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三月沙漫天，迎接四月春芳菲

三月最后一天，群里的飞花令接龙是带有“春风”的句子：

这些诗句，让人想起草长莺飞二月天，想起三月春来暖阳伴，想起杏花烟雨江南，想起樱杏桃李次第开……像是简友饮酒扬波家的老窖名酒，像是貅貅英国庄园里待客的点心，像是楚河云南风味的清茶加咖啡……色香味俱全。

不仅春天的诗句像酒，春天的人也是醉醺醺的。暖风吹得游人醉，不觉春日上高头。在春日里，人们迸发出汪洋恣肆的生命姿态，就像张若虚千年前待在春天的夜晚，写的那首《春江花月夜》一样：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月明

……

绣口一吐，孤篇压全唐，引来了诗的百花齐放。从张若虚这首春天的诗开始，唐诗迸发出灿烂绚丽的感觉。

醉在春天里，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

可是于我而言，2023年的这个3月，却是忙得昏天暗地，兵荒马乱，飞沙走石黄满天。

老父母年岁已高，父亲在上个月高血压发作，头脑昏沉，连续输液半个月。有一个周日，父母来小区陪小依依玩，远远的，我看见一个银发苍苍的老头，那是我的父亲。一个月前，他的头发还是黑的，可在这个春天里，他的头顶全白了。我好慌张，“怎么会一夜白了头呢？”我拍下他和母亲在小区凳子上坐的照片，就在那一刻，感觉父母真的老去了。

父母离开深圳的那一天，是周六，我刚刚补完两节课回来，想去送送他们。铁人说你和依依别去了，外面在搞马拉松比赛，好多道路都封了，你们去反而麻烦。那好吧，我就送到地下车库。可是我刚上电梯门，小依依光着脚丫子追了上来，抱着我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哭，不让我出门。于是，本来想和母亲抱一抱的愿望，也落空了。

工作的节奏更是紧张。从百日誓师的那一天起，就有一种箭在弦上的感觉，和高三的学生一起奔跑着，一刻都不敢停歇。好多天没有双休了，老师累，学生更累。晚修的时间一再延长，从10:00~10:35。早读的时间再往前提，又在追求激情早读。哪里还有激情呢？激情是荷尔蒙，昙花一现般短暂。工作是漫长的马拉松，跑着跑着就精疲力竭了。

大儿再有百天就要参加中考了，这也是人生的一个关键节点。深圳的中考非常卷，比高考的压力还要大，毕竟不到一半的学生可以考上高中。上周参加完孩子的中考报名会，到家时恰好是深夜11点了，在寂静的小区，我看到了自己清冷的影子。晚上做了一个梦，大儿第二天要参加考试了，我在帮助孩子记背一些东西……就在昨天，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二儿在偷着玩手机，荒废学业。我这当妈的都在焦虑些什么呢？

更要命的是，铁人也撑不住了，千年不倒的人居然生病了，又是拉肚子，又是发烧，躺在床上两天没起床。小依依已经病了一周了，时断时续的发烧，偶尔的呕吐，整夜的咳嗽，每一声咳嗽都牵扯着我的心，夜里总是睡不安宁，有几个晚上，都是凌晨四点之后再也没睡。

或许这就是中年人的生活吧。表面上春风万里，暗地里风沙满天。上有老下有小，千斤担子怎能放得下？

或许有人问，那你还有心情写文字吗？在有些人眼里，写文字是闲人的事儿，但在我这里，文字是安妥内心的。大块儿写文章的时间真的没有，都是支零破碎的时间，有时下课十分钟，我就站在5楼的走廊处，迎着风，对着手机，写上几句。有时是晚修开始前，我在操场边散步边对着手机写文章，潦潦草草地写，语无伦次地写，天马行空地写，恣意纵横地写，写完了，望一下蓝天白云，心中惬意无比。有时写着写着，孩子的一声“妈”打乱我的思绪，我赶紧放下手机，切换到当妈的角色里。

尽管囿于时间的零碎，在短暂的片刻里，灵魂也是可以飞翔。当一个人在文字里璀璨四射的时候，世俗的生活很难打倒她，她依然是快乐的。

除了坚持写文字，三月里，我还在坚持运动。真的是热爱打羽毛球，大汗淋漓的感觉特别爽。打赢了，“春风得意马蹄疾”，奔跑时像是在赛场上飞翔，有一种“凌虚御风”的自由之感；打输了，“天苍苍野茫茫”，擦干汗水，期待着明天继续。我在读史铁生文字的时候，能感受到他对自由行走的渴望。身为普通人，在正常行走的日子里，我们视运动为理所当然，然而，若是有一天，失去了在赛场上奔跑的能力，是不是也会感慨，“当初只道是寻常”？

告别三月，迎来四月。

依依刚才画了一幅画，有风有云有太阳有小女孩，画里还有生命拔节生长的声音，那也是春天的声音。

四月，我的第四个“孩子”要出生了——《一曲流水红颜寞——《红楼梦》中的多面人性》。别人都是怀胎十月，这个“孩子”都快12个月了。从去年的四月份和编辑开始洽谈，到5月份交初稿，然后三易书稿，一字一字地核对，直到今年三月底，编辑终于告诉我，进入了印刷流程，4月中旬可以拿到样本。500本签名版字字手写，边写边忐忑，很想问问读者：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编辑告诉我消息的那个晚上，铁人和我喝了点小酒，我们彼此吹捧了一番，然后幻想了一下别墅梦，就沉沉入睡了。

烟火人生，是如此俗不可耐，可是，为什么又如此有魅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