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山史话丨（一）从金陵邑到石头城

清凉山人文历史的第一页，要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

春秋时期，南京地区位于东方的吴国和西方的楚国之间，有“吴头楚尾”之称；但吴国与楚国的争战之地，或北或南，在后世的南京城区内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周元王三年（公元前473年)，范蠡辅佐越王勾践打败吴国，占有了吴国的大片国土；第二年，越国在今南京城南郊，建造起一个军事堡垒，作为图霸天下的前沿阵地，人称越城。这是第一个逼近南京老城区的城垒，通常被作为古都南京建城史的开端。

越国雄心勃勃，与北方的齐国、西方的楚国争战不息。周显王三十六年（公元前333年），越国军队进攻楚国，大败而回，楚军乘胜追击，直到钱塘江北岸，越国的大片国土又成了楚国的疆域。

为了加强对新占有土地的控制，楚威王在南京石头山上，营建了金陵邑。金陵邑不但是南京老城区内最早见于记载的城池，而且是南京老城区内设立行政建置的肇始。南京从此得名金陵。

· 金陵的由来 ·

金陵这个名称的由来，历史上有几种传说。民间流布最广的一种，是说楚威王看出此地有“王气”，埋金以为镇压，所以得名金陵。这虽然是出于后人的附会，但金陵这个名字确实为人羡慕以至招人嫉恨。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第五次东巡直抵钱塘江，返程时在南京栖霞山下的江乘渡江西去。据说有善相风水的谋土报告：“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秦始皇为了能使自己拥有的江山代代相传，便派人凿开秦淮河以泄“王气”，又改金陵为秣陵。秣是喂马的草料，与金属自然不可比拟。

金陵这个地名，从此与“王气”紧密相联，不断出现在帝王的梦幻和文人的诗文中。南朝齐谢朓《鼓吹曲·人朝曲》中的名句“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以金陵帝王与江南佳丽为对仗，至今仍为南京人所乐道，可见其影响深远。

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疆域内的军垒失去了原有的作用，秦王朝也曾下令毁去诸侯的郡县城。金陵邑城虽被废弃，但并没有就此消失。四百年后，东吴的孙权沿长江寻找新的根据地时，金陵邑的遗址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几经考察与比较，东吴最终选定秣陵为都城。建安十六年(211年)，孙权正式移驻秣陵，以孙策早年修建的将军府为太初宫，也就是最初的宫殿。建安十七年（212年），孙权修整金陵邑旧城，改名石头城，用来贮存军粮器械；同时改秣陵为建业，明白宜示“建帝王之大业”的含义。

先秦的诸侯和东吴的雄主，不约而同地看中了石头山，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石头山当时在军事和交通上，具有明显的地理优势，也就是史籍上一再强调的“扼江控准”，有“天生城壁”之誉。

先秦到六朝时期的长江水道、要比现在的水道偏东，今天的外秦淮河，就是当时长江水道的一部分，所以江水能够直接拍打到石头山，到唐代还能看见“潮打空城寂宽回”的景象；而秦淮河的入江口，在今天的莫愁湖一带，当然莫愁湖也还在江流之中，尚未形成湖泊。石头山不但可以起到扼守长江、控制秦淮的作用，山下也有适宜作为优良港口的自然条件。当时的长江在这一带，曾淤积形成蔡洲（亦称蔡家沙)、长命洲等江心洲渚。

楚国的都城湖北江陵，是南京的上游，在没有铁路、公路的古代，它要向东发展、最重要、最便捷的交通线，就是乘船沿江而下。楚国的水军重视沿江的港口津要，是理所当然的。东吴同样以水军立国，它最初的基地在吴（今苏州），后来西迁到长江沿岸的京口(今镇江)，并一度推进到武昌(今鄂州)，同样以长江为交通线。水军往来长江上，需要适宜的港口作休整，在一片荒丘密林中，楚国金陵邑的遗址，自然会引起其关注，并因其自然地理条件的优越而成为东吴的沿江军港之一，进而成为控扼都城西部的门户咽喉。

· 石头城 ·

南京城从一开始，就是一座沿江发展的城市，由此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东吴的石头城，简称石城、石头；因为当时的石头城只是个土围子，所以也称石头坞。谢灵运有《初发石首城》诗，即作于石头城，故知其在南朝时亦称石首城。

据史籍记载，石头城周长“七里一百步”，折合3200多米，以今天的眼光看不能算大；但对比作为六朝宫城的台城，周长也只有“八里”，就知道它在当时的地位了。石头城与台城，是六朝都城最大的两个建筑群，一是政治中心，一是军事中心。东吴建都初期的建业城，就是由这东、西两个建筑群和其间的道路所组成，两者唇齿相依。“石城虎踞”，兵家必争。六朝战事，往往以夺取石头城决定胜负。

石头城最初开有三座城门，东边一门，南边二门，分别称为南门和西南门；南门上建有城楼。石头城西邻长江，所以始终没有西门，而北依山丘，也可以据为屏障；但在南朝梁平定侯景之乱的战事中，又提到了北门，可能是东晋重修石头城时所辟。石头城内的建筑设施，见于史籍记载的，一是仓城，也称石头仓，是孙吴时所建，位于城内东北地势较高处；仓城之门称仓门。二是东晋时所建人汉楼，位于城东。三是城西南最高处有烽火楼。石头城后的山岗上，也立有烽火台。石头城烽火一举，半天之内，就可以经由沿江险隘之处的一座座烽火台，东抵苏州，西抵宜昌，传遍东吴全境，可以算是古代最快捷的通讯联络手段了。

石头城下的石头津，既是渡口，也设置官员征收商税，检查禁物，查察叛亡，是建康城与外部联系的重要通道。

从金陵邑到石头城，在南京城市发展上具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南郊的越城虽然时代稍早，但历来的南京城池，直到明代修建号称“世界第一大城”的南京城墙，都将越城置于城外。也就是说，越城与南京城并没有直接的沿续关系。而清凉山上的金陵邑，是春秋战国时期首次进入南京老城区的建筑；在东吴建都之前，它也是南京老城区内有记载的唯一建筑。从东吴开始，历代南京城，都以清凉山和石头城为西边的军事重镇；明代修筑的南京城墙，也以石头城为西垣。南京城就像是从清凉山有头城向东生长出来的。南朝宋诗人谢灵运在《征赋》中说“次石头之双岸，究孙氏之初基”，就是这个意思。

孙权在修建这座军事要塞时，想到的自然只是他的霸业。东吴的王气早已随着王浚楼船的到来而消散，永远载入史册的，是这个短暂的王朝，为未来的“世界第一大城”，打下了的最初基础。

拟稿：蒋亚威

发布：郭亚

审核：郭璐怡

审稿：温林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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