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观察二十｜铁厂坪剿匪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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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悠久，但是，历史一直伴随着战争，流寇，文明来源于对野蛮的遏制。我们在和平年代，难以想象，烽烟四起，横尸遍野，土匪横行，那些动荡年代的人们如何胆战心惊地求生存，过日子。

铁厂坪为什么是一方宝地？走过一马平川的广袤平原，再回头看崇山峻岭的家乡。瞬间就明白了，在烽火连天的沧桑岁月，一座山，一个隘口，一道门关，对于寄生期间的巨大作用。

秦国东出函谷关，六国瑟瑟发抖。秦国的耕战，踏平九州，天下一统。秦帝国时代，我们的家乡，三峡库区，我们的山村铁厂坪，已经是秦帝国西南一隅。

世界上最好的家园，是内有良田美地，森林万顷，外有隘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铁厂坪，就是这样的一个美好家园。纵然外部世界天翻地覆，这里总是一座安静美丽的桃花源。

那个时候，铁厂坪是原始森林。历史记载，秦岭，大巴山，巫山一带，秦帝国到民国期间，一直有老虎，豹子出没。秦岭的大老虎，每年沿着大巴山迁徙，从梁平大山穿越而来，最远到达我们铁厂坪千口岩一带。一只老虎的觅食范围要超过四十平方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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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历来是土匪藏身之所。土匪的形成是历史上战争的遗物。

三国时期，烽火连天。刘备在桃园三结义之后，三顾茅庐，获得天下奇才诸葛孔明，三分天下。天下分，战火起。蜀国沿长江一线修筑栈道，建设屯兵要塞，依托巴蜀大地肥沃田地作为粮草基地，与曹操领导的魏国，孙权领导的吴国，争霸天下。

三国时期，铁厂坪已有逃离战火的少数士兵和流寇，移民，到此避难。那个时候临时迁居到铁厂坪的逃难者，冒着食不果腹，虎豹侵袭的生命危险。少数人以狩猎为生，小部分人成为土匪，白天住在大山里，晚上深入到龙安，高升一带抢夺老乡的粮食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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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山村里的食盐，火柴，煤油等生活必需品，必须依靠商帮，通过体力，千里之行，人力运输才能保证山村基本的生活。

从万州、开县、达县就贯通着商道。商道经过数百上千年的建设，形成了以石头路为主，栈道和土路为辅的形态。

从浙江到安徽有一条商帮古道，叫徽黄古道，现在还保存完好，是一条知名的旅游道路。

我们铁厂坪也有这样一条古代商道。这条商道从达州，经过悦君山山脊，从三镇，分水，孙家，木河，天元，铁厂坪，千口岩，分路，一条到开县凤凰山，到达开州开州府，一条下山到高升，通达万州城区。

历史上万州主要依靠水路进出货物。万州码头是商品的集散地。这些古道，连接着码头到每个村庄，再到三峡地区的家家户户。

铁厂坪，天元村附近留一个山寨。这是商帮的客栈。商帮一天是完不成一个来回往返的。他们在路上要住客栈。寨子要首先防备土匪。寨子是石头筑成。寨子的墙上，至今还保留着各种墙洞，那就是火药枪的射击孔。

这里，是铁厂坪，悦君山旅游胜地。很多游客不远数百里，来此观摩，凭吊山寨，追忆历史，体验文化，享受大山美景。

山寨脚下，就是著名的悦君山标志性景观，一只靴。一个巨石，独立于悬崖峭壁，颇似一只巨大的靴子。据说，这是来向向凤凰山美丽的凤凰求爱的大神仙留下来的。

三国时代遗留在凤凰山一带的土匪恶习，直到新中国建立，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才最终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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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厂坪烧山垦荒规模力度最大是在清朝湖广填四川时期。湖广填四川大移民，是我们张氏老祖宗提出的。

据《四川通志》：“蜀自汉唐以来，生齿颇繁，烟火相望。及明末兵燹之后，丁口稀若晨星。”康熙二十四年，四川（包括现在的四川和重庆）人口只剩下9万多人。清朝康熙年间，通过多次西南征战，四川之乱得以平息。

康熙七年，四川巡抚张德地，向康熙皇帝上奏，提出四川人口稀少，虎狼出没的惨景，建议康熙皇帝从其他人口密集的省市移民来四川垦荒，重振天府之国四川。康熙皇帝深思熟虑后，颁布《康熙三十三年招民填川诏》的诏书，下令从湖南、湖北、广东等地抽调劳动力向四川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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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图书馆收藏了全国最完整的宗室族谱。缺失家族族谱的氏族，可以申请到上海图书馆借阅或复制。

铁厂坪张氏家族，就是在湖广填四川的时候，从湖南洞庭湖边临湘县出发，迁移到四川。

我的祖先从湖南来四川几兄弟，其中一个兄弟落户开州。后人从开州再逐渐移民到铁厂坪开荒种地，租种土地。我的曾祖父是从开州大垭口到铁厂坪租种土地而来此定居。

我曾祖父到铁厂坪生活的时候，铁厂坪一带还存在土匪。老家称土匪为棒老二。为什么叫棒老二呢？不得而知。

我伯父给我讲，曾祖父那一代，每天晚上要防止棒老二来家里抢劫。天黑了后，棒老二会从下河坝偷偷摸摸进入铁厂坪。有时候是从千口岩方向到铁厂坪来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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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铁厂坪农村的财产主要是牲畜和少量的粮食。

当然，地主，富农，是土地的所有者，他们有更多的粮食和牲口。地主家要修建炮楼。铁厂坪的炮楼主要是土木建筑，木头建筑不能防火，容易受到土匪暴力攻击。炮楼最高可以修建到七八层楼高。将粮仓和珍贵的家具，生活用品，放到炮楼里。

炮楼的修建有讲究。一是要墙体足够高，人徒手无法攀登进楼。就是搭上楼梯，也爬不上楼。二是大门要足够厚实，十个人八个人无法撞开。我们在电视剧里看过古代攻城略地的战争，一群士兵抬一根巨大无比的木头，撞击攻打城门或关隘的大门。三是炮楼要有炮台炮孔。在民国之前，民间主要是火药枪。火药枪射程短，火力不强。站得高看得远，炮楼的火药枪足够消灭来犯的土匪。

铁厂坪的斑竹山，大河沟一带都曾经修建过炮楼。我外公家修的炮楼有七层楼高，建房后被一把火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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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贫苦老百姓，拥有一间两间立锥之居，存有果腹半年的余粮算是老天爷开恩。但是，这点可怜巴巴的口粮，是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唯一依靠。保护粮食，就是保护一家人的生存。民间有与土匪斗智斗勇的各种办法。

首先是武器，一是家家户户都有一支两支火药枪。我长大后还看见伯父从曾祖父那里遗传下来的那只火药枪。一根结实的木头，捆上一根钢管或铁馆，在枪柄上有一个小孔，小时候大人用火药枪打野兔。先在枪管装上火药和几个小颗粒的铁子儿，用小木棍捅一捅，将火药捅到枪管底部确保足够的火力。

最后在枪柄小孔上倒一点火柴上抠下来的磷火药。扳机是一个小弹簧拉住的小铁钩。对准在地里吃草的野兔，扣动扳机，砰，兔子就趴到在菜地里了。

火药枪也用于打野鸡等野生动物。伯父告诉我，他小时候跟随爷爷去家附近打过豹子。我小时候，还听说庵子学校附近的猫湾一带还有豹子。那时候的豹子是从梁平一带觅食迁徙过来的，不是本村本地的。爷爷年轻的时候养过一条凶猛的猎狗。猎狗发现豹子，就会扑上去撕咬。这个时候爷爷会用火药枪消灭豹子。

不过到现在，村民是不可以打猎的，要严格保护野生动物。那个时候认为豹子偷吃牲畜，消灭豹子是为了除害。

山村里，贫穷人家防止土匪，主要靠肉搏。晚上睡觉，大人带着大男孩，守夜。土匪不是每天晚上一定来骚扰。但是，也不放信，他们不定时来村里行动。如果哪一家发现土匪来了，就会敲锣。各家各户严防死守，或者男人集合起来一起对付来犯之敌。

伯父讲过曾祖父只身驱散土匪的光辉事迹。曾祖父那个时候在坛子洞边上租种了姓邓的地主家的土地。曾祖父的家，一个可以漏光的茅草窝棚搭建在一片竹林边上。窝棚背靠一个悬崖。土匪从下河坝溜进村子。首先就到了曾祖父住的窝棚附近。窝棚的墙是简单的石头和土砖搭建的。在石头缝留了一个火药枪的枪口。

土匪靠近了窝棚。祖父的手搭在火药枪的扳机上，眼睛如一只捕猎野鸡的老鹰，闪烁着一道寒光。傍边，曾祖父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梭子，北方叫长矛。土匪近了，近了，靠近了窝棚并不结实的大门。

嘭，祖父的火药枪响了。但是，火药枪不能转弯。打偏了。土匪立即躲闪到墙背后。双方对峙。正好，一个土匪身体靠在了曾祖父梭子洞口。曾祖父使劲吃奶的力气，吧唧刺出去。哎呦，土匪一阵惨叫。一位土匪受伤，赶快互换伙伴撤退。

第二天早上，曾祖父发现门口留了一大滩血，土匪真的受伤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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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后，伯父将曾祖父、祖父遗留下来的梭子上交给政府了。解放后，村里治安良好，夜不闭户，所有的防身武器，都交给政府回收，大炼钢铁，回炉为一堆铁，给国家用于工业建设。

不过，大人留下了村里与土匪斗争的英勇故事。伯父还讲了解放前几年，村民有组织地彻底消灭土匪的故事。

铁厂坪有几个隘口，千口岩，与开县连界的悬孔坪，开县龙安那边的锻铜岩，独松树。只要在这几个地方设立岗哨，布置战斗力，进入铁厂坪的土匪，就进入了进得来，出不去的口袋阵。

解放前最后一次剿灭土匪，就靠一次口袋阵。当时，村里组织在千口岩，悬孔坪，锻铜岩，独松树四个火药大炮火力点，组织了青壮年值守隘口。

民国时期，土匪势力已经结集成伍，不再是过去的散兵游勇。土匪手里有真枪实弹的枪支，有地盘划分，有势力范围。例如，湖南湘西的剿匪，全国人民都从电影和小说故事书里看到过。铁厂坪巫山一带的土匪群，与湘西一带的土匪是一个脉络。土匪定期来犯，抢夺财产，抢夺民女，无恶不作。

一天，一支超过30人的土匪队伍进村了。几个隘口的村民势力，预约了独松树放响第一炮作为号令，而后隘口一起开炮，从声势上打击土匪的嚣张气焰。

独松树开第一炮，据说炮弹最远落到了庵子学校。四周炮声响起。村民们全体行动，拿出梭子，砍柴刀，杀猪刀，斧头，捆绑，群情激奋，随时迎战。

土匪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不敢分开队伍，只能寻找躲身之所。最终，土匪撤退到庵子庙。那里关上庙门可以暂时躲避村民进攻。

但是，没想到，独松树的大炮射程正好落到庵子庙。据说有一炮将庵子庙的墙壁打开一个大洞。土匪吓得屁滚尿流，乖乖举枪投降。土匪被带到有关组织去处置了。后面就不知道下落了。

从此以后，村里迎来了解放。我的祖父这一代人，经历了消灭土匪的历程。

铁厂坪剿灭土匪的往事，听起来像说书人讲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但是，它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