的顿河》;与同为哥萨克的女教师玛丽姬•格罗斯拉夫斯卡娅结婚;《被开垦的处女地》是他岳父格罗莫斯拉夫斯基写的。再加一句,在顿河地方侦查机关迫害肖洛霍夫的呈词中有,“至今不交出《静静的顿河》第四卷的手稿”。

事实证明,索尔仁尼琴没有好好地阅读《静静的顿河》,失去了一举粉碎对手的机会。

2 俄土战争,一句要命的话

破解《静静的顿河》作者问题的关键是俄土战争。

土耳其承接自奥斯曼帝国,和俄罗斯继承前苏联有类似的地方。巅峰时期的奥斯曼帝国横跨欧亚非三大洲,将三分之二的地中海周边纳入囊中,黑海、红海成为内海,西欧在经过几次维也纳战役后才阻挡住其扩张的步伐。绵延至今的巴尔干半岛及其周边一些地区的矛盾和烽火多留有奥斯曼帝国的残迹。

1453年初,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率军从海陆两面包围并攻占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号称“东罗马”的君士坦丁堡。“千年拜占庭”成为过去式。之后历届奥斯曼苏丹将“罗马帝国的凯撒”头衔加在自己头上,以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自居。沙皇在拜占庭灭亡时迎娶了拜占庭公主。有一种说法,基辅和莫斯科有最多的古罗马贵族后裔——罗马陷落逃亡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陷落跑到俄罗斯。沙皇接受拜占庭帝国的东正教为国教,俄文的西里尔字母还是希腊东正教教士创造的,而奥斯曼土耳其当然信仰的是伊斯兰教。莫斯科骄傲地自称“第三罗马”,是全体斯拉夫民族的守护者,而奥斯曼巴尔干领地内有众多的南斯拉夫人。凡此种种表明俄罗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有本源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这对老冤家今天还这样,也说明了俄帝国是后来者。

俄罗斯帝国当年的扩张用一句话形容,叫“奔向海洋”。现在的俄罗斯从世界地图上看占据了一大片区域,有漫长的海岸线。实际上这个国家处于一个很封闭的地理位置,也是其轻工业和商业难以发达的物理原因。从没有出海口到夺得了几个出海口,但这些出海口都有各自的问题。以黑海出海口为例,当年中国购买的“瓦良格”号未完工航母艰难曲折的归国之路很能说明问题。即使出了土耳其的博斯鲁斯海峡,进入的只是“洗澡盆”——地中海,还有一道门槛,苏伊士运河或者直布罗陀海峡。“瓦良格”号走的是直布罗陀海峡,进大西洋,过好望角,绕了一条远路。因为埃及不允许走苏伊士运河。并不是故意为难人,按规定像“瓦良格”号这样吨位的无动力船舶是不能过运河的。2021年3月23日,台湾“长赐”号货轮在大风的影响下一头扎进苏伊士运河岸边的沙堤上,造成严重堵塞。老天保佑,3月29日在围绕着的大马力拖船、吹沙船、挖掘机以及自身动力的努力下成功脱困,远低于预期时日。已经有船只绕行好望角,欧洲物价上涨,世界供应链颤抖。法院判赔9亿美元,“瓦良格”号的中方付款为3000万美元。

扩张过程中俄土之间爆发了无法数清的战争,只能捡拾其大者做一个粗略的计数。以第一次俄土战争为例,有人指发生在1568年的那次,有人说是1676年那次。前一次的起因是沙皇伊凡四世征服阿斯特拉罕汗国,阻断了亚洲到小亚细亚的贸易,奥斯曼帝国对俄宣战。阿斯特拉罕汗国在里海北岸,伏尔加河流域。后一次发生在1676—1681年,因反对乌克兰同俄罗斯帝国重新合并,奥斯曼帝国入侵乌克兰。两次战争均显示当时的土耳其势力范围之广阔。发生于1828—1829年的第八次俄士战争,和《静静的顿河》产生关联,但要说的只是一句话:俄罗斯打赢了。

第九次俄土战争是重头戏。1853年俄罗斯帝国发动对土战争。锡诺普海战俄海军以压倒性优势击败对手,6艘战舰30分钟击沉奥斯曼帝国15艘舰船,成为海战史上木制风帆战列舰最后的辉煌。随后英法两国参战,不久撒丁王国也对俄宣战。因为最重要的战役发生在克里米亚半岛,而且持续时间长,后来多称克里米亚战争。提起这场战争骨灰级军迷可能知道悲壮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保卫战;英法使用新式线膛步枪而俄国人使用滑膛枪;为阻止联军的蒸汽战舰,俄军5艘风帆战列舰和2艘巡航舰沉没于塞瓦斯托波尔港口的航道内;大约1000门舰炮搬至陆地,海军官兵上岸参加守城作战(和二战中“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类似)。医生和护士都知道护理事业的创始人南丁格尔,战争中身赴克里米亚前线,设立野战医院,大大地提高伤病战士的生存率。许多普通人看过肖恩•康纳利主演的《火车大劫案》,抢劫从伦敦出发运送银行金库中的黄金到克里米亚充当军饷的火车,几经曲折获得成功。当时的金融真是落后,为什么不搞点转移支付,黄金到前线不是容易被敌人缴获吗?

这里探讨一下发生克里米亚战争的深层次原因,虽是题外话,但据可查到的资料没有这么说的。英国和法国为何大老远地跑去打克里米亚战争?这两个国家和克里米亚可以说正处欧洲大陆两端,相隔几千公里,以当时的交通条件可谓距离遥远,井水不犯河水。1792年到1815年的七次反法联盟,每次都有英国,每次没有俄国也有俄国的影子。1815年的滑铁卢会战俄军没有上阵,但数十万大军正在赶来,给拿破仑的心理压力不小。

法国参战理由有说:圣地问题;打破圣神同盟的束缚,解体维也纳体系;拿破仑三世需要战争巩固自己的帝位。

英国一贯奉行均势政策,欧洲各国需相互制衡,不能一家独大。拿破仑失败后,沙俄成为欧洲大陆的宪兵,还不断对外扩张。如果彻底打垮土耳其,控制黑海,地中海将不保。英国不能容忍,战争不可避免。

这些原因说起来都是原因,但有不切实之感。毛泽东主席说:“任何过程如果有多数矛盾存在的话,其中必定有一种是主要的,起着领导的,决定的作用,其他则处于次要和服从的地位,因此,研究任何过程,如果是存在着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的话,就要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这个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为了即将开挖的苏伊士运河,1859年,克里米亚战争结束3年后动工,1869年通航。

参考三峡大坝。1919年,孙中山先生在《建国方略之二-实业计划》中就已经提出建造设想。1932年,国民政府组织勘查和测量,编写《扬子江上游水力发电测勘报告》。新中国成立后,设想和规划一直不断。当年三峡库区的规定,建楼不能超过多少层,设厂不能超过多少规模,以致埋怨声声——“要修早点修,不修发展经济,否则民生受不了”。1970年建造葛洲坝工程试水做准备。到90年代三峡工程正式上马,距中山先生的设想,近80年过去了。

在埃及为社会之发展挖掘运河自古有之。古埃及第十二王朝的法老辛努塞尔特三世(“苏伊士”一词的来源)下令开挖运河连通红海和尼罗河。以后历朝历代,运行、废弃、重修,断断续续。拿破仑1798年—1801年占领埃及时已经表现出开挖苏伊士运河的兴趣。法国失去北美殖民地以及美国独立后,英法两国都把目光投向东方,觊觎庞大的市场和商品原料供应地。特别是大英帝国,竭尽全力维护到印度的航路通畅。这两家惦记运河也有几十年时间了。

所以在后来的文字中可以看到,“法国蓄意挑起圣地之争,激怒沙皇”,“英国秉持与我无关的态度,选择装傻”,“首相回顾了英俄在反法同盟时的革命友谊”,“法国的挑衅和英国的默许,给了沙皇开战的勇气”,“英国舆论被奥斯曼人重金收买,锡诺普海战被宣传为锡诺普大屠杀”,“迫于民众请愿,英国内阁决定对俄宣战”。

在停战后制定的《巴黎和约》中有黑海中立化、禁止各国军舰通过两海峡的规定,并附上《海上国际法原则宣言》,主要是为苏伊士运河背书。这次操作在战略上十分成功,即使到前苏联如日中天的时候,也能明显感到土耳其海峡对黑海舰队的束缚。

中国经济总量正在接近美国,科技上也在追赶。中国和俄罗斯都往月球上发送探测器,有私营企业也准备加入月球探索,中国首次实现了月球背面登陆,美国人产生危机感,提出“管理月球轨道交通”的想法,说是为了保障月球轨道安全,有没有遏制别国的意思呢。

1877年发生第十次俄土战争。4月24日,沙俄向奥斯曼帝国宣战。俄军占领希普卡山口并攻克普列文。两地是保加利亚的地方,以后的战况介绍中还有其他的地名,都离黑海海峡远着呢。俄军获得胜利,在斯科别列夫统率下,甚至兵临君士坦丁堡(博斯普鲁斯海峡穿城而过)。英法不见了,欧洲均势不谈了,土耳其再重金贿赂伦敦舆论肯定没用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沙俄和英法结盟。风云诡谲的世界形势把土耳其也牵扯进去,加入到以德意志帝国为首的同盟国阵营。沙俄看到谋取君士坦丁堡的机会,其最高理想是兴复罗马,还于旧都。1917年俄因对德作战的重大失败,被奥斯曼帝国趁机打下高加索地区,进军南俄草原,顿河流域的哥萨克生活在那里。所以第一次世界大战在特定的情况下会被一些专家学者称为第十一次俄土战争。一些特定的人群也会这么称呼,而肖洛霍夫就摔倒在这道坎上。

文中对《静静的顿河》的引用,来自金人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四部头本。关键的引用原文,如在小说的位置处具有某些特定的意义,标注出自几部几页并以斜体表示,其他的仅用斜体加以区分。

开篇深沉的诗句。

一段简短的场景描写,接着下一段——参加倒数第二次土耳其战争的哥萨克麦列霍夫•普罗珂菲回到了村子。他从土耳其带回个老婆,一个裹着披肩的娇小女人。

旋即在第10页简要介绍格里高里一家——大儿子彼得罗已经娶了亲,他很像母亲;个子不高,翘鼻子,生着一头麦色乱蓬蓬的头发,褐色的眼睛;可是小儿子葛利高里却像父亲:虽然比彼得罗小六岁,但个头却比哥哥高半个脑袋,他也像父亲一样,生着下垂的鹰鼻子,稍稍有点斜的眼眶里,嵌着一对淡蓝色的。扁桃仁似的热情的眼睛,高高的颧骨上紧绷着一层棕红色的皮肤。葛利高里也和父亲一样,有点儿驼背,甚至连笑的时候,爷俩的表情也是一样的粗野。

父亲宠爱的女儿杜妮亚什卡是个长胳膊、大眼睛的姑娘。加上彼得罗的妻子达丽亚和他的一个小孩——这就是麦列霍夫家的全体成员了。

译本给出注释,倒数第二次土耳其战争指1877年的俄土战争。参照格里高里婚礼那段对小说中的人物格里沙卡爷爷的描写,第一部97页——格里沙卡爷爷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六十九年。他参加过一八七七年的俄土战争,曾经给古尔科将军当过传令兵,后来因失宠,又被派回团里去。因为在普列夫那和罗希奇的两次战役中立过功,得了两枚乔治十字勋章和一个乔治奖章。他和老普罗珂菲•麦列霍夫同过事…

他和老普罗珂菲•麦列霍夫同过事!

战争胜利,爷爷抢回奶奶,然后是父亲,哥哥大6岁,已经有自己的孩子,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妹妹。爷爷怎么可能参加1877年的战争,怎么可能和格里沙卡同过事,30多年后的一战中生龙活虎的格里高里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太年轻了,把时间对错了。剽窃!

《静静的顿河》中文的力岗译本流传也广,其中“倒数第二次土耳其战争”译为“上次土耳其战争”,似不太精确,更加搞人。

3 错乱,分层

研究《静静的顿河》,发现好玩的,第一部196页——很早就鳏居的老将军一个人孤独地住在亚戈德诺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的夫人就在华沙郊外遇刺身死。有人企图暗杀这位哥萨克将军,却打中了夫人和车夫,在四轮马车上打了许多窟窿,但是将军保全了性命。夫人留下一个当时仅两岁的儿子叶甫盖尼。这一事件发生后不久,他就呈请退役,移居亚戈德诺耶(他的四千俄亩土地,还是祖父因参加了一八一二年的卫国战争有功赏赐的……

到第三部983页底——“……我们主张废除战争,”施托克曼继续说。“我们主张各族人民的平等友爱!但是沙皇统治的政权,利用你们去为地主和资本家掠夺土地,使地主和工厂主们可以借此大发横财。你们身边就有个地主利斯特尼茨基。他的祖父曾因参加一八一二年的战争,获得了四千俄亩土地。可是你们的祖父又得到了些什么呢?他们把头颅送在德国的土地上!他们用血灌溉了这些土地!”

不多的字句,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文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风流倜傥的叶甫盖尼·利斯特尼茨基骑兵中尉的祖父参加过一百多年前的抗击拿破仑的卫国战争!一个是父亲的祖父,一个是本人的祖父,细细算来,终觉前是而后非。

原手稿的作者是谁?正直无畏的哥萨克军人,天才的俄罗斯作家,克留科夫,穷毕生精力,唱响何等恢弘的史诗,无情的历史剥夺了他应得的荣耀。根据小说中的内容,可以推定原作者指的“倒数第二次俄土战争”。

描写格里高里父母的一段——岁月流逝,到了晚年,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发福了:往横里长起来,背略微驼了些,但是看上去依然还是个体态匀称的老头子。他身板儿硬实,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年轻的时候,参加沙皇阅兵的御前赛马,把左腿摔伤),左耳朵上戴着一只半月形的银耳环,一直到老年,他的胡须和头发依然是乌黑的;发起脾气能气得死去活来;这显然使他那曾经是很漂亮的妻子提前衰老了,现在已经成了个满脸蛛网般皱纹的胖老太太了。

如果爷爷是克里米亚战争后带回的奶奶,一战前也就五十来岁,不应该得到“老年”、“晚年”的说法,不可能老成这样。在格里高里的婚礼上——有点醉意的格里沙卡爷爷.抱住邻座客人的宽脊背,像蚊子似的对着那个人的耳朵嗡嗡道:“你是哪一年宣誓的?”他的邻座,一个像枯老的橡树似的老头子,挥舞着一只手嚷道:“一八三九年,孩子!”

“哪一年啊?”格里沙卡爷爷竖起干皱的耳朵问道。

“一八三九年,我已经告诉你啦。”

“您贵姓?在哪里服过役?”

“巴克拉诺夫斯基团的司务长——叫马克西姆•博加特廖夫。是……是红石崖村的人。”

“我问你,是麦列霍夫家的亲戚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麦列霍夫家的亲戚吗?”

“啊哈,我是新郎的外公。”

“您在巴克拉诺夫斯基团服过役?”

老头子不断地点着头,用失去光泽的眼睛看着格里沙卡爷爷,一块没有嚼完的肉在他那光秃的牙床上翻滚。

“那么说,您参加过高加索战争啦?”

“我曾跟已经去世的巴克拉诺夫将军本人一起服过役——愿他在天之灵幸福——平定过高加索——我们团里都是些少有的哥萨克……全都像禁卫军那样的高个子,就是都有点儿驼背……个个都是大长胳膊、宽肩膀——如今的哥萨克就是横着身子躺在上面都躺得下……孩子,你瞧,我们曾经出过些什么样的人物……去世的将军老爷在切连吉斯克山村马上就抽了我一顿鞭子……”

“可是我曾参加过土耳其战争……你说什么?是的,参加了。”格里沙卡爷爷挺起干瘪的胸膛说道,乔治勋章碰得叮当乱响起来。

格里高里的外公确是很老了,“一块没有嚼完的肉在他那光秃的牙床上翻滚。”他说的那场高加索战争发生在1830—1840年。高加索是不太平之地,杜达耶夫被自己的手机信号出卖而引来俄罗斯空军飞机发射的导弹,被炸死后还是不太平。

外公1839年宣誓入伍。清楚了,爷爷参加的“倒数第二次俄土战争”是发生于1828—1829年的世称“第八次俄土战争”。爷爷比外公大10岁左右,很正常。

家人把他放在蒸热的锯末里,喂他马奶吃,过了一个月,认定这个黝黑的土耳其长相的孩子能够活下去的时候,就把他抱到教堂里去受了洗礼。跟祖父一样,也叫潘苔莱。过了十二年,普罗珂菲刑满归来。剪得短短的、杂有几根银丝的红胡于和一身俄罗斯式的衣服,使他变成了异乡人,不像个哥萨克了。他把儿子领回去,又重整起家业来。

潘苔莱长成了一个肤色黝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面貌和匀称的身材都像母亲。

普罗珂菲给他娶了个哥萨克姑娘,是邻居的女儿…

爷爷和外公是邻居。

爷爷1829年带奶奶回家,算紧凑点,1830年父亲来到人世间,1855年生哥哥,六年后,1861年作者诞生,一战前某个无法确定的时段正值创作巅峰期的他,准备动笔写一部顿河哥萨克的爱情小说。战争爆发后,小说风格大变,体量膨胀,由于历史原因终不得完成。他的概念中不把克里米亚战争算作俄土战争。肖洛霍夫得到手稿是一战后,“倒数第二次”把他搞了。掐指一算,把第一次世界大战当一回俄土战争,那么“倒数第二次”是1877年的世称“第十次俄土战争”。1877年对他来说很遥远了。

把《静静的顿河》中关于邓尼金的内容收集起来。

——邓尼金闪着两只聪明的、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和罗曼诺夫斯基谈什么。

——邓尼金就慷慨激昂、不客气地对克拉斯诺夫说:“在会议开始前,我必须向您声明:您在占领巴塔伊斯克的作战命令中说,在你们的右翼纵队里有德国一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连参加作战,这使我们大惑不解,应当承认,诸如此类的合作使我感到非常惊奇……请阁下告诉我,你们跟祖国的敌人——毫无信义的敌人!——相勾结,并且利用他们的援助,这遵循的是什么原则呢?你们大概已经知道,协约国正准备支援我们了吧……志愿军认为:与德国人结盟,就是对复兴俄罗斯事业的叛逆。协约国方面对顿河政府的作为也普遍持有同样的看法。我请阁下予以解释。”

——邓尼金恶狠狠地拧起眉毛,等候回答。

——邓尼金怒气冲冲地耸了耸肩膀。

——邓尼金打破了克拉斯诺大发言以后造成的尴尬、沉默场面,巧妙地把谈话转到顿河军与志愿军合编,并建立统一指挥部的问题上但是此前发生的冲突……

——邓尼金拍了拍罗曼诺夫斯基的肩膀,用眯缝起来的锐利眼睛朝克拉斯诺夫瞧了瞧,悄悄地说:“区级的拿破仑……是个胡涂人,您知道……”

文字透露出作者潜意识中的东西,口气显得似乎比邓尼金大一个年龄段。安东•伊万诺维奇•邓尼金,1872年生,白军将领。一战期间,历任旅长、师长。二月革命后,邓尼金曾被临时政府逮捕,旋即释放。他率部进攻莫斯科,失败,退入克里米亚半岛。1920年4月,邓尼金携家人来到英国。

小说之后部分用的是政治口号般的高尔查克和邓尼金匪帮,有人说这是肖洛霍夫的艺术手法。不是的,他写不出关于邓尼金的细节东西来。

寻找到一条清晰的界限,第三卷结尾处——新罗西斯克正在进行紧张的撤退。一艘艘的轮船把俄罗斯的富商、地主,将军们的家眷和有名望的政治活动家都运送到土耳其去。码头上日日夜夜在装船。军官学校的学生充当搬运工人,把军用物资和显赫的难民们的箱子装满了船舱。志愿军的部队跑得比顿河人和库班人快,首先逃到新俄罗斯克,搭上运输船。志愿军的司令部抢先搬到开进港来的英国无畏舰“土邦王”号上去了。

邓尼金率部进攻莫斯科,失败,退入克里米亚半岛,1920年4月,携家人来到英国。应该就是乘“土邦王”号走的。

书中到此有两章篇幅描写格里高里试图登上英国军舰的情节。问一个有趣的问题,一个人比如肖洛霍夫没有经历过这事,能写出这些吗?回答是,可能可以,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非常困难,特别是暗中契合了邓尼金正好1920年携家人被英舰接到英国,概率很低。如果叫一位写一百万字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比如一个从来没有在大学或者医院干过的人,叫他写一部关于大学、医院的长篇小说,随便怎么编,随便调用资料,结果一定穿帮,或是说的浮皮潦草不专业。

英国无畏舰“土邦王”号离开了盟国俄罗斯的海岸,转了个弯.用舰上的几尊十二英寸口径的大炮射来一批炮弹,掩护正驶出港湾的轮船,轰击着向城郊冲来的红军和绿军的散兵线,并把炮弹打到山口处,那里出现了红军炮兵。英国人的炮弹沉重地吼叫着,从拥挤在码头上的哥萨克们的头上掠过。

博加特廖夫勒紧马缰,回望身后成群的战马,透过射击的轰隆声喊:“好啊,英国大炮叫得够凶的呀!可是他们白惹红军生气!他们的射击毫无益处,只不过瞎闹腾一气……”

“叫他们去这惹红军吧!对咱们反正是一样,”葛利高里笑着策动自己的马,沿街走去。

从转角处迎着他们飞出六个骑马的人,都拔出刀来,疯狂地奔驰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的胸前挂着一条像伤口似的血红的布条……

他没有登船,悲剧了,之后再无天才字句。让那些人好好看看,那些声称克留科夫1920年死亡,而故事延续到1922年的人们。剽窃者再添上一段不可以吗?

4 前三部,第四部

第一部,第一章,第二段,那句“要命的话”之后接着出现令人莫名其妙的文字,以后类似的东西越来越如此。

——参加倒数第二次土耳其战争的哥萨克麦列霍夫•普罗珂菲回到了村子。他从土耳其带回个老婆,一个裹着披肩的娇小女人。她总是把脸遮掩起来,很少露出她那忧郁、野性的眼睛。丝披肩散发着一种远方的神秘气味,那绚丽的绣花令女人们艳羡。被俘虏的土耳其女人总是回避普罗珂菲家的亲属,所以麦列霍夫老头子不久就把儿子分了出去,一直到死也没有到儿子家去过,因为他不能忘掉这种耻辱。

这都是哪跟哪啊。看原作者的,没有阅历写不出来。

——从河边的柳树林后面,传来充满活力的童声歌唱:

刀枪闪闪穿过树林,

哥萨克老兵连队在行军。

年轻的军官走在最前面,

哥萨克连队跟着他前进。

……

“很久以前我还是小伙子的时候,唱过这只歌,可是现在我的嗓子已经干枯,生活吞没了歌声。现在我是到别人的老婆那里去暂住,无家,无业,就像一只野狼……”葛利高里默想着,迈着疲惫沉稳的脚步,痛苦地嘲笑着自己出奇复杂的生涯。

他说漏嘴了。小说到此,格里高里还是一个“小伙子”,没有什么“出奇复杂的生涯”。有一点可以肯定,书中的几处钓鱼情节,都是肖洛霍夫的手笔。

——麦列霍夫一家人,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第一个醒来。他一面走着,一面扣着绣有小十字架的衬衫领子,来到台阶上。长满了青草的院子到处闪着银色的朝露。他把牲口放到街上去。达丽亚只穿着一件衬衣跑去挤牛奶。她的两条白皙的光腿上溅满了像新鲜乳汁似的露水珠,院子里的草地上留下了一串烟色的脚印。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朝着那被达丽亚踩倒、又慢慢挺直起来的小草看了看,便走进内室去了。开着窗户的窗台上落满了小花园里已经开败了的、毫无生气的粉红色樱桃花瓣。葛利高里一只手伸出床外,在趴着睡觉。

“葛利什卡,你去钓鱼吗?”

“你说什么?”葛利高里小声问道,把两条腿从床上耷拉下来。

“咱们钓鱼去,可以钓到太阳出来。”

葛利高里哼哧着,从挂衣钩上扯下一条便服裤子穿上,把裤腿塞进白色的毛袜筒里,扳正歪斜的鞋后跟,半天才穿上了皮靴子。

“妈妈做好鱼食了吗?”跟着父亲朝门洞里走的时候,他嘶哑地问道。

“做好啦。你先到船上去吧,我立刻就来。”

老头子把冒着热气的、喷香的黑麦装进坛子,仔细地把落到外面的麦粒捡到手巴掌里,然后跛着左脚,一瘸一拐地向坡下走去。…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不是“第一个醒来”吗。怎么妈妈把鱼食做好了,还“冒着热气的、喷香的黑麦”。中学生讲故事。

葛利高里和父亲抓到一条大鱼,和同龄好友米吉卡一起到莫霍夫家卖鱼。进门时米吉卡惊叹:“门把手都是镀金的。”他是科尔舒诺夫家的孩子,村里首富哦。接着出场的是莫霍夫家的女儿伊丽莎白。

——“谁呀?”阳台上有人问他们。葛利高里胆怯地头一个走了进去。鲤鱼的尾巴扫着油漆的地板。

“您找谁?”一个姑娘坐在藤摇椅上。她手里端着一个装着杨梅的碟子。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望着她那丰满的、吃过杨梅的红艳的心形嘴唇。姑娘低下头,打量着走进来的人。米吉卡立即来帮葛利高里说话。他先咳嗽了一声。

“你们买鱼吗?”

“鱼?我这就去说一声。”

她摇了一下椅子,站起身来,两只光脚穿的绣花拖鞋,啪喀啪喀响了起来。阳光照透了她的洁白的衣裙,于是米吉卡看见了两条胖腿的模糊轮廓和衬裙上摆动着的宽花边。两条光腿肚那种滑腻、白嫩样子使他感到惊讶,只有两个圆圆的脚后跟上的皮肤略呈乳黄色。米吉卡推了推葛利高里。

“瞧,葛利什卡,你看这裙子……像玻璃一样,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姑娘从过道的门里走过来,轻轻地坐在圈椅里。

“请到厨房里去吧。”

葛利高里踮着脚尖向屋子里走去。米吉卡伸出一只脚站在那里,眯缝着眼睛瞅着把姑娘的头发分成了两个金黄色半圆形的那道白印。姑娘则用顽皮不安的眼睛打量着他。

“您是本地人吗?”

“是本地人。”

“是谁家呢?”

“科尔舒诺夫家。”

“您叫什么名字?”

“米特里。”

她仔细地看了看自己那粉红色、晶莹的脚趾甲,就赶紧把两条腿蜷起来。

“你们俩是谁钓的鱼呀?”

“葛利高里,我的好朋友。”

“您也钓鱼吗?”

“高兴的时候我也钓。”

“用钓竿吗?”

“也用钓竿钓,照我们的说法,叫做用钩竿钓。”

“我也想去钓钓鱼,”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这好办,要是你高兴,咱们就去。”

“当真吗?不开玩笑。我们怎么来安排呀?”

“要很早就起身。”

“我起得来,不过得有人叫醒我。”

“叫醒你是可以的……但是你爸爸呢?”

“爸爸怎么的?”

米吉卡笑了,“别把我当贼捉!……还会放狗咬。”

“您净说胡话!我一个人睡在角上的屋子里。就是这个窗户。”她用手指头指了指。“您来了,敲敲我的窗户,我就起来啦。”

厨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犹豫忐忑的,是葛利高里的声音;重浊、油滑的,是女厨子的声音。

米吉卡玩弄着哥萨克皮带上的发乌的银片,默默不语。

“您结婚了吗?”姑娘问道,露着隐约的笑容。

“你问这干什么?”

“没有什么,觉得有趣罢了。”

“没有,还是光棍儿。”

米吉卡的脸忽然涨红了,可是她微微含笑,玩弄着垂在地板上的温室栽培的杨梅枝条,问道:“怎么样,米佳,姑娘们爱您吗?”

“有些爱我,也有些不爱。”

“请您说说……为什么您的眼睛很像猫眼睛呢?”

“像……猫眼睛?”米吉卡终于给弄得狼狈不堪了。

“一点不错,完全像猫眼睛。”

“准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我对此不负任何责任。”

“米佳,为什么还不给您娶亲呢?”

米吉卡窘了一会儿,立刻就镇定下来,觉得她的话里有一种难以觉察的讽刺意味,黄眼睛就闪烁起来。

“我的媳妇儿还没有长大呢。”

她惊异地把眉毛向上一挑,脸涨得通红,站了起来。

传来一阵从街上走到台阶上来的脚步声。她那掺杂着嘲弄的、一闪而过的微笑像芝麻一样刺疼了米吉卡。主人,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莫霍夫,轻轻地踏着肥大的软羊皮靴子,威严地挺着肥胖的身躯,从站到一旁去的米吉卡面前走过。

“是找我吗?”他走过去的时候问道,连脑袋都没有扭一扭。

“他们是送鱼来的。爸爸。”

格里高里、米吉卡和伊丽莎白同住一村,从祖辈开始,见了面是这么谈话的?像模像样的三伪文学。米吉卡之后和伊丽莎白谈过恋爱,约会四次,后来没成。他向伊丽莎白的老爹提婚时,被放狗追咬。他把狗掐死了,在以后的乱世中有生猛表现。

一战战场上格里高里从一具战士的尸体口袋里翻到一本橡树皮颜色的羊皮封面的笔记本。笔记本的角已经磨坏、折断了,它在主人的口袋里已经装了很久。每页上都写满了斜花体字,笔记中有大段记录和伊丽莎白谈朋友及其情感的经历。此人不是米吉卡。要说小说吗,也允许这么巧的。葛利高里用一条从死者口袋里找到的麻纱手绢盖上他的脸,便向团部驰去,不时回头看看。他把日记交给团部的文书们。一帮人聚在一起阅读,嘲笑死者短暂的人生。茫茫环宇,突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有了故乡人消息,会是这样反应!此等思虑,写小说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格里高里的妻子娜塔莉亚,科尔舒诺夫家的女儿。

——科尔舒诺夫家是鞑靼村的首富。他家有十四对公牛,一群马,几匹种马都是从普罗瓦里斯基养马场买来的,十五头母牛,无数的别的牧畜,足有几百只羊的羊群。单说这处宅院,也就很可观了:房子并不比莫霍夫家的逊色,一排六间薄铁瓦顶的房子。院里的附属建筑都是用漂亮的新瓦盖的;花园足有一俄亩半,还有一片树林子。人还会再需要什么呢?

十四对公牛,十五头母牛,这是怎么计数的,为什么不归到一起呢。不知是原文的问题,还是译文的问题。

莫霍夫家——这个莫霍夫•尼基什卡后来繁衍成了商人莫霍夫家族。…机灵的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的生意赚了很多钱。三年后,他开了一个粮店,又过一年,在第一个妻子去世以后,又在着手修建一座机器磨坊了。他把鞑靼村和附近的村庄都牢牢地掌握在他那黝黑的、生着一层稀疏的亮晶晶的黑绒毛的小拳头里。没有一家不欠谢尔盖•吉拉托诺维奇的债:一张张印着橙黄边的绿色借据——有的是买收割机欠的,有的是为了女儿置办嫁妆欠的…

这已经不是中学生说故事,是小学生讲童话,甚至是胡说八道。更加可能是夫妇二人这里你写一段,那里我写一段。

——一个老头子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高加索毡靴子。葛利高里从旁边看了他一眼,首先映进他眼帘的,就是那弯弯的细鼻子和鼻子下面被烟草熏黄的半圈白胡子。老头子个子约有一沙绳高,宽肩膀,很瘦。身上穿着件很肥的驼绒长上衣,领子上的扣环紧勒着棕色的、布满皱纹的脖颈。鼻梁两边是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

“爸爸,这就是我对您说过的那个车夫,是个好人家的子弟。”

“谁家的?”老头子用打雷似的嗡嗡响的声音问道。

“是麦列霍夫家的。”

“哪个麦列霍夫?”

“潘苔莱•麦列霍夫的儿子。”

“我认识普罗珂菲,和他同过事;潘苔莱我也认识。不是那个像契尔克斯人的瘸子吗?”

又同过事,前言不搭后语,好多废话,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下面看一段原作者的神来之笔吧。

“拿起长矛,收起马刀,冲锋!”上尉猛喝一声,纵马冲去。

大地在无数马蹄践踏下,沉闷地呻吟着。葛利高里刚刚把长矛放平(他跑在第一排),他的马被大队马匹的洪流一冲,也卷了进去,全速飞奔起来。前面波尔科夫尼科夫上尉的身影在田野的灰色背景上波浪似的起伏着。一道黑乎乎的田垅不可阻挡地迎面飞来。一连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喊声也传染了四连。战马先将四腿蜷起,然后伸开,一跃就是几沙绳远。在一片震耳的尖叫声里葛利高里听到了还离得很远的、僻僻啦啦的枪声。第一颗子弹响着从高空飞过,拖着长声的子弹飞鸣声划破晴空。葛利高里把烫手的长矛柄紧夹在腋下,夹得膀子都痛了,手掌在冒汗,像涂了一层粘液似的。子弹在他头顶飞呜,他把脑袋伏在汗淋淋的马脖子上,刺鼻的马汗臭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像是从蒙着一层哈气的望远镜镜片里,看到了战壕的褐色的土坡和向城市溃逃的灰色人群。机关枪不停地扫射,喷出的子弹尖声呼啸着,扇面似地在哥萨克们的头顶四散开去。他们已经冲到前面去了,马蹄扬起棉絮似的烟尘。

葛利高里的胸中,冲锋前觉得血液汹涌奔腾的那块地方,这会儿好像麻木了,除了耳朵里的响声和左脚趾头上的疼痛以外,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被恐怖割掉了内容的思想,像个沉重的缠得紧紧的线团,在脑子里乱滚。

第一个落马的是利亚霍夫斯基少尉。普罗霍尔的马从他身上飞驰而过。

葛利高里回头看了一眼,记忆上留下了看到的片断印象:普罗霍尔的马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少尉身上跳过去以后,呲了呲牙,脖子一弯也跌倒了。普罗霍尔也被弹离马鞍,飞落在地上。普罗霍尔那匹马的粉红色牙床和呲着的两排牙齿,以及仰面跌下、被从后面驰来的一个哥萨克的马蹄踏过的普罗霍尔,就像金刚钻划玻璃一样,刻在葛利高里的记忆上,久久不能忘却。葛利高里没有听见喊声,但是从普罗霍尔那紧贴到地面上、歪着嘴、眼睛突出眼眶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一定惨叫过。继续有人倒下去。几个哥萨克连人带马一齐倒下去。葛利高里透过被风吹得满眼的泪水,直盯着眼前从战壕里跑出来的奥地利人的灰色人潮。

排成整齐的散兵队形从村子里冲出来的连队,现在已经凌乱不堪。跑在前面的队伍,包括葛利高里,已经冲到战壕边,其余的人都还在后面的什么地方奔驰。

一个身材高大、白眉毛的奥地利人,军帽扣在前额上,皱着眉,跪在地上,几乎是对准葛利高里放了一枪。射来的火热弹头烤痛了他的脸颊。葛利高里挺起长矛,全力勒紧马缰,他扎下去的力量是那么猛,以至矛尖刺进那个跳起来的奥地利人身上之后,矛杆竟也扎进去一半。葛利高里扎下去之后,还没来得及把长矛拔出来,却不得不在倒下去的身体重压下,松开了矛杆,只觉得矛杆在哆嗦,抽搐,看见奥地利人倾身向后倒去(只看到那没有刮过的尖下巴),用弯曲的手指头乱拔、乱抓矛柄……

机关枪不停地扫射,喷出的子弹尖声呼啸着,扇面似地在哥萨克们的头顶四散开去。几乎是对准葛利高里放了一枪,射来的火热弹头烤痛了他的脸颊。他冲上去一矛将对方刺毙。一战的时候哥萨克骑兵配备了什么武器,马刀和骑枪,怎么会有中世纪的长矛。拿起长矛,收起马刀,俄罗斯不能不胜利。

又一道线,第四部,第八卷,第十章——一九二零年的深秋,由于余粮征集的情况不佳,就建立了粮食征集队,这时在哥萨克居民中就出现了骚动的暗流。在顿河地区上游各市镇——舒米林斯克、卡赞斯克、米吉林斯克、梅什科夫斯克、维申斯克、叶兰斯克、斯拉谢夫斯克及其他一些集镇——出现了一些小股武装匪帮。这是哥萨克富农和富裕阶层对组建征粮队、对苏维埃政权为实施余粮征集制而采取的一些紧急措施的回答。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是干什么的,就会说些什么。一个关键词从此出现:征粮队。他在里面干过。那些颂扬肖洛霍夫到天上的人们注意了,从这里开始,到小说结束,是他最纯粹的文笔。还是斯大林同志说得好:“当代名作家肖洛霍夫同志在他的《静静的顿河》中写了一些极为错误的东西,…做了简直是不确实的介绍…” 看看白卫军是怎么征粮的——特遣队往顿涅茨地区腹地行军几天,直奔克拉斯诺库特斯克镇。乌克兰村民一如既往,亲热地迎接队伍:兴高采烈地出卖食物和草料,提供住处,但是只要一谈到雇他们的马去克拉斯诺库特斯克,乌克兰人就迟疑起来,搔着后脑勺,断然拒绝了。

“我们多给好钱,你为什么不干呀!”波乔尔科夫追问一个乌克兰人说。

“这有啥难懂的,我不想为这几个钱去卖命。”

“我们要你的命干什么,你只需把马和车雇给我们就得啦。”

“不,不去。”

“为什么不去?”

“你们是到哥萨克地方去,是吗?”

“是的,这怎么啦?”

“怎么啦?可能打仗,或者发生别的什么事情。难道俺就不爱惜自个儿的小命啦?我的马也完啦,俺今后还怎么过日子?不行,大叔,别啰嗦啦,俺不去!”

克留科夫没有经历布尔什维克那样的困难时期,小说之前的部分充满了各式吃喝。白卫军有这么好?听听列宁同志在1918年是怎么说的。

“原来你到我们这儿来是为了向我们宣战的。那么好吧,请你记住告诉那些派你来的人不是后台也可以的:苏维埃政权是稳固的,工人和农民建立这个政权是永久性的,谁也不能妄想要他开倒车。当你们这些富农存在一天,就必须得要给我们粮食吃,你要不给就强迫你们给,你要用武力就消灭你们。这就是我给你的真理——我们真正的工人和农民的真理。请你记住。”

淮海战役是由小车推出来的。怪不得白卫军事业要失败,反革命摆脱不了道德的桎梏,差了一手棋。

女主人公阿克西妮娅在逃跑时被征粮队员打死。这还了得!设想一下,喜儿是被土改工作队打死的,那整个剧组还不被残酷迫害致死。“征粮总指挥”斯大林同志如果不是出于其他的原因,否者一定不会在大清洗中放过这个“托派”混小子。当时的肃反机关已经注意到这些情况,“肖洛霍夫是富农作家,是反革命的哥萨克的思想家”;“至今没有交出《静静的顿河》第四部,也没有交出《被开垦的处女地》第二部”;“《静静的顿河》第四部300页打字稿,鞑靼村遭破坏,达丽亚和娜塔莉亚死了,整个300页贯穿着破败的和某种无望的总基调……所有这一切造成的印象是叫人难以消受的”;“直截了当的问他,你是否想到,区里的敌人就在你的周围活动,你不写,有利于这些敌人?现在你不写,也就是说,敌人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来看小说的最后一幕吧,据说是意味深长,读过的人都会有极深的印象。看一下肖洛霍夫的文采和对事态的把控能力。

他跪下去,亲着儿子冰凉的粉红色的小手儿,用压低的声音,只说出一句话:

“好儿子……好儿子……”

然后,葛利高里抱起儿子,用干涩的、像燃烧的烈火似的目光看着儿子的脸,问:“你们在家里可好啊?……姑姑,波柳什卡——都很好吗?”

米沙特卡仍旧不看父亲,小声回答说:“杜妮妮亚姑姑很好,波柳什卡去年秋天死啦……得白喉死的……米哈伊尔叔叔当兵去啦……”

好啦,葛利高里在多少不眠之夜幻想的那点儿心愿终于实现了,他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手里抱着儿子……

这就是他生活中剩下的一切,…

波柳什卡是谁?是他女儿,死了。他会这样?

研究第四部,可以得到关键的结论。

第四部,第八卷,第八章——早晨八点来钟,阿克西妮亚把炉子里的余火弄在一起儿,然后坐在板凳上,用围裙擦着红扑扑、汗淋淋的脸。为了早点儿把饭做好,黎明以前她就起来了,——煮好鸡肉汤面条,烙好馅饼,在甜馅饺子上倒了很多糖汁,放在火上煎煎;她知道——葛利高里喜欢吃油煎的甜馅饺子,预备了一顿过节似的饭食,盼着情人能到她家里来吃饭。

她很想找个借口到麦列霍夫家去,哪管去待一分钟也好,能看葛利高里一眼也好。他就在旁边,可是竟不能见到他,这简直是太不可想像了。但是她终究还是把这个愿望压制下去,没有上麦列霍夫家去。她可不是个小姑娘啦。到她这样的年龄,可莽撞不得啊。

……

直到这时候,阿克西妮亚才想起自己的责任,急忙跳了起来。

“啊呀,我的可怜的宝贝儿!我把甜馅饼子和肉饼全都忘啦!吃鸡肉吧!多吃点儿,我的亲爱的!……我马上全都端来。”

他吃了多久,吃得多卖劲儿啊!就好像整整一个星期没吃饭似的。根本就用不着招待。阿克西妮亚耐心地等着他吃,可是后来还是忍不住了:坐到他身旁,用左手把他的脑袋搂到自己怀里,右手拿着一块绣花的干净手巾,亲自给情人擦了擦油晃晃的嘴唇和下巴,眯缝起眼睛,只看到黑暗中闪着橙黄色的火花,屏住气,把自己的嘴唇紧压到他的嘴唇上去。

其实,要使一个人幸福,所需要的并不很多。阿克西妮亚,至少,在这天晚上是幸福的……

这一章的内容不想全部贴上,感兴趣者要好好看看,直到头脑中出现“这可能吗?”为止。格里高里什么事没有,怎么“吃得多卖劲儿啊!就好像整整一个星期没吃饭似的”。他什么时候喜欢吃甜馅饺子了,应该是肖洛霍夫喜欢吃油煎的甜馅饺子。这段充满女性思维的文字乃是肖洛霍娃的大作,也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看看原作者描写的吃喝经历吧。

——大家都像过节那样,吃得又饱又多。吃完羊肉汤,接着又是面条,然后就是炖羊肉。鸡、羊腿做的冷盆、炸土豆、牛油麦粥、樱桃子素面、奶油饼、腌西瓜。吃得太多的葛利高里艰难地站起来,胡里胡涂地画了个十字,喘着粗气,躺到床上。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还在吃粥:他用汤匙把粥扒成堆,在当中摁了一个坑(这叫做井),把奶油倒到小坑里,规规矩矩地、一勺一勺地舀着浸了奶油的米粥。最喜欢孩子的彼得罗正在喂米沙特卡;他一面娇惯他,一面用酸牛奶涂抹米沙特卡的脸蛋和鼻子。

克留科夫家境不错,战争时期还这么吃。不要小看这些细节,没经历过就写得不一样。

研究前一章——杜妮亚什卡很早就起来了,她要去挤牛奶,葛利高里咳嗽着,轻轻地在厨房里踱着步子。杜妮亚什卡给孩子们盖好了被子,急忙穿上衣服,走进厨房。葛利高里正在扣军大衣扣子。

“您这么早要到哪儿去啊,哥哥?”

“我想在村子里走走,看看。”

“吃过早饭再去吧……”

“我不想吃,头有点儿疼”

“早饭前能回来吗?我立刻就去生炉子。”

“不用等我,我不会很快回来的。”

很正常。之后——“应该到公墓去,去看看母亲和娜塔莉亚,”葛利高里心里想着,拐进通往公墓去的胡同里,但是走了没有多远,就停了下来。不去看死去的亲人,他心里就已经够痛苦、烦恼和不安的啦。“还是等下次再去吧,”他转身往普罗霍尔家走着,…

没问题,也很正常——他到了济科夫家,喝酒,吃放在热猪油里浸着面包。

之后——他没有回家,下到顿河边,在码头上解下了一只不知是谁家的小船,用手把船里的水捧出来,然后从篱笆上拔下一根木桩,敲碎船边的薄冰,向对岸划去。

顿河河面上,风卷起粼粼碧波,向两岸滚去。波浪冲破岸边水流缓慢地方松脆透明的薄冰,冲荡着一缕一络的绿苔。河岸上一片碎冰互相碰撞的响声,河水冲刷着岸边的砂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中流,水势湍急、平稳的地方,葛利高里只听到水波打在小船左舷上,低沉的哗啦僻啪声和顿河岸边的树林低沉的、喧闹不止的风声。

葛利高里把小船半截拖到岸上,坐了下来,脱掉靴子,为了走路轻快,把包脚布仔细裹了裹。

中午时分,他到了维申斯克。

酒喝多了?不回家,敲薄冰划小船过河,无缘无故就跑到了维申斯克。

第二部697页,看从格里高里家如何到维申斯克——葛利高里含笑听着他们的谈话,卷了一根烟抽起来。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走了过来。

“今儿个我想到维申斯克去。”

“上那儿去干什么?”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打了一个嗝儿,喷出一股浓重的樱桃干素面味儿,摸了摸大胡子。

“去找皮匠——修理了两副马套。”

“当天回得来吗?”

“怎么回不来?傍晚我就可以回来。”

休息了一下,他往爬犁上套了一匹今年眼睛开始瞎的老骡马,就上路了。走的是条草地上的路。两个钟头以后他已经到了维申斯克。

这次是敲破薄冰划小船过河去。不算干其他事情所耗费的时间,中午就到了。到了后可不得了,自己跑进肃反机关——军事委员部的秘书匆匆看过他的证明书,说:

“请您到顿河肃反委员会政治局去一下。您当过军官,所以您要到他们那儿登记一下。”

“是啦,”葛利高里举手行礼,丝毫也没有显露出自己心情的激动。

他早上出来溜达时还带了证明书!还面临命运的抉择。

——葛利高里回过头来。雅科夫•福明——彼得罗的同事,曾叛离顿河军的第二十八团团长——朝他走了过来。情况更加严重——沿着政治局二层楼房的石阶往上爬着,他心里想:“要完蛋——就叫它快点儿吧,用不着…(第八章才有阿克西妮娅安慰他的话)。

此章内容虽然更加荒唐无稽,但叙述生动一些,有对景物的摹写(这看似简单的操作有些人就是做不来),文笔也更简洁流利通顺。索尔仁尼琴说就连《被开垦的处女地》也是他岳父格罗莫斯拉夫斯基写的。啊,岳父!终于明白。四部分别于1928年、1929年、1933年和1940年出版。肖氏1920年后的某个时间得到手稿,至1928年,添了不少私货。由于远未完工,越到后来要补的内容越多,间隔拉得更开。

三位就在写这种东西。事件流紊乱,前后内容缺少有机的联系和呼应,时空关系犹如到了中土世界完全不受现代物理定律和逻辑的约束。巨大的体量给那些东郭先生们绝佳的表演机会,赞美不着边际,攻击难及就里,评论犹如鸡同鸭说话。《一个人的遭遇》刚刊出,当月译成中文,且有两个不同的译本,先后在《解放军文艺》和《译文》上发表。这在中国翻译史上是难寻之事。好啊,史诗啊。天才逝去,一把烂账再也理不清。如果把《静静的顿河》比作凯撒的《战争札记》,那么“土邦王”号离去后的部分相当于《西班牙战记》,拉丁古典文献中最糟糕的一部。马克思说过《资本论》的内容一本小册子就可以说清楚,但不搞成大部头容克们不会放上书架。所以《静静的顿河》被译成德文发行后,印数超过了雷马克著名的《西线无战事》。搞清楚了成书机制,按照中学生作文的评判标准,不及格的地方涂上红色,从莫名其妙的动作,冷不丁的发话,到变形金刚式的角色,无法联动的情节,《静静的顿河》从开始就有星星点点,中间出现块状,直到最后全部涂红。

叶尔马科夫,丘马科夫,小说越往后人物越是不加交代地直接冒出来。

——葛利高里坐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突然渗出的汗珠。

“……就这样,把全部骑兵立刻调到东南地区的前线上,并立即发动进攻。您的右翼将要和丘马科夫中校的第二营联接起来……”

(整部小说丘马科夫中校出现过一次)

——第三排排长丘马科夫领着自己那一组人找到了掩护的地方;他没下马,小心翼翼地从板棚的石头墙后头张望了一下说:“好啊,又推出两挺‘马克辛’来啦。”然后用皮帽子擦了擦汗淋淋的额角,转身对士兵们说:“向后转吧,弟兄们!……叫福明自个儿来抓这些机枪手吧。咱们已经有几个人留在雪地上啦,是三个吗?哼,得啦,叫他自个儿来试试吧。”……

——过了一天,葛利高里有幸遇到了一个同村人——独眼龙丘马科夫老头子。他是到格里亚兹诺夫斯基村来走亲戚的,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遇上了匪帮。葛利高里把老头子领到道旁,问:“我的孩子们都很壮实吗,老大爷!”

“上帝保佑,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他们都很壮实。”

“我有件重要事情拜托你,老大爷:请你替我带好给孩子们和我的妹妹叶芙多基亚•潘苔莱芙娜,带好给普罗霍尔•济科夫,还请你告诉阿克西妮亚•阿司塔霍娃,叫她等着我,不久我就回去。除了他们以外,请你别跟任何人说看到过我,行吗?”

无头无尾的三个丘马科夫。外国人说中国人起名字非常单调,不富于变化,就那么几个,赵钱孙李;中国人说怎么西方人的名字就是约翰、约翰逊、亚历山大、娜达莎、尤里。其实都一样。但写小说如无技巧性处理,完全不必重名,如重名一定要加以说明,而且板爷看来看去总觉得是不同的几支笔在描写同一个对象。

5 政治下的蛋,诺奖

板爷研究最新出版的《静静的顿河》俄文原版,那句要命的话不见了,别处也见修饰的痕迹,心下大骇:前苏联、俄罗斯、总书记、总统、克格勃早就知道这事。

斯大林要为苏联的崩溃负主要责任。江浙一带有“老法师”的称谓,指那些没有受过专业的系统的学习训练,但实际经验丰富,确能解决一些问题的一类人,带谐虐的意味,有时还有一点贬义。大革命会涌现出“老法师”。拿破仑就是个“老法师”,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番动作后,时间一长,狐狸的尾巴露出来,落寞终老圣赫勒拿岛。斯大林的那一套给人民带来沉重的灾难,买盒火柴要排四个小时的队,人为制造的大饥荒饿死一千万乌克兰人,人吃人的现象到处发生,严密封锁消息,让死者消逝得无声无息。搞大清洗,80%的高级军官被杀害,包括5名元帅中的3名,15名集团军司令中的13名,85名方面军司令中有57名,195名师长中有110名、以及所有的军区司令。二战初期一败再败,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损失90%的飞机,两万多辆坦克,三百多万军人被俘。布哈林并没有搞什么阴谋,只是发展理念的不一样遭到枪决,至今背着“龟速共产主义”的黑锅,拍摄电影滑稽荒唐地暗示其有谋杀列宁的举动。可以做一个假设,好事者不妨争辩一下——让托洛斯基领导红军,或者由布哈林搞“龟速共产主义”,德国法西斯敢动手吗。卡廷惨案!杀害一名波兰军官就是杀害一名工程师,一个数学家,一名教育工作者,一名音乐家,一名建筑师,留下无尽后患。前苏联所有的成就加起来抵不上失去一个乌克兰。不必过于责怪戈尔巴乔夫,他压不住阵是大概率事件。

商王重生。至今有人为大清洗辩护,“大清洗是对的,否则会打内战,损失要大得多”。道义上错误的,不可能政治上是正确的。

无可否认,斯大林为布尔什维克赢得革命胜利立下汗马功劳。托洛斯基在巴黎和资本家的小姐打得火热的;他们爱上了,然后失恋了;知识渊博、富于修养、写文章、办刊物、搞论战,军队总司令败于国家民委主任之手。伟大的列宁提出英明的理论和正确的革命路线,但这不够。斯大林扎根国内,被流放过最多次数,是潜逃大王,抢劫银行为革命提供经费。他提出巴库倡议,把革命与群众日常斗争结合起来,工厂设立基础党组织,支部建在连上。不追求那些虚哗的东西,打牢根基,威望需要坦诚公正,而不是阴谋诡计。他可能干过沙皇特工,但不在污泥中匍匐的人不会成为真正的革命者。与恶龙缠斗过久,自己亦成恶龙。

他知道《静静的顿河》的原委吗?后来叛逃出苏联的阿利卢耶娃曾说,肖洛霍夫是从一个死去的白军军官那儿窃取了手稿,把它变成了自己的书。事实确是如此啊,她怎么会以如此简练的语句说得这么准确的呢。这样的细处要么是斯大林告诉他的宝贝女儿的,甚至就是斯大林的原话,要么是阿利卢耶娃做梦梦出来的。《静静的顿河》出版后遭到带血腥气息的批判,杀人不眨眼的商王把作者保了下来,授予该书斯大林文学奖金,显然是有其他方面的考量。他痛恨撒谎,痛恨隐瞒情况,许多人只不过是使用了模糊语言而掉了脑袋。他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有人说如果是太平盛世,斯大林会成为一个诗人或者小说家,肖洛霍夫非凡的才气打动了他,起了难得的爱才之心,或者还加上斯大林对悍不畏死的哥萨克的欣赏。

幼稚无知。

“肖洛霍夫有过人的聪明和智慧。他笔下的作品,既有对主流的颂扬,又有反映边缘的灰色,采用打擦边球的策略。见了红灯绕道走,对领袖察颜观色,审时度势,把握分寸,以局部的牺牲获取了人生的大成功。”

绝非如此。

俄罗斯是盛产大文豪的国度,俄罗斯民众有仰慕文豪的情愫。在斯大林神话列宁,继而神话自己的时候,不会忘记在其他领域抬出几个小神,如文艺界的文神高尔基,科技神李森科。专制文化体系中常见的现象。当肖洛霍夫受到攻击的时刻,高尔基出事了。这尊神不听使唤,于是他死了。斯大林看到了机会,可以立一尊听话的伪神,于是他勃然大怒威胁要逮捕造谣者。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被开垦的处女地》,最初是另外一个名字,《用汗水和鲜血》。《新世界》杂志编辑觉得这个名字…,决定用斯大林讲话中说过的“被开垦的处女地”代替原书名。肖洛霍夫这个人,别提写作水平如何了,起个名字也是半吊子,什么叫“用汗水和鲜血”。

斯大林是极聪明的人,知道在这类事情上一味用强反而会露馅。列宁的妹妹玛利娅•乌里扬诺娃欣赏年轻的肖洛霍夫。在她的建议下1929年成立了以绥拉菲莫维奇为首的作家专门委员会,职责是确定《静静的顿河》的著作权。肖洛霍夫从维申斯克拎来的装小说第一、二部手稿的箱子也被克格勃找到。委员会审查了手稿和所有旁证材料,最后得出结论:毫无疑问,《静静的顿河》的著作权属于肖洛霍夫。

库尔斯克会战激烈进行的时刻,“德国斯图卡俯冲轰炸机飞向一座乡村,狂轰滥炸。英勇战斗的坦克兵旅长看到吹得到处都是的纸张。他捡起几张看,有手写的,有打印的。啊,《静静的顿河》手稿,辨认笔迹…马上指挥官兵抢救。”这是索索想出的段子。

斯大林最有感觉的场面——1941年11月7日,法西斯德国的百万大军兵临莫斯科城下,苏维埃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刻,冰雪中的红场,阅兵式上发表激情演说。

“红军和红海军战士们,指挥官和政治工作人员,男工和女工,集体农庄男女庄员,智力劳动者们,在敌人后方,暂时陷在强盗压迫下的兄弟姐妹们!我们那些破坏德寇后方的光荣的游击队男女队员们!……

全世界都注视着你们

……

消灭德寇!

我们光荣的祖国万岁!我们祖国的自由和独立万岁!

在列宁旗帜下向胜利前进!”

阅兵式一结束受阅部队直接开赴前线。他第二有感觉的是在文艺战线上的斗争,庄严宣布:“我们发表《静静的顿河》第三部。”

一部已经完工了的小说又和第十三次俄土战争联系起来,其实只能算小半次未爆发俄土战争。一战时土耳其苏丹在各种形势绞合下不明智地卷了进去,而且加入到以德奥为首的同盟国一方(本来打算进入协约国,帝俄不同意),吃了大亏,宝座丢了,领土丧失70%。二战时资产阶级当政,学聪明了,宣布中立,两面讨便宜。法西斯得势时长期保持密切的关系,眼看要败了,1945年2月向其宣战,3个月后欧战结束,什么也没破费跻身于战胜国的行列。英美不快,苏联恼火。看苏德战场上令人恐怖的苏军坦克洪流,如果涌向海峡,土耳其显然无招架之功,况且斯大林还盘算着索还卡尔斯和阿尔达汉地区。两地于肖洛霍夫所认为的“倒数第二次”俄土战争后并入俄国,1921年又划入土耳其。有人认为这些之所以没有发生是原子弹——最大的受害者是日本,最大的获益者是土耳其。

历史证明这尊伪神很好用。肖洛霍夫成了反美宣传的代言人,一生致力于世界和平。审判西尼亚夫斯基和达尼埃尔在苏联社会引起轩然大波,出现自苏维埃政权成立以来第一次自发的有200多人参加的游行示威活动,产生国际影响。如果是高尔基,出于他的文名、他自视的在文艺界中的地位、他的面子,很难开口说出“直接枪毙这两个败类”。肖氏无障碍。

1953年,赫鲁晓夫上台。否定斯大林容易,他的宝贵遗产可不能随便丢弃。1957年拍摄《静静的顿河》电影,一位妇女冲入摄影棚,大呼肖洛霍夫是杀人犯、剽窃者,被人强行拖走。

当时苏联整部国家机器开动起来,促成肖洛霍夫获诺贝尔奖的大戏紧锣密鼓登场,苏共的团中央甚至直接发信斯德哥尔摩,“……诚恳地建议将苏联作家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肖洛霍夫,作为诺贝尔奖得主候选人。” 1958年,瑞典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会决定把这一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因《日戈瓦医生》授予鲍利斯•列奥尼多维奇•帕斯捷尔纳克,获奖理由是“在现代抒情诗和伟大的俄罗斯叙事文学领域中所取得的杰出成就”。

赫鲁晓夫肺都气炸了,不给面子!气急败坏地组织游行,人们举着标语:“犹大——从苏联滚出去”,叫高尔基文学院的学生到帕斯捷尔纳克的别墅扔石块、砸玻璃,小说列为禁书,苏联作家协会的会籍开除。舆论发动起来,“诺贝尔评奖委员会是反动透顶的组织”;“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发明炸药屠杀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却伪善地用获得的利润设立一个奖项,这就是臭名昭著的诺贝尔奖”。压力下,帕斯捷尔纳克拒绝出席领奖仪式,并“在痛苦与孤寂中度过他苦难一生中的最后两年”。

直到赫鲁晓夫被赶下台后作为养老金领取者生活的那段时间,才有闲看了《日戈瓦医生》。哪有什么反苏内容,即使灰色的部分也比《静静的顿河》的明亮多了。他的小儿子谢尔盖•赫鲁晓夫日后移居美国,替父亲做了很多辩护,如曾经说过的“生产洲际导弹如同生产香肠一样”,是为了应对苏联军方和那些巨大的军工复合体,省下资金搞国民经济。但承认在对待帕斯捷尔纳克和《日戈瓦医生》的事情上犯下错误。

转眼勃列日涅夫上台。1965年,瑞典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会决定把这一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肖洛霍夫。多大的一份贺礼啊!他不止一次获得提名了,据说一些西方杰出的文学活动家已经感到愤慨。形成鲜明对照,当局完全忘记了七年前的事情,媒体上是大篇幅的正面报道和热捧。

“1968年,列宁格勒一位女士给《新世界》杂志编辑委员会写信,说她哥在内战中是个白军军官,曾把自己的战斗经历写成故事。20年代初,她哥被当局逮捕。在狱中他怕死后自己的心血会遗失,便把藏稿之处告诉了同牢房的难友——一位神父。而肖洛霍夫恰是审问这位神父的人。她从她哥临刑前留下的一封信中得知此事,未能找到她哥的手稿,但找到了最初的草稿,发现那草稿除了人名和对话稍有不同外,基本上与《静静的顿河》相同。据她说,那草稿和她哥为此作的许多备注,她都保存下来了。她因为自己年事已高,决定在死前为她哥办这件事,请求《新世界》的编辑对此事进行调查,以查明谁是真正的作者。收到信后,《新世界》的主编特瓦多夫斯基立即回信,建议她通过法律渠道解决此事,将小说的草稿和自己的声称提交给列宁格勒地方检察院。此后不久,特瓦多夫斯基到列宁格勒去见到了这位女士,但她说自己已不能再自由谈论此事。此后特瓦多夫斯基听朋友们说,肖洛霍夫亲自去了列宁格勒的地方检察院。此事便这样无疾而终了。”

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小说第一部255页、卷三、第一章,格里高里的妹妹——杜妮亚什卡长得很像父亲:矮个子,黝黑的皮肤。

杜妮亚什卡已经度过了十五个春天,但是她那纤细的身材还没有丰满起来。她身上还混杂着童年和正在成长的少女的、可笑而又天真的气质:两只拳头大小的小乳房硬起来了,明显地紧绷在上衣里面,肩膀也宽了;可是在那两只长长的,略微有点斜的眼眶里,依然是那炯炯有神的、腼腆而又顽皮的黑扁桃形的眼睛,白眼珠像蓝色的玛瑙一样。

这段文字是克留科夫留下的,距离开篇的介绍格里高里一家总体情况的描写,超过半部书了。之间杜妮亚什卡多次出场。要说小说创作非要这么处理,完全可以,说不定是想藏下一些不想让读者轻易看出来的东西呢。

该章的开始——一九一四年的三月,在一个解冻的欢乐的日子,娜塔莉亚回到公婆家里来了。

八月炮火马上要来了,也是从这章开始,战争的氛围出现,集结、整训。能不能说杜妮亚什卡的第“十五个春天”是1914年的春天呢?很可能就是。到1968年,妹妹“自己年事已高”,69岁。小说中的人物当然不必非要存在原型,但有个实体,自然而然会拈来当参照物,写起来方便许多,省事许多。爷爷回家后,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有了父亲,原作者动笔的时候70岁出头了,这在高纬度当时平均寿命60岁的俄罗斯确实“到了晚年”。这是一笔写实,也是一笔失误,因为父亲潘苔莱以后的表演很多,不像是这样子。不这样写也不行,难道再引入新的角色。格里高里的母亲叫伊莉妮奇娜,所谓“邻居的女儿”。全书中只在一处描写——矮小、端庄的伊莉妮奇娜,披着一条淡黄色的节日披肩,嘴角上隐藏着母亲的忧虑,看了葛利高里一眼…,以后都只呼其名,未再有正面特写。这样对小说主角的处理,从一个侧面表现出原书未完工而又被几位“圣手书生”搞得好像完工了的事实。

勃当局的态度是——党保护他;任何质疑的人,都会受到党的打击和克格勃的清洗。勃列日涅夫强调指出:“意识形态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可能给我们带来无法克服的危害,应该加强意识形态的工作。”

 年轻诗人加兰斯科夫大胆地公开挑战,“……在这个社会里,支持你这类人的只有国家机关”。他被逮捕,以进行反苏活动罪判处七年苦役。1972年11月4日,死在劳改营,年仅33岁。

解冻终会出现,老这样也不行。1984年,著名的计算机风格学统计分析专家挪威学者来了。把《静静的顿河》同肖洛霍夫和克留科夫的没有疑义的作品中的句子抽出来,从多方面如句子平均长度、用词习惯等进行统计分析,发现肖洛霍夫的作品与《静静的顿河》吻合度更高,克留科夫的与之相距甚远。为谨慎起见,专家进行更大范围的数据采集,最终认定《静静的顿河》是肖洛霍夫的作品,但写作时或许参考过克留科夫的手稿。

1994年,75岁的索尔仁尼琴在盛大的欢迎场景下返回祖国,一脸的大胡子颇具俄罗斯精神先知的形象。他和肖洛霍夫互撕,也该有个交待。《静静的顿河》长期以来的著作权归属争议是因为找不到该部作品的手稿。但是在1999年,找到了!几千页纸包含草稿和备注,有的章节未见于公开发表的小说中,已经发黄揉皱,修改笔迹有蓝色、紫色、红色和黑色。经鉴定大部分是肖洛霍夫的笔迹,其他则是他妻子和岳父抄写的。高科技证实纸张产于20年代。在侦查机关试图迫害肖洛霍夫时,他担心手稿会出意外,就将其留在好友库达舍夫家里。库达舍夫1941年8月走上了莫斯科保卫战的前线,被俘后牺牲在德国。手稿留在他遗孀那里。遗孀死后,手稿到了她侄女手里。普京总统下令财政部筹款,以50万美元购得。宝物送上飞机,到法兰克福、莫斯科、布拉格、北京展览。参观者如潮,欢欣鼓舞,十分惊叹。最后珍藏在“高尔基世界文学研究所”。一件公案划上句号,以后再说肖洛霍夫是剽窃者将以“损害了他人名誉和人格”罪诉诸法庭。

手稿!难道肖洛霍夫是把盗窃、抢劫来的东西送到《十月》期刊?总编辑法捷耶夫拒绝发表的东西是什么?一堆白纸吗!排版工人凭借自己的脑海中内容工作!只要有人质疑《静静的顿河》,就会出幺蛾子。格里高里的原型被发现了!老乡、维申斯克镇对面顿河右岸巴兹基村的哥萨克哈尔兰皮•叶尔马科夫,祖母是土耳其人,于1912年应征入伍参加一战,作战勇敢,获得过4枚乔治勋章,十月革命后参加红军,1919年参加了哥萨克在维申斯克的暴动,之后反复,二者经历极其相似。不过他1927年因1919年之事被克格勃秘密逮捕并处决。1989年罗斯托夫州法院主席团为其平反,苏联解体后叶尔马科夫案的档案资料解密。

愚人节终将过完。《静静的顿河》不单单是剽窃,还是政治博弈的产物。

对国人而言诺奖是神一般的存在。夸某人的科研成果,说成“取得了诺贝尔奖级别的成果”。这种“级别”有没有谁定过,无需管它。替某人打抱不平,“世界欠他一个诺贝尔奖……如此成就,未被授予诺贝尔奖真是笑话,令人震惊、遗憾”。大学之间、教师之间的一项攀比是多少EI、多少SCI、引用指数多少。遇到质疑,“论文哪一天拿出来一看,几十年前早有了,说不定就获诺贝尔奖了。”近来国人说话牛掰了许多,“如果免疫疗法获奖,不应该漏掉华人科学家某某某”,“谁谁谁除了这件事,就没有别的成就了,后来没有做过任何重要工作,一丝丝都没有。真是一篇文章吃了一辈子”。

还有一些街头巷尾的诺贝尔奖,肯定无人追根寻源的——“革命性抗衰老解决方案,营养成分直接到达细胞,对DNA进行修补,是医学界的革命,获得诺贝尔奖的。每天我们身体的细胞中DNA都会受到损坏,紫外线、辐射、生活紧张、污染,不但引起衰老,还引发老年性痴呆、癌症。发现了DNA的修补方法,以后治病是讲治未病的。”

戈斯拉尔凯撒林奖是当代艺术的,菲尔兹奖为数学界的,图灵奖是计算机界的,普利策奖是新闻界的,罗德奖学金是本科生的,普利兹克奖是建筑界的——诺贝尔奖。中国有自己的诺贝尔奖——未来科学大奖,奖金数额相仿,获奖理由也类似地那么说上几句。

无可否认,诺奖在全世界的影响是巨大的。有些给世界上的国家排名综合国力的,获奖人数占一项。但也不应该忘记其实质是别人的一个东西,要给你就给你,不给你就不给你。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怎么会有这么多伟大的成就和伟大的人物。盛名之下,诺奖要处理好这个问题也有其难办的地方。

国人口中的“硬核诺贝尔奖”,加一个很特别的定语,显然是指撇开和平奖和文学奖;还有另一种表述,“正儿八经的科学类奖项”。这是长期以来重理轻文的结果。中华文化中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废寝忘食,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等说法。其实大多数国人是不喜欢读书的,从图书的销量一眼即知。“读书无用”是真正的心声。他们对读书人有着一种难以察觉但一定能够察觉的仇视。仇富仇智,从来如此。几乎所有的关于刻苦读书的说法和故事,背后是为了营生,和读书本身之喜好与否,相去甚远。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高考完毕后集体将书本撕成雪片,很形象地说明了问题。

文学历来是各说各的。如果大家都说好,我也来说好,会给人没有水平的感觉。大文豪不是那么好当的,如肖洛霍夫;有鉴赏力的读者也没多少,如看透《静静的顿河》。长篇小说过时了,现在生活节奏如此之快,多媒体如此多样,网络如此发达,有谁还看长篇小说啊。其实长篇小说在出生那一天就已经过时了,一片叫好声的背后是——没有看。

据说诺奖很想更改的一项颁奖结果,是葡萄牙医生安东尼奥•莫尼兹的“脑前额叶切除术”,治疗精神分裂症,获1949年诺贝尔医学奖。即使作为外行也可感觉到这种手术的恐怖。有这么简单,会有什么后果,能够一下子搞得清楚?!事实是在出现了大批受害者后,世界各地纷纷禁止。

1965年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给肖洛霍夫的颁奖词:由于他在描绘顿河的史诗式的作品中,以艺术家的力量和正直,展现了俄国人民生活中的具有历史意义的面貌,对时代的记录和人性的体现有着深刻和深远的意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2005年命名为“肖洛霍夫年”。应该给出个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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