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米老鼠生日：明年迪士尼或将失去IP版权，这是我们的“福利”吗？

这个影响力超过了美国总统的IP形象，版权该继续归迪士尼还是进入公有领域？

文 | 王紫荆

编辑 | 国佳佳

今天是米老鼠的“生日”。

1928年，全球经济大萧条的前夕，美国率先受到了影响，失业、破产的恐惧笼罩着几乎每一个人。这时米老鼠跟随电影《威力蒸汽船》出现在了荧幕上。

那时候的米老鼠还是黑白的，没有戴白手套，两只眼睛也是两个小黑点。电影里的他足够俏皮，总能用“小聪明”化险为夷，给当时情绪低落的美国民众带来了慰藉、快乐，甚至面对危机的勇气。

这份情绪价值给米老鼠带来了巨大的吸金能力。1933年，濒临破产的老牌表商英格索尔与米老鼠的创作者华特·迪士尼合作，把米老鼠形象印到了手表上，结果上市第一天就卖出了一万多块手表。华尔街日报曾评价米老鼠为拯救危机的经济学家，影响力胜过罗斯福总统。

《威力蒸汽船》中的米老鼠

迪士尼的流媒体平台Disney+在今天推出了纪录片Mickey: The Story of a Mouse。但对于迪士尼来说，兴奋背后也有隐忧：根据美国的版权保护法，2023年一过，初代米老鼠的版权就不再属于迪士尼，而进入公有领域了。这意味着即使有人私自下载、播放《威力蒸汽船》，或者用初代米老鼠进行借鉴或二次创作，只要不涉及商用，迪士尼都不能以侵犯知识产权为由进行追责。

除了米老鼠，一大批迪士尼经典IP形象也将陆续“过期”。

“这一切都起源于一只老鼠。”迪士尼说道。图源 | Disney+

保护原创IP的版权，保证创作者收益是当前的主流的“道德正确”。但是保护过度，似乎也会对文化的繁荣、消费者的权益造成威胁。

# 多次推动美国修改版权法，因为IP太吸金 #

一个IP的吸金能力能有多强？2021年，精灵宝可梦通过游戏、影视作品、衍生品等渠道总收入突破千亿美元，成为了当年最有商业价值的IP。根据Statista 2021年的数据，自从1996年宝可梦这一形象第一次出现，全球消费者在这个IP上消费了约1000亿美元，相当于6000多亿人民币。

有媒体列出了2022年最具商业价值的IP，“米老鼠和他的朋友们”位居第三，年度总收入829亿美元。星球大战、迪士尼公主、哈利波特等也赫然在列。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列表里的很多IP来说，“衍生品”收入都占据了IP总收入的很大一部分：宝可梦约占比75%，米老鼠和他的朋友们约占比99%，本身就以礼品形象“出道”的hello kitty，全部收入都来自衍生品。对于创造出hello kitty的日本公司三丽鸥，其盈利方式之一也是培养出IP后将其广泛授权。

2023年-2027年，阿里影业旗下的IP交易平台“阿里鱼”将拥有三丽鸥旗下26个人物造型在中国大陆制造、销售商品的独家授权，包括hello kitty。图源 | 三丽鸥

一些相对年轻的IP也有自己的生长渠道。在国内盲盒经济的助推下，泡泡玛特快速吸金，上市时市值超过了千亿港元。从街头涂鸦中成名的艺术家KAWS，其同名玩偶几乎一上架就售罄，然后价格在二手市场翻倍。无论是奢侈品牌迪奥还是平价连锁品牌优衣库，都和KAWS有过合作。 

KAWS最初在街头“恶搞”品牌海报，依此逐渐出名，受到品牌方的认可。其早期作品曾经在墨尔本维多利亚国家美术馆以个展形式展出。图源 | 知乎@所以计划

以中国和美国法律为例，对于创作者本人而言，原创作品可以获得终身的授权保护。但当一个IP成为公司财产的时候，公司靠授权吃饭的行为就有了年限。面对米老鼠这种“高龄”又赚钱的IP，迪士尼对他的版权一直恋恋不舍。

在米老鼠诞生初期，美国版权法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期总共为56年，超过期限之后，初代米老鼠就会被移到公有领域。但每当米老鼠的版权快要丧失时，迪士尼公司就极力游说，要求延长版权的保护期限。

而美国国会也的确对版权保护期限做出过多次延长，甚至在1998年专门通过了《版权期限延长法案》：对于法人创作者，法律对原创IP的保护期限为95年或创作之年起120年，先到期者为准。这样一来，迪士尼对米老鼠的版权被延长到了2023年底。这条法案被戏称为“米老鼠保护法”。

# 郑渊洁停刊呼吁关注盗版，但愿意为版权付费的人并不少 #

国内对盗版、山寨的声讨，是从创作者开始的。2021年底，作家郑渊洁宣布《童话大王》杂志2022年1月停刊，希望以此唤醒更多人和有关部门，重视商标领域的知识产权保护。

舒克和贝塔、鲁西西都是郑渊洁笔下诞生的著名IP，最早发行于《童话大王》，后被改编成动画等

“一次，我在商场看见有一家叫卤西西的卤肉店，服务员拿着牙签肉说，请您品尝卤西西（鲁西西)的胸，我说我吃不下去。他说你要不喜欢吃卤西西（鲁西西)的胸，可以吃卤西西（鲁西西)的腿。我哭笑不得。”郑渊洁曾对媒体说。

泡泡玛特排名前十的涉案案由 图源 | 企查查

2017年，宁波一家超市因为在产品上擅自使用了泡泡玛特的商标，被泡泡玛特告上法庭，要求赔偿3万元。直到今年4月，法院判定超市向泡泡玛特赔偿9000元，与其要求的3万元相差较远，主要因为侵权商品销量低，对原告商标影响力的损害较为有限。

虽然使用了泡泡玛特的商标，但超市售卖的产品与正品相去甚远 图源 | IT时报

消费者对版权问题和山寨产品的态度如何呢？

根据某版权贸易平台2019年的调查，普通消费者中有51.19%的受访者在购买商品时会关注版权信息，96.19%的受访者认为应该为版权付费。

其实消费者愿意为版权付费的倾向，从2015年网易云音乐推出数字专辑时就能体现出来。2015年，陈粒在网易云发布数字单曲《爱若》，定价1元，月销10万张。2016年，周杰伦发布数字专辑《周杰伦的床边故事》，定价20元，两个月不到售出36万多张。在推出数字专辑模式的半年多里，网易云音乐的付费会员增长了三倍。时任网易市场部总经理的袁佛玉认为，这说明消费者对数字音乐产品付费形式的认可度在快速提升。

10月19日，Taylor Swift的新专辑在网易云预售，至今已售出31万多张，有网友评论“35元就可以买一件艺术品”。图源 | 网易云音乐截图

潮玩圈和手办圈支持正版的声音也比较高涨，甚至有圈内玩家在社交平台发“新手避坑指南”，提醒新玩家不要支持盗版。也有人分享如何通过产品细节区分正版和盗版。

至于支持正版的原因，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玩家都提到了两个相同的点，一是正版产品的质量好，可以保存的时间更长，二是希望以此支持为自己带来快乐的角色，以及创造出ta的人或公司，甚至支持整个行业的发展。

在小红书，网友称盗版为“祖国版” 

# 当版权被抓得太紧，保护是否就成了垄断？ #

对消费者来说，正版通常意味着高质量。律师在分析盗版给消费者带来的影响时，主要提到的也都是盗版产品的质量问题。

但是当正版的品控也难以保证时，消费者该怎么办？

今年3月，泡泡玛特旗下IP Skull Panda推出了新系列。当一批消费者将瑕疵盲盒寄回总部时，却被告知寄回的产品“与正品不符”，拒绝退换货。有消费者收到退回快递时，发现娃娃与寄出时不一致，有的人甚至连装娃娃的盒子和内附的卡片都没收到。

根据媒体调查，消费者给出了猜测：要么是泡泡玛特内部出现了私自掉包的“内鬼”，导致发出的产品就是假货，要么就是这批系列由两个不同的工厂生产，结果两个工厂出品的品相差距过大，导致验货员误以为其中一个工厂生产的盲盒是假货。

无论哪个原因是真，都指向泡泡玛特公司存在管理上的问题。

正品品控出现问题的例子不在少数。近期有网友晒出自己在香港迪士尼乐园看到的玲娜贝儿吊坠，玩偶的五官严重走形，网友称“没一个地儿是缝正的”。

“放娃娃机里肯定是盗版。”网友评论道，“但如果正版这个品控，就失去了正版的意义——粉丝不是韭菜。”

把公众当韭菜疯狂收割——这也是为什么，当迪士尼一再延长米老鼠的版权时，许多人提出了质疑。Creative Commons创始人之一Eric Eldred曾指责“米老鼠保护法案”违背了版权法，甚至美国宪法的初衷：促进科学和实用艺术的进步。

的确，1710年，世界上第一部版权法在英国颁布时，其完整标题就是“一部通过赋予印刷书籍拷贝的作者或购买者一定期限权利，以鼓励学习的法案”。而企业的过分保护，影响了创作者对经典形象的二次创作，或大众对文化的传播、吸收。

2017年起，个人字幕翻译者、动画学术趴副主编马小褂在bilibili上上传的，带中文翻译的各国动画作品，就经常因版权问题被平台拒绝。但这些作品根据当地法律，都已经进入了公有领域，可以用于非商业传播，有些甚至可以被贩卖。

“如果赋予了作者专有权利，读者的利益自然会受到挤压，他们无法自由地分享知识。”马小褂说道。他认为视频门户网站将字幕组翻译的公有领域作品下架，是试图“将大众利益重新锁回柜子里”。

而迟迟不肯让米老鼠进入公有领域的迪士尼，其实自己推出的《三只小猪》《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等影片，也都改编自已经进入公有领域的经典儿童文学。甚至电影里用到的一些配乐也是公有领域的音乐作品。

“当版权被延续到世界末日的时候，文化的末日也就来临了。”马小褂写道。

题图来源 | 网络

参考资料：

1.设计资讯：全球最赚钱的IP最新排名公布！宝可梦年收入超160亿美元！超级IP在盈利模式上做对了什么？

2.IT时报：一个只要6元，销售盗版“泡泡玛特”一商家被诉赔偿

3.新华网：郑渊洁为维权停刊《童话大王》的背后

4.金融股市：网易云音乐会员半年增3倍，音乐付费春天来了？

5.贸法通：侵犯知识产权的四大类型及对消费者权益的影响

6.新熵：泡泡玛特玩家，被困“黑箱”里

7.动画学术趴：我国法律争取到的文化福利，请优爱腾、B站们不要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