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KUS”掀起巨浪，核潜艇里的美英澳算盘

据美联社2021年9月15日报道，美国总统拜登、英国首相约翰逊和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在一场线上会议上宣布：三国将新成立一个名为“奥库斯”（AUKUS）的三边安全集团。其中最为引起关注的计划是，英美将协助澳大利亚打造核动力潜艇。

消息一出，全球哗然。

澳大利亚政府9月16日进一步表示，未来更多的美军将在澳大利亚轮调部署，而“奥库斯”也会在导弹与弹药开发方面进行合作。

这场合作不仅引起了盟友的“愤愤不平”，还让多个邻国感到隐隐不安。

这背后，美英澳到底在图啥？

当地时间2021年9月15日，美国华盛顿，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三国领导人发表联合声明，三国将建立名为“AUKUS”的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在该框架下的第一项任务即帮助澳方发展核动力潜艇。该声明称，此举旨在加强三国的安全和防务能力，深化信息技术共享，推动安全和防务科技、产业基地、供应链深度融合，特别是显著深化一系列安全和防御能力方面的合作。（人民视觉/图）

关于“奥库斯”

“AUKUS”安全合作协议由澳大利亚、英国、美国的英文缩写组合而成，目前只是由三国首脑在声明中提出的一个构想，并未正式签约。

该协议的第一要务，就是美英要为澳大利亚提供一支核动力潜艇舰队，并在未来18个月内找到实现这一目标的路径。如果实现，澳大利亚将成为美英法中印俄之外,第七个拥有核潜艇的国家。

在社交平台上，英国网友Adrian将这场秘密讨论比作“谍战场景”，形容其“简直就像约翰·勒卡雷小说中的场景”。

据英国《每日电讯报》9月19日报道，美英澳三国其实在2021年6月的G7峰会期间，就已敲定合作细节。报道称，有关“奥库斯”以及潜艇交易的文件，在英国白厅被列为“最高机密”，讨论仅限在内阁办公室简报室内进行，就连英国政界也仅限少数人知晓。

“在美英澳正式公布相关决定之前，核潜艇协议是唐宁街10号最大的秘密。”英国《泰晤士报》9月19日如是报道。当英国首席海务大臣、海军参谋长拉达金（Tony Radakin）应邀与澳大利亚海军司令努南（Michael Noonan）会晤时，他没料到对方会探问，英、美是否能协助澳大利亚打造核动力潜艇。

“这可能是自二战以来，这三个国家之间最重要的安全协议。”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张家栋教授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

英媒《每日邮报》报道，约翰逊在G7峰会上就已和拜登、莫里森讨论过有关潜艇的事宜。约翰逊的一名发言人还补充说，“这不是仅靠一次会议就能完成的，这项工作已持续数月之久。”

这一举动也仿佛打开了核扩散的“潘多拉盒子”。军事专家凌寒认为，这将对世界和平与安全产生了颠覆性影响，对亚太地区的战略安全平衡产生巨大破坏。

“这是要以新的方式连结美国现有的盟友与伙伴。”在9月15日的记者会上，拜登在白宫东厅这样表示。

虽然澳大利亚的核潜艇是该协议中最大的军事项目，但“奥库斯”还将涉及共享网络能力、人工智能、量子和其他海底技术。在白宫发表的联合声明中，美英澳称将深化信息技术共享。莫里森兴奋地表示，这项计划将让“澳大利亚与英国和美国的伙伴关系达到新水平”。

有意思的是，据美国“政客”新闻网站报道，就在宣布成立“奥库斯”集团的记者会当天，拜登在发言当中想称赞一下莫里森，但忘记其名字，最终指着对方吭哧了半天，喊了一声“伙计”。

被喊“伙计”的莫里森，还是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法国一艘萨芬级潜艇正在建造中。在与英美达成新的盟约后，澳大利亚随即宣布终止与法国签署的一份“战略伙伴”合同，在该合同中，法方承诺向澳方提供12艘新一代常规动力潜艇。（人民视觉/图）

各自的算盘

据路透社9月19日报道，莫里森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不后悔这个将澳大利亚的国家利益置于首位的决定。”他表示，这将帮助澳大利亚更好地对抗印太地区的新威胁。

在与英美达成新的盟约后，澳大利亚随即宣布终止与法国在2019年正式签署的一份“战略伙伴”合同，在该合同中，法方承诺向澳方提供12艘新一代常规动力潜艇。

“毁约”将花费多少钱？

据《澳大利亚金融评论报》报道，这份合同金额约900亿澳元（约合699亿美元），加上为购置新的核动力潜艇而必须支付的费用，“账单可能是非常沉重的”。

宁可赔付高额违约金，也要宣布跟美英合作。作为新盟约的直接受益方，澳大利亚或许有自己的“算盘”。

表面上看，取消这笔900亿澳元的潜艇大合同，主要原因是抱怨法国造船厂海军集团的交货速度太缓慢。澳大利亚政府向媒体表示，印太地缘政治竞赛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但所有潜艇全部交付要到2054年。

据美联社报道，在会议后发布的公告中，三国称澳大利亚本土将不会部署核武器，但会获得核潜艇，以防范未来的威胁。

“如果项目落实，它将使澳大利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拥有核潜艇但没有核武器的国家。”海军专家李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据英国媒体BBC报道，该协议所涉及的核动力潜艇比常规动力潜艇速度更快，且更难以被发现，它们可以在水下停留数月，携带并发射射程更远的导弹。

不过，由于澳大利亚方面工业基础薄弱，目前三方也暂时无法确定，何时能帮助澳大利亚获得核潜艇，以及建造多少艘的进度计划。会议没有提及新的核潜艇将以目前的核潜艇为蓝本，还是全新设计一个新的构型。

美国在阿富汗的撤军事件，让其国际信誉受到严重质疑。“向澳大利亚提供核动力潜艇，有助于维持和提高美国在印太地区的威慑力。”李杰表示。

作为回报，澳大利亚则允许美国在该国驻军。

据英国路透社9月16日报道，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国防部长奥斯汀当天在华盛顿与澳大利亚外长佩恩和防长达顿举行会晤。奥斯汀和达顿在会后的联合记者会上宣布，美澳将继续扩大军事合作，双方同意加强美国在澳大利亚的军事存在。

达顿称，美国和澳大利亚会“显著加强”军事方面的合作，这将通过在澳大利亚轮流部署各种类型的美国军用飞机、加强空中合作等手段进行，从而深化两国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联盟活动”。

“我们还建立了联合后勤保障与维护的能力，以支持未来进一步升级的军事活动，这包括对澳大利亚潜艇和水面战斗舰艇的后勤保障。”达顿说。

加入“奥库斯”，强化与美英的伙伴关系以争取更大的战略主动，才是澳大利亚的盘算。

而对英国来说，加入这一安全同盟，进一步证明了约翰逊在英国脱欧后与美国紧密结盟的决心。“在安全、情报共享和军事技术这样的敏感领域，英国仍是比法国更优先的合作伙伴。”张家栋说。

当地时间2019年7月1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走出法国新潜艇。美英澳三国宣布建立三边安全伙伴关系，其中包括帮助澳大利亚获得核动力潜艇。法国外长和国防部长对此发布声明表达了不满。（人民视觉/图）

盟友很“受伤”

这场“巨浪”掀起得很突然，令很多国家感到震惊，甚至愤怒。

在与拜登和约翰逊宣布协议的视频会议上，莫里森甚至没有提到法国。美英澳三国这一预谋已久的合作计划，盟友法国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如今才遭受重重一击，倍感“受伤”。

据法新社报道，法国一怒之下取消了原定于9月17日晚在驻美国大使馆举行的庆祝美国独立战争240周年活动，并召回驻美澳两国大使。

“我们感觉被愚弄了。”英国《卫报》9月20日报道，法国驻澳大利亚大使泰博离开堪培拉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是看了媒体报道，才得知澳政府撕毁合同的决定。

除了法国以外，欧盟也同感震惊。

9月16日，欧盟刚刚公布了一项促进欧盟与印太地区经济、政治与防务关系的新战略。他们在发布这项消息前，并没有听说“奥库斯”的合作。

据法新社报道，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博雷尔（Josep Borrell）向媒体表示：“这种性质的协议需要一定时间讨论，但尽管如此，欧盟并没有被咨询。”

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都是“五眼联盟”的成员，但另外两个成员加拿大、新西兰却不在“奥库斯”中，这一细节引发外界高度关注。

“五眼联盟”是由五个英语国家所组成的情报共享联盟，定期交流关于网络威胁和一系列恐怖主义威胁的信息。“奥库斯”就是在情报交换的基础上延伸到军事层面。

这次加拿大和新西兰没能入选，反应也各不相同。

加拿大《多伦多太阳报》以“加拿大被美国领导的新安全同盟排除在外”为题报道了此事，字里行间酸意甚浓。

新西兰则希望与“奥库斯”保持距离。该国总理阿德恩称，15日晚间莫里森已经告知她研发核潜艇的决定。但她表示，根据1984年制定的“新西兰无核区”政策，新西兰将继续限制部分或全核能驱动舰艇进入该国领海。

不少澳大利亚专家对澳外交和地区局势表示了担忧。澳大利亚弗林德斯大学高级讲师罗曼·法蒂撰文指出，澳法伙伴关系不太可能在短期内好转，澳方还可能受到法方经济和外交报复。

但是美国在亚洲的最重要盟友日本却对此感到高兴。因为这一新军事结盟将打破印太地区现有的军事平衡，使其朝有利于美、日的方向倾斜。

“奥库斯”宣布打造8艘核动力潜艇，也让朝鲜、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等国感到不安。多国舆论都对核潜艇合作表达了以下担忧——印太地区将被拖入军备竞赛漩涡，损害国际核不扩散努力。

据“天空新闻”澳大利亚频道9月18日报道，澳大利亚与美国达成最新防务协议的余波仍在持续，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莫里森前往印尼首都雅加达的行程被取消。报道称，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此前曾对澳大利亚用核潜艇武装澳军的计划表示担忧，他“对该地区持续的军备竞赛深感担忧”。

“美国已形成更宽广的战略，来应对21世纪最大的挑战。”张家栋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如今，美国的盟友版图或许正在“重新洗牌”。有日本、韩国、泰国、菲律宾等亚洲传统盟友，也有印度、印度尼西亚、越南等新盟友，还有“四方安全对话”机制（由美国、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组成的非正式伙伴关系），以及新的三方安全协议。

尽管拜登政府宣称此举“不针对中国”，但路透社报道分析认为，这是西方盟国在军事和技术领域打压中国崛起的又一举措。

对于美英与澳大利亚建立军事合作并向澳提供核潜艇的行为，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9月16日在记者会上回应称，美英两国将核出口作为地缘政治博弈的工具，采取“双重标准”，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径。

南方周末记者 王瑭琳 南方周末实习生 徐家宜 侯雨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