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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冷清肃穆的高雍侯府，今日也是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府内更是人来人往，梁邱起带着安乐在门口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交。 安乐今日穿着一身大红棉服，用红绸扎着两个包包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红艳艳的小嘴，肉乎乎的小脸蛋，像个喜气洋洋的大寿包。他站在梁邱起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仰着脑袋双手抱拳老气横秋道：“今日是家父家母大喜之日，承蒙各位来府上喝杯薄酒，一定要吃好喝好，千万别客气！” 众人听得捂嘴直乐，纷纷打趣他，他也不恼，只笑嘻嘻地同他们说笑，众人被他逗得喜笑颜开，纷纷议论道，都说这高雍侯为人孤僻乖张，怎么竟生了个如此可爱又有趣的小公子。 不多时，天色越发昏暗，宾客们都来的差不多了，却还不见迎亲队伍。安乐垫着脚不断朝远处张望，就在他的耐心即将告罄之前，终于听见街角处有乐声传来，他定睛一看，一群人提着灯笼吹锣打鼓地过来了。 梁邱起笑道：“是啊，你阿父阿母来了，你快去告诉陛下他们。” “嗯！”安乐点点头，拔腿就往正厅跑去。 今日朝中文武百官除了袁慎和不在都城的，几乎都来了，还好高雍侯府的大厅够大，这么多人聚在厅内竟也不显拥挤。 “文大父、宣大母、越大母，我阿父阿母来啦！” 安乐大呼小叫着如一股旋风般卷进厅中，直扑文帝怀抱，文帝哈哈大笑，连忙整了整衣服，同宣皇后坐到了主位上，宾客们也自动自发地站成了两列。 不一会儿，霍不疑一行人就到了门口，众人看着喜娘扶着程少商跨过火盆，霍不疑站在一边，满脸都是笑意。他从喜娘手中接过喜绸，牵着程少商慢慢走了进来。 众人瞧着这珠联璧合的两人，纷纷赞道：“高雍侯好相貌！” “新娘子也很美啊！” “没想到曲陵侯那个大老粗，居然生了这么个美貌女儿，可惜他家儿郎虽多，女娘却只有这么一个……” “可不是吗，早年间陛下还说过曲陵侯没用，只生了一个女儿呢，哈哈哈……” 文帝看着英姿勃发俊美无俦的养子，扬着下巴得意洋洋道：“看见没，这么优秀的儿郎，我霍翀兄长的孩儿，是朕养大的！” 众宾客：……得意啥，平时被甩脸了还要上赶着讨好的不也是你么！ 眼看吉时已到，证婚人皇甫仪清了清嗓子，大厅内立刻安静下来，皇甫仪大声道：“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面向屋外，郑重一拜——天地作证，我们深深相爱，永不变心，深情不疑。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面向文帝和宣皇后，恭敬一拜——从今以后，我会代替家人爱你，敬你，永不变心，深情不疑。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互看一眼，面向对方，深情一拜——从今日起，你是我夫，我是你妻，我们夫妻一体，永不变心，深情不疑。 “礼成！新郎新娘步入洞房——”皇甫仪哈哈一笑，道：“恭喜陛下，终于了却心中一桩大事。” 文帝哈哈大笑，看着霍不疑同程少商远去的背影，笑得见牙不见眼。 太子拿着漆耳杯大声催促道：“子晟，快些回来与孤喝上几杯，孤今日与你不醉不归！” 仆妇们打着灯笼在前引路，霍不疑用喜绸牵着程少商慢慢走着，程家女眷混在人群中跟在新人后面，有说有笑地穿廊跨院，往洞房而去。 程少商从早上起便没吃什么东西，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她有心想同霍不疑要点吃的，却又碍着前有仆妇，后有宾客，只好闭嘴忍耐。 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转过一处廊角，终于到了洞房外。 女眷和小孩们立刻挤进屋去，霍不疑牵着程少商跟在后面进了洞房，两人站在床边，喜娘笑道：“请滚床童子滚床！” “来啦来啦！”安乐立刻从人群中挤出来，没错，他俩的滚床童子是自家崽子。原本是要找万承文来滚床的，可是安乐死活不同意，最后在他的眼泪攻势下，终于抢到了给他阿父阿母滚床的特权。 安乐爬上他俩的婚床，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一边滚一边大声念道：“一滚金银满地，二滚儿孙满堂，三滚平安健康，四滚龙凤呈祥，五滚如意吉祥，六滚阖家安康，七滚万事如意，八滚家业兴旺，九滚地久天长，十滚十全十美！” 他头晕眼花地从床上爬起来，还不忘挺着胸脯往两人面前一站，小手一伸，那模样憨态可掬又滑稽可笑，众人纷纷嬉笑出声。 程少商脸红了红，同霍不疑各自摸出一个红色的钱袋递给他，安乐掂了掂，沉甸甸的，他这才笑眯了眼，乖乖退到一边。 霍不疑牵着程少商坐到床上，众人围着两人七嘴八舌道：“新娘子真美！” 安乐叉着腰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不然怎么生的出我这么可爱的娃！” 众人哄堂大笑，程少商面红过耳，双手扭成一团。 颂秋端着合衾酒进来，笑道：“请新婚夫妇共饮合衾酒，从此长相厮守，天长地久。” 霍不疑和程少商相视一笑，各自端起一杯酒，互相穿过对方的手臂，仰头喝下合衾酒。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笑声，凝冬又端着一碗汤饼进来，笑道：“请新郎喂新娘吃汤饼。” 霍不疑接过汤饼，喂给程少商，谁知那汤饼居然是生的。程少商小脸一皱，就要往外吐，万萋萋在旁眼疾手快地将她脸捏住，大声道：“吃下去！少商，生不生？” 程少商皱着脸将汤饼吞下去，点点头，“生的！生的！” 万萋萋笑道：“那就多生几个！”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大笑，程少商反应过来，羞得耳朵都红透了，霍不疑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众人围着新郎新娘七嘴八舌地说着喜庆话，程少商羞答答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喜娘才笑道：“好啦好啦，外面要开席了，新郎也去陪陪客人，新娘留在房里。” 众人一哄而散，安乐原本还想留在房里，也被万萋萋带走了。 莲房和颂秋又端了些吃食过来，待她吃过后，便将食盘撤走，关上房门，留她一人在房里。 屋内兰烛烧的正热烈，程少商看着眼前大红的喜字，大红的桌布，大红的帷帐，大红的被褥，心中想道：“这就是阿狰每日睡觉的地方，以后……就是我同阿狰一起住了……” 她捂住嘴，忍不住窃喜起来，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庄重，得端着点，若是被霍不疑看见了，定会取笑自己。她随即又想到，自己什么样子他没见过，再说那家伙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哼……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靠在床边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响起一阵嬉笑声，随即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她惊醒过来，看向门口，却见霍不疑正含笑站在门口。 她笑道：“阿狰，你回来了。” 霍不疑关上房门，靠在门上，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笑道：“嫋嫋，我们成亲了。” 程少商点头，娇羞一笑：“嗯，我们成亲了。” 霍不疑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经过桌子时一个不稳险些摔倒，程少商连忙起身去扶他，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酒味，程少商皱起眉头道：“你喝了多少酒呀？次兄、三兄也是，怎么也不拦着些……” 霍不疑却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她笑道：“嫋嫋，我们成亲了。” 程少商无奈笑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霍不疑大声否认，随即在她脸上使劲亲了一口，笑嘻嘻道：“子端和次兄、三兄联合起来灌我酒，呵，”他对着程少商得意一笑，俊美的笑容看得程少商脸红耳热，“我酒量好的很……我喝死他们！” “是是是，你酒量最好了！次兄三兄这两个不靠谱的，等我回门那天再找他们算账！”程少商哄着他，两人歪歪扭扭地朝床边走去。 到了床边，霍不疑拉着程少商便往床上倒去，还大着舌头笑道：“嫋嫋，我们……还没有结发呢！” 程少商哄道：“乖，你喝多了，先躺着休息一下好不好？” 霍不疑却摇摇头，执拗道：“我没醉！我把他们都喝趴下了！”他抱着程少商坐起来，坚持道：“结发！” 程少商拗不过他，只好解开他的头发，用梳子梳顺了，又拿起桌上的剪刀，分别剪下两人的一缕头发，然后用红绳将两缕头发绑在一起，放到枕头下，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霍不疑瞪着枕头看了半天，半晌才转过头来嘿嘿一笑，得意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嘿嘿，你是我霍不疑的夫人了，楼垚再也没有机会了……” 程少商没想到他还记挂着楼垚，看着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噗嗤一笑，“是，从现在起，我就是霍夫人了，楼垚再也没有机会了。” 霍不疑嘿嘿一笑，道：“嫋嫋，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好不好？” 他白皙的脸庞带着一抹红晕，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眼在烛光下煜煜生辉，程少商心中不由得一片柔软，笑道：“好，你说。” 霍不疑喃喃道：“从哪说起呢，就从那次阿父打我屁股说起……”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儿时之事，大概是喝醉了，他说起来颠三倒四，一会儿说到他十岁时在宫中被公主皇子们欺负，一会儿又说到他三岁时同阿狸去摘果子，一会儿又说到他十五岁时在外打仗，一会儿又说到他五岁时调皮被霍翀打屁股…… 程少商静静地听着，仿佛自己也随着他的话语，穿过了时光的洪流，一起看着霍不疑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又从身负血仇的少年到阴鸷乖张的青年…… 她听着听着便泪流满面，直到霍不疑热烫的呼吸喷在程她的脖颈之间，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霍不疑已经靠在自己肩膀上沉沉睡去了。 程少商叹口气，擦干眼泪，小心地将霍不疑扶躺在床上，替他脱下衣裤鞋袜，盖上被子，她正准备去倒水，就被霍不疑拉住，口中喃喃道：“嫋嫋，别走，别离开我……” 程少商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脱了衣服，解了头发，挨着他躺下，给两人盖上被子，搂住他笑道：“好，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 霍不疑这才安心，眉头舒展开来，搂着程少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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