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对林墨尘好一些再好一些她知他是唐国英雄是她无人能敌的夫君 您所在的位置:网站首页 无人能敌啊 她想对林墨尘好一些再好一些她知他是唐国英雄是她无人能敌的夫君

她想对林墨尘好一些再好一些她知他是唐国英雄是她无人能敌的夫君

2024-01-19 04:1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她恍然明白过来,自己竟是重生到了三年前,回到了跟他刚成婚那年!

目光落在地上那床地铺时,她神色一怔。

而她贵为公主,爱文人却嫁了武将,

因此谁也不待见谁,看他怎么都不顺眼,从未给过他好脸色,

就算偶尔来兴致行宠幸他,可他若是弄疼了她,完事后她也让他滚下去睡。

因此在两人的三年婚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睡床,他打地铺过活。

她想到这些,心间不觉泛苦。

前世,是她一家欠他的。

重活一世,她想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别人不知,可她知他是这世上最英武之人,是唐国英雄,是她无人能敌的夫君。

“你上来睡吧。”她轻声呼道。

他正要躺回地铺中,听见这话,神色一僵。

他转眼看去,她半倚在床头眼尾发红,轻纱半落,露出白皙香肩。

那眉眼问竟似乎含了丝异样情意。

看得他小腹一紧,心里窜起难以遏制的火气来。

他眸底深意翻涌,声音喑哑:“是。”

本就不是第一次了。

她贵为公主,想要时便大发慈悲让他伺候她,不想要吋,他只能硬憋。

着火气度过漫漫长夜。

只是像今日这样两人白天才吵过一架,晚上她还有兴致,倒还是头一遭。

她当他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伴侣不成?

他冷着脸上去。

当即俯粗糙结茧的手掌轻车熟路探入她的衣裙。

那掌心烫得她身子一颤。

粗重的呼吸喷酒在耳侧脖颈。

她她愕然半晌才骤然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薄脸霎时羞得通红。

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却神色不耐反手庄住了她作乱的手。

他撑在她上方,眉眼冷淡:“公主让臣上来,除了这事还能做甚?公主莫不是想要与臣像寻常夫妻同床共枕不成?”

“有何不可?”她问。

他讽笑:“可白日,公主才当着全府的面说要休了我,另嫁金科状元!”

她一时僵住。

前世,她确实经常用这话刺他,一时之间竟无言反驳。

而他己俯身咬上了她的耳垂。

她身子骤然一软。

前一刻还出言冷漠的男人,此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公主今日是想重些还是轻些?”

但不等她回答,男人身上的热气迅速将她包裹。

一夜过去。

这场激烈云雨方得停歇,屋外的狂风骤雨也已不再。

结束后,他起身熟稳的从床头的匣箱里取出一粒丹丸,一同递了过来。

“公主请用。”

他的声音仍然带着些许嘶哑。

她视线聚焦在那粒褐色丹丸上--那是自己特意让太医调制的避孕丸。

前世自己厌恶死了他,自然不想怀上他的子嗣。

可如今……

她伸手推开了药:“今后我不吃这些了。”

他神色稍怔,可转念却脸色更冷。

再度递过避孕丸,他语气冰冷:

“公主不吃,臣心不安。”

一句话,她彻底懵了。

她怔怔看着他。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愿与她有子嗣吗?

这一刻,她恍然醒悟,原来前世不止是她厌恶他,他也厌极了她。

心猝然被刺痛。

她抿紧唇,终是一言不发的接过了那避孕丸。

此刻,她仍是觉得,只要她努力,他一定会回心转意。

翌日,正好到了他的生辰。

前世,她从未给他庆祝过生辰,甚至是直到他死后给他立碑,她才知他生辰日。

既然重来一世,她自然要好好替他操办一番。

这日,她便在府中忙活了一整日,就等着他归来给他惊喜。

然而左等右等,日日准时回来的他今日却迟迟未归。

没多时,他派人回来告知:“驸马说今日他有事要晚归,让公主不必等他,早些歇息。”

她失落不已。

想了想,她还是不死心的装了几份他爱吃的膳食,提着去武场寻他。

远远便见他身影河边树荫下。

“我自己过去。”

她从侍女手里接过食盒,欣喜走过去。

满腔的欢喜,在见到他身旁的女子时骤然消散。

女子是他的小青梅,是他上辈子护了一世的女人。

背靠树的两人未曾发现她。

女子给他递上一只荷包“生辰快乐。”

“每年也只有你记得我的生辰。”

他的语气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一时问,她心口仿若被重重一锤。

而后,她听见女子感叹--

“若当年我父亲未曾被陛下降罪,若你未曾被逼着娶公主,我们能履行婚约的话,如今我与你应当是儿女成群了。”

轰然一下。

他如遭雷劈。心口好似被撕裂般。

原来,他们有过婚约。

原来,他们真的相互喜欢……

———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床榻隐隐传来啜泣声。

睡在地上的林墨尘探头看去,俊朗面容露出一抹迟疑。

“公主?”

两人成婚半年。

林墨尘因做了驸马而被卸了兵权,而唐盈凰贵为公主,爱文人却嫁了武将,因此谁也不待见谁,基本上是日日小吵,三日大吵。

今日两人又大吵一架,林墨尘又被唐盈凰赶去地上睡。

床上无人回应,他掀开了床幔。

却见床榻上的唐盈凰眉头紧蹙,满是冷汗,仿若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他紧皱眉头,上手去探她额头温度。

手未触及,唐盈凰的双目在这时骤然睁开。

林墨尘手一顿,语气硬邦邦地收回手:“公主,臣并非有意冒犯……”

手才收到一半,话亦说到半路。

唐盈凰却突然坐起身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竟是红了眼。

“林墨尘?”她不可置信伸手感受到他热切躁动的心跳,触碰男人的脸庞。

是温热的,是真实的。

怎么回事?

她的夫君林墨尘分明已战死沙场!

在他们成婚的第三年,匈奴来犯,满朝文人贪生怕死不敢应战,林墨尘自请上阵。

战事紧张时,父皇却昏庸无道,听信谗言不肯支援战粮,最后,十万大军竟活活因体力不支战败。

一代战神,就此陨亡!

林墨尘死后,匈奴一路打入盛京!

元宁十三年,唐国就此灭亡,父皇被俘,而她身为唐国公主不愿受辱,在匈奴进府前,以一抹白绫终结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她醒来竟再次见到了林墨尘……

唐盈凰眼神震颤:“林墨尘,如今是元宁几年?”

身前的人影骤然撤离。

林墨尘不知这位高贵的公主又在动什么歪主意,只沉声答:“元宁十年,公主一场梦连这都忘了?”

冷冽声音入耳。

唐盈凰恍然明白过来,自己竟是重生到了三年前,回到了跟林墨尘刚成婚那年!

目光落在地上那床地铺时,她神色一怔。

前世她因父皇指婚嫁了武将,看林墨尘怎么都不顺眼,从未给过林墨尘好脸色,就算偶尔来兴致行房事,若是弄疼了她,完事后她也让他滚下床去睡。

因此在两人的三年婚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睡床,林墨尘打地铺过活。

唐盈凰想到这些,心间不觉泛苦。

前世,是她一家欠林墨尘的。

重活一世,她想对林墨尘好一些,再好一些。

别人不知,可她知他是这世上最英武之人,是唐国英雄,是她无人能敌的夫君。

“墨尘,你上床来睡吧。”唐盈凰轻声呼道。

林墨尘正要躺回地铺中,听见这话,神色一僵。

这还是唐盈凰第一次这样温柔喊他的名字。

他转眼看去,唐盈凰半倚在床头眼尾发红,轻纱半落,露出白皙香肩。

那眉眼间竟似乎含了丝异样情意。

看得林墨尘小腹一紧,心里窜起难以遏制的火气来。

他眸底深意翻涌,声音喑哑:“是。”

本就不是第一次了。

她贵为公主,想要时便大发慈悲让他上床伺候她,不想要时,他只能硬憋着火气度过漫漫长夜。

只是像今日这样两人白天才吵过一架,晚上她便要求同房,倒还是头一遭。

她当他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不成?

林墨尘冷着脸上了床。

当即俯身压在唐盈凰身上,粗糙结茧的手掌轻车熟路探入她的衣裙。

那掌心烫得唐盈凰身子一颤。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耳侧脖颈。

唐盈凰愕然半晌才骤然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薄脸霎时羞得通红。

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墨尘却神色不耐反手压住了她作乱的手。

他撑在她上方,眉眼冷淡:“公主让臣上床,除了这事还能做甚?公主莫不是想要与臣像寻常夫妻同床共枕不成?”

“有何不可?”唐盈凰问。

林墨尘讽笑:“可白日,公主才当着全府的面说要休了我,另嫁金科状元!”

第2章

唐盈凰一时僵住。

前世,她确实经常用这话刺他,一时之间竟无言反驳。

而林墨尘已俯身咬上了她的耳垂。

唐盈凰身子骤然一软。

前一刻还出言冷漠的男人,此刻咬着唐盈凰的耳垂,低声问道:“公主今日是想重些还是轻些?”

但不等她回答,男人身上的热气迅速将她包裹。

一夜过去。

这场激烈云雨方得停歇,屋外的狂风骤雨也已不再。

结束后,林墨尘起身熟稔的从床头的匣箱里取出一粒丹丸,一同递了过来。

“公主请用。”林墨尘的声音仍然带着些许嘶哑。

唐盈凰视线聚焦在那粒褐色丹丸上——那是自己特意让太医调制的避孕丸。

前世自己厌恶死了林墨尘,自然不想怀上他的子嗣。

可如今……

唐盈凰伸手推开了药:“今后我不吃这些了。”

林墨尘神色稍怔,可转念却脸色更冷。

再度递过避孕丸,他语气冰冷:“公主不吃,臣心不安。”

一句话,唐盈凰彻底懵了。

她怔怔看着林墨尘。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愿与她有子嗣吗?

这一刻,她恍然醒悟,原来前世不止是她厌恶林墨尘,林墨尘也厌极了她。

毕竟,两人除了在床事上,其余没一处合拍的……

心猝然被刺痛。

唐盈凰抿紧唇,终是一言不发的接过了那避孕丸。

此刻,她仍是觉得,只要她努力,林墨尘一定会回心转意。

第二日。

林墨尘一早便去上朝了。

唐盈凰想着要怎么解冻两人关系,便决定亲自下厨。

因是初次下厨,手都被烫了好几个包

但她满怀期待从日落等到夜幕降临,林墨尘却一直没回来,唐盈凰一颗心逐渐冷却下来。

又使人去寻林墨尘。

没过多久,下人回来禀告,语气颤惧——

“回公主,驸马下朝后去了栖音楼,至今未出。”

京中第一青楼——栖音楼。

楼中女子皆是戴罪之身,除非皇恩特赦,不得赎身。

前世,两人就因林墨尘去栖音楼的事吵过无数次架。

只因林墨尘将他大半俸禄尽数花在栖音楼,只为护着里面那位名叫徐纤洛的花魁。

唐盈凰脸色一白,端正起身。

“去栖音楼。”

半个时辰后。

栖音楼东厢房。

唐盈凰在门口站了会儿,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一抬眼,她就见一绝美女子慌乱从林墨尘的怀里起身。

唐盈凰僵住,心口猝然一痛。

纤洛惶恐的朝唐盈凰下跪,林墨尘倒是安之若素,只是一起身便护在那女子身前,才施施然行礼:“拜见公主,不知公主所来何事?”

这一幕刺痛唐盈凰的双目。

她喉间堵涩:“你是我的驸马,我自是来寻你回府。”

林墨尘听了,却是一抹讥讽浮上眸间。

“公主莫不是忘了,当初是你亲口说让臣滚出公主府,尽管来栖音楼,绝不多管分毫?”

这话,确实是唐盈凰亲口所说。

可那时是她讨厌他才说的气话,如今她爱他敬他,哪能跟以前一样?

唐盈凰揪紧了衣袖,声音都变哑了:“我只是希望……你跟我回去吃个饭。”

林墨尘抬眸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半晌,他拱手:“公主有令,臣岂敢不从?”

他分明是答应跟她走了。

可唐盈凰的心却莫名又酸又涩的。

入了公主府。

那桌菜已经冷得结了油。

唐盈凰勉强笑笑:“我叫人把菜热热,你……”

林墨尘却看也不看,径直要走:“不了,臣在栖音楼吃过了。”

唐盈凰心口收紧,急忙叫住他:“外面的菜怎能与家常菜相比,好歹吃两口。”

她正准备告诉他这些事自己亲手做的。

却见林墨尘目光扫视过桌上菜品。

嗤笑一声:“这种狗食一般的家常菜,确实不能与栖音楼的佳肴相比。”

第3章

膳厅内寂静无声。

气氛好似在这话中瞬间凝固。

唐盈凰僵住,脸色煞白。

她知道自己初次下厨,卖相并不佳,可是他竟说是狗食……

一旁侍女忿忿不平:“这可是公主亲自做的!”

林墨尘身形骤然一僵。

他不敢置信看了唐盈凰一眼,声音也低了几分:“……请公主恕罪。”

心头的难堪让唐盈凰说不上一句话来。

半响,她才自嘲一句:“无事,是我做得不好,不怪驸马。”

此言一出,林墨尘心头越发怪异。

深深看了一眼唐盈凰,他一拱手:“既如此,臣还有公事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当晚,也并未回房。

唐盈凰孤零零躺在床上,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能挽回他……

次日,天色微亮。

林墨尘便去了武场。

虽然被皇帝以驸马不可掌实权免去将军之职,但林墨尘却从未落下练武习惯。

待到林墨尘一身汗归来已是卯正一刻。

刚走入正厅,却见唐盈凰迎上前:“夫君,你回来了。”

林墨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身都是汗,以往唐盈凰最嫌弃不过。

可今日,唐盈凰没有丝毫皱眉,拿出手绢便替他擦汗。

林墨尘身子一僵:“臣自己来。”

“累了吧,听说你爱吃糖糕,我特意找学来给你做了,尝尝。”

唐盈凰夹了一块糖糕递过去。

林墨尘垂眼看去。

晨曦微光洒在唐盈凰白皙透亮的脸颊上,宛如蜜桃,诱人可口。

林墨尘喉头一紧,对上她那真挚充满希冀的眼神,坐了下来:“多谢公主。”

两人一起用完早膳。

唐盈凰送林墨尘出门不久,堂妹霜月郡主便上门来。

“公主!走!我带你去看些热闹!”

不给唐盈凰拒绝的机会,霜月拉上她就走。

半刻钟后。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了全城最繁华热闹之地——雅风阁!

雅风阁内,玩乐雅趣豪赌,尽有应有,进场者非富即贵。

霜月熟门熟路带她进去。

“盈凰公主,霜月郡主请楼上金座!”

所谓金座,乃雅风阁最高处,能将阁内最热闹每处都尽收眼底。

霜月极其兴奋地拉住她的手,指着前方的斗蛐蛐赌盘。

“公主,我们押那只‘威武王’可好?就押一千金!”

一千金,足足抵得上边关战士半年粮仓。

这一千金,是前世的林墨尘拼死也没能求来的,此刻却只是霜月用来随便玩个斗蛐蛐的赌金。

挥金如土,不过如此。

唐盈凰望着这人人醉生梦死的一派景象,恍惚间,心沉重如山。

谁能料到,如今这盛世繁华,会在三年后沦为人间炼狱。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原来亡国败落之相,早在这时已有所预示……

“我不押!”唐盈凰哀叹口气看了眼楼下,“霜月,我们回去吧。”

“公主今日怎如此扫兴?”霜月不解。

霜月不肯走,唐盈凰只好兀自离开。

谁知刚至门口,便遇见几名纨绔闹事,因唐盈凰今日穿着低调,竟毫不顾忌将她撞了个正着。

钻骨痛苦自脚踝传来。

唐盈凰吃痛整个人往前摔去。

眼看就要扑地,一双手从旁稳稳扶住了她。

竟是金科状元许时钦。

他温润眉眼透出一抹担忧:“公主,没事吧?”

唐盈凰一愣,其实她与许时钦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之前,自己是故意与林墨尘置气,才会口口声声将许时钦与他做比较。

此刻碰见,唐盈凰心里难免尴尬。

她下意识想拉开距离,可脚踝处的痛意疼得她无法站稳。

许时钦再度伸手扶住:“公主小心!”

唐盈凰疼得头冒虚汗,想要道谢。

不远处却骤然传来冷声讽笑——

“公主真是好兴致,竟这般光明正大带着金科状元来雅风阁寻乐。”

唐盈凰心头一滞,转头看去。

正好撞入旁边林墨尘那双冰冷至极的双眸。

第4章

“不是的!你误会了!”

唐盈凰当即推开许时钦,紧张解释:“我是崴了脚,许状元正好碰见才好心扶我。”

林墨尘目光落在唐盈凰那明显不能用力的左脚上。

许时钦也适时出声:“下官是为护公主周全才不得已失礼搀扶公主,还请驸马莫要误解。”

见林墨尘神色依旧冰冷,唐盈凰心里霎时涌上一抹委屈。

她忍着痛想走上前去,突然,整个人就悬了空,竟是林墨尘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唐盈凰猝不及防惊呼出声。

霎时,所有人注目过来。

唐盈凰羞赧难忍,只好将脑袋埋进林墨尘的胸膛。

林墨尘又看向许时钦,语气冷淡:“多谢许大人相助,我先带公主回府,改日再登门致谢。”

回了公主府。

寻来太医开了药,太医将药膏递给侍女嘱咐:“这跌打膏需先用掌心搓热,再揉至公主脚伤处。”

“是。”侍女正要接过来。

林墨尘却先一步从太医手中接过药膏。

“我来吧。”

待侍女去送太医,屋内只剩两人。

林墨尘屈膝半跪在唐盈凰身前,双手掌心搓热药膏后包裹住了她的左脚。

他温热的掌心一点点按揉着,脚踝被揉得发热,唐盈凰心头也跟着发烫。

“这几日公主就好生在府内休养,莫要出门了。”林墨尘沉声开口。

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心,唐盈凰眸中亮晶晶看他,软声道:“那你每日能不能早些回来陪我?”

林墨尘按揉的动作稍稍一顿。

他许久没有吭声,唐盈凰眼神也渐渐黯然。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答应时,林墨尘却低声道了一句:“好。”

唐盈凰不由抿唇笑开。

林墨尘看着她的笑,第一次发现,她脸上竟是有酒窝的,那酒窝让他猝然有些手痒,竟生出用手戳一戳这大逆不道之感。

当晚。

林墨尘照例拿出被褥。

唐盈凰叫住了他:“不必打地铺了。”

这话让林墨尘动作一顿,他看了眼唐盈凰,挑了挑眉:“公主这几日行动不便,还是算了吧,臣怕会伤着您。”

“……”

唐盈凰自然明白他是何意思,脸上顿时臊热一片。

“我的意思是让你以后不必打地铺了,上床来睡即可,不是非要做那事才能睡床!”

林墨尘神色一怔,却未动:“公主不嫌臣脏了?不怕臣睡坏了你这金丝楠木床,盖坏了你的绫罗绸缎被?”

这些,都是之前唐盈凰理直气壮要他睡地上的理由。

唐盈凰忙摇头:“以前都是我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我的夫君,夫妻本就要同床共枕的。”

闻言,林墨尘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

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地铺,应话上床来睡了。

虽然他上床后便背对着她睡,可唐盈凰的心里不免甜滋滋的。

接连一段时日。

林墨尘日日都很早回来陪她,唐盈凰腿脚不便,想去什么地方,都是他抱着去的。

这让唐盈凰几乎有种他们就此能好好过日子的错觉。

脚伤痊愈那天。

正好到了林墨尘的生辰。

前世,唐盈凰从未给林墨尘庆祝过生辰,甚至是直到他死后给他立碑,她才知他生辰日。

既然重来一世,她自然要好好替他操办一番。

这日,唐盈凰便在府中忙活了一整日,就等着林墨尘归来给他惊喜。

然而左等右等,日日准时回来的林墨尘今日却迟迟未归。

没多时,林墨尘派人回来告知:“驸马说今日他有事要晚归,让公主不必等他,早些歇息。”

唐盈凰失落不已。

想了想,她还是不死心的装了几份林墨尘爱吃的膳食,提着去武场寻他。

远远便见他身影河边树荫下。

“我自己过去。”

唐盈凰从侍女手里接过食盒,欣喜走过去。

满腔的欢喜,在见到他身旁的徐纤洛时骤然消散。

背靠树的两人未曾发现唐盈凰。

徐纤洛给林墨尘递上一只荷包:“墨尘,生辰快乐。”

“每年也只有你记得我的生辰。”林墨尘的语气是唐盈凰从未见过的柔情。

一时间,唐盈凰心口仿若被重重一锤。

而后,她听见徐纤洛感叹——

“墨尘,若当年我父亲未曾被陛下降罪,若你未曾被逼着娶公主,我们能履行婚约的话,如今我与你应当是儿女成群了。”

轰然一下。

唐盈凰如遭雷劈。

第5章

唐盈凰没有再听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武场。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公主府,只严命侍女不准透露半分自己去过武场的事。

唐盈凰失魂落魄坐在膳厅,心口好似被撕裂般。

原来,林墨尘对徐纤洛那般好,是因为他们有过婚约。

原来,他们真的相互喜欢……

唐盈凰望着满桌菜肴,满目苦涩。

自他上次说她所做餐食如狗食,她不服输的苦练厨艺,本以为能让林墨尘刮目相看,没想到从一开始便是白费功夫……

林墨尘归来时,唐盈凰仍坐在桌前出神。

看见那桌明显未动的佳肴,他眸光微动:“不是说让公主不必等了?怎的还未用膳?”

唐盈凰这才回神,眼睫颤了颤。

她压下心中苦楚,勉强笑道:“你吃过了吧,我叫人把这些都撤了。”

但不等她喊人,林墨尘却兀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唐盈凰怔然一瞬,反应过来忙道:“都冷了,我让人热一下。”

林墨尘却径直夹了几筷菜入口,低声道:“很好吃。”

本就疼痛的心,因他一句夸赞竟是酸楚不已。

下意识的,她开口:“那我以后天天为你做好不好?”

此话一出,林墨尘却是放下了筷子:“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实在没必要为我一介粗人亲自下厨,也没必要特意等我用膳,饿坏了身子。”

一瞬间,唐盈凰黯然不已。

半响,她挤出低哑的一句话:“好,你既然不喜欢,那我日后便不做了。”

夜深。

两人背对背各睡一边。

唐盈凰思考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朝他那边靠近了几分,颤巍巍伸出手,一点点搂住了他的腰身。

林墨尘呼吸骤然一重,唐盈凰脸红得几近滴血。

月光皎洁明亮,人影绰绰照映在窗户上。

一场情事,两人身上皆被汗水浸透。

理智被欲念冲撞至顶峰时,唐盈凰攀着林墨尘的脖颈,哑声道:“林墨尘,我们要个孩子吧?”

身上人影骤然一僵。

林墨尘气息粗重,只迸出两个字来:“不妥。”

唐盈凰一瞬犹从炽热火窟掉入寒冷冰窖。

芙蓉账内,云消雨歇。

唐盈凰睡不着。

她想着前世和林墨尘的点点滴滴,想到三年后的匈奴入侵,心底更是惶惶不安。

一片静谧中,她情不自禁出声问:“林墨尘,若是我去向父皇替你求回将军之职,让你重回军中,你觉得可好?”

三年后的战事无法避免,若是林墨尘能趁早领军,也能早些部署,或许一切能有转机。

这话落入林墨尘的耳里却是变了意味。

他声音发冷:“臣既然已经做了驸马,就绝不会再有率军之心,公主不必时时替陛下来试探。”

唐盈凰心口一刺,慌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早了,睡吧。”

林墨尘打断了她,兀自背过身去,不愿再与她交谈。

唐盈凰听着他逐渐匀称的气息,心头像是卡了石子块,又沉又闷又痛。

隔天。

唐盈凰起来时林墨尘已经不在床榻之上了。

旁边空了一团,唐盈凰的心也空落落的。

直至傍晚,林墨尘才归来。

还不等她上前去,林墨尘到她面前时却是一言不发跪了下来。

唐盈凰吓了一跳:“你这是何意?”

林墨尘沉声道:“臣想求公主一事。”

“你说。”唐盈凰忙道。

“臣想求公主向陛下求一纸特赦令,赎回纤洛青楼之身。”

第6章

唐盈凰恍然记起。

前世其实也是有过这么一件事的,但林墨尘并非向她求助,而是亲自去父皇面前求这一纸特赦令。

当时自己还同林墨尘大吵了一架。

现下,一切都变了又未曾变。

林墨尘依旧要给徐纤洛赎身。

唐盈凰怔然许久,问:“为何?”

前世唐盈凰从未问过缘由,只从流言中得知是徐纤洛怀了林墨尘的孩子,林墨尘求下特赦令后将人安置在南郊一处私宅里。

从那以后,两人的夫妻关系也就更加恶劣。

见她态度平和,林墨尘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解释:“纤洛已有孕在身,我不想她继续流落烟柳之地。”

心口骤然收紧。

忍着刺痛,唐盈凰哽声又问:“……那孩子,是你的?”

林墨尘看了她一眼,却是问。

“公主想听什么答案?”

这话让唐盈凰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她沉声道:“实话。”

“不是。”

心情一时大起大落,唐盈凰忍不住继续问:“既然不是,你为何要这般帮她?”

沉默许久。

林墨尘缓声答:“徐家落罪前于我有恩,我常去栖音楼也是为了护住纤洛,可她人在栖音楼我总有护不住的时候,她还是被……”

他顿了下,唐盈凰也明白过来。

“所以我才想救她出来,不愿她继续流连于那花柳之地。”

林墨尘解释完,看向唐盈凰,似乎明白她疑虑所在,语气真挚:“公主,臣与纤洛之间确实清清白白。”

他的保证掷地有声。

唐盈凰心头酸意尽退,答应下来。

第二日。

唐盈凰便进宫去寻了父皇,很快便拿到了特赦令。

离开前,皇帝叫人拿来一壶美酒。

“盈凰,此乃匈奴国上贡的鹿头酒,实乃佳品,你且拿一壶回去尝尝!”

唐盈凰目光落在那精致酒壶上,略有复杂之色:“匈奴国不是从不肯上贡我朝吗?”

皇帝扬眉大笑:“自从上次战败过后,匈奴国月月上贡美酒佳人,对我朝乖顺至极!”

见父皇自满神态,唐盈凰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匈奴国狡诈,如今对我国上贡,看似求和,或许暗中则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卷土重来,父皇莫要轻信于他们,该时刻保持警惕。”

如果能让父皇及时清醒过来,可能亡国悲剧还能有挽回之地。

然而这话,换来的却是皇帝的勃然大怒。

“放肆!匈奴如今已被我朝打服,哪还有胆子重来?”

皇帝挥手打掉了那壶鹿头酒,怒声训斥:“你这般说辞,说到底就是想给林墨尘重新寻回军权!盈凰,你嫁给那林墨尘才多久,现如今就开始吃里扒外了不成?”

“儿臣不敢!”

唐盈凰当即跪下请罪,心中却莫名一片悲凉。

待出了宫。

唐盈凰拿着特赦令先去栖音楼将徐纤洛赎身。

回到公主府,唐盈凰才命人安置好徐纤洛,林墨尘便回来了。

公主为驸马求职反被陛下怒训之事如今已传遍了盛京,亦传进了他耳中。

林墨尘拧起眉头,冷淡警告:“匈奴之事,公主日后莫要再向陛下多提了,不过是多余之举。”

她好心劝诫,父皇不听,现下就连林墨尘也嫌她多事。

唐盈凰心头涌出无尽的委屈与酸楚。

见她不言,林墨尘也不想多说,转身踏出屋子。

林墨尘这一去。

便是直到亥时也未曾归屋。

唐盈凰心有不安,便披上外衣起身去寻他。

夜深漆黑一片。

独徐纤洛的院子还亮着烛光,院门半开,徐纤洛手提一盏灯笼正送林墨尘出门。

唐盈凰踏步过去,正要喊人。

却见徐纤洛忽地松开了灯笼。

摇曳烛火落地。

唐盈凰就见她踮起脚尖,攀着林墨尘肩膀亲上了他的脸颊。

第7章

——“臣与纤洛之间清清白白。”

林墨尘言之凿凿的保证还言犹在耳,此刻这一幕却如闪电将那话彻底击碎。

唐盈凰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这时,徐纤洛发现了她,当即脸色一白,惶恐跪下认错。

“公主息怒!”

林墨尘猝然回头,对上唐盈凰视线,莫名有些慌乱。

徐纤洛还在哭诉:“公主!刚刚是奴家一时情难自禁,公主莫要迁怒将军!公主若是不悦,奴家愿以死求公主原谅!”

唐盈凰还未说什么,徐纤洛却已经兀自说到了要寻死地步。

唐盈凰攥紧手:“我还未曾说过一句话,你倒是先将话说了,好似我不怪罪都该不是了。”

徐纤洛顿时脸色惨白。

林墨尘眼神复杂看了一眼徐纤洛,最终还是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朝唐盈凰垂眸拱手:“公主若要责罚,臣愿一力承担。”

唐盈凰心口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她定定看着林墨尘许久,却是哑声道:“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林墨尘怔了怔,对上唐盈凰不知何时红了眼圈,他终究叹了口气:“公主金枝玉叶,本该嫁心仪之人,是臣高攀了公主。”

“若非陛下赐婚,臣与公主或许这辈子都没有交集,这段婚事,确实不合适……”

他平静吐出的每个字都让唐盈凰的心绞痛不已。

林墨尘,你到底是真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因为你心有所属……

“好了!不必再说了!”

不愿再听林墨尘多说一个字。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去。

夜深。

林墨尘还是回来睡了。

只是他没有上床来睡,而是又一次打地铺睡下。

屋内寂静无声。

唐盈凰侧身,借着月光看向不远处的林墨尘。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哑的声音清晰在屋内响起。

“林墨尘,我是真的想同你好好过日子,也是真的想助你再次驰骋沙场。”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话到最后,几乎带着哀切,然而地上呼吸匀称,往常一点动静都无比警觉的林墨尘没有任何回应。

唐盈凰也再说不出话,眼眶又一次红透。

之后一段时日。

林墨尘再也没上过床。

两人的关系,兜兜转转,竟好似回到了原点。

这一日,朱雀大道,一座茶楼二楼临窗雅座。

霜月郡主不解至极:“盈凰!你莫不是脑子进水了,怎的竟为那武夫黯然神伤起来了!”

唐盈凰眸色黯淡,只勉强一笑。

霜月见此,才明白她是真动了感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响,她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叹一声:“感情的事最是飘忽不定,心有所属的男人,你再费心也不过徒劳。”

“况且你上次都为他受了陛下的训斥,他却还能如此对你,可见他于你根本无情至极!”

听及此。

唐盈凰还是忍不住辩解:“那次,我并非是为林墨尘,而是真心劝告父皇的,我朝若继续放任匈奴,山河难保。”

闻言,霜月又一次沉默了。

半响,她视线幽幽看向窗外:“纵你心怀万民,可这世道,我们女子又能改变什么呢?”

唐盈凰诧异无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时大大咧咧的霜月看世事竟如此通透。

霜月随即又笑道:“所以呀,公主,你何不像我一样,莫问前程,及时行乐!”

唐盈凰闻言,只得苦笑。

她早已得知三年后国破家亡之惨状,又如何能莫问前程

就在这时。

茶楼外一阵快马疾报声传来——

“报!”

“报!!幽州失守!匈奴大举进攻!边关连失六城!”

‘啪’地一声!

茶杯碎成一地,唐盈凰脸色惨白一片。

第8章

顾不上许多,唐盈凰立即要去找林墨尘。

但才出茶楼,一道惊呼喊住了她!

“公主!不好了!”

府内管事喘着粗气跑上前来,急得满头是汗:“驸马被陛下抓入狱了!”

“怎么回事?”唐盈凰倏地一慌。

管事答:“边关守城将军原是驸马手下将士,如今城关失守,陛下要降罪驸马!”

荒谬!

唐盈凰怎么都没想到父皇竟能糊涂至此!

她咬牙吩咐:“进宫!”

入了宫。

皇帝大抵是知道她为何而来,直接闭门不见。

天上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唐盈凰望着紧闭的御书房门,直直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恳求您放过驸马!”

大雨倾盆落下,唐盈凰冻得浑身发抖。

暴雨降了一整夜。

唐盈凰也就这么跪了一整夜。

她脸色虚白,几乎晕厥过去,却不知凭着一股莫名的劲儿坚持了下来。

直到次日清晨,风雨停歇。

御书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皇帝沉着脸踱步至她面前质问:“盈凰,你何时变得如此不懂事了?”

“父皇……”唐盈凰悲切无比,重重磕下头去,“如今匈奴再犯,满朝除了驸马,还有谁能救国于危难?父皇与其要降罪,不如先让他赶退匈奴,再做定夺!”

皇帝脸色稍变,思虑片刻后,他冷冷甩袖。

“来人传令!命驸马林墨尘后日率军应战匈奴!此次城破之罪,押后再论!”

唐盈凰喉间梗塞,终是闭了眼,又一次重重磕下头:“父皇英明……”

话音落地,她整个人也彻底没了意识。9

……

唐盈凰再度醒来,已经回了公主府。

刚醒,她便着急问:“驸马呢?”

“公主莫急,驸马刚出狱,正在回府途中。”侍女忙不迭回。

唐盈凰这才松口气。

念及林墨尘即将出征的事,唐盈凰思虑片刻,叫来管事吩咐:“你去库房将我的嫁妆尽数换成银票。”

管事目露疑虑,还是点头:“是。”

待管事离去,唐盈凰在床榻上躺不住,喝了药后便披着披风来到了前厅,想第一时间见到林墨尘回来。

可她强撑着身子的难受,等来的却是下人战战兢兢的禀告:“公主,驸马出狱后便去了南郊别庄。”

他就这般迫不及待要去见徐纤洛吗?

胸口好似有利刃刺入,将她的心搅得鲜血淋漓。

唐盈凰蓦然咳嗽不止。

“公主!”侍女见此,心疼不已。

“我没事……”唐盈凰却是苦笑,仍旧等在前厅。

然而这一等,唐盈凰就这么从傍晚坐到了清晨。

林墨尘踏入前厅,见到唐盈凰,不觉蹙眉:“公主今日怎起这么早?”

侍女红了眼:“驸马,公主可等了您一夜!”

“你先下去。”唐盈凰嘶哑着嗓音打断了侍女。

待厅内只剩二人,气氛莫名的古怪。

还是唐盈凰打破沉寂:“用过早膳了吗?我叫厨房给你做点。”

“不必了。”林墨尘看着她虚弱的脸色,莫名竟心烦起来。

解释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他恭敬问:“不知公主等我一夜是有何事?”

疏离的态度叫唐盈凰鼻尖一酸。

她眨了眨眼,压下涩意,将昨日吩咐管事换来的那匣子银票递给林墨尘:“这些银票你明日出征时带着上路,以备不时之需。”

“公主这是何意?”林墨尘眉头深锁,并不接。

唐盈凰咳声道:“若是出征途中遇上粮草不足,这些银票至少能抵上几日……”

她话未完,便听林墨尘不轻不重的嗤笑一声:“公主倒是天真至极,领兵打仗,朝廷自有粮仓供给,你这些银票,还是自己留着买胭脂水粉”

唐盈凰明白,千军万马的粮草,她这些嫁妆钱换不来多少,但她总想着,能抵一些是一些。

“可……”

她还想说些什么,林墨尘已经推开了匣子:“行了,公主若无他事,臣便去收拾行囊准备出征了,公主身体抱恙,明日就不必送行了。”

唐盈凰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唇边笑容苦涩至极。

第二日,大军集结出征。

饶是林墨尘说不必她送行,唐盈凰还是忍着高烧去了。

只因前世这一别,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看着林墨尘一身铁甲戎装,英武肃杀,让唐盈凰想起父皇赐婚那日,她初见他,亦是如此。

林墨尘是名刀,纵然父皇卑劣的用驸马之位为鞘,她又如何能掩去他的锋芒?

唐盈凰想着,又咳了几声,虚弱的身形在风中仿若摇摇欲坠。

看得林墨尘心里越发烦乱,他不喜欢这种看起来马上要碎了一般的唐盈凰,不觉冷脸:“臣不是说了,公主有病在身就不必过来送行了吗?”

唐盈凰心中苦涩,攥紧了手里的包袱:“我只是想给你送护心甲。”

林墨尘一怔。

终是低声道谢:“多谢公主。”

随即,他将护心甲的包袱给了手下,让其放入行囊。

目送着包袱入了行囊,唐盈凰松了口气。

但还不等她道别,一个娇弱女声响起。

“墨尘!”

挺着大肚,徐纤洛走得气喘吁吁,含泪将手里的东西递上来:“墨尘,这是我为你亲手绣的巾帕,愿你大胜而归!”

“辛苦。”林墨尘伸手接过。

唐盈凰以为他会将这帕子一样随手放入行囊。

可下一刻,她看见林墨尘将那帕子珍视般藏入了怀里。

第9章

二人依依惜别。

唐盈凰站在一边,如同画外人

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是要认为徐纤洛才是林墨尘的夫人。

心尖似被狠狠攥紧,一涌而上的酸楚与痛意几乎要淹没唐盈凰。

她眼圈泛红,再无法看下去。

转身要走,林墨尘却叫住了她。

“公主。”

唐盈凰脚步顿住。

便听他淡淡开口:“……此行之别,若我战死沙场,你不必为我守寡,可随心另嫁你心喜之人。”

林墨尘目光沉沉,见唐盈凰身形动也未动,又缓缓加上一句:“若臣能平安归来……届时,臣也会自请与公主和离。”

一字一句,如同钝刀,在唐盈凰的心上划上一刀又一刀。

看来他是真的厌极了她啊……

唇角溢出无力的苦涩笑意,眼中亦是一片模糊。

唐盈凰没有回头,半响,从喉间挤出沙哑声音。

“你要打胜仗,也要平平安安回来。”

“只要你能平安归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应允。”

林墨尘眸色微闪,深深看她背影一眼,终是沉默。

时辰已到。

十万大军出征离京。

七日后,便抵达百裕关。

此时,匈奴已攻至距百裕关不足百里的桑海城,林墨尘晚来一日,百裕关恐将不保。

城内百姓在见到林墨尘入关之际,个个热泪盈眶,奔走相告——

“林大将军来了!百裕关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林墨尘战神之名赫赫,有他在,便给了城内百姓定心丸,也大大高涨了守城将士的军心。

整顿三军,林墨尘凛声呼道:“众将听令!随我守住百裕关,夺回城池!”

“是!!”2

一呼万应,齐声震天。

出战当天。

林墨尘原本已经换上了盔甲,却莫名记起唐盈凰送的那件护心甲,思绪微转,他返身打开行囊,正取出护心甲,眸光却骤然一滞。

只见护心甲下方,密密麻麻铺满了银票。

林墨尘脸色骤然冷沉。

这位公主倒是一如既往,不愿别人违背她一丁点想法。

心里涌出烦闷,他将护心甲放了回去重新盖住那些银票,关上行囊箱便大步离去。

“出城!迎战!”

短短三月。

林墨尘便一举夺回三城,再夺三城,便能抵达幽州!

然前线攻势未定,军中后勤却出了问题。

粮官神色忧思禀告:“将军,朝廷本该在十日前就送来新军粮,但直到今日也未见押运官有信,军中余粮最多只能撑五日了!”

林墨尘心中一沉,不好的预感萦绕,却还是先安抚粮官,当即修书请求皇帝开粮仓运送新粮。

然而不好的预感却成了真,回信只有一句:“不允,限粮断之日夺回幽州!”

那一刻,林墨尘神形大震!

副将狠狠拍下桌子,几近咬牙:“欺人太甚!”

林墨尘沉默不言。

他自然愤怒,可眼前最重要之事却是筹集粮草……

忽地,他记起唐盈凰给的那匣银票!

……

一匣银票,快马加鞭,从附近城池的百姓手里换来了万吨私粮,总算是让军中粮草能再撑十日。

林墨尘望着那剩余的护心甲,心中一时复杂万分。

到头来,竟还真多亏了唐盈凰这匣银票……

可十日时间,饶是林墨尘再厉害,要攻下幽州仍然是天方夜谭!

京城内。

得知战况的唐盈凰,求到了皇帝面前。

可终究无果,皇帝依旧跟前世同样昏庸无道,不肯松一句口。

从宫里出来回到公主府。

唐盈凰叫来管事:“去清点库房存银,将府内所有人都遣散了吧。”

“公主……”管事大惊。

唐盈凰眸色坚定:“照我所说去做。”

“是。”

偌大的公主府,很快空了下来。

唐盈凰亲自送走管事,孤身驾马径直去往唐国最大的粮仓。

抵达粮仓,她翻身下马,竟拿出一封金黄圣旨高宣——

“陛下有令,即日开粮仓援前线!!”

守仓粮官却没有下跪接旨,看着她手里的圣旨的神色复杂无比。

“公主或有所不知,陛下今日才下令让下官严守粮仓,绝不得开仓。”

寒意自脚底蔓延。

唐盈凰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父皇防范至此,果真是非要致林墨尘于死地不可吗!

难道自己此生重活一次,也依旧无法改变前世的结局吗?

可就在这时。

却听守仓粮官声音骤起:“来人!开粮仓!”

粮仓大门在唐盈凰面前轰然大开,如山高的黍米透出金黄色泽。

唐盈凰怔然看向粮官。

粮官却朝她一礼,平凡面容露出一抹让唐盈凰永远无法忘怀的笑。

“下官虽是小小粮官,却也知公主此举是为救国!林将军在前线杀敌护国,下官岂能贪生怕死?”

唐盈凰声音沙哑:“私开粮仓是大罪……”

粮官声音平静而凛然:“若是能救唐国于危难,下官掉了这颗脑袋又何妨?”

第10章

唐盈凰鼻尖酸涩异常。

唐氏昏庸,却仍有良臣。

忽地,她郑重朝粮官深深一礼:“唐氏盈凰,多谢大人!”

这是她作为唐氏的公主,唯一能做的事了。

一支支队伍开始搬运粮仓存粮。

唐盈凰目送守仓粮官护送着粮草马队,浩荡前往前线,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毅然调转马头,前往京城!

……

幽州城外。

林墨尘驻军扎营,注意到军中低迷的士气,眉头紧锁。

这段时日,所有将士只能靠山中树皮勉强充饥。

再无法攻破幽州,他们便会活活饿死在这前线之上!

“将军!攻城吧!趁着我们还有最后一丝力气!我们愿以死相搏!”

“将军!下令吧!我们愿拼死一搏!也不愿就这样籍籍无名饿死在幽州城外!”

军帐外,众将士纷纷大呼。

林墨尘拳头紧握,思虑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正要下令。

却见军中粮官苍白着脸色欣喜跑来:“将军!开粮了!押运官送来了粮草供给!将士们不必再去啃树皮了!”

林墨尘冲出营帐,只见远处浩浩荡荡的粮草队伍正往军中而来。

竟是真的送来了粮草!

大喜之后,林墨尘眸色泛起一抹疑虑,他明明昨日才收到皇帝再次驳回开仓的口信,怎的今日粮草就到了?!

心里涌现出莫名的不安,可如今战事正紧,他顾不上多想,直接下令。

“命伙夫准备饭食,三日后,再次攻城!”

满营将士欢呼声中,他摸着心口唐盈凰送的护心甲,竟有些牵挂。

与此同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

唐盈凰浑身伤痕被押上金銮殿。

高台之上是盛怒的皇帝,台下是投来轻蔑视线的文人众臣。

站在最前方的相国冷冷呵斥:“盈凰公主,你假传圣旨,私开粮仓,可知犯了叛国大罪?!”

叛国?9

唐盈凰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太极殿,突然笑出了声。

殿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唐盈凰几乎笑出了眼泪,不等众臣回神,她又止了笑,毫不畏惧看向朝堂众人:“要说有罪,你们这群贪生怕死只敢畏缩躲在京城的人才是有罪!”

“你们常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挂于嘴上,写于诗文,可若真到了国家危亡之际,你们又有谁能站出来以身护国?!”

朝堂众人安静无声。

唐盈凰冷笑:“你们不过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

顿了下,唐盈凰目光冷冽望向最前方的龙椅——

“当然!要说有罪!我唐国最大的罪人,当属父皇才是!”

“放肆!!”相国立即厉声斥责。

唐盈凰却丝毫未曾收敛,上辈子就想骂出口的话,此刻统统宣泄而出。

“父皇!您昏庸无道!是非不分,赏罚不明!”

“任由贪腐当道,罔顾百姓苦难,有您这般国君当政,唐国怎能不亡?!”

金銮殿中,余音绕梁。

龙椅之上的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盈凰假传圣旨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于午时三刻,绞刑赐死!”

“是!”

午时三刻,日照煌煌。

唐盈凰被吊上绞刑架时。

却好似听见城墙外马蹄声疾起,是前线回来的捷报——

“报!!林将军大胜匈奴!夺回幽州!”

这一刻。

唐盈凰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至少这一次,她护住了林墨尘,她相信林墨尘也定然能护住唐国万千子民!

绳索套上了她脖颈。

如前世自缢时的那抹白绫,一点点夺去了唐盈凰的呼吸。

……

大军大胜而归。

林墨尘率军越靠近京城,心却莫名越不安。

副将神色沉重劝:“将军,此次虽大胜,但那狗皇帝必然又要夺您兵权,天子无能,百姓涂炭,这般世道您何不就此反了,带领我们建立一个安定平和的新唐国?”

林墨尘眸色深沉,并不接话。

他想到了唐盈凰。

他想,若是自己反了,想来唐盈凰该会对他破口大骂吧?她会恨他,怨他,或者甚至想要杀了他?

可真反了,她想要的和离也能再不作数……

城墙上的钟声远远传来。

咚……咚……咚……

听着林墨尘耳里却异常沉重,好似一声声敲在他的心头。

不知不觉,已至京城口。

以往每次大胜而归,城外早已站满百姓迎他们。

可今日,却空无一人。

不安的预感在这钟声中愈发强烈。

正要进城。

一道人影倏然从草堆中冲上前,声嘶力竭的大喊。

“驸马!不能进城!!陛下在城内设了埋伏,等您进城便会下令射杀您!”

队伍悚然一惊,林墨尘循声看去,正是公主府的管事。

他没有理会埋伏一词,只拧起眉头问:“公主呢?”

话音才落。

却见那管事抬头望向城墙大钟,勃然跪地痛哭。

“公主为开粮仓支援驸马,不惜假传圣旨,被陛下处以绞刑,尸首如今还被吊城墙之上,不得安歇……”

心口霎时好似被重锤狠狠砸下。

林墨尘浑身血液都似凝结,一点点抬眸看向城墙——

只见钟楼之上,一抹红衣高高悬吊在钟前。

大风骤起,吹动唐盈凰早已僵直的尸身,敲在钟上。

咚!

又是一声巨响,敲在了林墨尘的耳边。

第11章

那是……唐盈凰迎他回家的声音。

“公主!”

林墨尘眸色一瞬血红。

他驾马要上城墙,被副将拼死拦下:“将军!冷静!城内有皇帝设陷,您不能就这么冲上去!”

城墙之上,那抹红影那般刺眼。

林墨尘攥紧了缰绳,猩红眼神从城墙之上落在空荡荡的城门口。

他原本还有迟疑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坚定。

“众将可愿随我冲入京城?!”

副将一听这话,当即明白过来:“将军您的意思是?”

林墨尘望着城墙之上那抹红影,点头。

会意过来的副将厉声高呼:“末将誓死追随林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身后万千将士同样大呼。

在城中过习惯安逸日子的侍卫军哪儿抵得过真正上过战场的战士。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林墨尘的军队便攻破了城墙上的射杀局势。

所有人正要往皇宫厮杀冲去时。

林墨尘却是第一时间飞身上了城墙。

“盈凰……”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林墨尘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将她的尸首取下,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上如今布满尸斑,脖颈处是骇人的勒痕。

他红了眼:“你不是厌恶我吗?你不是恨不得我跟你分开吗?为何要为我做到这个程度?唐盈凰。”

可怀里的人,早已不会再给他任何答案了。

……5

皇宫内。

殿内有舞姬翩翩起舞,皇帝正躺在龙榻上,身旁环绕三名美人伺候。

就在这时,殿外有侍卫慌张匆忙赶了过来禀告——

“陛下!不好了!”

冲散了舞姬,皇帝脸色恼怒:“做什么?”

“林、林将军他反了!”

地上的侍卫吓得脸色惨白,“他如今已经打到宣武门下,马上就要攻入太和殿了!”

啪嗒一声。

皇帝手上的酒杯轰然掉落。

他推开身上的美人,混沌的眼神一瞬清明,满是惊诧。

还不等皇帝再有下一步反应,只听殿外已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宫内混乱一片,美人舞姬尖叫着飞快离去,内侍同样到处逃窜。

林墨尘攻进来了!

皇帝瘫坐在龙榻上,望着门口瞳仁骤然收缩。

只见林墨尘单手执剑,一点点朝他走来。

皇帝下意识瑟缩了下,却还是强硬着语气厉声大吼:“林墨尘!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你若不杀盈凰,我不至于被逼至此!”

林墨尘双目通红,长剑挥下,鲜血四溅。

就此,唐国元宁年终。

林墨尘得民心登帝,成为唐国新任国君,年号为平康。

继位后。

前朝所有奸祟之流被林墨尘尽数整治。

新唐国不再以文为重,也并非以武为重,两者相协调,以文治国,以武平乱。

等一切尘埃落定。

林墨尘颁布的第一条诏令便是——以皇后之礼厚葬唐盈凰。

此诏令出来时,有朝臣提出异议。

“陛下,唐盈凰乃前朝公主,如今您要以皇后之礼厚葬怕是不妥。”

“何处不妥?”林墨尘冷眸如箭,冷厉望过来,“若是没有盈凰以命换来的粮草,朕根本就不可能活到今天!”

话音落地。

朝堂再无声,直到一人站出来高声附和:“陛下英明!”

“唐盈凰虽是前朝公主,可那日她被赐死时在殿中所言无不令人醍醐灌顶!她担得起如今这皇后大礼!”

此话一出,在场众臣沉寂许久,终究没了声音。

这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葬礼当天。

林墨尘归来后,首次回了公主府。

踏入府内,满是空寂。

听那名侍女说,唐盈凰出发去开粮仓之前,就已经将全府遣散。

她是做好了死的准备的,不愿牵连公主府众人。

林墨尘的心猝然一痛。

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仿佛一转眼就能看见唐盈凰在膳厅等着他用膳。

忍着那酸楚。

林墨尘踏入了两人的房间。

屋内没有人打扫已经布满了灰尘,在桌上赫然用砚台压着一封什么。

林墨尘心中咯噔一下,缓步走过去。

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和离书。

第12章

林墨尘颤抖着手将其拿起来。

上面洋洋洒洒是唐盈凰的笔迹:

今我与驸马林墨尘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故以此书和离。

愿夫君相离之后,如愿求得心仪之人为妻,此生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盈凰亲笔。

和离书已盖了公主印,只要林墨尘在落款处签下名,此和离书便能成立。

心口好似被石块重重压着,连喘口气都觉得闷痛难忍。

林墨尘猩红着眼眸,望着那上面一字一句。

和离书不知何时从他手里飘落在地。

他瘫坐在椅上,笑意苦涩。

“可我心仪之人向来只有你一人罢了。”

若是早知她是真心,他怎会在临别之际对她说和离的话……

原来他们之间,兜兜转转终究没能寻到正确的时机。

三日后。

唐盈凰以皇后之礼被厚葬,举国哀悼。

林墨尘更是为其身着丧衣,亲手替她盖棺,送她入墓为安。

之后一段日子。

听说新皇除了处理国事,其余时间都在灵堂,与皇后的牌位孤坐一夜。2

所有人都以为新皇思念皇后成疾,病了。

曾有人劝林墨尘另纳新妃皆被拒了。

这日,傍晚。

林墨尘独坐于桌前,墙上挂着的是唐盈凰的画像。

他伸手一点点抚过画像上唐盈凰的模样,忽地笑了下:“公主,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娶你,并非是受旨。”

娶唐盈凰那次,也是他大胜而归。

当时所有人都已经在劝他反,他自己同样摇摆不定。

后来入宫受封,皇帝说要将公主赐给他。

这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要夺他兵权,林墨尘自然也看得清楚,手下众将对他忠心耿耿,早不在乎那一张兵权,只要他出口,就算没有兵符,只要他一句话便能调动众军。

当时的林墨尘不屑想拒绝,可在皇帝拿出唐盈凰的画像那一刻,他心口倏地漏跳半拍,鬼使神差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那时的皇帝还未昏庸至后来的境地,林墨尘以为只要自己尽职尽责,或许还能将这国家拯救回来。

直到如今,唐盈凰以命告知他,他错了。

“盈凰,若我早些醒悟,你是不是就还能活着……”

林墨尘对着画像扯出一抹苦笑。

门外忽地传来内侍的禀告。

“陛下!宫外有一孕妇,声称是陛下旧识要进宫见您!”

林墨尘恍然片刻,才记起大抵是徐纤洛。

他的眉头不觉蹙起来。

与此同时。

宫门外的徐纤洛坐在马车上,神色满是得意。

身旁的丫鬟跟着趾高气昂:“你们睁大自己的狗眼好好认认,我们姑娘日后可是宫里的娘娘,还不快放行,这么大的日头让我们娘娘晒伤了,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你们可担得起责任吗!”

守宫门的侍卫面面相觑,脸色一时难看。

“姑娘见谅,宫门非陛下允许,不能擅开。”

听见这话,丫鬟眉眼尽是怒气:“都跟你说了,我们姑娘是将来的娘娘!保不准还能是皇后!你们这群不长眼的,日后莫要后悔!”

话音才落。

宫内踏步过来的内侍正好听见这话,语气尖锐厉呵:“哪儿来的婢女,好大的胆子!如今仍在先皇后的丧期,竟敢说如此荒唐之论!”

徐纤洛向来会察言观色,一眼便认出来者大约是林墨尘派来的。

她忙不迭拉了婢女一下,赔笑道:“我家婢女不会说话,一时妄言,还请公公莫要放在心上。”

内侍轻轻挥了下拂尘:“徐姑娘确实是陛下旧识。”

听林墨尘未否认自己的存在,徐纤洛心下一喜。

“那劳烦公公带我去见陛下了。”

谁料,面前的内侍动也不动,冷眼睨她。

“可陛下未曾说要见你。”

第13章

徐纤洛自认林墨尘定会见她。

一下听见这话,她脑子一懵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不肯见我?”

那内侍接着回答。

“徐姑娘,陛下说了,您家于他有恩,他定然不会忘恩负义,只是徐姑娘如今身怀六甲,入宫终究不妥,难免叫人误会。”

徐纤洛神色一僵:“那是何意?”

“陛下将徐家旧宅赐回徐姑娘,徐家其他被分配流放的家属也会寻回,还请徐姑娘日后好好在徐家养胎,安心等待亲属归来。”

内侍淡淡告知林墨尘的决定。

语毕,他示意侍卫关宫门。

厚重的宫门就这么在徐纤洛的面前砰地关上,她身形一颤,眼底满是不甘。

离开之前,徐纤洛回头看了一眼宫门。

总有一日她定会光明正大踏入这宫里,当林墨尘的妃子!

御书房内。

内侍回来禀告:“陛下,已将徐姑娘送走。”

“好。”

林墨尘没再多说什么。

自从那次自己出狱,徐纤洛故意以病引他过去后,他便对她留了心眼。

那次。7

自己从狱中出来,本来是想回府见唐盈凰,可徐纤洛却派人来说她病了。

孕中感染风寒实乃严重,于是他不得不过去。

可直到清晨,他无意中听见大夫和小厮的对话才知,徐纤洛根本就没病!

只是当时他急着出征,徐纤洛的这点小心机他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

若非今日她又故意挑这个时机过来,他都要忘了。

听着内侍说徐纤洛婢女在宫门前的大放厥词,林墨尘的眉头紧紧皱起。

“陛下,那徐姑娘恐怕日后还要过来。”内侍低声道。

林墨尘眸色深凝,长长叹了口气:“届时再说吧。”

眼下国事繁杂,剩余时间他思念唐盈凰已不足,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精力来管这些闲事。

只要徐纤洛能安分些,看在过往恩情份上,他能许徐家一世安宁。

他望着墙上唐盈凰的画像,忽笑了下:“盈凰,你是不是又要同我生气了?”

画像上的人只是笑着,自然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曾经因为徐纤洛是恩公之女他处处照料的事,他和唐盈凰常常争吵。

过往他总认为唐盈凰不过是故意挑刺,也认为唐盈凰根本就不爱他,自然不可能吃醋,所以他从不解释过多。

如今他才懂,自己的反应有多伤她的心。

“是不是因为我太让你难过了,所以你才一次都……”林墨尘眼圈红了,无奈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才一次都不肯来我梦中,让我见不到你。”

他的指尖一点点轻轻抚过画像。

竟就这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而这晚。

林墨尘第一次梦见了唐盈凰。

梦里,他过了与如今截然不同的一世。

梦里的自己与唐盈凰度过了互相厌恶的三年,直到后来匈奴入侵,他被派去平定。

出征那日,梦里的唐盈凰来送别之时满脸都是不情愿,她在马车上高高在上,美艳眉间尽是别扭,她说:“林墨尘,你最好是能活着归来,不然我可不会为你守寡,你要是战死了,我马上就让父皇将许时钦赐给我做新驸马!”

分明是想让他好好活着的话,到了她嘴里说出来却那般不中听。

然而梦里,他却仍然觉得窃喜,他驾马至她身前,扬眉讽笑:“那公主可要失望了,臣一定会大胜归来,公主要嫁金科状元,等下辈子吧!”

两人就连道别也无一句好话。

可梦里的自己从未料到,那一面竟真的是他与唐盈凰的诀别。

梦里他遇到了今生同样的困境,直到最后,十万大军拼死一搏,体力不支战败,他被匈奴万箭穿心,战死沙场。

临死前最后一刻,他望着漫天黄沙,心想,也不知道公主是不是真的要嫁给许时钦了。

林墨尘以为这场梦该就此醒来了。

但是并没有。

他还看见了梦里的自己死后,匈奴大举入京,看见了城内生灵涂炭,看见匈奴闯入皇宫,夺下帝位。

他还看见——唐盈凰为他穿了一身丧服,以一抹白绫终结了生命!

第14章

“不!!”

林墨尘大汗淋漓醒来。

醒来之时,还在御书房,面前仍是唐盈凰的画像。

记忆一点点重新回笼,林墨尘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来。

梦中的一切就如真实发生过那般清晰深刻。

而他也忽地记起来,唐盈凰在某日突然性情大变。

也记起来,唐盈凰说要他重回军营。

这一切就好像……

唐盈凰是真的经历过他刚刚梦里的一生,才会做出那番举动来。

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自脑海中升起。

林墨尘本身是不信神佛,更是不信任何转世之说的。

可如今,他竟有些不确定了。

他的眼底也忽地在这一刻升起异样的光芒来——若是盈凰能重生回来一次,那是不是也还能回来第二次?!

升起这个念头后。

林墨尘隔日便暗地令人去寻做法之人,半月后,宫里来了位无虚道长。

从那以后。

林墨尘不再日日守着唐盈凰的画像,上朝处理国事也积极很多。

朝中众臣大为欣慰,以为陛下终于走出了悲伤。

直到某日。

林墨尘突然发布新令。2

“派人去寻一名肩膀处有红色凤凰胎记的女子!”

朝堂大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世人皆知,已逝皇后唐盈凰便是肩膀处有此胎记才被前朝皇帝命名为‘凰’。

如今林墨尘寻这人,意图实在太明显不过。

此令一出,有人暗暗揣测,新皇如今怕是中了邪。

也有别有用心之人,想以此为契机,特意送来“有印记”的女子,想借此笼络林墨尘的心入后宫。

然而每一位都被林墨尘毫不客气赶了出来。

“若是再有人冒充皇后进宫,朕查出背后之人,绝不姑息!”

久而久之,就无人敢生出其他心思了。

就这么寻了两年多,毫无踪影。

可林墨尘依旧这么寻着,众臣摸不着头绪,然除此之外,林墨尘国事处理得当,唐国日渐恢复过往的繁荣之相,而有林墨尘坐镇,匈奴也未敢再犯。

不影响国事,众臣自然并不多言。

只当寻唐盈凰这事,是国君那一点点执念作祟罢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事竟然真的会有结果。

平康三年初。

新唐国安定平稳,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林墨尘宣布休朝三月,他将微服私访查民情。

直到他出宫之后,才隐隐有传闻说,其实林墨尘出宫,说是微服私访,实则是查到了那肩膀有胎记的女子所在,正要过去确认。

尚书府中,得知这事的几名朝臣大为诧异。

“这世上哪儿有死而复生这等荒唐事?”

“听说那女子已二十有三,皇后去世才三年,这即便真有转世,也不可能啊!”

“唉,就让陛下亲自去一趟,死心了总归就好了。”

……

江南扬州城,城郊小院。

“漫儿,去喊你姐姐回来吃晚饭了!”

老人满头白发精神抖擞,拄着拐杖在门口大呼。

不过片刻,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便从远处高声回应:“好嘞!”

那抹浅绿色的人影很快蹦蹦跳跳上了山。

“姐姐!姐姐回家吃饭啦!”

山上正在采菌子的女子身着浅蓝色衣裙,听见声音,忙背起背篓起身。

“来了!”

蓝衣女子和漫儿一同往家中赶去,满眼尽是笑意。

然而到了家门口。

看见那一行人,她的笑容霎时僵住。

林墨尘见了她,踏步上前。

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盈凰,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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