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经济转型的启示

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聘研究员　邓宇

长期以来，中东欧经济转型一直是学界研究领域，其中以波兰最为典型。该国经济转型实践取得了较好成果，探索出兼具自主性、稳健性和灵活性的发展模式，在扩大对外开放和寻求外部发展空间方面开拓了新路径。波兰的经验有着深刻的时代烙印，不仅找到了适合自身国情特色的发展道路，而且抓住了地缘政治变迁带来的机会窗口，成功地融入全球化进程。

须注意的是，当前波兰经济转型面临的内外形势渐趋复杂，面临着国内高通胀、外债规模偏高等问题，外部则受到俄乌冲突的影响，如何加强宏观政策调控，改善内外部发展环境，将成为未来一段时期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展望未来，波兰经济仍有较强发展韧劲，稳健、务实的政策选择将有利于应对可能出现的内外部不确定性冲击。中长期看，波兰的经济发展前景仍将好于其他中东欧国家，但未来要跨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会面临更大的挑战。

一、扩大开放融入全球

从计划经济逐步转向市场经济。波兰在“二战”后实行计划经济模式，1989年“东欧剧变”后波兰启动经济改革，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早期波兰的经济改革并不成功，“休克疗法”（shock therapy）在短期内引发了国内经济剧烈波动，1990-1991年波兰的经济衰退超过20%。随后，波兰优化改革方案，实现平稳过渡，并依托德国等经济、技术投资实现了较快增长。特别是在加入欧盟后，波兰的经济转型取得了实质性进展，连续二十多年保持较快增长，成为欧盟成员国经济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之一。2020年波兰的经济总量升至欧盟第六位，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欧洲经济之虎”。

扩大开放融入全球化进程。波兰位于欧洲中心地区，地理区位优势突出。为吸引外资投入，1994年波兰实施经济特区法后，陆续在全国16个省共设有14个经济特区（SEZ），提供包括免征所得税、房地产税以及具有竞争力的土地价格等条件。为拓展外部发展空间，波兰陆续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1995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CED）（1996年）和欧盟（EU）（2005年）等重要组织，为波兰提供市场经济改革政策建议，建立起比较完善的市场经济法律，帮助波兰发挥劳动力成本较低、较大国内市场等比较优势，与欧盟主要经济体建立稳固的经贸关系，获得了更有利的外部资源，为经济增长创造了稳定的外部环境。

二、市场经济孕育中产 推动内需

其一，以改革共识促进经济体制转型。二战后实效计划经济，直到1990年代才正式启动市场经济改革，在此过程中十分注重改革共识和民意，主要表现在两个层面：一方面，波兰的工会组织拥有较强的话语权，公有资产分配相对合理，工人阶层普遍受益，培育了大量中产阶级，支撑了国内市场需求；另一方面，波兰拥有较完善的法律制度，特别是1990年波兰颁布《私有化法》并于1996年进行了修改，为经济改革提供了法律依据。得益于经济转型取得的显著成绩，波兰的经济改革共识得到进一步强化，创造了连续二十多年中高速增长的“奇迹”。

其二，坚持稳健且灵活的经济改革导向。二战后波兰在经济理论方面有较多创新。特别以兰格为代表的波兰经济学者肯定了计划经济在特定时期的特殊作用，为波兰转向市场经济提供了理论镜鉴。1980年代以格热戈日．科沃德科为代表的经济学者致力于东欧经济转轨研究，围绕消费市场、制定经济规划以及控制通胀等提出了许多改革建议，为波兰“休克疗法”后经济“软着陆”和后来的经济转型提供了理论支持。

其三，致力于利用外部条件发展比较优势。转型时期，波兰的经济转轨政策比较灵活，并未局限于颇具争议的“休克疗法”，而是依据经济状况和产业部门效益分阶段进行改革，并以开放市场、吸引外资及获得外部援助等方式创造利用外部有利条件获得比较优势。1990年代中期至欧盟成立前后，波兰经过持续经济改革建立了比较成熟的市场经济体制，营商环境优渥，从而在欧盟成立后迅速获得了欧盟主要成员国的认可，经贸和投资往来紧密。

三、增技术研发 推动产业转型

外部发展环境虽存在不确定性，但存在新的发展机遇。经过三十年改革，波兰深度嵌入全球化产业链分工体系。世界银行数据显示，1995-2021年间波兰的贸易额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从78.38增加至161.91%，增幅超过106%，对外依存度颇高。面对大国博弈、俄乌冲突及美国货币政策紧缩等多重因素覆压，预计波兰的经济增速将可能放缓，海外需求走弱将拖累出口增速，美元接连加息加剧外部融资风险。但同时，波兰所面临的外部发展机遇也不少。近年来，波兰加大了与中国、东南亚等非欧国家的经贸合作，积极开拓外部市场，加入“一带一路”倡议，持续成为中国在中东欧地区最大的贸易伙伴和最大的出口市场。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对波兰商品进出口总额为421.2亿美元，其中出口和进口分别为365.78亿美元、55.42亿美元。从未来趋势看，波兰将加快融入中国和东南亚等新兴市场，扩大双边投资和贸易规模，并且在中欧经贸全面互联互通中发挥积极作用。

科技与能源革命广泛兴起，将催生经济产业转型升级。近年来，波兰加快推动经济产业升级，扩大了对电动车、核能及清洁能源的投资。去年波兰推出了面向2040年的能源政策，预计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将占最终能源消耗的至少23%，温室气体排放量比1990年减少30%左右，到本世纪40年代中期在两个地点建造六座反应堆，同时计划到2026年投入约142亿美元，用于可再生能源和清洁能源设施建设。目前，除了欧盟主要汽车制造企业加大在波兰的零部件产业链布局外，中国和韩国企业增加了在波兰的电池材料等投资，预计将推动波兰成为欧洲汽车行业的主要制造中心，并在全球电动车占据一定份额。但由于波兰主要依靠能源和原材料出口贸易获得贸易顺差，制造竞争力并不强。世界银行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波兰的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17.13%，较1995年的19.38%的高点小幅下降，与匈牙利、捷克以及白俄罗斯相比还存在差距，同期捷克和白俄罗斯数值均超过20%以上。波兰要实现能源转型和建立制造中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除了增加技术研发投资外，还需要增强制造能力。

四、参与“一带一路”拓外部发展

波兰的经济转型经验表明，渐进式改革是后发国家走向市场经济的重要路径，扩大开放有利于创造更大的增长机会。作为身处复杂地缘政治的波兰而言，过去的转型经验表明，应对和处理地缘政治关系的微妙平衡直接关乎到经济转型的成败。波兰的多次成功转型既是顺势而为，也具有很强的自主性。

对外方面，波兰既要避免陷入地缘政治危机，防止冲突局势蔓延，也要平衡好与世界大国的关系，避免“选边站”，积极拓展外部有利的发展环境。多年以来，中波经贸关系发展日益紧密，波兰积极参与共建“一带一路”，成为“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国家，为其拓展外部发展空间提供更多机遇。

对内方面，波兰要谋求下一步的经济转型必须作出正确的选择，否则可能落入“中等收入发展陷阱”。世界银行统计显示，2021年波兰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GNI）超过1.5万美元，人均GDP达到1.8万美元，处于跨入高收入国家的重要时期。

目前波兰面临“高通胀、高债务、高利率”及可能出现的经济下行等压力。同时，波兰的经济转型虽然比较成功，但自身的经济产业结构还存在发展不均衡问题，科技创新相对薄弱，与中等发达国家匈牙利、高收入国家捷克等前东欧转型经济体相比，波兰的科技和产业竞争力还有待加快提升，挖掘内生性增长潜力将成为未来能否实现成功转型的关键。

（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原标题：金融观察/波兰经济转型的启示

来源：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