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前生：蹴鞠在中国的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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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长安十二时辰》的热播让观众一夜梦回大唐，与很多在细节上不甚关心的电视剧不同，《长安十二时辰》对唐代民风民俗的还原度堪称清流，其中的马球、蹴鞠等运动更是引领大唐潮流前线。 蹴鞠这项古老的运动起源于何时？ 它在唐朝鼎盛到什么程度，如今又为何变为国足之痛？ 临淄：当今世界第一运动之乡 今年年初，足协发布俱乐部名称中性化一令，中乙球队淄博星期天由此更名为“淄博蹴鞠”。 这次改名并非没有依据，史书《战国策·齐策》曾记载： “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鞠者……”，这是最早出现蹴鞠的史书，也把这项运动的发源地定位在了当时的齐国国都——山东临淄。

国际足联百年庆典，颁发给临淄的发源地证书 但好景不长，战国末年局势动荡，很快大家就无心蹴鞠，忙于打仗。 秦统一六国之后，蹴鞠已经沉寂了数年，几近灭亡。 而秦朝存在的仅仅14年间，蹴鞠连复兴尚且困难，更无法发展，从汉朝开始，蹴鞠才真正开始飞速发展。 汉朝：现代足球的第一步 汉高祖刘邦灭秦建汉，当了皇帝之后，他把自己的父亲太上皇刘太公接到了长安，吃香喝辣，每天享乐，但是刘太公总是不太高兴。 原来，刘太公之前一直在江苏种地，是个田间农民，不是什么高官大户，而当时民间最主要的娱乐就是蹴鞠和斗鸡，皇宫没有鸡斗，没有球踢，太上皇要闷死了。 刘邦听闻，特意新建了一座城池，供太上皇踢球斗鸡，哄爹开心。 自此，蹴鞠才开始被皇室贵族所享受，登上了大台面。

刘太公观赏蹴鞠行乐 熟悉历史的同学会知道，汉朝尚武之风极强，为解北方匈奴之扰，朝廷强制全民兵役。 蹴鞠这项运动不仅仅作为游戏，又重回军营作为训练项目，提高士兵的身体协调性和对抗能力。 后来又变成了考核手段，多人凭借高超的蹴鞠技术平步青云，电视剧《汉武大帝》中出现过军队蹴鞠的情节，当时的大将霍去病，在塞外征战面临断粮困境时还在领手下踢球。 当时，文官李尤还曾写过一首《鞠城铭》（足球规则）： 圆鞠方墙，仿象阴阳（球是圆的，球场是方的，就像天圆地方一样） 法月衡对，二六相当（两队竞赛，每队6人，就像每年12个月一样） 建长立平，其例有常（设一个裁判，制定一个统一的规则） 不以亲疏，不有阿私（裁判很公正，绝无偏私） 端心平意，莫怨其非（球员平心静气，从不顶撞裁判） 鞠政由然，况乎执机（球赛尚且如此和谐，何况是政治呢！ ） 可以看出， 汉朝的蹴鞠已经很像现代足球了： 两队对抗，方形球场，设有裁判，按进球数算胜负。

名医淳于意为项处把脉 与此同时，汉朝出现了球星和知名球迷。 球星被称为“鞠客”，汉朝没有俱乐部的概念，鞠客都被养在高官府中，踢球供人观赏。 而著名球迷是一位病人，名叫项处，被记载在医书中，医嘱让他卧床休息，他非要出门踢球，踢到吐血身亡，因此被载入史册。 这是我国史上第一个有据可查的疯狂球迷，比在座各位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唐朝：盛世下的高度发展 就像二战期间停办世界杯一样，汉朝之后，中国陷入了几百年的动荡战乱，这期间民众无心发展蹴鞠，直到唐朝才有回暖迹象。 我们常称唐朝为“盛世”，饱暖无忧的情况下，娱乐项目总是发展得特别快。 首先是足球本体。 之前球里填充的是毛发，两片皮料缝合； 唐朝开始用动物膀胱吹胀填充，八片皮料缝合。

唐代八片皮缝合的新式足球 这种新式足球非常接近圆形，但外面的皮料依然硬且沉，史书记载过唐文宗时期的一段故事： 一天，文宗急召翰林学士王源中，发现他额头流血，便问他为何受伤？ 王源中坦言，自己刚刚和兄弟在家里蹴鞠，足球弹到头上，把头磕破了，可见当时足球材质的坚硬。其次是足球规则。 唐代的蹴鞠分为三种： 【双球门】和今天的足球场差不多。 沿袭了汉朝的军事化踢法，讲究双方球员的身体对抗，但由于蹴鞠军事意义的存在，现代足球的拼抢与之相较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有书形容蹴鞠场上的场景为“盖象戎兵（和打仗没有区别）”，场场都有人受伤。 如今的高智商球员放到当时练兵场一样打杀的球场上没有优势，只有南德容北佩佩之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单球门】单球门的足球场，更像今天的网球场，这也是唐朝最流行的玩法。 球网在场地中间，网上有洞，这个洞叫做“风流眼”。 两个队分列两边，所以毫无身体对抗可言。 打进洞次数多的为赢。 但由于唐朝的足球有所进化，球变得更轻，所以球门设置得很高。

现代还原的唐代单球门蹴鞠场景 一场单球门的蹴鞠比赛，每队会设置一名球头，相当于前锋，是完成临门一脚的人。 如果获胜，全队平分赏钱，输了则是球头挨打受罚。 除此之外还规定了跷球、正挟、副挟、左竿网、右杆网、散立等司职的位置，相当于今天的CF、CB、LW、RW，赛前提交首发名单，每个人按名单上的位置上场。 【无球门】无球门，自然也就无法进球，球员靠技巧取胜，踢得高、踢得花样多就能赢。 这种玩法叫做“白打”，主要是女孩玩，类似于今天的花式足球。 女子蹴鞠在唐朝相当盛行，朝廷专门开办了女足比赛，与男足分开。

唐朝女子蹴鞠图 唐代的蹴鞠逐渐规范化，描写百姓蹴鞠的诗作很多，而且经常能看到现代足球的影子： “交争竞逐（突破过人）, 驰突喧阗（长途奔袭）。 或略地以丸走（地滚球）, 乍陵空以月圆（高射炮）。 ”不过，唐代由于蹴鞠普及，对两队人数的限制不再像汉朝那样严格，宫廷中举办的蹴鞠活动，经常每队有百人之多，而家庭式的娱乐往往只有三五个人。 上文中提到汉朝的球星“鞠客”，在唐朝依旧存在，唐朝的末代皇帝唐昭宗被朱温追杀，手下士兵作鸟兽散，只有鞠客们至死追随帝王，可见当时皇室中蹴鞠的地位。 热播剧《长安十二时辰》中，也有民间蹴鞠的场面：

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中的蹴鞠场面 除此之外，剧中还演到了当时极为盛行的马球，它对蹴鞠也有一定的影响。 马球主要在宫廷中推广，军队开始用马球作为训练项目，设立“球工”，专门为皇室表演马球，简称皇马（不是）。 这样一来，更加促进了蹴鞠的平民化，也让民间的蹴鞠规则变得随意。

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中的马球场面 宋朝：高俅并非足球高手？ 每次国足让人失望，总会有个段子被翻出来： “罗纳尔多退役了，巴西足球8年没缓过来； 齐达内退役了，法国足球12年没缓过来； 巴乔退役了，意大利足球16年没缓过来； 克鲁伊夫退役了，荷兰足球20多年没缓过来； 高俅退役了，中国足球一千多年都没缓过来。 ” 然而，高俅显灵就能拯救中国足球吗？ 未必。 实际上，高俅擅长的是上文所述的“无球门蹴鞠”——白打。 放在今天的球场上不一定灵。 《水浒站》中对高俅踢球时的形容是“仿佛气球充满黏性，在他的身上弹起落下再弹起”。 宋朝高超的白打球员，可以让球一天都不落地。 高俅的看家本领“鸳鸯拐”，就是如今大伊布的“蝎子摆尾”。 高俅擅长的白打，逐渐成为了宋朝最主流的蹴鞠玩法，唐朝时发展出的另两种“双球门”和“单球门”渐渐没落。 表演性质的白打也会组织比赛，宋朝成立了“齐云社”，专门负责招纳鞠客，组织球赛，高俅就出身于此。 举办的比赛称为“山岳正赛”，接近于今天的中超了。

高俅与他的绝技“鸳鸯拐” 明清：没落与变种 宋朝蹴鞠从竞赛性质到表演性质的转变，反而成为了蹴鞠没落的起点。 元朝开始，秦楼楚馆中的娼妓开始练球招揽客人，主要客户是富人官吏，以至于出现了很多以《妓女蹴鞠》等为题的元曲。 原本是扫黄打非可以解决的问题，但由于无人明令禁止，青楼+蹴鞠的绑定，逐渐影响到了军机大事。 元朝末期时，吴王张士诚割据一方，其弟张士信是一名武将，每次出师，丝毫不问战事，只会在军营中赌博+蹴鞠+嫖娼一条龙，沉迷大保健。 正是因为这个废物弟弟张士信，吴王被朱元璋之师逼得上吊自杀，兵败国亡，全家老小死了个干净。 于是，朱元璋称帝后，立刻下发令律严禁官吏蹴鞠， 鞠圆者卸脚。 实际上，朱元璋并非针对蹴鞠，他同时规定军营中唱歌的割舌头，下棋的砍手，并非“禁鞠令”而是“禁淫令”，怕将士玩物丧志。

清朝冰上蹴鞠图 如果非要说中国足球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了下坡路，那就是此刻了。 清兵入关后，“禁鞠令”的限制范围从官吏下延至平民，中国已鲜有会蹴鞠之人。 不过，满人擅长冰嬉，发明了新运动“冰上蹴鞠”，是不做禁止的。 清朝民众在北京什刹海和护城河上玩冰上蹴鞠，成为这项运动最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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