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蒲】支离破碎 2

☆加更的阿蒲出场及战损，设定走前面试水作

        北风裹着凌冽的雪，凶猛地撕扯出猎猎风声。天色已经黑沉沉地暗淡了下去，地面的积雪散发出荧荧的光芒。

　　失去了文明的支撑后，人间的夜晚又重新变得黑暗了。路灯溅上模糊的血肉、显得锈迹斑斑。石凯知道，他必须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找到一处落脚点，不然就算不落入猛兽的肚子，也会活活冻死在冰天雪地中。

　　他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处理，只是拿布条随意绑了一下，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这倒也缓解了几分尖锐的疼痛。不知道是上天眷顾还是雪天血腥气传不开，这伤口倒是没引来任何杀身之祸。

　　但即使是如此，石凯却并不觉得庆幸。现在的他看起来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带伤、落单、普通人。还是体能一般般的普通人。在离队的这段时间里，石凯几乎有一百个意外身亡的理由，但他活下来了、理由只有一个：他想活着。

　　他想活着。

　　一个人在安逸的环境中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所有生灵对于生命的追求都是本能，是无需赘述、不必可耻的。即使你的大脑再决绝、绝望，身体也会在最后一刻爆发对生的渴望。

　　石凯倒也不想那么多。其实他在被捅伤的一刻就已经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他只是觉得，死在一棵树手里或者被猫吃掉，有点太丢人了。

　　他抬起头，隔着风雪遥遥望天。天是海的倒影，茫茫然一片黑暗的浪潮。

　　道路旁的鲜血和肉沫颜色越来越新鲜，杂草和路面都像是被凌厉地轰击过，崩裂的电线杆上还残留着爪印和烧焦的痕迹。石凯不敢再走了。他用手去触碰那割裂的碎石，整个爪印比他的手大上一倍不止。

　　他的手贴着那只爪印，感受到了那瞬间就割裂石柱的力道，颤抖而僵直。

　　这会是一只怎样的怪物，利爪割开人喉咙是不是就像戳破一个气球那样，紧接着滚烫的血就会从气球里喷涌而出，溅满整个地面。

　　但是不往前走，还能去哪里呢。

　　石凯把捂得温凉的枪握在手上，笨拙而缓慢地将仅有的子弹装填进去。每一秒都像是生命最后一秒那样慢。

　　然后他往前走。小心翼翼、小腿不自觉地打哆嗦。

　　天色此时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茫茫雪地和荒野公路显得破败而诡异。石凯独自一人在这片无边际的黑暗里摸索，顾前顾后都是茫然。

　　忽然，一声野兽的咆哮划破这片死寂。石凯连忙握着枪转头看去，只见一头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兽正俯倨在左手边的旷野上，举手投足踏得飞雪四溅。他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像被石化一样甚至迈不开腿，手中的枪也忘记开了。

　　跑？跑得掉吗。

　　打？打得死吗。

　　就在石凯以为自己终于还是逃不过之时，一道炽热的光芒无端地从黑夜里升腾而起、直直撞向那头狰狞的巨兽——二者气势之强轰起一片波纹，一时火光血肉皮毛四下飞溅，紧接着野兽又一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想必是伤得不轻。

　　而那道被流光和火焰包裹的影子，居然是个人类。

　　进化者！

　　石凯又惊又喜，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握着枪连滚带爬地向前几步。

　　此时进化者与巨兽的搏斗还在进行中。刚才那团火焰的杀伤力显然不轻，石凯甚至能闻到血肉皮毛焦灼的难闻气味。就着昏暗下去的火光，依稀能辨认出它是一只巨狼。它拖着一条伤腿蓄势待发，冒着绿光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进化者。长尾在雪地上挥扫，扬起一阵血与雪混杂的气浪。

　　野兽理应是怕火的，进化后的它却显然有了更鲜明的意识、不肯逃去——这团火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石凯把目光投向这场战斗的另一位主角。他浑身上下包裹一层红光，熊熊火焰就那么在双臂之上燃起，好似传说中描述的神邸。但他身上的衣服破烂而单薄，在撕扯打斗的过程中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这个进化者显然不止经历了这一场战斗，他胸口那一处抓痕显然比这头巨狼的爪印小上一些，不然光是这一爪子就足够致命了。但是长时间作战的消耗是可想而知的，相比刚才那一击之前，他的火焰已经黯淡了许多，身形摇摇欲坠。

　　一人一狼的情况都十分糟糕，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陷入了长久的对峙。巨狼拖着伤腿缓慢地移动着，目光还贪婪地寻找着时机。而进化者只是安安静静地落在原地，似乎连走路都会消耗他的体力。

　　石凯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他抓紧那支被驱逐出队都不曾用过的枪，大脑一片空白。他感到自己从未这么冲动、又从未这样清醒。 

　　石凯双手扶起他的枪，找了半天才打开保险。他颤抖而坚定地举枪，学着前二十年电影里见着的样子瞄准。进化野兽的皮毛一般都又厚又坚硬，供石凯瞄准的目标点就只剩下那双绿莹莹的眼睛。

　　相距几十米、近五米高、巨狼还在绕着进化者缓慢踱步。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任务，但是当石凯完全决定这样去做时，他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全凭直觉感受着风向，又全凭直觉地预判着狼的移动。然后——他开枪了。

　　那声枪响在风雪中传开，子弹裹着凌冽的风雪射了出去。

　　石凯却在子弹发射出去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从未感受过枪的重量，真正使用时才知道这支枪是怎样的手感。

　　果然，子弹仅击中了巨狼的眼眶。它痛叫一声，立马凶狠地转头朝这边看过来，却警觉地没有立即行动。那个进化者却精准地抓住这个时机，双臂火焰燃烧，再次朝巨狼冲来。石凯也顾不上什么手感了，连忙又朝狼眼连开几枪，直到打完所有子弹。

　　但巨狼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它果断转过身冲向进化者，用后背硬生生接下了子弹——显然它知道哪一个更加致命一些。那只没有受伤的前爪重重地拍向火焰中的人，似乎是打算再拼一次消耗。石凯心中暗道不妙，这样下去无非是进入一轮新的对峙，而进化者的体力显然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几乎没有怎么思考，他开始快速向前跑去。手臂的伤口重新传来撕裂的疼痛，但是石凯已经顾不上了。如果那个进化者死在这里，他肯定会立马步其后尘。

　　眼见着那团火焰就要撞上巨狼的利爪，火红色的光芒却立马熄灭了，夜晚的战场瞬间就黯淡了下去。石凯又惊又惧，心想这个进化者不会已经力竭了吧，几秒后黑暗中却忽然传来巨狼痛苦的嚎叫声。

　　石凯跑到近前，就着雪夜的微光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柄少说三米长、却薄而锋利的巨大冰刃重重地捅穿了巨狼的爪子，又径直刺入了它的胸口，在夜光下闪着冰蓝色的寒芒。巨狼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鲜血飞溅，眼见是活不成了。它一条腿被灼烧得皮肉外翻，另一条腿被重重地和身体钉在一起，形成一个无比诡异的姿势。

　　那柄冰刃又重重向前捅入，巨狼的动作微弱了下去。浓稠而滚烫的鲜血溅到石凯脸上。他这才如梦方醒，连忙上前查看进化者的情况。

　　进化者手中握着那极其巨大的冰刃，却并不显得不协调，仿佛这只是他的另一条手臂。他显然也已经到极限了，脱力地朝前跪倒下去。石凯连忙上前将人扶起，还没来得及震惊他居然是个罕见的双系异能者，就被他的状况再次震惊了。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和短袖，都已经破烂不堪了，袖子也早已被烈火燃烧殆尽。胸口有一处深可见骨的抓痕，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同时他的体温也低得吓人，面色惨白，石凯只感觉自己抱了一块冰在怀里。

　　眼见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石凯的内心开始犹豫。带着一个将死之人雪夜赶路是极其不现实的，更别提他已经没有了防身的武器，再遇到野兽绝对是死路一条。最后，石凯不知道能怎么救他。　

　　他不是学医的，也没有药和绷带，能怎么救呢？　　

　　石凯低头去看这个进化者，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如果不是血和尘埃，那应该是一张漂亮的脸。　　

　　罢了。石凯自暴自弃地想。就算不救他，自己想必也活不了几天。

　　至少和一个双系异能的大佬死在一起，没有那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