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合》第一章 学生

　　【尊敬的玩家你好，正在为你载入游戏……】

　　“是要这么说对罢……”

　　【游戏加载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言顺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暮色浓郁，却不见得能寻到一颗星辰。

　　自己身旁有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孩子，独自坐在大石头上，用膝盖顶着本子写着什么。

　　言顺想了想，觉得那孩子似乎有些熟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才发现他和自己小时候长的很像，不过头发更短些。

　　那孩子专心写着东西，没有注意到言顺的存在。

　　【玩家您好，这是您本次选定的宿主，你将作为其替身存在，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为了您一展宏图，系统将给予你全世界最强的金手指。】

　　【*获得物品——言弹枪×1】

　　【您可以使用言弹枪将权威话语作为言弹发出，攻击他者的话语。】

　　【在首次实战中，系统将会给予您提示，以帮助您快速掌握言弹枪的使用方法。】

　　“了解了。”

　　言顺把玩了会儿手中的言弹枪，比了个ok的手势，看向坐在大石头上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抬起头，看了看言顺，又低下了头去，继续写着什么。

　　"我叫言顺，你呢？"言顺又问了一遍。

　　孩子终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缓缓站起来，朝着言顺走过来。

　　“唉……你就别问了。这种时候就让我安静点罢。”

　　孩子拍了拍言顺的肩，几秒后，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哎等等等等！你是真人啊！”他一激灵，往后倒退几步。

　　“啊……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真人啊？”

　　“唔……不过按设定来讲，我是作为你的替身存在的，能不能算真人还不好说。”

　　“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孩子立马跑走了，沿着小道跑到了操场。

　　“呼……呼……”没跑几步，孩子便停下来，喘着粗气。

　　“你不用跑啦，身为你的替身，我也没办法离开你太远……”

　　猛回头，言顺竟然还在旁边。

　　“啊……那好罢。”孩子似乎是接受了自己获得了替身的事实，“对不起啊，我有些社恐，我的名字叫白星。”

　　“很不错的名字嘛……我挺喜欢的。”言顺抚着下巴，点了点头。

　　#

　　“我们这般认识了。”

　　“好，学生有很多苦难的罢……”

　　白星看了看厕所，抱怨道：“这学校就是这样，偌大的校园，学生使用的厕所只有教学楼屈指可数的几间，真的屈指可数哦……是五间还是几间来着……”

　　“并且啊，还没有门，清洁也做的很烂，臭死啦。”

　　“嗯……极其污秽呢……”言顺离远了些，“你要上厕所的话可以先把我收回的，反正我是替身。”

　　“不想……我讨厌没有门的厕所……”

　　言顺看着白星的神情，明白了什么。

　　“那你怎么样？憋着吗？”

　　“不，可以偷偷去用老师校长们用的厕所。”白星看向办公楼，“虽说是上层阶位用的，但是偷偷去那里的学生还是很多的。”

　　“唉……有些是去抽烟，有些便是觉得呢……好脏啊……对罢……好脏啊……”

　　“唔……你别坏掉啊。”言顺看情况有些不大对劲，立马警觉起来，“没有事啦，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这种区别对待着实可恶，属于独裁统治下的产物。”

　　“就算有人抽烟，也不该不顾学生隐私嘛。这就像为了防止打架，就把人们手剁了一样。”

　　“唉……”白星似乎是摆脱了方才那癔症般的状态，“我们走罢。”

　　#

　　来到办公楼时，铃声已经响起。

　　“我们这的课间休息就是这样的，一分钟都没有，我早就摆了，随便了，迟到就迟到罢。”白星环顾了一下四周，“上课时间很棒呢，没有其他学生，老师也都讲课去了。人流量大的话……可就不好进去了。”

　　推开厕所门，里面的景象与学生厕所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白白净净的，也没有异味。

　　“进去的话，就安全了。”白星推开一扇门，进去之后将其反锁。

　　“实际上，修个好点厕所啥的，花费并不是很大罢。这些应该作为最基本的需求罢……”

　　“我看他们并不怎么缺钱呢，不必要的地方花费豪爽的很……”

　　言顺能够隐隐感受到，白星的身旁总是有着戾气萦绕……

　　#

　　“实际上，我并不怎么分得清现实和虚幻啦……”上晚自习时，白星偷偷嘟囔着。

　　“时间的观念，已经完全崩坏了，莫名其妙就快要毕业了，但是我并没有经历过那时间流逝的感觉。”

　　“因为我一直活在梦里啊，刚刚做完的梦，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呢……一直以来是在脑中放映着各种各样的画面，但是现实中眼睛接收到了什么根本不想在意啊。”

　　“和现实的互动便是靠着本能活下去罢……我的意识根本不想也不用管这些了……我是在跟你说话吗……或许是罢，又或许我是在自言自语呢……乱七八糟的，我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模样，反正也没人跟我说话……”

　　“好啦……没有事的……”言顺摸了摸白星的头，“作为你的替身，咱会帮你的。”

　　“嗯……这感觉，倒是先前没有过呢……”感受着头顶的触感，白星逐渐平息下来，“从来没有罢……”

　　“你的确是特殊的存在呢，不仅仅是我人格分裂什么的……嘿嘿嘿……”

　　“什么叫做不仅仅啊，都说了我是你的替身啦，跟人格没有什么关系。”言顺挠了挠头。

　　“你确定吗？”突然，白星转过头来，直盯盯地看着言顺，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啊这……”

　　这眼神，让言顺略微发毛。

　　#

　　“总之……创伤还有哪些呢……”

　　白星回到了家。

　　一回家，他赶紧钻进自己的房间，把窗帘拉起，开启了台灯。

　　他坐在了椅子上，又拿出了他那本子写写画画……

　　言顺没去看他写字，打量起了这个小房间，里面挂着很多佛像，还配有供奉的神龛，书架上都是佛经，剩下的空间杂乱不堪，似乎是被褥。

　　突然，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言顺感应到白星的紧张和慌乱，这声音似乎让他心头一紧，伴随着门栓收回的声音，房门被用钥匙打开了。

　　“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看见他们，现实中有他们，所以好想逃到实在里去……”白星没有开口，在心里默默与言顺交流。

　　“来，陪我说说话。”大个子走过来，房间很窄，他一个人就可以占满由神龛和桌子围出的过道，那是唯一的过道。

　　大个子把白星强行搂着，带到了外面的客厅。

　　“坐在这儿。”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白星只好坐下……

　　“啊啊啊受不了，我真的不想啊……”

　　“他这家伙本来就够讨厌了，我为什么不能有不想和他聊天的权力呢……”

　　“知道吗，在他旁边的时候，我发癔症很厉害呢，我现在脑子里都是他先前打我骂我各种形式的画面啊，能不能让我走远点啊。”

　　“这些东西也只能跟你说……我能想的出来，要是我说出声了，给他听到了，他脑子里只会得出一个结论——我有病！得关进医院治疗！他根本不会反思自身怎么怎么样……”

　　“而且他这是干什么，我今天也没有惹他啊……为什么语气要这么糟糕，像是训人似的，这就是他的破习惯，就是没有好脸色……”

　　“唔……宿主你大可放心。”言顺拿起言弹枪，对准大个子，“咱好歹也是个替身，有强大能力的哦。”

　　看到言顺举枪，白星癔症中的画面淡出，他仔细观察起来那把枪，有一些好奇：“这……不会死人罢？”

　　言顺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大个子便开口了，唠了不少家常，口若悬河，讲了不少佛经，如数家珍。

　　“我真的受不了……不想听他这些……他却总是想享受一个所谓‘美满家庭’的幻象，强迫我和他过家家……”

　　“我只想要你们啊……你们就够了。你们陪我过家家罢，我会很开心的……”

　　“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分裂人格啦……”旁听了那么久，言顺也知道大个子是个什么货色了，“你反驳一下他罢，我在旁边辅助一下你。”

　　“这六道轮回啊，你生前做的所有事，都是有因果的。你要是生前造了孽，那么死后就会转生成恶鬼，再高一级就是畜生，你要是十分好斗啊，就会成为阿修罗，你如果有足够的功德，那么下一世还能继续为人，功德大一些的，就能转生为男人，功德低一些的，才转生为女人……”大个子在那里口若悬河。

　　“你不要说你那些佛经了好不好……”

　　“我跟你讲，有些东西他的确是存在的……”

　　“好呀！就是现在！”言顺紧盯着他说出来的话，时间都好像变慢了一般……

　　【这是子弹时间，维持其存在需要消耗精神力，请玩家尽快选择好言弹进行发射。】

　　言顺控制意念，开始装填……

　　【Marx——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废除作为人民幻想的幸福的宗教，也就是要求实现人民的现实的幸福。】

　　【Marx——宗教批判摘去了装饰在锁链上的那些虚幻的花朵，但并不是要人们依旧带上这些没有任何乐趣任何慰藉的锁链，而是要人扔掉它们，伸手摘取真实的花朵。宗教批判使人摆脱了幻想，使人能够作为摆脱了幻想，具有理性的人来思想，来行动，来建立自己的现实性；使他能够围绕着自身和自己现实的太阳旋转。宗教只是幻想的太阳，当人还没有开始围绕自身旋转以前，它总围绕着人而旋转。】

　　“砰砰！”

　　两发言弹射出，将大个子的话语击碎。

　　一下子，大个子不说话了，呆呆的坐在那里。

　　“哇！弹丸论破啊！厉害厉害！”白星忍不住赞叹道。

　　【恭喜玩家。玩家第一次使用言弹，获得成就——我是权威侠。】

　　“还有成就啊……”言顺还蛮愉悦，不由得好奇还有什么其他的成就等着他探索。

　　“你……”大个子突然开口，眼神有些涣散，如此这般的，嗯……诡异。

　　“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藏在包里！你这样子还有什么前途！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任何用！你这个人完全毁了！你再怎么学习好也只是个渣滓！没有任何用！也不会对社会有什么贡献，就算你对社会有什么贡献，我也不稀罕享受你这种人的贡献！你再厉害又怎么样！我不稀罕你！家里人没一个会稀罕你的！你这种人没有前途的！没有谁会认可你这样的人的的我告诉你！你这种家伙我把你养大了有什么用！迟早会被社会淘汰！你说说你对这个家有什么用！你再怎么样都是废物一个！我累死累活工作养你那么多年，你给过我什么吗？你现在这么小，还要我养着呢，就敢顶嘴了，长大了你不要我养了那还了得啊！是不是不受我控制了啊！我到了一百岁我也还是老子！你还是得听我的！你还敢哭！你还有脸哭！你再哭我就忍不到了我跟你讲！我打你一顿死的他妈的！”只见他抄起旁边的戒尺，就怒发冲冠要来打人。

　　“养不教！父之过！就算你！未来会恨我！我还是！要打你！这是我的！职责！妈的！你再哭！哭一回我打一回！哭一回我打一回！打到你不哭为止！”

　　每说一句话，他便狠狠的抽一下……

　　“别……别激动……”感应着从白星身上传来的情绪，言顺也有点受不了，“由于没有人真的跟他讲那些话，而他又因为言弹而改变主意，所以为了将情况合理化，他的记忆应该会受到一些篡改，于是话题便唐突转变了……”

　　“现在先别激动……咱想想办法，啊，你诱导一下他，你质疑质疑他。”

　　“……”

　　“嗓子哑了说不出话吗……”言顺见白星在那儿只顾哭，而戒尺抽打的场面又那样触目惊心，思绪有些慌乱了……

　　【玩家需要帮助吗？系统将会为你查找合适的言弹……】

　　【鲁迅——生命何以必需继续呢?就是因为要发展，要进化。个体既然免不了死亡，进化又毫无止境，所以只能延续着，在这进化的路上走。走这路须有一种内的努力，有如单细胞动物有内的努力，积久才会繁复，无脊椎动物有内的努力，积久才会发生脊椎。所以后起的生命，总比以前的更有意义，更近完全，因此也更有价值，更可宝贵；前者的生命，应该牺牲于他。】

　　“你在我家你就得……”话还没说完，一发言弹便立马射出，将其击碎。

　　“得听……”大个子停住了，又呆呆地坐了下来。

　　“唉……实际上呢，我是不怎么赞同鲁迅把自然视为真理的理论的。自然自有自然的天灾，社会自有社会的人祸，都不能作为崇高之物完全信仰，而应该辩证看待，不是遵循自然之理，而是遵循我们靠理性取出的精华。”

　　“我们遵循真理，且真理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是不能由自然或是神明所代表的。”

　　“后起的，代表着希望。而以前的，也依旧存在他的希望，每个人都有希望……”

　　“当然，目前这个特定的情况下，鲁迅的话说的还是蛮好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白星扑过来，抱住了言顺，“我……我……救救我……保护我……”

　　“没事的……没事的……会好的……我还爱着你呢……我是你的替身哦……我会保护你的……替身永远永远会保护宿主的……”看着白星在怀中哭泣的样子，言顺不由得心生怜悯。

　　“我打了你，但是心里还是爱你的啊，你有什么委屈的……”

　　“砰！”言顺见他又恢复神智，立马射出一发言弹。

　　【猫猫——这里所说的好坏，究竟是看动机（主观愿望），还是看效果（社会实践）呢？唯心论者是强调动机否认效果的，机械唯物论者是强调效果否认动机的，我们和这两者相反，我们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动机和效果的统一论者。为大众的动机和被大众欢迎的效果，是分不开的，必须使二者统一起来。为个人的和狭隘集团的动机是不好的，有为大众的动机但无被大众欢迎、对大众有益的效果，也是不好的。检验一个作家的主观愿望即其动机是否正确，是否善良，不是看他的宣言，而是看他的行为（主要是作品）在社会大众中产生的效果。社会实践及其效果是检验主观愿望或动机的标准。】

　　#

　　最终……在言顺的帮助下，白星得到了回房间睡觉的许可……即便已经煎熬到凌晨了。

　　人以熟睡，可言顺未被收回，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发呆。

　　“似乎……我的夜视能力还行。”

　　言顺走到桌前，翻了翻摆在上面的本子……

　　『纯眠

　　我没有一滴梦。意识在时间的永暗银河中来回明灭，空间也是混沌一片。

　　都是无，也没有那随时要爆炸，进而产生无数物质的奇点。纯纯的，沉沉的睡眠。

　　吾心即宇宙，但我没当神的想法。从最开始就没有意义，一直过了千古万年，一切终结，这样便好。

　　间或的清醒，便是模模糊糊见到自己在闷闷的大铁盒子里，墙壁坚固无比，没可能破开。

　　还是得睡回去，等氧气慢慢耗尽，那便不再醒来，一切也自始至终都是无意义的混沌罢了。

　　……

　　还是起来了，听到说吃晚饭，我只是麻木，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来又这样白白睡过去了一天。

　　我的身份，过去的人生，还有绝望的现状，不存在的将来，都随着熟悉的事物出现在眼前而渐渐被我回想起来，这些为什么要是我的……我不想担着这些……

　　一切都没变，无尽的沉睡本就不可能改变什么。

　　我起来是要干什么？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在这里活着了……这个世界……

　　感受着繁杂的情绪、大脑浮现的念头……又像看无意义的，机械的物质般，我正居高临下。这个我不是神，也不是人，或者什么意识……我根本不想存在。

　　我不会再醒来了，让我永远永远……

　　——白星』

　　“你……在看我的随笔吗？”突然，白星的声音传来，言顺转过头去，见对方正睁着眼看他。

　　“啊，你还没睡啊。”

　　“明天还要上学……心烦意乱的。”白星翻了个身，“感觉自己还有好多要思考的，只能抓住晚上的时间了……”

　　“唉……你看。”白星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指着窗户道，“这里像不像个笼子？”

　　言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窗户外布满了铁丝网。

　　“嗯，这里是9楼嘛，是挺危险。”

　　“我觉得很禁锢啊……”白星盯着窗外的漆黑，没有星星，“虽然我不会再跳了，但总得给我个机会罢……”

　　“哈哈，听起来很怪对罢。”

　　“但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

　　“我很渴望自由啊，我受不了什么都做不了的生活了。”

　　“我不想被关在这里……”

　　“濒临死亡的感觉，也是实在的感觉，我只是想着……能够感受感受也好……”

　　“每天生活在那些家伙的诽谤之中，我怎么熬过来的啊……”

　　“哦……不仅仅是诽谤，他们是真的觉得我烂，什么事情也是真的觉得我没安好心思，他们自己完全相信……”

　　“真的受不了……他们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话的时候还笑嘻嘻的……”

　　“一直以来，我都感觉身体十分不适……现在想来，或许是什么躯体化症状呢……”

　　“唉……”

　　“记得那时，我还住在老家的小平房，从二楼跳了下去。”

　　“他们把我焦急的往医院送，语气中总算有点担心我的味道……”

　　“哭着说什么我这样可伤他们心啦……这样的。”

　　“后来，他们找朋友借了点钱，用作我的医药费，我内心生出来了自责的感觉……”

　　“……”

　　“要是只有我，没有你的话，我不想这么说。”

　　“我不想为他们说什么话……每次被他们伤害之后，我会恳求未来的自己，求求你别原谅他们……别忘记我那么痛苦……我好痛苦……”

　　“但是……你会反驳的罢？我便暂且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当个辩手了。”

　　“感觉他们时好时坏的……真是要人命了……搞不清楚他们究竟是爱我呢……还是恨我呢……”

　　“他们会时不时抽我，又会给我买豆腐脑……他们会动不动贬低我，又会……啧……”

　　白星不说了，转头看向言顺。

　　“哦……实际上，我猜大抵是恨你罢。”

　　“他们这么矛盾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是作为一个既矛盾又魔怔的模因的神降容器来进行行为。”

　　“那个模因被他们口口声声叫做爱，但是却跟爱没有一点关系。只是社会认为亲代必须拥有的一样东西……于是他们便拥有了。不仅仅是对亲情的宣传，从他们一出生起接触到的符号秩序等便早就在影响他们了，这是大部分被社会结构所影响而生的社会意识。”

　　“他们一直以来都被那个模因控制着，从始自终……他们不是什么时好时坏，时爱你时不爱你，他们只是卫道罢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为那个魔怔模因制造支撑之连接的素材罢了。”

　　“我知道了……”白星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开始酸楚，一滴泪珠就这么渗出来，随即像是关不上的水泵一般，他不管了，他不想管了，他想哭，就想哭。

　　“呜呜呜呜呜呜……”

　　“你知道吗……我觉得生活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我什么都不想在乎……我只想哪一天他们和我一起毁灭……”

　　“我没有梦想，我什么都不想做，我感觉好烦躁，就是莫名的烦躁……”

　　“我不想上学了，上学也没有意思，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喜欢的人，司徒福德……但是因为性别一样，我们不能够结婚，其他人也不会接受我们，所以我想变成一个女孩子……”

　　“啊？斯特福德子爵？”言顺愣了一下。

　　【本游戏开发者是资深网文读者，因此会有各种网文的因素加入其中，玩家可视为彩蛋，也可利用他了解一些剧情设定。】

　　“啊……”言顺微微张着嘴，呆滞了一会儿，随即缓过神来，“唔……白星，我建议你还是谨慎一些。”

　　“你现在的情况属于郁躁们的普遍情况啦，你只是被绝望蒙蔽，看不到自己的梦想，而只知道追求这些实在了……”

　　“实际上，这也很危险的，你把你自己完全托付到另一个人身上，会时刻对你们的感情忧心忡忡，害怕对方的背叛，而他真的背叛的话，你基本上也得崩溃。”

　　“我很了解郁躁，这种时候最应该做的是……”

　　“才不会的……司徒福德是不会背叛我的……”白星皱着眉头，紧闭着眼，“他对我承诺过……他还做好了计划……他很喜欢我……”

　　“我想和他结婚，我喜欢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我喜欢被其他人以女性称谓称呼……”

　　“而然……就在前不久，我藏在包里的裙子被发现了后，他们就喜欢拿这些给我进行思想教育，还总是以此为由来辱骂我……”

　　“哦……是这样啊……”言顺点了点头，“在我看来，因为装束什么的就来骂人，的确是不对。”

　　“不过……你认为你有必要成为一个……那什么的女性吗？”

　　“当然有必要啦……”

　　【未明子——你不要看他的自我认同，这不值钱，你要看他对于整个性领域的一个分类学的把握。】

　　【未明子——真正的女权主义者，他会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性别……M+，就是只有他自己在那里面搞，而其他人要团结起来的。】

　　【未明子——如果你是一个过于天真烂漫的女权主义者……就是你一定要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些人，他是死硬的相信有性秩序的。就是你不能说，你不能说这个式子（M+）就等于这个（+），你不能说这个M就不存在，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死硬的相信有一套性化秩序，可以用来控制整治我们所有的爱欲享乐的模式还有自我身份认同的模式，他们是真的相信这一点的。】

　　三发言弹射出，白星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你……你好像射歪了……”过了几秒，他颤颤巍巍的说。

　　“没有，本来就没打算用这种东西控制你的思想。”言顺吹了吹枪口，“给你看看罢了。”

　　“实际上，无论你是自认为女还是自认为男，依旧还是M，也就是男性，重要的是你对于性的分类学看法。”

　　“你可以真正走出来，不被那套性秩序束缚，想跟他在一起，那么就在一起，无论性别。”

　　“我希望的是，大家都能爱对方的意识……而非其他什么东西。”

　　“未明子这里所说，这世界上总是会存在M的，而只有+是天真烂漫的想法。”

　　“的确，很多人难以摆脱旧有观念，那些从来如此的文化……”

　　“而然，符号是文化的载体，我们可以进行符号reform，以使M从符号界彻底消失。”

　　“让我们做出像百年前废掉存续了两千年的帝制更大的创举，一起废掉存续了五千年的性制罢！”

　　“这……New speak？”白星傻傻的回复。

　　“嗯，很机灵。”言顺摸了摸白星的头，“我们将进行一波网络大规模宣传。”

　　“那……成功了的话……司徒福德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其他人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歧视咱了……只要潮流成功涌起……成功实施……”

　　“这是更合理的主义，大家会接受的，并且还有我呢。”言顺笑了笑，“那时候，成为规定的他将会作为坚强的后盾，那些歧视你的人，伤害你的人，都将被大家视为封建荼毒，新时代站起来的同胞们会帮助你的哦……”

　　“不用害怕了……孩子……”

　　“你的父母将会改过，亦或是被潮流淹没，总之，你不会被束缚了，你可以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和自己想在一起的人玩，不会有人歧视你了。”

　　“来，试试手……”言顺打开电脑，翻出一条视频，打开下面的评论区。

　　***：“就是瞧不起黑人，咋滴？”

　　言顺拿言弹枪对准评论，发射！

　　【Lenin——所谓反犹太主义，就是散播对犹太人的仇恨，当万恶的沙皇君主国降临到末日的时候，他竭力唆使愚昧无知的工人和农民去反对犹太人，沙皇警察同地主资金家联合起来，一再制造反犹暴行，地主资金家竭力想把因穷困而受尽苦难的工人和农民的仇恨引导到犹太人身上去，在其他国家里，也往往可以看到资金家煽起对犹太人的仇恨，来蒙蔽工人，使他们看不到劳动人民的真正敌人——资金。】

　　言弹发出，射中屏幕的一瞬间，评论破裂开来，掉出了屏幕外！

　　“早就想这么做了，射的真爽……”

　　“那么……让我们发个视频先罢。”言顺开始噼里啪啦编辑文案。

　　“哎……你在写小说吗？”白星好奇的凑过来。

　　“嗯……随便写写，只说明理论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调动人们的情绪。”

　　“首先是恐惧，对未来的恐惧，自己并不能解脱，反而会进入更糟糕，更绝望的生活。上初中了就好了，上高中了就好了，上大学就好了，毕业就好了，这些幻想都应该打破，还有上层阶位私有价值前提，那么他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嗯……的确是很绝望呢。”白星点了点头，“在听说了上大学自己还得被强迫军训，体测，上没有起到实际作用的课……之前那股对于高考的拼劲都没了呢……”

　　“我们会让学校消失的……”言顺一边打字一边说话，丝毫不耽搁，“现在的教育资源完全可以都放到网上供大家学习，只是这样就打破了垄断，打破了垄断呢，垄断就被打破了。”

　　“接着是仇恨……”言顺随手打出一发言弹。

　　【Marx——对事物本身的愤恨就会变成对某些人的愤恨。有些人以为人一变换，事物本身也就会起变化。人们的注意力就从书报检查制度转移到了个别书报检查官身上，而那一伙专看官方眼色行事的卑劣作者，便放心大胆地反对那些不受宠幸的人，对府子却称颂备至。】

　　“人们本来拥有共同的敌人，可以由此紧密的团结在一起，但是大家总是盯着眼前那特定的人，每个人都仇恨着不一样的人，而他们一个人的力量却无法改变什么，于是大家便从始自终受着那共同敌人的不同影子压迫。”

　　“你恨你的上司，想要杀掉他，这样你是永远无法真正杀掉什么的。”

　　“而当你看到了你真正应该仇恨之物时，你会发现你们的力量是如此壮大，而能够真真正正做到什么。”

　　“然后便是嫉妒……”

　　“或许是嫉妒有钱人的生活，外邦人的生活，或者……新时代的生活。”

　　“在新时代，你不用再每天去学校，也不用每天看上司脸色，你十分自由，你甚至可以现在来一趟远行，到处看看，和素未谋面的网友见面之类的，就在明天早上，没有什么束缚着你。”

　　“再也不用听到那些笨蛋说的傻话了，也不用每天像做他们的奴隶一般被操控，被压迫了，任何自愿都将会是真正的自愿，你做的事将真真正正创造价值，而不只是浪费你的时间……”

　　“最后一种……便是潮流涌起之后，广大人群所带动的热情！”

　　“这热情将引领着我们，此时他不仅仅是我们的想法，更是信仰！”

　　“是很不错……可是……”白星指了指屏幕，“审核好像没过……”

　　【您的稿件未通过审核，原因：包含敏感内……】

　　“哼。”言顺熟练地拿起言弹枪。

　　【鲁迅——“假如先生面前站着一个中学生，处此内忧外患交迫的非常时代，将对他讲怎样的话，作努力的方针？”

　　编辑先生：请先生也许我回问你一句，就是：我们现在有言论的自由么？假如先生说“不”，那么我知道一定也不会怪我不作声的。假如先生竟以“面前站着一个中学生”之名，一定要逼我说一点，那么，我说：第一步要努力争取言论的自由。】

　　啪叽一声，审核未通过的通知碎掉了。

　　#

　　“那么……你接下来想干什么？”言顺与白星面对面坐在桌前。

　　“我的话……”白星挠了挠脑袋，“现在我终于可以自己住了，也不用去上学什么的，有了充足的时间……”

　　“我想，学习画画！我想画出很多好看的画！”

　　“嗯，不错的想法。”言顺点了点头，“在成年前，生活费什么的都很充裕，你可以去吃点好吃的，平时画画累了去楼下牌店玩玩也不错。”

　　“嗯嗯。”白星小鸡啄米般点了两下头。

　　然后……他们就这么对视……

　　对视……

　　唔……

　　“那个，实际上……”白星的心跳有些急促，“我想和你……结婚。”

　　“哎？斯特福德子爵呢？”

　　“……”

　　“哦，你不用说，我知道的。”想起诡秘原著的剧情，言顺觉得眼前这个同位体还活着，就很值得庆幸了。

　　“可是……婚姻制我们不是已经废除了吗？”

　　“这没有关系啦……”白星撇过头去，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这只是我们关系好的一个证明罢了，只是这样啦。”

　　“或者说……”白星停顿了一下，“是个许诺罢，不离开我的许诺。”

　　“唉……”言顺叹了口气，“白星，世界这么大，你现在可以自由去看看了。”

　　“我们都得面对明天啊，不用再挂念我了，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只有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好的。”

　　“我也很棒的，我自己本来就很棒。”

　　“我……可以自己面对一切了。”

　　言顺抬起头来，眼前是自己的书桌，和一盏静静侍候不眠者的台灯。

　　“唔……一万字，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