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何似秋山好

春山何似秋山好，红叶青山锁白云。依我个人想法，春朝是要胜过秋日的，但是春山却是要逊秋山一段。春季还是去原野的居多，寻春踏青，看陌上花开，惬意非常。西湖边的嫩柳新桃和云山一般压枝盛开的早樱自是风光艳艳，就是路边星星点点的蓝花婆婆纳，抑或是米粒小的荠菜花也是别有一番风致，令人心生欢愉。但是到了秋季，天高地阔树木萧疏，却是让人无端生起一些豪情，不由地想登高。况属高风，山山黄叶，秋山的斑斓和高远确是春山不能比拟。

我不是好爬山的人。但是因为这个秋天一直赋闲，出门逛的日子多了，总不能一味“最爱湖东行不足”，有时便也爬几座山作一番游览。如果爬山有段位的话，那我就是个未入门的。杭州城里几乎随便一条山路对我来说都有惊喜。在山路上走着走着，西湖忽然跃入眼帘，或是钱塘江就在远方目光所及处横流。只是仍有那么几条山路，是我心里偏好的。说起来是粗浅的见识，但还是记录下来聊以自娱。

老和山到北高峰一段，是我在杭州爬得最早也是最多的一段。这段山路长度适中，难度不大，带着孩子也合适。它承载着我青春的印记，是有感情的一条山路。但因为过于熟识的缘故，反倒没什么可以说道。疫情的这几年，玉泉校区封闭，再也无法穿过教七上面的小门上山，只能从古荡老和云起的牌匾处爬起。二十年一晃过，当年山路上同行的那些风华正茂的伙伴散落各处，音讯了了。以前从北高峰直接下到白乐桥的次数居多。今年几次下山，却都是在山腰处拐进韬光寺，再下到灵隐。北高峰可远眺西湖，在韬光寺亦可。

十里琅珰一段，得说是多数杭州人的心头好。上口下口甚多，可谓四通八达。我以往从九溪五云山口子上的次数居多，经十里琅珰到龙井路茶人村一带下山。以前一直说十里琅珰，却没较真过到底哪十里才是。又一个“好读书不求甚解”。前阵子在梅家坞见到春娟茶楼旁有一座十里琅珰的牌坊，另一侧龙井村快到九溪那一段也有一座十里琅珰的牌坊，想见一头一尾两座牌坊连起来就是正宗的十里琅珰。网上查了下确实如此，这一段山岭名琅珰岭，所以才有十里琅珰的说法。这个秋天在这一带爬了两次山，一次为了看真迹寺的银杏，从云栖竹径上山，经过五云山顶的真迹寺，从梅家坞后山下。一次从虎跑旁的珍珠坞上山，上到贵人阁，再转到满觉陇下山。其实后面这段已经离十里琅珰较远，但山势连绵，又是相近的茶山风光，总觉得可以归为一处。杭州的茶山，大概也就龙坞可以和十里琅珰相媲美了。我一向喜欢茶山，磊落齐整的样子。茶山上散落三三两两的松树，尤显光风霁月，有宋元山水画的风致。

宝石山离家近，最近带娃爬得多。黄龙洞上山，也不到山顶，带着娃到紫云洞盘桓玩耍，乏了便原路返回。也可从白沙泉上去，经银鼓洞和金鼓洞，再上到乌石峰。乌石峰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根据山顶那一块乌青色大石头取的。不论是紫云洞或是金鼓洞，或是乌石峰，都有成群的老人聚着，或闲聊或锻炼。乌石峰顶的山石有一高处非常平整，似是人工开凿，对着西湖。带上茶水，在此处看书最好。乌石峰往北山路方向下去是穗庐一带。穗庐后方有一荒废露台，可远眺曲院风荷的玉带晴虹和雷峰塔，最近渐渐成了网红打卡点。我和阿宝开玩笑说，露台旁的老房子弃置着也浪费，如果租来经营咖啡馆，露台上再摆一些阳伞桌椅，生意应该会不错。黄龙洞上山，沿栖霞岭到岳庙下也可。或是经初阳台，沿抱朴道院和葛岭到北山路下也可。而游人最多的经典路线却是黄龙洞上，经初阳台，到蛤蟆峰，再从保俶塔下到保俶路。蛤蟆峰俯瞰西湖固然经典，惜乎人多。但凡天气晴朗，即使是工作日，在山路狭窄交会处也有迈不开脚的困窘。不过孩子比较喜欢攀爬蛤蟆峰，觉着惊险刺激。宝石山不高，爬着不累，甚至爬起来不大像爬山的样子，但终究比吴山和孤山要略好些。

吴山和孤山不太像山，即使有“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这样的诗句，在我眼里它们还是更像是两个土坡。吴山上面聚会的老人更多，伍公庙到城隍阁一段几乎就是一老年公园，一撮撮尽是饮茶打牌跳舞下棋的。即使走远一点抵达江湖汇观亭，亭子里也时常放着音响，老人们面朝西湖和钱塘江翩翩起舞。

满觉陇到龙井一段的烟霞三洞也可小爬。下雨天走公路，晴天可以走山路。烟霞三洞由下而上依次是石屋洞，水乐洞和烟霞洞。烟霞洞最为幽静，水乐洞自古吟诵留下的诗词较多，有“南山水乐洞，窈窈白云深”，“台池闲日月，泉石痼烟霞”等句。可是论游人还是石屋洞多些，洞外有茶室可饮茶赏桂，洞中多处贯通可上下攀爬。杭州新十景满陇桂雨的主要赏桂点便是在石屋洞。烟霞三洞逛完可以选择在杨梅岭或翁家山或龙井村饮茶吃饭，这几处饭馆甚多。

还有就是凤凰山到玉皇山一段。从万松书院上山，经凤凰山，过玉皇宫到福星观，再下行到南山路。福星观下方是著名的紫来洞——杭州的山洞是真多——夏季避暑甚好，可是天热爬山够呛。紫来洞前有开阔平地，可俯瞰八卦田，远观钱塘江。玉皇山上有许多特别的藤条，成人胳膊粗细，走地行空，四处攀援，有些直直地穿过山路而去，仿若成精一般。

前两周我还爬了一下南屏山和九曜山，竟是有惊喜。这两座山紧挨西湖，而我一直熟视无睹。其实无论是从断桥或是湖滨望向湖面，背景里的氤氲群山都会有它们。从长桥公交站上山转到净寺后方，山路两侧多植老松，树干皴裂呈龙鳞状。这段山路我一路独行没碰上游人，大概游人都被西湖虹吸走了。一直走到九曜阁。我原本以为是和贵人阁一样的亭阁，到了却发现这是一处茶室。茶室占了最好的位置，只在前方给游人留了两三平方的公共观景平台。平台上倒是挤了四五个人，扛着长枪短炮在认真拍摄。等他们走后我踱步过去一看，嚯，真是个不错的观景点。下方就是太子湾公园和花港观鱼，偌大个西湖平铺在眼前。九曜阁后方上行数十步倒是有个小亭子，亭子南望过去是玉皇山。然而玉皇山没有遮挡严实，透过两处山坳仍可以看见钱塘江蜿蜒在山后流过。

今年秋天爬过的山大概就是以上这些。其它像富阳安顶山，或是临安指南山，虽然也秀丽，但那都是车子直接驶向山顶，毕竟不算是爬山。而现在杭州初雪已落，随着气温下降，爬山的兴致也渐渐消减。晴天只想着在南向的阳台上煮茶看书，阴雨天就干脆躺被窝里不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