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

 Le vent se lève, il faut tenter de vivre.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保罗·瓦勒里《海滨墓园》

注：全篇可能含有对于本片的剧透，请谨慎进入。

当年的整个高三，我把这句话贴在了我的课桌上，希望自己能够像诗人一样，即使面对人生的海风和巨浪，也能够在艰难中一直走下去。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看到这句话，还是在2013年，宫崎骏的这一部电影才刚刚推出。

当时，据说是宫崎骏动漫生涯的收官之作，也是宫崎骏首部根据小说原著和真人真事改编的电影。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一向更加喜欢的是比较现实的影视作品，无论是二次元还是在三次元。可能是因为越现实的作品，越贴近我们现在所存在的社会，越接近我们当前的生活吧。看到主角也会像我一样，没有神一般的超能力，没有华丽到不现实的浪漫的生活，跟也会遇到困难，也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有被前路压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刻，也会面对无能为力的悲凉时刻，他们也都像屏幕外的我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越是有这样“不完美”的人生存在，就越会让我感到有一种现实与艺术之间的连接感，越能感受到自己与主角之间的亲切感。“他做的事情我也能够做到”，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带给我的，是这样的信念，让我能够带着已经照进我内心里的光，继续向前走。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宫崎骏唯一一次放弃了奇幻的想象，转向现实生活时，我会抱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像在观看另一个全新艺术家作品的观众一般，慢慢地沉浸进宫崎骏想要为我们讲述的故事里……

大正四年（1915年）。

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于早春的阳光中醒来，爬上屋顶，乘上拥有蓝白色雄鹰翅膀的飞机，尽情遨游在天际，和蓝天白云融为一体，穿过田野、越过河流、经过远方的塔尖，惊奇的人们都站在窗边，尽情地向他挥着手。引擎响着，螺旋桨转折，微风呼呼地吹着。

岁月静好，世间太平，美得如同人间仙境。

童年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有着不同的颜色，那对于热爱飞机的堀越二郎来说，童年大概是蓝色的吧，在梦境里，他第一次跟意大利著名飞机设计师卡普罗尼相遇，跨越半个地球建立了跨时空的友谊，也正是在卡普罗尼的鼓励下，看着蔚蓝色天空上如同一只只鸟儿自由翱翔的飞机，因为近视不能驾驶飞机的他，在儿时便立下了“设计出一架完美飞机”的梦想。

然而等堀越二郎醒来时，美好的时光就像匆匆下过的一场雨一般，在虚无缥缈间消失在关东大地震灰黑色的烟雾里。

堀越二郎早就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而属于他，和全体日本国民那一段光明的“大正浪漫”时光，也在地动山摇中，就这样崩解了。

大正十二年（1923年）九月一日。

堀越二郎在坐在列车上，被吹飞的帽子被一位女子接住。

“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她如是说道

我从未在宫崎骏的电影中看到过这样的场面：

整个天空被土黄色的尘埃覆盖，房屋破破烂烂地倒塌着，就像散乱的玩具一样。妇孺哭泣着四处逃窜，空气中飘散着婴儿的哭声。大家挤做一团，在推搡和踩踏中像是一群流浪难民一般，把自己的家当放在一旁，挨拶地坐在广场上，惶惶不安地打听着和自己家人有关的消息。

如此沉重，如此令人悲伤，如此现实，如此残酷。即使二次元的画风，没办法挡住扑面而来的满目疮痍，声优再怎么镇定的声音，也遮盖不了背景噪声中一声声的哭喊和无助的话语。生活的重压就这么直观地压上来，像一座大山。堀越二郎怀着自己的梦想回到故乡，救助了一位家族千金和腿骨骨折的佣人，要去的小学，半个学校也被烧得精光。

大正天皇长年卧在病榻上，绝望地等待着自己时代的终结，精神状况不稳定，一如当时的时代背景。

尽管时事艰辛，二郎的心中仍然有光，儿时的那个梦想继续照耀着他，让他负重前行。从青花鱼骨头中看到了机翼制造的未来，他本人的天资也初露锋芒，因此，在东京某大学航空学专业毕业，即将进入飞机制造公司工作之后，他本人也获得了去德国留学的机会。

童年时代，我对本片的记忆，也就仅限于此了。似乎有一个诅咒横亘在那里，不让我继续往前看下去，多年以来，我一直看着网上各式各样的评论，在叫好声和骂声并存的环境下对他的前路，和最终的结局竟浑然不知。

直到8年后的今天，当我最终下定决心，一路走到他人生的末尾，去观察，去体悟他人生历程中的每一个事件，我才明白，那一道“诅咒”，是我童年所不应该触及的，那段纠结又沉痛的历史记忆，那段时代背景下一个普通人梦想与现实之间的挣扎，那段时光里爱情、缘分和生死无情的交叉。

有的人看过结局，很开心，因为那个儿时的二郎，终于在奋斗中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制造出了自己从最初以来一直想要的，那如同飞鸟一般轻盈优美的飞机，尽管妻子离去，但他们仍然珍惜相爱相守的每一点时光，让自己的人生中至少有过爱的亮丽痕迹。

有的人看过结局以后，很愤怒，因为，那带着“如同飞鸟一般轻盈优美”的完美之作，是那个曾经在中国和同盟国领空上投下无数炮弹的零式战斗机，那一只只鸟儿从二郎手中出生以后，最终却成为军国主义的杀人工具，他的人生高光，带来了无数人生的至暗时刻。

我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看这部影片过程中那种纠缠在一起的感情和无限的思绪。

全片结束后，我也只能用《水浒传》中曾经出现的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嗟叹不已”。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二郎梦想实现以后的欣慰、对飞机就这样在天空中飞翔美感的舒畅，还是对军国主义步步紧逼现实的无奈，亦或是零式战机穿梭于一片火海的愤怒。

也许这些情感都有，也都没有，只是感觉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但是 “嗟叹”之感，我一定是有的。

“嗟叹”中，也充满着哀伤的氛围，尽管有宫崎骏优美的画作，灵巧的人物动作设计，有久石让悠扬而轻盈的音乐变奏，但在宫崎骏不同于以往的安安静静的氛围中，在以沉静的口吻讲述这个人故事的旅途中，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欢乐和欣喜。

剧中的每一个人，当他们展望前方，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的悲剧，看到那个“支离破碎的结局”。

“嗟叹”于主角那风中残烛般飘摇的爱情

在关东大地震中让人迷惘不安的尘埃里，堀越二郎如同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救下了那个在人群中惶惑无助的少女里见菜穗子，并从此种下二人间命中注定的情愫。在自己改型的经典机型七试舰上战斗机（九六式舰上战斗机）于一次试飞中意外坠毁后，颇受打击的二郎前往轻井泽疗养，在那里，他接住了一个正在绘画的少女的一把伞，并以此为机缘，一见钟情，在旅馆阳台上抛下如同飞鸟一般的纸飞机，在草地上，感受着微凉的清风，尽管下起大雨却仍然开心地奔跑的时光。还有那个浪漫的夜晚，在餐厅里隔桌相望，会心一笑的悸动。

姻缘在希望中开始，但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当时还是绝症的肺结核就像一片阴影一样笼罩在夫妻二人的头上，尽管菜穗子出院的那一段短暂时光里，他们在二郎的上司黑川家里举行了属于夜晚和樱花的宁静婚礼，度过了一段甜蜜而缠绵的热恋时光。二郎能握着妻子的手，满怀希望地擘画着自己梦想的设计图，菜穗子能在丈夫工作疲乏时，为他披上温暖的上衣。但最终，二郎的飞机大获成功并在战争的火海中全数坠毁时，菜穗子也在梦境中随风而去，留下一个饱经风霜，事业爱情一场空的工程师，就那么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嗟叹”于那个动荡不定、风雨飘摇的时代

无论是街头巷尾此起彼伏飘动着的日本旗帜，还是包装着飞机零件的赫然写有“上海事变（八·一三事变）”的报纸；不管是海军早期航母简陋的甲板以及插在各处的旭日旗（二战结束前日本海军军旗和现在海上自卫队队旗，是曾经日本军国主义记忆的象征），还是活动在街道各处如同白色幽灵般的秘密警察和特工。无不彰显出那个越发紧张动荡的时代下，每个人身不由己的命运沉浮。男主的飞行梦想原本不会遭遇这么多坎坷，却接连因为地震、全国军事化等一系列历史事件而磕磕绊绊地发展着，军部近乎偏执的战备要求，公司捉襟见肘的运营状况，国内因为国力虚薄和穷兵黩武而造成的贫穷和巨大的阶级鸿沟，让堀越二郎这个日本航空工业上的划时代人物“设计出一架完美飞机”的梦想不得不面对现实一次次退让和妥协。放弃民用客机的研制，转而专攻战斗机；为了搭载炮弹机枪给飞机减重（同时也减弱了飞机防护，最终在二战后期因为该款飞机在这方面的设计缺陷多出一大批因此冤死的飞行员亡魂，不过也正是多亏这一点，二战后期同盟国在空战上才能快速地取得主动权并最终获胜），以满足日本军部近乎偏执的战备要求（只要飞机能打人就行，飞行员的命根本不用关注的理念，讽刺性地印证了当时日本军界盛传的一句话：“步枪值150元，士兵的命只值1钱5厘（0.015日元）。”）;因为自己对于军国主义扩张并没有展现出积极与热情，为躲避特工所谓对“意见分子”的搜捕继续研究他只好在隐蔽处躲躲藏藏。那个时代，就如同关东大地震那天人们在惊恐中推推搡搡往前走的场面，就如同弗朗西斯·福山所说的“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是一座大山”一样，身处动荡时代的洪流中，自己没办法让那个梦一般的理想实现，于是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他，只好在风起之时，努力生存，而梦想，只好任由时代改造。

“嗟叹”于主角那生不逢时的天资，和让人悲叹的信念与梦想

卡普罗尼的隐退飞行上，他和堀越二郎在共同的梦境中并肩站在机翼上。

面向蓝天，卡普罗尼问他：“风还在吹吗？”

答案是肯定的，让人感到不安。

但是，

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

不知道，这到底是让人凉爽的清新之风，还是让人悲痛的时代之风呢？

祝福堀越二郎能在飞机设计师的“黄金十年”里努力发挥，为飞行器行业作出贡献。但在片尾，二郎留下的，唯有一堆烧得焦黑的飞机残骸，似乎彰显着他让自己感到无奈和羞愧的“支离破碎的结局”。他的事业，也就像一架飞机一样在攀升至最高峰的时候猝然坠毁。毫无疑问，他曾经的成功来源于他对飞机如痴如醉的热情：从少年时代不计困难也要借到英文的飞行杂志；再到大好的青年时光中拥有了在生活中细心观察的重要科学精神，在生活细节中发现进步，通过青花鱼骨构想出新的飞机双翼；之后又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结合各项技术，让飞机更加灵活流畅；以及自始至终他所保持着的“构想”的能力，能够预见各种最坏的情况，一遍遍模拟飞机坠毁的场面找出问题（当时莫名联想到我一直以来都在无意识坚持的悲观主义，只要把所有事情都预想到最坏情况，事情就不会超出控制范围）。这一切的一切，让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求知若渴，善于观察，勤奋好学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用好友本庄的话来说，他的样子“就像要一个人背负起全日本的航空工业”。他甚至对飞机的设计，痴迷到一种迷失自我的地步，在妻子病重咳血期间匆匆赶回家，在路途上即使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也不放下手中的那一纸设计图，在自己的妹妹作为医生担忧而心疼地提醒他妻子为了帮他打气每日涂着胭脂来掩盖自己肺结核的憔悴，希望他尽快陪着妻子回医院，即使他一句“我没办法放下飞机的设计”换来了“你这是自私”的批评，他也丝毫不为所动。他的那一份执着和狂热，无时无刻都洋溢着对航空工业痴狂的热爱，就像是一个典型的天才。

然而，同是作为科研人员，二郎远远不及爱因斯坦的地方，在于他的朋友本庄的那一句话：“我们又不是军火商，我们只是想制造出优秀的飞机。”他们对飞机的热情是真的，全身心投入设计的努力也是真的，然而飞机出厂以后到底让多少地方成为火海，到底残害了多少条人命，他们却都天真地认为那些是军人该背负的责任，与自己无关（在现实中，堀越二郎一直没有对此事明确表态，不过从战后的20世纪60年代接受的采访来看，他仍然只专注飞机性能，绝口不提他的作品到底起到了怎样的社会影响）。然而，爱因斯坦在自己的文集中这样说：“研究科学的人们要时刻牢记：科学的真正作用，是要通过自己的研究成果造福于人类的生活。当你们埋头于图表和方程之中时，一定不要忘记这一点！”我想，堀越二郎如此富有争议性的形象黑点，以及事业因日本战败提前坠毁的悲剧性结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埋首于图表和方程间”，向现实妥协造成的吧。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所间接犯下的过错，也不能仅仅怪罪时代和才华的生不逢时，有时候，太过痴迷和执着于自己的梦想与初心，虽然也能够前进，但在人性的真善美和人道主义面前，这样的梦想和初心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嗟叹”于那个矛盾的国家和那份矛盾的情感

“正是因为贫穷的国家需要飞机，我们才有机会制造飞机啊，真是矛盾。我为了能认真工作而选择成家立业，也是很矛盾啊。”堀越二郎的好友本庄，在面对二郎感叹于国家落后贫弱的感慨时，所作的回答。购买一个飞机零部件的费用，足够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家人衣食无忧地生活一个月，这样强烈的反差和对比，间接凸显出这个国家一方面在军事上一掷千金，想要让自己迅速强大，另一方面民众连饭都吃不起，基本民生难以保障，间接暗示出日本在帝国主义时期迫切想要变强的穷兵黩武。

另一方面，堀越和本庄随着一大批学界和军界要员参观德国容克斯飞机制造商时，面对国际航天先进技术的求知若渴那真挚的眼神，以及德国担心核心技术泄露粗鲁的阻挠，凡此种种，让我不能不联想起改革开放初期各界积极学习国外技术，以一种近乎仰望的情感去参观，去引入。当年日本人那种“我们落后了几十年”的嫉妒与不甘，以及对于自己国家实力还不够强大的感慨。那样的心境，让我想到了后起的中国，当年中日同处东方，最开始同样处于“弱于西方列强”的位置，因而两国在革新自强的心理境地上，是能够找到共鸣的。然而，与这种心理相矛盾的是，日本逐渐变强的同时，一方面保持着当年那种求知若渴的上进心，另一方面却丢掉了友好交往的睦邻心，自己还未真正崛起便走向了对外扩张的邪路。这样奇怪而扭曲的心态，一方面对强者卑躬屈膝，一方面对弱者不顾一屑，这样的思想着实也让人嗟叹。

同时，矛盾的情感不仅体现在电影内，同样也体现在电影外。本片脚本/监督/分镜宫崎骏本人一方面政治立场偏左，是一个曾经信仰社会主义的进步人士，内心充满着热爱和平，反对战争的一腔热情。而另一方面，因为自己出身于一个从事飞机制造的家族，他本人也是一个飞机的狂热爱好者，这一点也在《天空之城》《红猪》等影片中得到了体现。一个热爱和平的反战人士，竟然对能够杀人的飞行器如此痴迷，这不可谓不矛盾，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纠结”甚至于“扭曲”吧。

也许正如我日本通识课老师所说的那样：“《天空之城》算是宫崎骏创作的一个临界点，是他作品思想深沉度的一个分界点。在《天空之城》出品的1986年，正是宫崎骏无论在创作精力上，运营资金上还是在思想包袱上最少的一年，彼时的日本也欣欣向荣，还未进入‘失去的十年’，在那之后，因为作品大获成功，人们对他的影片思想要求越来越高，于是之后的作品，底蕴开始变得深沉，单纯的善与恶的对立也自《天空之城》以后就消失了。”而《起风了》也正是宫崎骏所有作品中，最最立体，也最最沉重的一部。在日本的动漫行业中，大多会选择忽略掉昭和时代的战争历史，甚至于架空时代，敢言历史记忆者，真的很少，《起风了》直接选择说出来，更是让人感受到无限的沉重。

通过制作背景，我们可以发现宫崎骏对于这个非常棘手的命题一开始毫无涉足的愿望。然而，在长期合作的好友兼制作人铃木敏夫提出希望他在本片中提出“他本人对于这个纠结问题的回答”时，他最终决定下定决心，从原本奇幻的传统风格中抽离，来全身心投入制作这部影片，并得到众多人士的支持，使得这部影片在经历近3年的制作之后成功公映。

平成二十五年（2013年），也正好是堀越二郎和里见菜穗子相遇的那场关东大地震90周年。

宫崎骏的收官来得突然，而安静，他坐下来，用沉静的语气，和充满凄美的画面，向我们讲述了一个人的故事，然后悄然离去。不久，他曾经一手创立的吉卜力动画工作室长篇动画部门宣布解散。

那么，宫崎骏在安静地讲述完堀越二郎的故事以后，给出自己对于这个纠结问题的答案了吗？

从我的眼中，我看到了。

如同同时和妖怪与除妖人之间建立良好友谊的《夏目友人帐》男主夏目贵志一样，宫崎骏给出的答案也是“在两者之间，我没办法做出选择。”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一方面尽力描绘出飞机如同大鸟一般翱翔天际的美感，另一方面也会展示在战场上飞机带着一条条人命，从被火苗染得一片血红的天空向下投出又一颗让人血流成河的炸弹。

他会一方面展示主角在无论是梦境和现实中对于国家变得真正富强，让自己能够尽情实现自己设计飞机的梦想，而不是一个充满鸿沟的阶级社会；另一方面，也会在夜晚酒店的阳台上让男主邂逅一个讨厌纳粹政权而逃出来的德国人，会被“这里是一座魔山，可以忘却正与中国进行战争，忘却曾建立了满洲国，忘却受到了国际联盟的制裁，忘却与全世界为敌的事实，日本会毁灭，德国也会毁灭。”这样的灵魂拷问。

因为他的心中有两个同等重要的太阳，世界和平和充满美感的飞行器，可以的话他希望两者能够同时实现。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拍摄本片时，对于本片的定位是：“这既不是一部控诉战争的影片，也不是通过描写一个人对于梦想的追求来鼓舞人心的励志片，这部影片只是想安静地讲述一个人的故事而已。”

可以说，这个故事讲述得很成功，完美找到了真人真事和小说情节的平衡点，也表达了自己一直以来内心的纠结，对于一部收官影片来说，在平静中结束自己的动画事业，的确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尾。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影片结尾，当一切荣光都过去，一切战争都已过去，卡普罗尼会选择在他们象征他们共同梦想和友谊的草地上，邀请堀越二郎坐下来，喝一点美酒，来作为人生的结束和影片的结尾吧，人世的纷争过去后，回归平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风起，要努力活下去。无论是在什么时代。

只是这个答案，没有办法让我感到坦然，也没有办法让很多人坦然罢了。

既不是加害方日本极右翼的后代，也不是被零式战机残害得最严重的重庆人民后代，他可以轻松给出一个中间数，能够按照自己的心灵，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但是作为站在其中一端的重庆人，也就是笔者来说。1941年那个被零式轰炸机轰炸的夜晚，在较场口防空洞里，油灯逐渐熄灭之时，接近万人被高温和缺氧闷死，尸横遍野，哭声震天的流血记忆，化成一片的渝中半岛焦土，还有被轰炸十几次的精神堡垒（现名人民解放纪念碑）。每一年的6月5日，当放空警报响起，内心都是揪紧的状态。

正因为如此，我能够理解宫崎骏老爷子写作这部影片的动因，和他想表达的东西，也能够对他内心的纠结感到共鸣，毕竟我也有着追日漫和沉重历史之间的纠结，也和他一样，有着这样的扭曲。不过，理解归理解，我真的很难在堀越二郎实现他的梦想的时候为他感到高兴，为他鼓掌，因为我知道，他的梦想，他亲自设计出的“孩子”，今后将会走向何方，不知道他本人在时过境迁之后，能够明白这些吗？

宫崎骏老爷子也许也觉得，自己的收官，似乎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因此，在看过《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这本书以后，宫崎骏尽管已经年近八旬，却也依然坚持着要继续创作这一步电影。

在讲述一个小学生因为生活中一些无意间的观察和思考，进而逐步探索出人生的真谛以及“人之所以为人”的最终答案，进而让我们找到自己的生活的初心和使命。故事的受众主要是青少年，多年来流传甚广，还有一部分内容甚至编入了日本的小学语文教科书。它语言浅显，却用最简单的道理，最平易近人的故事，帮助每一个人追溯了自己的往昔，引起每一个人的共鸣，因此，即使我也和其他成年人一样，慢慢进入了“大人”行列，但在字里行间，我们仍然能够在某一瞬间恍然大悟，并且泫然泣下。

作为手绘动画时代的最后一人，为了精良制作，即使他现在每月只能进行1分钟动画进度的创作，但是，正如铃木敏夫所说：“《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是没有创作时间限制的，就算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我们也不会认为这就是宫崎骏的最后一部作品，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会继续制作动画。”

相信到那时，宫崎骏老爷子能够再度华丽转身，带给我们一个更加感动人心，更加有深度，能够让我们找到初心的作品！

HitsuJi.

后记：

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又写了这么多，大概也是因为在我看定影的过往记忆中，我从未有过如此纠结的时刻吧。文章写得似乎很混乱，大概也跟我此刻混乱的心态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