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讲：谈结体

经常有人会问：为什么我们当代的书法家写作品也总愿意写繁体字呢？这个问题很好，因为他恰恰涉及到这个结构问题。我们发现很多简化字并不好看，如"赵"字，右侧将一个"肖"字改为一个"X"。再如"杨"字右边的"易"字改为一个" "字，确实不如原来的繁体结构好看。写起来甚不顺手，为什么呢？你想：汉字简化才几十年，几十年的书写经验，奈何与几千年的书写经验比呢。这也就是说传统书法的结构乃是经过千百年来千锤百炼形成的，这种艺术的美感是历史逐步积累起来的。因此，我们崇拜古人，不是崇拜那一个人，而是崇拜一种历史、一种文化，所以只有深入传统，不断积累，才能逐步认识书法结体的规律。

二、 结构是书法的核心

为什么说学书法难呢，其实难就难在结构的掌握。如果说点画只是一种功夫，积久可以成功的话，相对来说结构便是最难的了。我们说一个人的书法禀赋更多地来自于其对结构的理解和把握，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结体是书法最核心的东西，是书法基本功力的基本功力。如果结构安排不好，点画功夫再好，写出来的字都很难看。比如说"王"字，如果上面一画很高，下面两画写得很低离得很远，即使点画非常精到，但这个字仍然很难看。为什么呢？就是结体不美。如果笔画稍差一点，但结体很美，有时反而会出现另一种韵味，因为结体是核心。比如我书写东西的时候，可能写得快了点，点画的质量不甚讲究了，但倘若结体尚可的话，这个字依然很美。所以结体是书法核心的核心，基本功的基本功。

三、 学习汉字结构的基本方法

以师者之诲训和我之经验，首先要经常读帖。我们要把古人对于书法中每一个字的理解了然于心，了然于手，实际上就是要将几千年不断锤炼出来的对于结构的美的理解灌输到我们的大脑当中，潜移默化为我们之自觉行动。这也就是我们读帖的基本目的。这里边需要强调的一点，就是切忌不能读坏帖，不能读那些没有章法、很不讲究的东西。这些东西会让你的思维元素注入一些不健康的东西，影响对书法的正确理解，最终让人走上歧途。

其次，描红和摹写也是一种掌握结构很好的手段。为什么要从描红或摹写开始呢？就是要将结体刻划到脑海里，因为有些结体可能在短其内是很难理解的，有的人经过几十年的学习仍然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确实要用几十年的时间来理解经过几千年积累的东西那是很不容易的。刚才提到我们应以敬仰之心来崇拜我们的这种文化。古人这样写，也并不是他突发奇想要这样写，而是书法传承而形成的一种规律。而对这种规律的认识需要对书法进行深刻的理解，需要一个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积累和不断地感悟的过程，妄自尊大是万万不可的。我练书法也有几十年了，有些字看见非常美，但为什么这么美，至今我依然不能够完全理解清楚，但我感受这样写确实好。

四、 楷书结构要做到"三平"

米芾曾说过"书法贵在平正"，如果一个字失却了平，失却了正，基本的美也就消失了。根据几十年的学习和理解，我认为书法的结构规律，至少有三点需要注意，那就是三个"平"，即平衡、平行、平稳。

第一是平衡，这是书法基本功里最讲究的地方。过去我们说，中国书法是文字的表述工具，是文字的书写法则。这样说来，书法的根就是文字。什么是文字呢？"文"者单字而已，以形成字，由多个"文"组成的就叫做"字"。如"王"就是一个文，而"全"就是字。因为"全"是由"人"和"王"两个字组成的。文字里头，文者极其少了，大多数以字为主，所以后来就把文字统一归结为字。因此说，"文"与"字"最初是有区别的。文，单字是由笔画组成，这就会涉及到笔画之间如何组织，这就会产生一种笔画之间的结构，就如建筑是由砖垒成的，但如何把砖垒成一个建筑物呢，那就需要掌握结构。而在结构中平衡是最重要的。"字"是由两个或多个"文"组成的，而这个组成结构就非常讲究。上下、左右如何组成，以谁为主。上下左右之间的笔画怎么调整，都会有一个通行的规则。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平衡。文字中最耐人寻味的，不是大小相等、一般粗细就是平衡。这里面奥妙无穷、趣味无穷。它需要在大小之间找平衡，也需要在高低之间找平衡，有时候"平乃不平，不平乃平"。比如说繁体"陽"右边的"易"下的"勿"字是斜的，但感觉是正的，如果把三个撇画都写成正的，看上去反倒是斜的。这就是平衡的奥妙之处。所以说平衡是书法结体中最基本的要求。

第二是平行。为什么要把平行作为一个问题来讲呢，因为汉字是由若干笔画组成，是由比较多的横竖等点画组成。一些字横画超过两画，如繁体"書"字，一共有八个横画，繁体"晝"则有九个横画。所谓平行，就是指这么多横画之间应当保持一种相对平行的关系，如果中间有一画偏斜了，这个字整体上就很难看了。再如"特"字，中间有三竖，这些竖之间也应保持同一个角度，如果把其中的一竖写得偏斜了，不平行，好这个字也就难看了。再比如“易”字，有三个撇，加上下面的竖弯钩中间的一笔，就形成了四个斜画，这四画的斜度就要符合“平行”法则。还有“宝”字的宝盖头，左边的小短竖和右边的钩其实也是平行的。所以说平行作为一种汉字结构的基本要求在书法作品中比比皆是。

第三是平稳。汉字上下左右要平衡，在此基础上，还要追求"平稳"。这也就是说写字要达到了种非常沉静，稳如泰山的感觉和视觉效果，这种字才能经得住历史的考验。是不是说追求"稳"就失却了生气、失却了活泼呢？其实不然。因为活泼并不代表不平稳、并不代表东倒西歪。而活泼恰恰必须建立在平稳的基础上，平稳才是对活泼的一种最好的诠释。能在平稳之中表现出活泼和灵气，这才是大家手笔。比如说一个小孩子，稚气十足，可能字写得东倒西歪看上去很可爱，但这仅仅是小孩子的创作，不足取法。作为一个要表现深厚文化底蕴的书法作品，必须有深厚了平稳功夫。为什么古人写"流"不写上边的一点呢？其实我们写一点也无妨，但是时间长了就能感觉到加一点后确实不是很平稳，因此要认真理解中国书法之中的"平稳"，需要一个不断磨炼的过程。再比如说赵孟頫写小楷"民"字，往往会在右侧点一点。什么呢，也就是为了平衡。还有古人为什么要把一些字的结构作一定的调整。比如说"哲"字，把左边的提手写得很大，从上通到底，而把"口"字挪到右边，放到"斤"字底下。再比如繁体"声"字，会把下面的"耳"字放到左侧，而把"殳"字放大写到右边。再比如"盛"字，古人会把戈钩写得很长，而将下面的皿字含在"成"字里面去，实际上都是为了达到平稳的效果。这样的例子很多，需要长期对书法的学习中慢慢认识和理解。

因此，我觉得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学习书法首先要注意"三平"，在上中下和左中右的点画之间找平正，做到重叠的笔画之间实现平行，最终做到视觉上的轻重平衡，感觉上的沉静平稳。

胡高裕： 谢谢老师！我觉得做人也应该向学习书法一样，首先应当做到"平、正"。

王亚：你说的对，做人为先。《弟子规》不也说，有余力，则学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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