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诗情浪漫流江水

B.寄言江水 汝意忆依

开元十七年（729年），29岁的李白经南阳赴长安，因一篇《蜀道难》得到比他年长38岁的“四明狂客”贺知章等人的赏识。自此，李白的诗名开始显露。

天宝元年（742年）秋，李白应诏入京，得唐玄宗召见于金銮殿。此时是李白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刻。他在《南陵别儿童入京》一诗中写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但李白笑得太早，笑得太狂，不久便受到张垍、高力士、杨玉环等人的相继谗毁，并于天宝三年（744年）春“诏许还山”。随后，他漫游梁宋和齐鲁，并与杜甫、高适等人相遇，一同游览。天宝四年（745年），李白即南下金陵，并漫游会稽、霍山、庐江、寻阳等长江流域。天宝十年（751年）回到东鲁，不久又返回南方，永远地留在了长江流域。

“叹我万里游，飘飘三十春。”（《门有车马客行》）可见李白长期漫游，或沿江上下，或南北渡江，他的欢喜、忧伤、失望和希望与长江交融在一起。有身离蜀地思牵故乡之行的“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有身遭流放逆水上峡之行的“江行几千里，海月十五圆”；有重获自由飞舟出峡之行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有鼓帆直下兴致飞扬之行的“挂席拾海月，乘风下长川”；有江中娱乐访友之行的“酒客十数公，崩腾醉中流，谑浪棹海客，喧呼傲阳侯”。诗人与长江结下深厚的友情，“寄言向江水，汝意忆依不？遥传一掬泪，为我达扬州。”（《秋浦歌》之一）认为长江会忆念自己，江水会为之传泪。“洞庭潇湘意渺绵，三江七泽情洄沿”，似乎整个长江都与诗人结下深厚的情谊。正是李白对长江所表现的这种情感，他身后才会有醉游采石江中，入水捉月而死的传说。

李白不仅写长江的现景，还从人文历史角度写长江。“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鹦鹉洲》）“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夜泊牛渚怀古》）“石头巉岩如虎踞，凌波欲过沧江去。”“四十馀帝三百秋，功名事迹随东流。”（《金陵歌送别范宣》）“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赤壁歌送别》）

对长江流域的山水、树木、花草、城镇、乡村、人民、物产以及风俗、歌谣、音乐等，李白都怀着深厚的感情。在他身后留下的30多卷900多首诗词中，反映、描写、歌颂和赞美巴蜀、荆楚、吴越自然风光和社会风情的作品俯拾皆是。“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周流试登览，绝怪安可悉。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登峨眉山》）“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汉水波浪远，巫山云雨飞。东风吹客梦，西落此中时。觉后思白帝，佳人与我违。瞿塘饶贾客，音信莫令稀。”（《江上寄巴东故人》）“昨夜巫山下，猿声梦里长。桃花飞绿水，三月下瞿塘。雨色风吹去，南行拂楚王。高丘怀宋玉，访古一沾裳。”（《宿巫山下》）“黄鹤西楼月，长江万里情。春风三十度，空忆武昌城。”（《送储邕之武昌》）“清晨登巴陵，周览无不极。明湖映天光，彻底见秋色。秋色何苍然，际海俱澄鲜。山青灭远树，水绿无寒烟。来帆出江中，去鸟向日边。风清长沙浦，山空云梦田。瞻光惜颓发，阅水悲徂年。北渚既荡漾，东流自潺湲。郢人唱白雪，越女歌采莲。听此更肠断，凭崖泪如泉。”（《秋登巴陵望洞庭》）“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新月。屐上足如霜，不著鸦头袜。”（《越女词》）。此外还有《蜀道难》《庐山谣》《望庐山瀑布》《江上吟》《荆州歌》《襄阳歌》《越中怀秋》《宣城见杜鹃花》《秋浦歌十六首》等。在《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中，李白把狂放不羁的个性展露得淋漓尽致，尽情地抒发他对庐山及大江南北的浪漫情怀。

C.仍怜故乡水 万里送行舟

李白自称“楚狂人”，即便漫游远方，他也时时思念故乡，如脍炙人口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对长江特别具有亲切感，把长江写成故乡的水：“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渡荆门送别》）“春水月峡来，浮舟望安极。正是桃花流，依然锦江色。”（《荆门浮舟望蜀江》）

天宝十二年（753年）夏天，李白由曹南（今山东菏泽）到江南小作勾留，秋至南昌，然后从寻阳去峨眉，回到蜀地达半年之久。“飘飘紫霞心，流浪忆江乡。愁为万里别，复此一衔觞。”（《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江乡”是李白对蜀中的代称。诗人“之江南”的目的是欲取长江水路回归蜀中。这次回蜀，李白还写了《冬日归旧山》：“白犬离村吠，苍苔壁上生。穿厨孤雉过，临屋旧猿鸣。木落禽巢在，篱疏兽路成。拂床苍鼠走，倒箧素鱼惊。洗砚修良策，敲松拟素贞。”诗题中的“旧山”是李白少年读过书的眉州象耳山（今彭山区锦江镇）。停驻半年后，李白离开了家乡，再也没有回过蜀地。

至德二年（757年），李白长流夜郎（今贵州遵义），本可以取道湘西溯沅水走近道，而李白却舍近求远，取道长江三峡再去夜郎，行至巫峡，已花去一年又三个月。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长江的深厚感情。结果中途遇赦，并留下了《早发白帝城》的千古绝唱：“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此时的李白，面对滚滚江流，眼望奇山异水，像稚童一样欢天喜地，幻想连天。回到江汉，他又一次纵情高歌：“去岁左迁夜郎道，琉璃砚水长枯槁。今年赦放巫山阳，蛟龙笔翰生辉光。圣主还听子虚赋，相如却与论文章。愿扫鹦鹉洲，与君醉百场。啸起白云飞七泽，歌吟渌水动三湘。莫惜连船沽美酒，千金一掷买春芳。”（《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为实现自己的幻想，他在江汉一带逗留了一段时间，随后再南游洞庭、潇湘等地；又东下寻阳，寓居豫章。上元二年（761年），李白又参加了李光弼的东征，结果中途生病，返回当涂。次年，这位唐朝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永远长眠在他钟爱的长江边上。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滔滔江水孕育着李白的万丈豪情，丰富的长江经历成为李白诗歌取之不竭的源泉。

许永强/文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