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年艾利欧和他的守护者（片段三）

艾利欧乘坐着长出翅膀的魔杖降落在自己房间外的阳台上时，可鲁贝洛斯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艾利欧的失误。

“我早说过不写上名字的话会发生难以掌控的事。”

“知道你一直觉得在卡牌上写自己的名字是件幼稚的事。但我说了，这绝不是为了仪式感在故弄玄虚，你却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幸好‘默’牌是温顺的牌，只是渴望在安静的环境待着才偷偷溜出去的，不然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面临危险。如果影响范围只是家里的话也就罢了，这次‘默’牌可是在白天引发了学校图书馆的小混乱！”

艾利欧默默听着可鲁贝洛斯的激情演讲，被那大嗓门震得有些耳朵发麻。他真不喜欢被唠叨，不免在这噪声中自娱自乐地想着，好在自己的房间足够隔音，不然天色已晚，听到异响的管家爷爷该来敲门问候了。

但轻松的心情没维持多久，艾利欧还是皱了皱眉头，对于让“默”牌第二次脱离掌控而感到自责。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不知情才误打误撞让“风”以外的卡牌散落各地的话，那像第二次这样的低级错误是绝不该犯的。

他还没想明白曾经的大魔法师库洛里德为什么要创造威力这么强大的卡牌，就已经在这段时间眼见自己的很多同学、朋友被这牌的魔力影响到了生活——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想要负起责任、尽力弥补，却在这过程中难以避免地出现新的错漏。

“好了，可鲁贝洛斯，我当时真的是因为突然有别的事要处理才忙忘了。收服库洛牌还有些什么注意事项，还要拜托你仔细告诉我呢。”艾利欧觉得可鲁贝洛斯的情绪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便若无其事地想要转移话题。

也许收服库洛牌还有其他注意事项，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唉——”可鲁贝洛斯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虽然在抱怨，但并不是故意不遵守要求的。不过我也说了，我告诉你的所有规则都很重要，一定要时时谨记才行。”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再说了，‘默’牌会想要溜出去，说不定就是因为可鲁贝洛斯总是这样扯着嗓子大喊，才会让它忍受不了的。”艾利欧笑着调侃起可鲁贝洛斯的大嗓门，可鲁贝洛斯果然又不满地嚷嚷起来。

“是、是，我大嗓门，我唠叨，好话说了太多遍也会不那么让人重视了！”可鲁贝洛斯的布偶形态，倒方便他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了。

“你们都这样，要是月说的话，你们肯定要重视多了，毕竟他话少得很……”

距离艾利欧开始收集库洛牌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而月至今依旧沉睡在封印之书的封底。月这个人，似乎也渐渐成为了可鲁贝洛斯口中的一个符号。一个用来发泄不满或是寻找认同的符号。

可鲁贝洛斯知道，无论他如何向艾利欧描述他所知道的关于月的一切，艾利欧都无法仅从他的描述中获取“月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可鲁贝洛斯坚持不懈地提起月，究竟是为了让艾利欧提前熟悉他的另一个守护者，还是为了证明可鲁贝洛斯自己的过往、存在并不是一个虚假的幻影或是为了让月在醒来前依旧鲜活在他的记忆中呢？

到目前为止，艾利欧收回的牌，“风”、“翔”、“影”、“水”、“大”、“小”、“跳”、“默”都是无法说话的牌。艾利欧无法和库洛牌交流，只能将可鲁贝洛斯作为与魔法世界沟通的桥梁，这让可鲁贝洛斯既骄傲又惶惑，他有时在怀疑库洛是否过于放心地将培养库洛牌新主人的重任全权交给他了。要不是可鲁贝洛斯还坚定地相信着库洛的承诺，他几乎就要接受月无法与他一起守护艾利欧的这种可能了。

可鲁贝洛斯一直知道月和他是不太一样的，月需要吸收主人的魔力存活，也许要等艾利欧拥有足够的魔力时才能被唤醒。但怎样衡量艾利欧的魔力是否足够呢？库洛里德并没有给过相关的提示，可鲁贝洛斯只能盼着他思考的方向是对的，并朝着尽快集齐库洛牌这个目标努力。

然而因为他们没有追踪库洛牌位置的方法，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收服了八张牌，距离集齐五十二张牌实在遥遥无期。何况，如果集齐所有牌也不能唤醒月的话……

“希望这种事不会发生。”可鲁贝洛斯在心里默念着，有些严肃地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封印之书，然后松开手让书和他一起悬浮在空中。

艾利欧在可鲁贝洛斯陷入沉思的时候坐到书桌前，在“默”牌上工工整整地写好自己的名字。他看到可鲁贝洛斯正好把那本书拿出来，就一边把“默”牌放进去，一边说：“对了，可鲁贝洛斯，我昨晚梦到……”

就在这时，封印之书突然闪烁起耀眼的光芒，魔法阵凭空出现，一股股魔力从封底涌出，掀起的风浪吹得艾利欧睁不开眼，自然也打断了艾利欧本来打算说的话。

艾利欧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书，而封底的魔力经过翻涌、暴涨后逐渐平静下来，聚集在金色的魔法阵中央。风浪减弱后，艾利欧移开挡在脸前的书，望向魔法阵里那团包裹着的魔力。

那魔力已经逐渐汇聚成实体，可以看出具体的形状，它们一片片围在一起，像花瓣那样彼此簇拥着。在花瓣的间隙中，有飘散的魔力萦绕其间，像是肉眼可见的花香。

“月……”可鲁贝洛斯的轻呼打断了艾利欧情不自禁想要嗅那魔力是否真的有花香的动作。

原来这便是月了。但月是被什么唤醒的呢？

艾利欧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包裹着月的魔力便又有了动静。只见散落在“花苞”外的魔力骤然收缩，“花瓣”也紧跟着边旋转边舒展开。花瓣样的魔力一层层展开后，露出了里面有着人类形态的守护者。

如此一来，蕴藏在深处的魔力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银白色的光辉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洒落了一地。艾利欧不由自主地踏着这朝他流淌而来的月光，逆着水流的方向一步步走向绽放在水中的人。

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月的魔力从艾利欧身边吹拂而过，他却好像感受不到风的阻力。艾利欧轻飘飘地走着，只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唯有心脏脉动的感觉在此刻格外生动。

月被魔力托在空中，就像躺在花心中睡着了，他的头发与衣摆从翻折下来的“花瓣”上倾泻而落，垂在地面上，蜿蜒向艾利欧的方向。艾利欧已经走到近前，他能看清月衣服上的纹样，也能看清月细密的睫毛。于是艾利欧屏住呼吸，想触碰一下那看上去毛绒绒的睫毛。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月时，月就那样缓缓睁开了眼。溢出来的魔力像细碎的星光那样闪烁了几下后消散在空中，光芒之下的却是一双眼神空洞的淡蓝色眸子。那眸子并没有看向艾利欧，只是空洞地盯着一个方向。

艾利欧回过神来，赶忙收回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些距离。月便聚拢起那些花瓣一样的魔力，让它们重新在背后凝聚成新的形状——一双几乎与月的身长相同的巨大翅膀。

可鲁贝洛斯还在想艾利欧要跟月大眼瞪小眼到什么时候，月就先开口了：“可鲁贝洛斯，这个小鬼就是你找的新主人？”

可鲁贝洛斯有点尴尬，他想月也许该先跟新主人打个招呼，但会那么做的话就不是月了。

“咳，我想你可以先了解、了解艾利欧，我觉得他各方面的能力足以胜任库洛牌继任者的身份。”

“哦？库洛牌的继任者？那我想请问，牌呢？”月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这是个意外，月。因为我睡着了，没有看好它们。现在我和艾利欧已经努力在找剩下的牌了。”可鲁贝洛斯想尽可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事实上事情会变成这样至少有他一半的责任。而且他知道以月现在的状态，如果任由月把情绪发泄在艾利欧这个新主人身上的话，他们之后收集库洛牌的过程将举步维艰。

“初次见面，月。我并不是为了成为库洛牌的新主人才解开封印的，实际上我只是偶然间触碰了那本书。但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肯定得负起责任，直到库洛牌被找齐为止。如果到时候你们还有别的打算的话……”艾利欧有些被月的态度激怒了，他最讨厌被当作幼稚无知的小孩子。

“艾利欧是吧？我想，这本来不该是我们的初次见面。要知道，如果你们没把牌弄丢的话，我会跟在可鲁贝洛斯后面醒来。但因为牌丢了，我再次陷入了沉睡，直到今天！”艾利欧的话多少让月冷静了一点。月明白，艾利欧既然能解开封印，那他毫无异议就是库洛安排的新主人。

月不是想反抗库洛的安排，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他的第一任主人，明明是举世无双的强大魔法师，而眼前这个孩子的魔力，实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库洛牌、可鲁贝洛斯，或者说库洛里德，到底看中这孩子哪了？

被月打断的艾利欧一时默然。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牌丢了，月就再次陷入了沉睡，但就这件事来说，月发脾气是有道理的。

可鲁贝洛斯见两人都沉默下来，想努力找点话题打破尴尬。

“那个，艾利欧，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去洗漱了？”

“是啊，要到睡觉时间了。那我先去浴室，你们聊。希望月你不介意等我回来再商量你的去处。”月朝他点了点头，艾利欧松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我到底在心虚什么啊？为什么一面对月就有些不知所措呢？”走出房间的艾利欧心里想着，不由得再次感叹成为库洛牌的新主人真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在月苏醒前，艾利欧询问过可鲁贝洛斯很多次关于月的事。他曾经一遍遍地抚摸着封底的月亮，在脑海里构想月的形象。有这样一个诗意的名字，艾利欧不断地猜测着月究竟是怎样的神秘、清冷与美丽。但今天真正见到时，他反而有些情怯了。若不是他叶公好龙，那便是月的气势实在太有威慑力了。

目送艾利欧离开房间后，可鲁贝洛斯展开翅膀变回了真身。

“月，虽然艾利欧那样说，但是我想你总不会真的打算等牌集齐了再考虑换个主人吧？”可鲁贝洛斯想用轻松的口吻来打趣月，不过他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你明知故问。”

“既然艾利欧已经是我们的主人了，我想我们总要相处下去。万一艾利欧撂挑子不干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可鲁贝洛斯有些焦躁地甩了甩尾巴。

“他不会。要是他不负责任地半途而废，那他就成为他最讨厌的那种小鬼头了。”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可鲁贝洛斯几乎要跳起来，“嗷，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了谁？要知道，如果跟新主人闹僵了的话，最受影响的可是你！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你觉得我是在闹什么？”月知道可鲁贝洛斯是好心，但对方最后一句话激怒了他。“我说的哪里不对吗？你们两个稀里糊涂做的蠢事，一年多了只找回来八张牌。难道还要我笑着夸你们？”

“你有一年多的时间，去怀念、去放下过去和库洛一起生活的回忆，却要求我一醒来就做到你这样！”

此刻可鲁贝洛斯一个头几乎要有两个大，他永远也理解不了月弯弯绕的心思，更想不到自己没说几句话又戳到了月的痛处。他努力思索着，想尽可能地从月的角度说些不那么让月反感的话题。

“好吧、好吧，先不提这个。我是说，你总要考虑一些现实问题，比如你打算住在哪里？以什么样的身份帮助艾利欧收服库洛牌？”

“这当然要听从艾利欧的安排。”月的态度有所缓和，他明白可鲁贝洛斯的意思。且不提他以后还要依赖艾利欧的魔力生存，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是艾利欧会不会给他安排一个人类身份。这决定了他能否作为独立个体与人类社会建立关系。

“所以，在那之前至少不要得罪新主人。你也不想被随意安置在地下仓库或是继续被封印在书里吧？”可鲁贝洛斯试图说服月。

“啧，真是麻烦。”月嘴上这样说，表面看上去很不耐烦，心里却已经开始感到忧虑。他自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恐怕没法一开始就得到新主人的好感。

可鲁贝洛斯在心里长叹一声。他觉得月这样既没有离开主人独自生存的能力，又脾气不好的家伙实在太可悲了。没了库洛，还有谁能像自己这样设身处地为月的利益着想呢？

可鲁贝洛斯和月在屋内的激烈讨论，艾利欧自然全然不知。他已经洗漱完毕，正把手搭在自己房门的扶手上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我可是他们的主人，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艾利欧希望自己可以表现得理智、可靠一些，就像月会信服的那样。而后他打算以一种以退为进的方式，逐渐缓解月的抵触情绪，让月卸下心防。

艾利欧觉得自己做好准备后，终于转动扶手打开了房门。进门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占据房间正中大部分空间的可鲁贝洛斯，不由得打趣了一句，“这房间里是不是有点挤了？”

可鲁贝洛斯耷拉着耳朵变回黄色布偶，有些不满地说：“什么时候我才能一直保持黄金兽威风的样子啊？还有，艾利欧，拜托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如果你想让我变成布偶的话，直说就行了。”

“啊，抱歉。”艾利欧毫无歉意地敷衍了一下。“看来你们聊得挺愉快，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

“这是你的房间，没什么打扰的。”月应道。

“一点也不愉快！”可鲁贝洛斯在心里这样说。但艾利欧各种举动都表明，他想让可鲁贝洛斯暂时回避一下他和月的谈话。可鲁贝洛斯觉得他最好还是听从这一安排。

“真是太好了，看来月你已经开始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了。”并不指望他们两个回答，艾利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很抱歉弄丢了牌，不过事已至此我已经在尽力补救了。希望月你多少消消气，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寻求你的原谅了。”

月惊疑地看向艾利欧，不知道艾利欧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是生气，但他并没有想过要艾利欧做什么来补偿，更不需要专门求得他的原谅。

“刚刚我并不是在针对你，不管是谁把牌弄丢了，我都是这个态度。也不只是因为这件事……罢了，总之你不用太介意。”艾利欧毕竟只是初次见面的人，更多内情月一时也不愿解释了。

“这样啊，”艾利欧扶了扶眼镜，无奈地笑了笑，“真是严厉的守护者呢。”

“职责所在。”

“库洛先生一定对月很好吧，能让你这样以自己的职责为荣。”艾利欧叹了口气，轻声感叹。

月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动容，但又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想表现得太失态。

“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再怎么以此为傲又如何呢？月想，一切都回不去了，这是不管再怎么唏嘘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啊。

“我想，或许我在月心里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库洛先生。而且我毕竟是个还在上中学的小孩子，第一次收服库洛牌的经历，我现在想起来还感到惊险万分呢。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要请月多多指教。”艾利欧不动声色地看着月缩紧的竖瞳，不知道月是被他打动了还是被他噎住了。不过不管是哪种，艾利欧都在心里暗喜，月果然是吃这套的。

可鲁贝洛斯算是明白了，月是吃软不吃硬。不过这方法再有效，也就艾利欧拉的下脸来用，换做可鲁贝洛斯自己，想想都要呕了。

月垂下头，淡淡地说：“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你是我的主人，我自然会听从你的安排。”

艾利欧却并不在意月的拒绝，他继续询问：“我打算让你以住家家庭教师的身份留在我家，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下午就来学校接我放学吧。今晚只能先将就一下了，要不要我在房间里给你铺个地铺？”

“不用了，我在阳台上休息就可以了。”那里可以看到月亮，月想着。

“阳台上不舒服，而且会感冒的。”开放式的阳台在深秋的夜里是很冷的，而且那里难免有很多来不及清理的灰尘。艾利欧看了看月坠在地上的雪白衣摆，惊奇于月的衣服是不是因为充满了魔力而不会被弄脏。

“我并不会感冒。”怕这样说显得太不近人情，月又补充道：“今晚我想先在阳台上看看月亮。”

艾利欧轻笑一声，“那么，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月没有在意艾利欧的反应，他点点头径自走向了阳台。可鲁贝洛斯有点奇怪艾利欧在笑什么，但在气氛终于缓和的当下，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也若无其事地说了声“晚安”就钻回了艾利欧专门整理出来给他做小房间的抽屉。

艾利欧轻轻拉动落地窗的窗帘，看着月的背影一点点被布料吞没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奇妙的熟悉感。

“原来这就是昨晚梦到的场景啊。”艾利欧心里想着。他知道月今晚恐怕要失眠了，而他终于能睡个好觉。带着这个想法，艾利欧再次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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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节序号不连续是因为剧情不是紧接着上一章的。当剧情是紧接着的，序号就是连续的。

2.从艾利欧开始收集库洛牌到月苏醒中间隔了一年多，这段时间的经历都没写，只会在后文里简单提及。

3.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去合集第一篇看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