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药到珍宝，《哈利波特》中的尖叫曼德拉草究竟是什么？

看过《哈利波特》的同学，可能会对里面尖叫的曼德拉草印象深刻，不过曼德拉草究竟是什么？本期内容由“无尽知识迷宫”怪人种村季弘为你大揭秘！

曼德拉草之旅

（摘自《怪物解剖学》）

不少植物都有魔法般的力量，其中不得不提的一种是曼德拉草。《创世纪》第三章里译名为“恋茄”的“dudaim”大概就和曼德拉草同属一种植物。《圣经》里，吕便让一直无法怀孕的母亲利亚吃下自己从野外采摘的恋茄，恋茄的魔力让利亚重新唤起丈夫雅各对自己的激情，终于受孕。所以，曼德拉草首先是一种春药，一种激发、强健性能力的催情剂。

曼德拉草在波斯语里的意思是“爱的野草”，是原产于波斯以及小亚细亚的多产野草，有促进谷物生长的作用。它很早被引入地中海沿岸地区，埃及第十八王朝的石灰岩板浮雕(原柏林国家博物馆藏)上雕刻了一位像是梅莉塔顿1的女王，把曼德拉草作为爱的信物递给爱人斯门卡拉的场景。在希腊，爱之女神阿佛洛狄忒也常被唤作“曼德拉草女神”。

虽说如此，曼德拉草却不只在性爱时发挥它的魔力，它也被用作麻药和催眠药。莎士比亚的《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里，克利奥佩特拉发出过这样的呐喊:

给我喝一些曼陀罗(即曼德拉草)汁，我的安东尼去了，让我把这一段长长的时间昏睡过去吧!

古代人认为肉体疾病是由恶人之灵入侵引起的，能够疗愈心伤、使人平静下来的曼德拉草自然被视作包治百病的灵药。“恶灵，也即潜入生者体内的恶人的不祥之灵，如果不采取紧急救护措施，就会杀死生者。不过，只消把它(曼德拉草)放到病人身边，恶灵就会退散。”写下这段话的是罗马人弗拉维奥·约瑟夫斯1。约瑟夫斯进一步描述的曼德拉草的特点更是有趣:这种植物就好像人一样，移动双足一样的根部，跨步行走。

曼德拉草的颜色红得像烧起来了似的，入夜便发光。很难把它从地里拔出来。因为，只要人一接近，它就头也不回地逃开，如果不浇灌女性的尿液或者经血，它就不会停下。

通俗的初级魔法解说书籍一定会提到，曼德拉草(尤其是根部)的形状像极了人类中的侏儒。不过，说是长得像侏儒，其实曼德拉草和人参一样表面平滑，所以也形似男根。正因如此，它也被认为拥有增强生殖能力的魔力。如果把这种魔力用到歪门邪道上，就能让互相无感的男女成为恋爱的俘虏，所以曼德拉草有时也会成为恶魔的侍女。莱茵河畔宾根的圣女希尔德加德·冯·宾根写道，正是因为曼德拉草长得像人，所以才容易成为恶魔的帮凶。

哈利波特中的尖叫曼德拉草

如果真和人类极为相似，那么曼德拉草也应该有性别之分。事实上还真的有男性曼德拉草和女性曼德拉草。根据理查德·卡文迪什在《黑魔法》一书中的说法，白色的曼德拉草(根部表面呈黑色，内里呈白色)是男性，它的叶子在地面满满地铺开，花朵散发出强烈的臭气，结黄色的果实，人吃下就想睡觉。而黑色的曼德拉草则是女性，形态和男性几乎一样，但根部的尖端分成两瓣。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既非男也非女的曼德拉草，被称作“糊涂草”。巴伐利亚国家博物馆和日耳曼国家博物馆所藏的实物照片上，曼德拉草都披散着头发一样的长纤毛，像是全身遍布胡须和体毛的老人或是毛发浓密的女子。中世纪的医书《治疗之庭》(奥格斯堡，1486年)中插入了表现男女曼德拉草的绘画，女性曼德拉草的毛发垂到腰部以下，男性则是胡须浓密的老人。

曼德拉草的采摘伴随着可怕的危险。徒手尝试将野生的曼德拉草连根拔起的人将立即暴毙，即便只是轻轻触摸，也有可能因此死去。弗拉维奥·约瑟夫斯介绍的采摘方法十分残酷，要选择一人作为祭品，再由其他数人通力协作。首先，数人确定一株曼德拉草作为目标，在它的周围画一个圈，然后开始往下挖土，一直挖到几乎能看到根部的最下端为止。然后，被选为祭品的男子用手抓住根部，待曼德拉草有反应的时候一下子把它拉出来。这个男人承接了对围成一圈的其他人的惩罚，当场丧命。不过，曼德拉草只要经过人手一次就不再有危险，所以其他人都安全无虞。

还有一个更稳妥的方法:采摘者先在根部周围用剑画出三个同心圆，然后向西边眺望。与此同时，几位助手要围着曼德拉草跳轮舞，再对着它讲些下流话，这样一来，曼德拉草破坏性的杀伤力就会大幅减弱。

到了后世，人们用狗代替人作为祭品:直到在根部周围挖土这一步的顺序都是一样的，接着，要小心地在根部周围套上绳索，再把绳头系在狗的脖子上。然后拿一块肉，投掷到离狗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于是狗就会气势汹汹地跑向肉片，曼德拉草受到这股力量的拉扯，自然就被连根拔起了。不过，这时接近曼德拉草的人还是必须用手掌捂住耳朵，耳朵里还要预先塞上棉布或者蜡块。曼德拉草从土里被连根拔起时会发出恐怖的叫声，听到叫声的生物也将立即死去。可怜的狗当场死去，被埋到提前挖好的土坑里。

莎士比亚的读者一定不会对表现曼德拉草致命叫声的比喻感到陌生。《亨利四世》(第二部第三幕第二场)中曼德拉草的功能可不像《安东尼与克利奥佩特拉》里的催眠和令人忘却往事这么温和，与此相反，有这么一句对白表现了曼德拉草不祥叫声的恐怖:“如果诅咒像曼德拉草的呻吟声一样致命......”《罗密欧与朱丽叶》(第四幕第三场)中有这样的台词:

唉!唉!要是我太早就醒来，闻到不堪入鼻的种种恶臭，听到曼陀罗(mandrakes)被拔时的惨叫声，据说闻声者不是疯癫便遭杀头。

日语译者横山有策故意引用“曼陀罗华”(曼陀罗)这样古早的译名来翻译mandrakes(曼德拉草)，不仅是因为他读了“迷信中的曼德拉草根茎形状和人体类似，拔出时会出现文中描述的异状”的注释便领会了它的真面目，我推测横山有策可能还掌握了将曼德拉草和曼陀罗视作同一种东西的其他根据。曼陀罗来自梵语的“Mandārava”，别名天妙华、适意华，又被叫作白华。《广辞苑》中有“见此则心感悦乐”的说法。起源于波斯的曼德拉草和印度的圣花Mandārava是同一种植物吗?如果参考詹姆斯·弗雷泽的《圣经旧约的民俗》，也许能发现同雅各和与曼德拉草的传说类似的印度曼陀罗传说，不过眼下我没这个时间，就留待后日再行考证吧。

回到刚才的话题，德国浪漫派诗人阿希姆·冯·阿尔尼姆(1781 — 1831)的小说《埃及的伊莎贝拉》(1812年)中也几乎原样引用了用狗采摘曼德拉草的方法。女主人公贝拉(伊莎贝拉)为了和爱恋的王子再度相遇，渴望变身为透明人在城市中游走。她去找吉卜赛女巫布拉卡商量，女巫给出的方法却十分现实:只要手上有足够多的钱，就能和透明人一样轻而易举地出入任何想去的地方了。那么，要怎么样才能得到那么一大笔足够收买所有门房的钱呢?布拉卡暗示，贝拉去世的父亲米夏埃尔大公留下了众多魔法书，在其中应该能找到这个秘法。于是贝拉闭关两个月，读尽了数量惊人的魔法书，在通晓贤者之石 探求法、降灵术、黄金锻造法、疗愈咒术之后，终于发现了得到 Alraune(曼德拉草的德文)的魔法。

一天晚上，已经精疲力竭的贝拉终于读到了一份报告。上面详尽地记述了得到“Alraune”的手段和盗贼的伎俩，还指导读者利用它们得到金钱和其他世俗之人所追求的珍宝。

顺带一提，Alraune是曼德拉草的另一个名字，在古德语中写 作“alrun”或“alruncken”， 原 意 是“通 往 秘 密”。曼德拉草联通的秘密归根到底，就是利用从土中生长的它所拥有的地下世界知识和敏锐嗅觉，来找出埋在地下的金银财宝。

美学评论家谷川渥说，上个世纪70年代的日本，当时的大学生几乎可以分为“读过涩泽·种村”与“未读涩泽·种村”两派，那是一个即便感到羞耻也要把“异端”、“黑暗”挂在嘴边的时代。

得益于近年来很多出版社的大力引进，很多人知道日本有名的幻想文学、暗黑美学大师涩泽龙彦，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一位与涩泽龙彦齐名，也同样受三岛由纪夫赏识的幻想文学旗手种村季弘 ！

种村季弘，一位20世纪日本人文科学领域“无尽知识迷宫”中的怪人，一位学识渊博的研究者和批评家，一生钟情于暗黑和异色美学，被三岛由纪夫称为“打开了另一个闻所未闻的世界”之人。

暗黑；灵异；猎奇；文学分析；精神分析；炼金术；哲学；魔法师都是种村季弘的关键词，他的代表作基本都围绕着吸血鬼、怪物、人偶、自动机械、欺诈师等异色事物。

我们目前出版了两本他的作品《怪物解剖学》和《德古拉事典》。新书《怪物解剖学》分析了历史上有名的怪物（泥人哥连、会尖叫的曼德拉草、自动机械人偶等等等等）被创造的过程，不得不说，种村季弘真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奇人，从《星球大战》出发讲索菲亚神话，在《达芬奇密码》里讲诺斯底主义，从荒诞的梦讲笛卡尔，从《浮士德》和莎士比亚的故事里讲怪物何蒙克鲁兹……

《德古拉事典》也是一本奇书，讲吸血鬼小说发展脉络，历史上有名的吸血鬼，还有真实传说中的吸血鬼，分析告诉我们为什么本该令人恐惧的吸血鬼，却让我们忍不住受到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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