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缘尽，“爱的结晶”该归谁？专家：爱孩子，就别演“夺子战争”丨海派爱情

婚姻中，人们把孩子称为“爱的结晶”。也有人说，孩子是一面“爱情的镜子”，一个家庭是否幸福，夫妻关系好不好，通过孩子这面镜子，都能看出来。

当夫妻之间的感情不幸破裂，走向离婚边缘，孩子的抚养权，往往也成为夫妻争执的内容。前段时间，上海籍著名演员赵有亮的去世，让人们再一次回想起了他主演的电视剧《夺子战争》。剧中孩子乔多多的命运令人牵挂，多多虽然眷恋无微不至照顾他的爸爸，但还是跟着妈妈去了美国，成了观众心中的意难平。

扮演“乔书铭”的赵有亮离世，续集《多多归来》迟迟未拍，牵肠挂肚的观众又一次聚焦离婚时的抚养权问题，掀起热议。

■《夺子战争》海报

今天与大家分享的抚养权归属案例，主人公是一个4岁小女孩萱萱。她的际遇和乔多多有些相似——爸爸妈妈离婚时都想要她的抚养权。萱萱从小跟着妈妈长大，但在离婚诉讼过程中，爸爸却一度把她从上海带回老家，随爷爷奶奶生活。好在经过一番周折，萱萱在本学期开学前重新回到了妈妈身边，再一次享受到了妈妈的倾心关怀。

北京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的刘勤勤律师，十几年来经手过近千个离婚案例，是相关领域的专家。她发现，离婚时，绝大多数夫妻都会争孩子抚养权，甚至不顾孩子的利益，上演抢孩子大战，对孩子心灵造成刺激。为此，刘律师借晨报平台，向有同样境遇的夫妻呼吁：“真爱孩子，就别演‘夺子战争’！”

高知夫妻离婚时，都想要“爱的结晶”

高知妈妈林欣（化名）离婚的原因很简单。女儿萱萱才八个月，林欣就被丈夫佟力（化名）家暴了。

佟力也是一名高知爸爸，林欣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挥起拳头，导致自己受伤。基于对家暴的零容忍，林欣当时就带着孩子从家里搬了出来，随后起诉离婚。

但林欣没有想到，为了争夺独生女萱萱的抚养权，丈夫佟力用起了拖延术：传票发到家里拒收，发到单位也拒收，法院工作人员上门找人，佟力躲着不见。

佟力很清楚，夫妻之间感情破裂，女方起诉离婚的，对于孩子的抚养问题，法院一般从有利于孩子抚养的角度出发，综合考虑双方的抚养条件和抚养能力，决定由哪一方抚养。而孩子年龄在两周岁以下的，一般会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女方。

对于林欣的第一次离婚起诉，佟力为了争孩子，推说自己不愿离婚，法院也没有判离。林欣第二次起诉时，佟力继续拖延和回避，终于等到萱萱年满两周岁。

孩子两周岁是一个重要节点，法院审判时会根据孩子的实际生活情况，比如跟随父母哪一方生活，来判决孩子的抚养权归属。

佟力的老家在北方某省。一天，乘着林欣不注意，他派了几个人，把一直跟随林欣生活的萱萱带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将孩子送回北方老家，交给自己的父母。之后，佟力回到上海上班，孩子留在北方，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突然失去一手带大的女儿，林欣崩溃了。她带着人赶到北方的公婆家，试图找到萱萱，但没有结果。老人听从佟力的指示，把孩子藏了起来。就这样，从两岁到四岁，林欣一直没能找到萱萱。

林欣与佟力，原本经济条件相当，都有自己的住房和稳定的工作、不错的收入。离婚诉讼过程中，佟力转移了自己的百万存款，以及某天刚刚收到的高额年终奖，意图不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分割。法官询问时，他只说是给亲戚看病用了，给姐姐投资了，或者给父母拿去了。

对此，林欣并没有追究到底。“钱财对我来说，并非最重要，我关心的是，我的孩子到底哪去了。这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两年没有看到她了，我真的不放心。”

佟力将萱萱带走后，考虑到萱萱没有跟随林欣继续生活，法院一审将萱萱的抚养权判给了佟力。对此，林欣表示不服，上诉到中院。好在中院法官非常重视这个案件，认为一审法院对于孩子抚养权的问题，没有说明依据和理由，因此二审发回重审。“虽然二审没有直接改判，但发回重审，这对我来说就是看到了希望。”林欣说。

“夺子战争”长达两年，母女最终重聚

佟力争着要女儿的抚养权，是因为他也舍不得女儿吗？来自佟力老家的信息否定了这一点。萱萱到北方后，佟力并不曾与她生活在一起，只是偶尔回当地一次，匆匆停留之后又走了，萱萱对爸爸并不熟悉。孩子小时候要按年龄段打疫苗，根据当地出示的疫苗本记录，萱萱的疫苗一开始是漏打，后来又发生了错打。

得知对方对孩子如此不负责，作为妈妈的林欣哭了，“萱萱跟着我在上海时，我都是按时给她打最好的疫苗。”案件发回重审时，林欣的诉求就是，希望孩子的抚养权能够重新判给她。为此，她甚至到医院做了绝育手术，表示自己此生只要萱萱一个孩子。“我有经济能力和物质条件满足萱萱的成长需求，会亲自照顾萱萱，我不会像佟力那样，把孩子丢给老人就不管了。”

案件发回重审后，一审法院综合考虑了林欣和佟力照顾孩子的实际情况，以及佟力将孩子做为留守儿童等因素，将孩子抚养权改判给了林欣。

佟力不服，再次提出上诉，案件两次经历二审。这期间，按照法院要求，佟力曾把孩子从老家带回了上海。林欣与律师排摸了佟力当前的居住地，找到了对口幼儿园，通过园方得知，萱萱是来这里上学了。

可是，还没等林欣见到萱萱，二审判决下达当天，萱萱又从幼儿园请假消失了。得知消息，林欣又一次崩溃：“老师说，萱萱又被她爸爸带走了。可是，二审明明判决萱萱的抚养权归我，为什么我就见不到孩子呢？”

林欣向法院请求，想看看孩子。佟力答应法院把孩子带到法庭上，可是转眼，连他自己都不见了踪影，更别说孩子了。法官找到佟力，佟力声称孩子被老人带走后，失踪了。“如果是失踪，你得报案。”法官对佟力说。但佟力似乎并不为孩子的“失踪”着急。法官几经追问，他才吐露真言：“我就是不想让女方看到孩子。”

好在法院查明事实后，以佟力干扰执法为由，要求佟力把孩子送回了林欣身边。

今年9月1日开学前，萱萱和妈妈团聚了，母女俩相拥流泪，泣不成声。林欣表示：“既然我生了这个孩子，就应该对她负责。她爸爸不能好好照看她，那么就由我做妈妈的来尽监护之责。我会好好地把她带大，让她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过上安定的生活。”

面对“爱的结晶”，请维持体面和尊重

新闻晨报·周到：作为律师，您见证了这场抚养权之争的过程，您的感受如何？

刘律师：上海人都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夺子战争》。我觉得，4岁的萱萱和剧中主人公多多一样，也经历了一场“夺子战争”。剧中，多多的妈妈为了争夺多多的抚养权，为了把独生子带到美国，联合家人，用了很多有违情理的手段。

这个案例中的爸爸佟力也一样，为了争夺女儿的抚养权，不惜把女儿带到老家藏起来，把女儿做为留守儿童，完全不是为女儿好。甚至在法院生效判决文书面前，仍谎称自己女儿“失踪”，这种行为都不是明智之举。

2021年6月1日出台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离婚时不得以抢夺、藏匿未成年子女等方式争夺抚养权。在离婚案件中，一方通过非正常手段形成的本人与未成年子女共同生活的事实，不能作为人民法院判断抚养权归属的考量因素。

所以，我也想在此呼吁离婚的父母，对孩子，父母离婚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千万不要打着爱孩子的名义，再次伤害孩子。

新闻晨报·周到：经历了这样的过程，孩子的内心是不是很受伤？

刘律师：肯定会。父母关系不好，乃至于离婚，对孩子不可能没有影响。所以，我们一向劝导走进婚姻的夫妇，慎重对待彼此，慎重处理家庭关系。生活在一起，日常矛盾是难免的，请大家尽可能及时化解，带着智慧处理问题，避免走到不可调和的一步。不管到哪一步，都不能拿孩子做筹码，孩子随哪一方共同生活，都还是双方的孩子。

新闻晨报·周到：案例中的家庭，原本是一个怎样的家庭？

刘律师：孩子的父母都是研究生学历，又是高中同学，走出校园之后各自在上海立足，后来又组建了家庭，各方面条件都相当。可惜，孩子的妈妈说，之前没有发现孩子的父亲有家暴倾向，分开也是不得已。

新闻晨报·周到：离婚时，对于孩子的抚养权，夫妻双方通常会有怎样的争执？

刘律师：绝大多数夫妻都希望自己能够获得抚养权。虽然配偶的感情破裂了，对孩子的感情还是在的。当然，也不乏有些家长，和这个案例中的爸爸一样，虽然争夺抚养权，却不去真的好好照顾孩子，只是为了争一时之意气。

新闻晨报·周到：面对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情况，您一般怎样引导当事人？

刘律师：当然，我们希望家庭最好不要破裂，孩子能同时拥有爸爸妈妈的爱。因此，对于还有破镜重圆希望的夫妻，作为律师，我会努力调解。

实在走到无可挽回的一步，我会引导当事人认真思考，究竟哪一方带孩子对孩子更好？孩子应该归谁，并不取决于TA是不是找我求助的当事人，而要根据孩子成长的需求去综合考虑。一般来说，我们会考虑孩子之前一直由谁抚养，如果抚养的一方确实尽心尽责，那么我建议孩子继续跟随这一方。

新闻晨报·周到：这个案例中，还有哪些经验和教训是值得吸取的？

刘律师：这个案例当中，萱萱的爸爸为了争夺萱萱的抚养权，采用了抢夺的方法，叫了一群人来，把萱萱从妈妈身边强行带走。这一点特别不好，对孩子的刺激和伤害是很大的。

后来萱萱的妈妈想要找回萱萱，我就告诉她，我们这边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抢孩子”，不然会对孩子稚嫩的心灵造成进一步刺激。因此，即便拿到了抚养权判决，我也让妈妈不要强行把萱萱从爸爸身边带走。最后，是法院让爸爸自己把萱萱送了回来。

在此希望，其他父母在遇到类似案例时，也能吸取教训。既然孩子是当初“爱的结晶”，既然父母双方都在乎孩子，那就应该以孩子的感受为先。即便父母分手了，在孩子面前维持相对的体面和尊重，对孩子的负面影响会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