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瑶族服饰图腾崇拜和当代价值研究

彭嘉骐 刘亚平

（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一是体现先祖崇拜意识的龙犬图腾。龙犬图腾的样式可以分为瑶族服饰的整体造型和色彩设计。在整体造型上瑶族先民服饰通常采用“狗头冠”和“犬尾衫”，通过缠头巾、扎绑腿等服饰样式在造型上与龙犬的形态类似。比如头冠的顶部处理成尖角形状，象征犬的两耳。腰间通常用白色布巾进行装饰，两端处理成三角形，放置于两股上侧，寓意着狗尾形状，有头有尾，两相呼应，反映了瑶族人民追求龙犬昂扬、进取、勇敢的精神品质。在服饰色彩的处理上，多以青蓝色为基本色调，在领边、袖口等局部位置布以纹样，用色丰富，通常采用红黄蓝三原色和黑白两极色，寓意着对远古传说中的五色犬盘瓠的尊崇和纪念。二是体现自然崇拜意识的动植物图腾。瑶族人民一般生活在湘西和湘南的重山峻岭之中，民族服饰中的图案元素多以当地动植物等自然元素为蓝本进行提炼。如太阳纹、鸟兽纹等元素经过瑶族人民的创作和积累以美的形式融入日常服饰之中，这不仅是对美的追求，而且承载着瑶族人对于自然的敬畏之情。瑶族与汉族在交流的过程中，逐步吸收了寓意祥瑞之象的梅、兰、凤、狮等纹样，这些动植物元素在服饰中演化成形式多样的几何纹，同时又具备地方特色，体现了瑶族人民的聪明才智和朴素的审美情趣。

一是二方连续造型。瑶族服饰的图腾纹样通常采用二方连续的图案组织形式。在图案的组织过程中，首先选取一个单位的纹样，随后将这一个单位纹样通过上下或左右两个方向依次连续排列，形成了极富节奏感和韵律感的竖式或横式的带状花边纹样。在瑶族服饰领边、袖口、襟缘、裤脚、胸襟等位置，二方连续使用的频率非常高，通常采用垂直式、散点式、波纹式的组织方式与大小面积的不一纯色或者是衣服底色形成错落有致、繁简穿插、疏密相成的艺术效果，色彩对比强烈，不仅增强了视觉美感，并且形成了与汉族迥然不同极具视觉特色的装饰特征。二是几何纹样造型。瑶族服饰的图腾元素主要以几何形态出现，如矩形、圆形、三角形、菱形等，有些形态与其他少数民族以及汉族有着共通之处，比如在瑶族织锦中经常出现的回纹、云雷纹、矩形纹等形式。这些元素之所以以几何形态出现，首先是受到瑶族的织造工艺的限制，多以经纬组织的形式呈现，其次是几何纹样自瑶族先民传承下来，已经演化出独具魅力的形式语言，深深地扎根在瑶族人民的基因之中。几何图形呈现的抽象之美，摆脱了具体物象的物理限制，图形语言从客观走向主观，更加自由地表达了民族情感。

瑶族龙犬图腾对于服饰来说不仅仅只是图案的装饰，而是可以溯源到瑶族人民信奉的共同祖先，从本质来说是一种先祖崇拜，寄托着瑶族人民对于文明和文化血缘的自我认同。瑶族服饰从整体形态，以“狗头冠”和“犬尾衫”的设计要素象征和隐喻其为盘瓠龙犬的子孙后代。龙犬图腾寄托了瑶族人民自我认同的精神信仰，主要是通过三个层次得以体现的，一是先祖崇拜中的生命崇拜，从瑶族《评皇券牒》中的传说可知，盘瓠与公主成亲生下“六男六女”，分别成为瑶族十二姓的祖先，然后通过十二姓子嗣开枝散叶繁衍到今，而盘瓠龙犬则成为瑶族共同认可的生命源起；二是先祖崇拜中的英雄崇拜，与生命崇拜不同，英雄崇拜继承了盘瓠龙犬的精神气质，瑶族人民以先祖盘瓠为榜样追求勇敢、勤劳、城实等品质，赋予了瑶族人民独有的精神特质；三是神灵崇拜，龙犬图腾在瑶族人民心目中得到升华，成为一种超越自然现象的神灵，使龙犬成为保护人民的自然神，满足了人民趋利避害追求幸福的内在心理。

生殖和繁衍是每个民族永恒的主题。先古人类选择蛙、鱼作为器物的装饰元素，是因为蛙和鱼有着极强的繁殖能力，其作为最初的图腾承载着人类对于生存和繁衍的欲望。其后，随着图腾的发展，自然界类如石榴、葫芦、鼠（民间称为子神）呈现多子属性的生物也开始纳入到表达繁衍和生殖崇拜的图腾之中。在瑶族服饰语言中除了特定的图腾元素表达繁衍的意识之外，还会利用特定的表达形式，比如多以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形成水平或垂直的带状纹样在局部位置进行装饰，选择最小的单位纹样在上下或左右位置进行反复排列，呈现连绵不绝、无穷无尽的视觉形态，在意义上传递出生生不息、长荣繁盛的心理感受。纹样多采用连续图案，除了生产工艺的限制以及对效率的追求，隐含在形式背后的对于生殖和繁衍的崇拜意识应该是最主要的心理原因。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又反作用于内容，无论是表达繁衍意识的图腾元素，还是体现生生不息的连续图案排列形式，都可以显现湘西南瑶族人民对于繁衍和生命的尊崇。

在瑶族传统民族服饰中，大量吸收和借鉴了汉文化“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图形样式，经常采用寓意吉祥的物象作为装饰元素，如寓意吉祥的各类民间传统元素：百鸟朝凤、凤麟呈祥、鸳鸯贵子、和合万年、吉庆有余、五子登科等。这些图腾纹样在整个中华民族当中都有着共通的寓意，表达了各族人民对于幸福美好生活的希冀与追求。在中华民族审美意识中，特别钟情于成双成对和造型圆满的事物，这不仅体现在视觉艺术之中，在音乐、诗歌、戏剧等艺术题材中也存在着相同的审美意识。一段音乐的完整性，一首诗词完善的起承转合结构，一出戏剧大团圆结局都是这种意识的外化体现。在瑶族服饰的装饰艺术中，这样的处理手法更是司空见惯，在内容上往往采用谐音的手法，如花瓶和如意图形组成平（瓶）安如意，大象与万年青图形组成吉祥（象）万年，松、竹、梅组成岁寒三友等，在构成形式上将不同元素处理成圆形、方形、菱形等简约的几何形。瑶族服饰选用吉祥图案作为装饰元素，体现一种浸润骨髓的图腾的崇拜，体现了中华民族共同的集体记忆，深植在中华民族每个人的DNA里。

中华民族不是单一的民族，而是多民族的集合体，只有保留民族的多样性和自我认同感，才能有效建立各民族的自信心，从而更有力地促进中华民族整个大家庭的团结和融合。瑶族服饰体现了瑶族人民共同的文化财产和文化基因，体现了一种文化的独特性，这种独特性彰显了瑶族人民对于自身的认同感。中国的文化推崇“和而不同”，真正的融合是在不同的文化基础上找到联系点和相似点，从而达到彼此的共识。瑶族服饰无论图腾图案、工艺材料、文化隐喻等方面都有着自身的特色，通过这些特色的强化并推广到瑶族人民的物质和精神文化中，特别是融入到瑶族人民现代服饰中，这样将会极大增强瑶族人民对于自我身份的认同，产生民族自豪感，从而促进对民族文化进行活态保护，更有效地保留民族多样性。

瑶族服饰和其他民族服饰一样历经千年的沉淀和发展，是瑶族人民审美情趣的集中体现。服饰上的图腾元素是长期的观察和提炼的结果，体现了瑶族人民善于观察自然、提炼自然元素的天分和才华。图腾元素在审美情趣上，造型丰富，色调强烈；在工艺选择上，运用刺绣、挑花等综合工艺，层次分明，造型生动传神。瑶族服饰图腾元素不仅只是简单的视觉呈现，隐藏在视觉背后体现出来的是瑶族人民独有的文化。这种文化既有自身的独立性，同时也兼备了汉族以及其他少数民族的个性，体现了几千年来多民族交流的结果。在现代民族文化交流活动中，通过瑶族与其他民族展开交流合作，探讨服饰新文化、新工艺、新民族图案的创造，各民族之间相互借鉴，相互学习，可有效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交流。

中华民族中的每个民族都对“龙”的图腾有着共同的信仰。在瑶族服饰中，龙犬图腾是龙和犬的结合，龙图腾是属于最高的自然神，每个民族在发展的过程中都将自身的本土图腾与龙的图腾进行相应的融合，以达到皆大欢喜的目的。龙犬图腾本质是将犬图腾和龙图腾进行结合，既满足了本土的自然神，又顺应了最高的自然神。瑶族服饰整体造型体现出来的龙犬图腾，集中体现了民族之间都渴望团结融合的内在心理。民族的团结融合是大势所趋，是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借助瑶族服饰中龙犬蕴含的龙图腾的观念，寻找和建立民族和国家间的联系，从而有效推进民族融合的伟大事业和伟大征程。

湖南瑶族服饰是湖湘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服饰中图腾崇拜反映了瑶族人民独有的精神内核。梳理和挖掘图腾的语义内涵不仅可以对瑶族服饰进行文化意义的“活态”保护，并且对于民族文化复兴和民族团结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