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山河一片红”

2017年12月12日 星期二 阴

1. 合上书本打开房门，天色已晚，食堂的饭点已过，拉上温柔搓顿麻辣烫便凑合成晚餐。两份粉丝下肚，饥饿感全无，再来几串其他的烫食便觉着肚子微撑，恰巧这时遇着一老友也来寻食，玩笑着说我先去书店逛逛，消消食再来开始下半场。 2. 老左书店在财院一条街，和麻辣烫店相隔不远，是自己常去的书店，只是常去并非因为书好，全因他书店开在学校附近，无聊时可以随意逛逛。老左做书店有十多年，曾经历过旧书业的黄金时代，只是现今旧书资源枯竭，书业凋零，他也转型在学校附近做教辅书店，每年凭着财院和湖大北的会计考试用书和各类二手教材挣些养老钱。他是做过旧书的人，手里也有些收旧书的小渠道，店里偶尔能看到些旧书，只是近两年旧书越来越少，能看到的也主要是些二手校园文学，前两年隔个两三周还能淘到几本自己愿意留下的书，近两年就要隔一两个月了。 在书店转了一圈之后并未见到“陌生的面孔”，准备出门时正遇老左办事归来，和他闲聊到：“这两天天气这么好，你怎么没去收书啊！” “收了啊，就在门口。” 一听这话便立刻收住往外迈的脚，转向门店右侧，见平时堆放教材的地方放了几本旧书，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是改革前出版的政治书籍。将书搬到柜台上一本本的挑选，《朱德选集》、《刘少奇选集》、《我的生活》（下）、《毛泽东思想万岁》、《革命委员会好》。对前三本书我并不感兴趣，后两本因为是文革时期印刷，又和毛泽东紧密相关，就拿在手上多把玩了下。 3. 文革期间，相当多的机构和单位印刷了同毛泽东相关的资料，作为内部学习毛泽东思想的参考。这些内部印刷资料大多有一个特点：随处可见对毛泽东的崇拜！鲜艳醒目的红色大标题、毛泽东头像、经过处理后的伟岸的毛泽东相片、书本前页用大字印刷着“毛主席语录”，那是人所摘取的他对社会各个领域所做出的重要指示。一部分印刷品还会在编前或编后加上类似这样的话语：“”我们怀着对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的心情，为了更好地理解、掌握、运用伟大的、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我们收集、编印了这本毛主席尚未公开发表的讲话和文章.......”（《毛泽东思想万岁》编后）。透过时间和空间，你仍旧可以从这些文字中看到当时人的狂热，感受到潜藏在这文字中的巨大力量。 4. 自1967年1月31日黑龙江省革命委员会成立起至1968年9月5日西藏和新疆自治区革命委员会成立，全国各省、市、自治区除台湾省外都“建立了一个革命的、有代表性的、有无产阶级权威的临时权力机构”（转引自1967年第五期《红旗》杂志）革命委员会，按照当时的说法应该是叫“全国山河一片红”，许多单位和机构印刷、出版了与此相关的出版印刷品。 《革命委员会好》便是一本汇集当时全国29个省、市、自治区（台湾除外）主要发表的庆祝革命委员会成立的讲话和文稿的书籍。深红色的封面印上有质感的毛泽东头像，“革命委员会好”六字用金黄色的颜料印刷，紧接着内页是大幅毛泽东像，继之以毛泽东语录，老左书店的这本《革命委员会好》在毛泽东语录后有一页被人撕去，按照以往的经验，被撕去的多是同林彪有关的内容，后在网上查询原书图片，发现此页内容是林彪的题词。文革中有许多令人今人难以理解甚至是发笑不已的行为，撕书、涂改文字内容绝对可算得一件，此前淘到的一些书籍，同刘少奇、彭德怀、“四人帮”相关的内容都是“涂、改、撕”的对象。用毛笔整段内容地涂去、用红色笔圈上内容打上一个×，再直接点的就是撕掉与之相关的内容，今年十月在西安淘到一本1969年出版的单行本红色包皮的毛选，毛泽东像后一页的内容被人用白纸死死地粘住，回家后用手电从背面照看，发现一段文字后署名“林彪”二字，恍然大悟。 5. 书的后页附了一张中国地图，地图呈红色，上方有“全国山河一片红”七个红色大字，或因校注时的疏忽，“片”字被印刷成“遍”字，此书重新修补，将“片”印在边长一厘米左右的正方形纸片上再覆盖“遍”字，成了现今的模样。近半个世纪的自然旧化使得纸片与书页的纸张较好地融在一起，若不细看较难发现其中的文章。这一地图还有两个值得玩味的地方：全国山河并未标识港澳和南海诸岛屿，前者或因港澳属于他国殖民地，未标识出也说得过去，但当时属于中国的南海诸岛屿没有在地图上标识出来就是大的错误了；地图上大陆一片红，唯独台湾是白色，这事有两种说法：一是说当时台湾是国民党统治，实行资本主义政策，故出版者有意涂成白色；一说这是当时出版者的失误，对于这两种说法，我更倾向于前者。 与此相关的故事是，1968年邮电部曾发行“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邮票，原计划印制3400多万枚，但中国地图出版社的编辑陈潮发现邮票上的中国地图画得并不准确，除了在前面说到的两点外，还包括中缅、中蒙、中不边界画的不准确，陈随即向出版社印刷组反映，后邮电部军管委急电全国各省、市、区邮局，立即停止发行“一片红”邮票，邮票全数退回并原地封存，收回销毁。但因有邮局违反规定提前售出邮票，导致少量邮票流出来，“一片红”邮票后受到收藏市场追捧，价格节节攀升。1996年10月19日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一件“全国山河一片红”邮票底价21万~23万（人民币），以30.25万元（人民币）成交；2012年5月21日中国嘉德春季拍卖会“邮品”专场中，，一枚“全国山河一片红”未发行邮票（新票）经过20余轮激烈竞价，竟以730.25万元人民币成交，创出中国单枚邮票拍卖新纪录。 拿着《革命委员会好》一书继续翻看，发现在扉页的正中，有人用钢笔写了这样一段话：“历史和人们开了一个玩笑，这就是见证。”文字右下方署上时间“1989.12.27日”，我不知写这段话的人是什么身份，但却可以知晓他对一段历史的态度。又在扉页左下脚发现“思华”二字，应是此书某一拥有者的名字，名字右下方有时间标识“69.1.21”。 6. 把玩后对书十分满意，和老左商量书价，老左每本要价二十，这样的价格在老左书店稍微高了些，就和他开玩笑：“你莫喊得这么贵啵~这书在我手里至少要比在你手里多保存三十年”。 老左也玩笑式地问到：“你今年多大咯” “23” “诶呀~我53，那是正好比你大30岁” “是的咯，再也别说了，两本30块” “你拿走吧” 扫码付款，欣然成交。 7. “人终为灰土，书终以传世”，淘旧书，不仅为了阅读书籍原本的内容，还为了在书和人相遇时所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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