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名家杜近芳：梅兰芳亲传弟子，身世凄苦丈夫早逝，不久前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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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近芳

“白发梨园，青衫老传，试与留连听……”光绪年间至上世纪50年代，梨园戏曲亦如现在的流行歌曲般受人追捧，京剧则更是个中翘楚。

除了梅兰芳、程砚秋等几个祖师级的戏曲大师外，“杜近芳”也是人们口中常常提及的一位。

杜近芳原名陈玉华，打出生起其不知名姓的生母就撇下了她。所幸襁褓时期的她，被以唱戏营生的陈喜光一家收养，才免于流落街头。

孩子虽非亲生，但陈喜光对这个“女儿”可谓十分喜爱，自己外出表演时也常把她带在身边。

杜近芳

也许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杜近芳打小就展现出了唱戏的天赋。

当时陈家有规矩，孩子3岁就要开蒙读书，可杜近芳老是背不出来，之后她便自己想了个办法，以唱戏的方式来记，就比从前学得轻松多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陈喜光才注意到她对唱戏有独特的兴趣和天赋。随后便将她送去了专业的戏班学戏，自己偶尔也会指导一二。

杜近芳的戏剧人生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3岁开始学戏，6岁时第一次登台表演，出演《贺后骂殿》中的贺后时，杜近芳就一点也不怯场。

按老话来说，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杜近芳

杜近芳在陈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可惜后来陈家败落，陈喜光嗓子也坏了，不能支持她继续学戏。

无奈之下，只能将这颗掌上明珠，转卖给了专门靠小孩唱戏赚钱的杜菊初。

杜菊初以义女之名收下了当时12岁的杜近芳，为其改了现在这个名字，让她边学唱戏边跟着戏班子辗转各地卖艺。

少时被转卖，常年跟着戏班把头四处卖艺，这些事迹听来便已是让人忍不住觉得杜近芳身世凄苦，但她的身世还远不止这个坎坷程度。

坊间有传闻说，杜近芳“可能是梅兰芳与孟小冬的女儿”，所谓无风不起浪，之所以这么传，还是有重要原因的。

孟小冬与梅兰芳

其一是杜近芳的长相实在太像梅兰芳了，当初杜菊初给她取“近芳”这个名字时也是因她眉眼间十分像梅兰芳。

而到后来杜近芳有幸拜入梅兰芳门下，梅兰芳对她也是格外的照顾。

其二是杜近芳出生的时候，正值梅兰芳与孟小冬分手之际。

而在孟小冬晚年，有香港媒体报道说，孟小冬曾对自己挚友吐露过自己在北京生了个女儿，但她当时因和梅兰芳分手，心里置气就将女儿送了人。

除此之外，《人民日报》的记者金凤，曾在自己的书中写过：“我也听说，梅兰芳同志临死前对组织坦白了他的秘密，要求组织上谅解他，好好照顾她和孟小冬的女儿”。

金凤做记者多年，品性俱佳，接触过很多文艺界的人，想来是不会写一些无中生有的事。

不过此间种种，谜底究竟为何，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因为在杜近芳对这些消息有所耳闻时，也曾赴台湾找过孟小冬，但等打听到孟小冬消息时，才得知她已经过世多年了，所以真相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孟小冬和梅兰芳

俗话说得好“否极泰来”，四处卖艺的生活虽艰苦，可也正是由于这么频繁的登台，才让杜近芳唱戏的功力更为深厚，逐渐赚到了些名气。

而后没过几年，她就被人称“通天教主”的王瑶卿相中，收入门下学艺。

王瑶卿还有个侄子，名唤王少卿，人称“音乐圣手”造诣颇高，不仅发明了京二胡，还常年为梅兰芳操琴。

在杜近芳拜入了王瑶卿门下后，王少卿也深觉这是颗好苗子，便主动教她梅派戏，与叔叔一道培育她。

有两位大师的指导，加之自己也勤勉，杜近芳很快就在京津城中显露头角。

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时，杜近芳也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新气象。

王瑶卿

那年秋天，李少春、袁世海应天蟾舞台之邀，准备自己组班赴上海献艺。

这次表演，李少春的重点剧目是《野猪林》，但剧中林娘子的扮演者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正当他抓耳挠腮之际，有人推荐了杜近芳，两人一看她的扮相、唱功，当即定了下来。

能跟着两人一同“起灶”，杜近芳也十分高兴。

王瑶卿见爱徒要远去上海打拼，便在临行前给了杜近芳一封推荐信，嘱咐道：“这封信带给畹华（梅兰芳的表字），到上海就拜他为师吧。”

杜近芳一听这话可吓坏了，误以为王瑶卿这是不打算再教她了，便缠着师父立字据，让他许诺以后还教自己。

杜近芳《野猪林》剧照

王瑶卿当即失笑，称：“我教了一辈子戏，都是别人给我写字据，我给你写什么字据”？

话虽这样说，但年仅17岁的杜近芳执拗得很，王瑶卿不写，她就日日说这事。

最终，王瑶卿也是躲不过徒弟缠，哭笑不得地写了保证，杜近芳这才安心地南下闯荡。

到了上海之后，杜近芳立马就去了梅宅。

既是要认新师傅，自然得让师傅有深刻的印象才行，于是古灵精怪的她一改寻常人恭谦拜师的常态，而是先拿出了张《霸王别姬》的剧照请梅兰芳辨认。

梅兰芳第一眼还以为那上边的人是年轻时的自己，反倒是其妻子，指出了衣饰略有区别，梅兰芳这才发现照片上的人其实就是杜近芳本人。

梅兰芳和杜近芳

如此巧妙的初见给梅兰芳留下了非常难忘的印象，可收徒一事他向来谨慎，还是决意看过杜近芳演出后再做决定。

届时杜近芳在上海虽是初来乍到，没有群众基础。

但是金子就总会发光，《玉堂春》、《野猪林》、《霸王别姬》，三出戏演下来，已足够让她名扬上海滩，天蟾舞台更是70天客满。

梅兰芳看着舞台上耀眼的女娃娃，心中十分满意，便爽快地应了收徒一事。

对于拜师收徒，梨园照传统需“摆支”，也就是办酒席。

可当时杜近芳唱戏的收入全在杜菊初手里，身上根本没钱，梅兰芳不舍得放过这个好苗子，就自己贴钱给她办酒，还差人给她做了身旗袍，买了新鞋。

自此，杜近芳便正式地立雪梅氏门墙，跻身名角行列。

杜近芳与李少春出演的《白毛女》

等杜近芳在上海名声大噪后，杜菊初有意趁她当红时将她转卖去香港。

杜近芳知道此事后，终于决定要挣脱养父的囚笼。

恰好这时，中国戏曲研究院成立了，杜近芳一回到北京就开始琢磨着加入共产党，加入国有剧团的事。

杜菊初眼见她不受自己控制，便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恐吓她。

杜近芳气极了，反驳道：“共产？我无产。钱都被你拿走了。共产党我见过，不是你说的这样，少来这套”！

蓄力要冲出笼的金凤是没人能困住的。凭借着在京剧领域的优秀表现，杜近芳成功进入戏曲研究院，自然也就不再是谁的私产。

之后更是在王瑶卿和梅兰芳的见证下，焚烧了自己的卖身契，真正成了自由人，得到了新生，而爱情也在这个时候悄然而至。

杜近芳登台演出多年，喜欢她的戏迷不在少数，她和丈夫吴葆祯的相识则正是得益于她的戏迷——吴瑾光。

吴瑾光

吴瑾光是吴葆祯的妹妹，也是中国现代物理化学和无机化学家，手握多项发明专利，还多次获得重大奖项。

五十年代时，吴瑾光还在北大念书，一有空余时间就去剧院听戏，是个不折不扣的戏迷，而她最迷的戏剧演员就是杜近芳。

因为喜欢杜近芳，吴瑾光跑剧院跑得很勤，还时常到剧院门口等杜近芳，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个“追星族”。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星”还真让她给追上了。由于经常在剧院见面，加之吴瑾光本人也是才女，彼此熟悉后，杜近芳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子，两人就发展成了好朋友。

吴家是书香门第，一家子又都爱好京剧，而且解放后演员的地位也有所提高，所以吴家的长辈也很喜欢杜近芳，还常邀她去家中做客。

杜近芳在《贵妃醉酒》中扮演杨玉环

有一次，杜近芳受邀去吴家玩，吴葆祯恰好在家，只一面便让他有些意动，但又不好意思表露。

后来一家人聊天，兴起之时，吴家的老辈忍不住邀杜近芳清唱一段曲儿，吴葆祯便立马主动为其拉京胡伴奏。

曲通情意，两个正值韶华的年轻人就这样开始互生情愫。

常言道“才子配佳人”。吴葆祯不仅长得一表人才，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而且对待自己的专业也十分认真。

他从北京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因成绩优异就被分配到了协和医院的妇产科，之后更是师从著名妇科专家林巧稚，成了其得意门生。

热爱文艺的人自然不乏浪漫，吴葆祯追杜近芳时也没少用心思。

林巧稚

如他这般低调谦逊的性格，也曾在杜近芳演出时包下前两排的座位，自己抱着鲜花坐在中间高调示爱，想必这一举动也是劝退了些追求者。

他们俩志趣相投，脾性也合，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那些相恋的日子虽平静但不少温情，有时杜近芳演出太晚，吴葆桢就会赶去剧院送她回家，两人一起点着煤油灯学习时，就算各做各的，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无趣。

这种温情脉脉的相处很难让人察觉时间的流逝，而且两人事业心也重，都说“功名不就不结婚”，于是日子一晃，就谈了八年的恋爱。

他俩是不急，但他们身边人看得心急。

吴葆桢的老师林巧稚见两人迟迟不结婚，忍不住和邓大姐念叨：“杜近芳跟我的学生吴葆桢，老是朋友恋爱的，不结婚，哪儿有谈这么长时间恋爱的？”

杜近芳与吴葆桢

后来经过邓大姐转述，周总理也知晓了此事，就同邓大姐一起去做了两人的思想工作，打趣道：“好嘛！抗战都结束了！今天，可是有人来告你的状了！”

经此一点拨，两人这才像是开了窍，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宜。杜近芳醉心艺术，婚姻到临门一脚时便有了很多顾虑。

她怕生孩子耽误自己的事业，就特地提前和吴葆桢说：“你要是找生儿育女的夫人，就找别人去。咱们别耽误时间。我只生一个。”

在当时那个家家户户子孙满堂的年代，“只生一个”听着可是大事。

可这种前提条件，并没有让吴葆桢“知难而退”。

杜近芳与弟子丁晓君

况且他在妇产科见过那么多孕妇痛苦的生产，心觉只生一个杜近芳还能少遭些罪，自然是很支持她的，便欣然答应准备结婚。

因那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社会经济不景气，有朋友得知俩人打算结婚，就建议他们不要大肆操办酒席，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

杜近芳一听，觉得朋友说的在理，而且自己从事艺术行业，社会影响力也确实大，不宜铺张浪费引人效仿，便和吴葆祯合计着将婚礼从简来办。

于是两人没定酒店设宴，而是从别人那儿运了几条香烟，称了几斤糖，又邀了些亲近的好友做见证，就在协和医院的礼堂里，举行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婚礼。

杜近芳与吴葆桢

不过仪式虽简单，但来的人却都不简单。

主婚人是梅兰芳和林巧稚，司仪是李少春，到场的朋友也多是艺术、医学界的名人。这场婚礼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小场子，大场面”。

成婚之后两人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杜近芳甚至还亲昵地称丈夫为小哥，而吴葆桢也以“小妹”来唤她。

从彼此间这让人脸红心跳的称谓就能看出，两人婚后的生活亦是举案齐眉、让人艳羡，并且后来还孕育了一个女儿，小名“小香妹”。

生活的画卷如火如荼地展开，杜近芳在其中如鱼得水，家庭事业两不误。

在积累了一定的舞台经验后，杜近芳除了登台表演外，也开始教授学生学戏。

吴葆桢的著作

因为她从小学戏，其他文化就成了严重的短板，一开始备课时还很是艰难。

吴葆桢就主动充当起她的家庭教师，帮助她学文化，大大提高了她的文化水平和艺术修养。

正因如此，杜近芳格外地崇拜吴葆桢，在外人面前提起丈夫，都是满含笑意地说：“我家‘小哥’德才兼备，与他在一起我很幸福，很幸运。”

这么有才的人，面临的机会和诱惑肯定也更多。七十年代时，吴葆桢成了新中国第一批出国留学的医生。

在留学进修期间，由于工作能力突出，美国的医院十分看重他，曾多次表示要给他发绿卡让他留在美国。

但吴葆祯揣着一颗爱国心，又十分思念国内的妻女，哪里肯为诱惑驻足，学习期一满，他就立马踏上了归程。

此后，两人便携手而行，一走就是几十年，哪怕是特殊时期，吴家成分不好受了累，两个人也从没松开过彼此的手。

直到1992年3月，病魔先一步夺走了吴葆祯的生命。

右二吴葆祯

丈夫的离世给了杜近芳沉重的打击，没有工作的时候，她只能时常在家中翻看两人的合影和吴葆桢的著作以慰思念。

有好心人见她如此模样，便想要给她介绍朋友，但都被杜近芳回绝了。

杜近芳步入老年后，也没完全闲下来而是应邀担任了中国京剧院的顾问，时不时出席一些活动。

而她早年间带的学生，此时也都是大有所成了，比如弟子黄孝慈，就获得过第七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弟子李经文获得过第十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等。

到了2019年，87岁的杜近芳逐渐病重，成了医院的常客。弟子们和女儿都很担心。

但她自己却把生死看得很淡，心态很好，还说：“我哪天眼睛闭了，就去天堂里追随我心爱的小哥”。

在阔别“小哥”29年之后，2021年4月17日，杜近芳的老年病恶化，安详地挥别人世，奔赴天堂去找她的“小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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