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男高音

 中读的朋友大家好，欢迎进入古典音乐大师课，我是莫华伦。这一讲我将带大家走进男高音的世界。

旁白：本讲我们迎来了世界著名男高音歌唱家、中国三大男高音之一——莫华伦。1987年，莫华伦从纽约曼哈顿音乐学院毕业，随后便考入德国柏林德意志歌剧院，开启自己的职业演唱生涯。至今，莫华伦已经在世界各国的顶尖歌剧院献唱30余年，饰演的歌剧角色近60个。本讲中，莫华伦老师将为我们解读：为什么我们听男高音时会觉得激情澎湃？歌唱演员和作曲家之间有着怎么紧密的联系？歌剧导演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它和歌唱演员之间又是如何配合的？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进入男高音的世界。

首先，我想来谈谈：为什么听男高音会让人激情澎湃？

什么叫男高音？意大利文叫Tenore，英文叫Tenor。男高音在一个歌剧里可以说是最受宠的一种声音，为什么？因为男高音的声音里有金属的色彩，而且它有磁性，非常吸引人，那种男性荷尔蒙一激情起来，唱了高音，唱一个High C，大家都觉得好震撼。就和唱京剧一样，花旦、老生唱出很高亢的声音，大家都鼓掌叫好：“再来一个！”其实是一样的。

男高音是在美声里面是一种唱法的统称，什么叫美声？美声是Bel canto，是意大利一种歌唱的唱法，从几百年前一直发展到现在，引入到中国也有100年历史了。

为什么美声唱法一直流传在中国，现在还在继续发展？因为这种唱法已经受到了国际的公认，是一种比较科学的唱法。什么是科学的唱法？就是我们用科学的方法，利用自己不同腔体的共鸣，头腔共鸣，胸腔共鸣，口腔共鸣等等，再加上气息，通过这种共鸣的腔体，把声音唱出来，达到最佳的效果又好听，声音又大。

几百年前没有电，没有电就没有麦克风，现在录音的麦克风那时是没有的。在没有麦克风的情况下，在一个剧院里大家能听得到只能有很大的嗓门，但是光喊是不行的，可以喊两声，很大声喊到第十声，声音就非常累了。所以他们就发明一种叫做科学的Bel canto美声唱法，用科学的方法来研究发声——怎样能在舞台上用最小的力量达到最佳的效果。

美声这一门歌唱的方法在国内一直有发展。一战之后，二战之前，中国那个时候最发达的城市是上海，在上海当时就有交响乐。有交响乐，自然就有歌唱。我今天说的主要以歌唱为主，要说音乐历史说三天也说不完。歌唱就是美声，美声的声部有男高音、女高音、女中音、男中音、男低音等等。我说话还是比较正常的：“大家好，你好。”我唱起来是：“嘿嘿，很高了！”男生比较高一点的声音就是男高音。男中音是：“嗨，你好，大家好。”男低音就是：“我是你爸爸。”这样分为几个声部，大家一听很明显知道什么是男高音、男中音、男低音，或者女高音、女中音、女低音。

其实美声不像大家想的那样高不可攀，有多艰难。其实它并不难，只是唱法的一种。现在有很多唱法，因为时代在变，音乐无时无刻也在变。除了美声，我们中国有自己的唱法，还有民族唱法、原生态唱法、流行唱法、摇滚乐唱法、嘻哈唱法……不同的唱法，有不同的技巧，也有不同的风格（style）。在21世纪，各种唱法各有所好，不能说哪一个唱法是最好的，或者哪个唱法是最好听，见仁见智。我是很客观的，并不是说一定是歌剧最好听，流行歌不好听。首先，要看作品是怎么样，如果作品好，不管什么唱法都好听。另外，就是唱的风格要把握好，唱美声就要像美声的样子，唱流行就要像唱流行的样子。

刚才说了什么是男高音，男高音也有不同的类型，有轻型男高音（Leggiero Tenor），有抒情男高音（Lyric Tenor），也有戏剧男高音（Dramatic Tenor），分三大类。大家比较熟悉的抒情戏剧男高音（Spinto Tenor），上个世纪最有名的Luciano Pavarotti（鲁契亚诺·帕瓦罗蒂，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世界著名三大男高音之一），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抒情加戏剧男高音，他不算是戏剧男高音，他是大抒情加上戏剧。他唱了很多歌剧，《艺术家的生涯》《托斯卡》等等。

那个时代美声最丰盛的作品叫Bel canto，作曲家多尼采蒂、Bellini（贝里尼，Vincenzo Bellini，意大利歌剧作曲家，1801年生于西西里加拉尼亚的音乐世家）是佼佼者。戏剧男高音现在还在唱的，这个人叫Plácido Domingo（普拉西多·多明戈），多明戈已经78岁了，他以前唱男高音，现在人老了就唱男中音。他年轻的时候是非常戏剧的男高音他唱的曲子有像《奥赛罗》《阿依达》这种比较重一点儿的作品，因为由他声音的音色来决定。

▲普拉西多·多明戈

男高音歌唱家

Kaori Suzuki摄

什么叫音色？唱出来的声音亮一点儿是“啊”，抒情的就是“啊”，重一点是“啊”，由不一样的音色来决定。还分阴郁、轻的男高音，很多轻一点儿的男高音会唱罗西尼（Gioacchino Rossini，19世纪意大利作曲家，以其歌剧而闻名，尤其是他的喜剧歌剧。）的作品，罗西尼的作品就是“啊”，很多花腔，耍宝的成分。现在当红的轻男高音在国际上叫Floris（Giovanni Floris，卡里亚里音乐学院主席兼声乐教授，拥有歌唱家、作家、企业家、文化工作者及导演等多重身份），专门唱罗西尼这种花腔的男高音，唱一个咏叹调，九个High C像玩一样的。

还有当红的一个大戏剧人叫乔纳斯·考夫曼（Jonas Kaufman，出生于慕尼黑，并被誉为新“三大男高音”之一）。考夫曼是一个德国人，是当红的男高音歌唱家，又帅又会表演，声音又棒，这两个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大家知道有不同类型的男高音，可以上网查一下，听一下不同类型的男高音，不能说哪个最好，也看你喜欢哪一类型。

角色和男高音声部也有很大关系，先说轻的男高音。罗西尼的作品里面轻男高音比较多。他写过很多喜剧，比如说大家比较熟悉的《塞维利亚的理发师》，里面的一个理发师是个男中音，其中演阿尔玛维瓦伯爵的就是男高音，他出场一开始就唱很多花腔，接着唱了很多个High C，这是很有代表性的轻巧男高音。还有《军中女郎》里有九个High C，那也是专属比较轻的男高音唱的。

接着就是抒情男高音，比如说La Bohème《艺术家的生涯》里的鲁道夫，当年这是帕瓦罗蒂的拿手好戏，这也是代表一个抒情男高音的典型之作。还有《爱之甘醇》，还有很多莫扎特的歌剧，也是抒情男高音典型的作品。

戏剧男高音的代表作就是《阿依达》《奥赛罗》《丑角》，这些作品里的男高音是非常重的。《奥赛罗》是一个大主角，大家如果没看过《奥赛罗》歌剧，也听过这个故事。这是莎士比亚一个著名的戏剧作品，然后被改编成歌剧。讲的是一个非常powerful（有力量的），非常男性的、强势的君主，把他老婆杀死了，就是因为他的嫉妒心强，以为他老婆和手下一个小青年官有关系，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关系。但是他还是听旁边的人煽风点火，就把他的妻子杀死了。所以演绎这种男高音需要非常有气派，声音要非常雄厚，由有代表性的戏剧男高音来唱。

每个时代对我来说，我对角色的认同和喜欢都不一样，我刚刚出道的时候非常喜欢罗西尼，非常喜欢花腔，《塞维利亚的理发师》这些歌剧，还有莫扎特很多歌曲我都唱。我在20、30岁那时就喜欢唱这些作品。所以那个时候你问我，我绝对说我喜欢《塞维利亚的理发师》或者是莫扎特《魔笛》这些类型的角色。我30、40多岁的时候，到了另外一个阶段，我就开始唱《托斯卡》《卡门》这一类角色。现在我更注重唱《阿依达》《图兰朵》这些作品中的角色，所以每个阶段都不一样。

除了年纪的变化、声音的变化、角色的变化，我们每个人对一个角色的处理，从第一次唱到再唱都是不一样的。比如现在我在国家大剧院排练《假面舞会》，《假面舞会》我第一次演是1994年。1994年到现在已经25年。25年前我第一次演《假面舞会》，中间也演过好几次。

现在是2019年，我演的时候和我第一次演，饰演的感觉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一方面是因为我演过有舞台经验，知道这个角色应该怎么演。不同的就是我的声音，现在已经是唱了很多年，不像年轻时候那么fresh，那么有新鲜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样处理好这个角色？

▲莫华伦饰演里卡尔多（右一）

歌剧《假面舞会》

图片由主讲人莫华伦提供

第一，声音要注重用技巧去唱，不能用劲儿去唱，人老了肌肉都会松弛，不管哪一行都一样，其实歌唱家和运动员很像。在肌肉没以前绷得那么紧的时候，你更加要用技巧来处理好每一个歌唱的声音，每一句要处理好。另外，在对人物的塑造和处理上，有自己人生的感觉，还因为演过不同角色，对这个角色的处理可以说更加成熟。

最近我也唱了《图兰朵》。《图兰朵》我已经唱了好几十场了，但是唱了有十几个不同的制作版本。每一次唱这个角色，还是有新鲜感，还是有不同的东西去挑战。每一一个部分要把它唱得更好，这样才可以把这个角色唱活了。英文中的routine，描述的就是上班日，早上上班，晚上下班，没有激情。不光歌唱得不好，人物的表现也不好，观众也会感受到你只是在混日子。

我对歌唱事业的爱好、对歌曲的爱好是在骨子里面的，并不是为了唱而唱，我是喜欢唱而唱。因为我是发自内心地去歌唱，当我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我就会融入到那个角色里，我会忘记我自己的名字叫莫华伦。我唱国王的时候，我觉得我在舞台上就是国王，一举一动的表现力、声音的感染力、内心的感受都是国王。当你在舞台上唱歌剧，你就百分之百把自己融入到角色，忘记所有一切。

旁白：在世界众多经典歌剧作品中，最先被观众记住并广为传唱的，往往是剧中的咏叹调。这是一种配有伴奏的一个声部或几个声部以优美的旋律表现出演唱者感情的独唱曲，展现着歌唱者的情感和才华，因此也对歌唱演员的演唱技巧有着不小的挑战。经典咏叹调作品有哪些共性？High C是检验男高音水准高低的唯一标准吗？接下来，莫华伦老师就将以几首经典的男高音咏叹调唱段为例，为我们解答这些疑问。

一说到歌剧，大家还知道咏叹调。对老百姓来说，大多数人先知道某首咏叹调，再知道歌剧。很多人知道《今夜无人入睡》，但说不出来出自哪部歌剧。《今夜无人入睡》可以说是大众都知道的咏叹调，因为帕瓦罗蒂在1990年的世界杯足球赛开场仪式上唱过这首歌曲，全世界一下轰动了，其实这首《今夜无人入睡》（Nessun dorma）是《图兰朵》里面一个咏叹调。还有《冰冷的小手》（Che gelida manina），就是《艺术家的生涯》里著名的男高音咏叹调。《星光灿烂》（Elucevan le stelle）是《托斯卡》里的。还有《花之歌》是《卡门》里面的咏叹调。一些咏叹调很多人知道，可能听过名字，但不知道是从哪个歌剧来的，所以可以普及一下。

每一个咏叹调背后都有歌剧的故事。《女人善变》大家知道是哪个歌剧里的吗？《弄臣》里的。说起《女人善变》咏叹调，当时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威尔第写的时候，他也很贼。临到最后排练时，总彩排前的两个彩排，他才拿谱子出来给男高音唱。他就怕这首歌一唱就上口，一唱就会流行，他不想在首演之前别人知道这首歌曲，这是真实的故事。差不多到了总彩排的最后两个彩排他才拿出来，“我们学了，今天晚上唱。”然后首演一演出完，轰动。

这也是歌剧里最著名的咏叹调，所有的女高音咏叹调、男中音咏叹调，后来远远不及这首男高音咏叹调、《女人善变》是《弄臣》里的大咏叹调。“La donna e mobile（女人啊，爱变卦），Qual piuma al vento（像羽毛风中飘）”就是这首咏叹调。

▲莫华伦饰演公爵

歌剧《弄臣》

图片由主讲人莫华伦提供

其实一首好的咏叹调相当于是一首好歌曲，一首好歌曲可以百听不腻，百唱不腻，可以一直流行下来。主要是第一，它的旋律性非常强。就很简单，这个旋律我不唱歌词，（哼唱），就只有这么几句，歌词很简单，而且旋律一直重复。第二也是一样，（哼唱），就只有这四句，但是一直流传下来，有一百多年，所以这首曲子也是经典，旋律性强，容易上口，大家唱完一遍记得住。记得住，这个很重要。现在很多的作品也很棒，但是观众听完之后记不住，这是个大问题。观众听完之后记不住，歌曲如何流传下去？不管你学术性有多高，可能在学术上很棒，但对于普通观众来说听不懂。所以一个好的作品，必须要旋律性强，容易听了就记得住，这样才可以流传下来。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歌曲流传下来，好听最重要。

有一首咏叹调叫《冰冷的小手》，就是普契尼的作品《艺术家的生涯》里的著名咏叹调（Che gelida manina）。很多人说《冰冷的小手》是一个男高音的“试金石”，它的确也是试金石的其中一首。对于年轻男高音来说，这首歌曲最后有High C，这个High C也不好唱。我年轻的时候很爱唱这首咏叹调。最近我刚从纽约回来，很多年轻歌唱家唱给我听，也有很多人唱这首咏叹调。这时候需要看你的表现力是否全面，一开始很安静的“（哼唱）Che gelida manina，”很安静地说，“我碰到你的小手，冰凉的小手。”很安静，然后慢慢起伏，到中间那一段唱出来，然后到最后戏剧性地又把那个High C唱出来，很有起伏，情感和声音和技巧要求都在这首咏叹调里面表现出来了。所以如果能把这首咏叹调完美地唱好，一个男高音会得到很高的评价。在市场的比赛里，你要把它唱好，绝对能拿好名次。

▲贾科莫·普契尼肖像

美国国会图书馆收录，1908年

但是并不是说《冰冷的小手》就是衡量男高音的唯一一首咏叹调，这是错的。因为每个音色不一样，声音的要求也不一样。有很多唱罗西尼作品的轻型男高音，也就是Leggiero Tenor，他唱九个High C、十个High C，或者唱的High D、High E就像玩一样。但我们唱不到那些的，不是唱不到那种声音就是没事业了，不是这样的，不要误解一定要唱得高。

好的男高音由音色来定，以你的声音的本钱以及category（种类），就是你声音属于哪一类来决定是不是好的。比如说是《丑角》里面的《Vesti la giubba》，用很戏剧的声音去唱得没有很高，只是A而已，但是如果一个小号男高音唱那首曲子就没有气派了，很容易唱，不高，但是音色没了，气派没了，音量也没了，因为这叫大嗓门音量。

美声是有一个衡量尺和一个标准，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大家都有概念。当然不像数学1+1等于2，美声的评判还是非常主观的，有人说我声音好，有人说不好，没办法，这就是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没有一个人声音或两个人的声音是完全一样，只能说你这个人的声音跟那个声音很相似，但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器官天生不一样，我们的语言、背景都不一样，训练也不一样。所以什么是男高音的咏叹调衡量尺？每一种男高音，都有不同的咏叹调来衡量这个男高音的声音。所以每一首咏叹调对每一个歌唱家的声音的要求不一样，你适合哪种声音就选哪一首咏叹调去表现自己的歌唱，这是最重要的。

旁白：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鲁契亚诺·帕瓦罗蒂和普拉西多·多明戈、何塞·卡雷拉斯一起，被誉为“世界三大男高音”。1961年，帕瓦罗蒂在雷基渥·埃米利亚国际比赛中扮演《艺术家的生涯》中男主角鲁道夫，从此开始歌唱生涯。1967年，帕瓦罗蒂被指挥家卡拉扬挑选为威尔第《安魂曲》的男高音独唱者，从此声名节节上升，之后便持续活跃在国际歌剧舞台上。莫华伦视帕瓦罗蒂为自己的“偶像”，在刚到柏林德意志歌剧院的一段时间里，莫华伦还曾是帕瓦罗蒂的“预备演员”。接下来，莫华伦老师就将为大家讲述他心目中的“偶像”——帕瓦罗蒂。

帕瓦罗蒂可以说是我的一辈子的偶像。我是听着他唱片学唱歌长大的，当时还没有CD，上个世纪80年代听他的大唱片，除了《今夜无人入睡》里唱九个High C，《军中女郎》里也有九个High C，他唱绝了。他不是小号男高音的唱法，他是抒情男高音的，他的High C唱得很有震撼力，听着很过瘾。如果是小号男高音唱，是“挠痒痒挠不到肉”。他就是有个外号叫“king of High C”，就是“High C之王”，他的确是“High C之王”，年轻的时候非常棒。所以他就是抒情加戏剧男高音的典范。

说个小故事，我第一次听帕瓦罗蒂的演唱是1980年，1980年在夏威夷听他的个人演唱会。当时钢琴伴奏，他唱了很多经典的意大利歌曲，唱很规范的、经典的歌曲。到最后返场的时候，大概又唱了五首歌曲，很轰动，观众就不让他走，全部站起来鼓掌。最后终于唱《今夜无人入睡》，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现场。1980年也是他最当红的时候，当时他40多岁，不能用语言表现出他的声音有多美，以及那种金属性、美感、穿透力。

我当时坐在在夏威夷的剧院里，有2000多个位置里的最后一排，他的声音穿透力非常强，完美地表现了这首咏叹调《今夜无人入睡》。后来他在很多的电视节目、音乐会、包括世界杯现场都演唱过这首歌曲，这首咏叹调就变成家喻户晓的一首歌曲。没人叫它咏叹调，而像是一首歌曲《今夜无人入睡》（Nessun dorma），他把这首咏叹调唱活了。没有他这样的推广，咏叹调还没有那么流行。以前普契尼写完《图兰朵》之后的歌剧首演，这首咏叹调就已经火爆了。但是通过电视媒体，帕瓦罗蒂在不同的场合无数次地演绎这首曲子，它可以说是现在咏叹调里最为人熟知的一首。老百姓谁都知道《今夜无人入睡》，这是一首经典的代表曲子。

当时我1980年看到帕瓦罗蒂的现场演出，但是万万没想到，七年以后，我去了柏林歌剧院做一个青年歌手，就当了他的预备替身。预备替身是什么？就是他没来的时候，所有的排练我帮他排。他到了之后也看我在上面排，等到总彩排演出他再上去。他唱了L'elisir d'amore（《爱之甘醇》）里的角色内莫雷诺。他演了很多次，而且这些舞台的调度（stage），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他爱走哪里就走到哪里，他靠的是声音的美。

当时我和他工作了十天，演了五场。每一次他演出的时候，我都站在台边看着他唱。他很客气，每次都说：“走近一点，小男高音走近一点，听我怎么唱。”他说：“来这里，好好听我唱。”然后同时看他怎么下了舞台。他有种咬冰的技巧我觉得很有用，就是唱累了拿一桶冰咬，漱一下口，吐出去再唱。不像我们中国人喝热水，这是错的，千万别喝热水，喝热水反而使你的声带更加肿了，热上加热。需要用冰水来cool down一下（凉快一下），那才有用。

我记得很清楚，他每一次唱著名咏叹调《偷洒一滴泪》（Una furtiva lagrima），每一次演出都唱两遍，就是观众站起来不让他走，他只能唱两遍。他唱两遍完全是一模一样，并不是唱第二次会累，完全没有。他气息控制的技巧和声音位置的技巧非常松弛，还有他气息用得非常棒。

▲鲁契亚诺·帕瓦罗蒂

著名男高音歌唱家

摄影者未知

另外，他的歌唱线条非常美，意大利文叫legato，所以他唱得很好，我们听得也很舒服，不感觉他在很吃力地唱歌，他唱歌不费劲儿。因为他的腔体大，肺活量大，所以呼吸起来，一口气够长，非常有震撼力。一些并不是很著名的男高音声音比他还大，但是没他美。美声不代表大就是美，美是第一的，再加上有音量就完美了，只有美但是太小声也不行，只有大声不美也不行。要美，也要有音量，恰到好处，那才是厉害，帕瓦罗蒂这两方面都有，所以就是男高音之最。当时工作我很有幸能够近距离地接触帕瓦罗蒂，他可以说是大师，是上一个世纪最有代表性的男高音。

在中国演的歌剧大部分还是以意大利文为主。我也普及一下歌剧，歌剧有三大语言、三大派系。最早是意大利作品，然后是法国作品，最后是德国作品。德国自成一大派系，德国的瓦格纳（Wilhelm Richard Wagner，1813年—1883年，德国作曲家。开启了后浪漫主义歌剧作曲潮流）的作品也是其中的一大板块，很多德国的作曲家，还有德国的Operetta（轻歌剧），都是德文的一大派系。法文的作品，刚才说以《卡门》为代表的很多法国早期作品非常多，这些宫廷的音乐很多是法国的。在早期巴洛克时代也有英文的歌剧，那是为英国的皇帝演唱的。宫廷的歌剧 Handel（亨德尔）写了很多。但主要歌剧还是以意大利为主。

▲瓦格纳肖像

朱塞佩·蒂沃利绘，1883年

布里吉曼艺术图书馆藏

歌剧艺术也有很多不同时代，从Baroque（巴洛克）到Classic（古典主义），到Romantic（浪漫主义），到Modernismo（现代主义）等等，这几个时代出了不少著名作曲家，贝里尼（Giovanni Bellini）、多尼采蒂（Gaetano Donizetti）、罗西尼、威尔第，还有大家比较熟悉的普契尼。但现在大家不用担心，去剧院看演出都有中文字幕，每一句歌词唱什么都解释，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 焦阿基诺·安东尼奥·罗西尼肖像

图片源于：DeAgostini/SuperStock

另外，看歌剧第一还是听音乐、听美声。这是很重要的，在一个大剧院里，美声是不用麦克风的，它是插电的，乐队不插电，我们唱的也不插电。国家大剧院的2400多个座位是没有电声的。纯粹使用人的美声表现出歌剧的内容，大乐队在伴奏。你进去剧院里好好欣赏，美声的歌剧是非常震撼的。

我不同意一个说法：你要去翻看一本大百科或字典，看懂、看完之后再去听歌剧，当然那是最好的，但现在谁有这个时间？不过现在也有好处，手机一打开什么都有。比如贝多芬《第九交响乐》一打手机马上有介绍，一点儿都不难，一分钟你就可以把它看完，现在容易很多。以前还要去图书馆翻书查阅资料，现在不需要了，手机很方便。

如果你有这时间先记一下这个交响乐、歌剧大概讲什么，其实歌剧的故事，五分钟可以讲完，一个大的歌剧故事，有时三句话可以讲完。《卡门》用三句话可以讲完：唐·豪塞爱上卡门，后来变成土匪，但是卡门爱上斗牛士，唐·豪塞吃醋了，把卡门杀死了，就是这么简单的故事。

▲莫华伦饰演唐·豪塞

歌剧《卡门》

图片由主讲人莫华伦提供

听交响乐也一样，有时间就去看看作曲家的原意是什么，然后好好欣赏，作曲家对这个作品的要求，分析他是怎么写的，旋律是怎样被创作出来的。这是在有时间的前提下，正规的学习路径。没有时间的话，我我个人认为什么都不用准备就去听，听的时候你爱想什么就想什么，按你自己思维去想。其中有很多旋律变化，有快，有慢，有轻的，有欢快的，有慢的，也有悲哀的，交响乐里四个乐章里都有这些变化，因为它分快、慢板。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欣赏音乐，我觉得这样一点儿都没错。

所以古典音乐不要把它想得高不可攀，你去听交响乐，自己陶醉在旋律里，你想着自己的东西，你认为好与不好，这是无所谓的。你好好欣赏，闭着眼睛，等到休息时候，再看看原作曲家写的是什么，再想想自己想的和他所想表达的有什么差别，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

好的，这一节就先讲到这儿，本节中涉及的内容和图片，大家可以在文稿中查看。下一节，我来讲讲：歌唱演员和作曲家、乐团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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