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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我回忆里的那个人(52

2023-03-21 12:0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第52章

王俊琦全神贯注的盯着池念,看着那平日里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谢少爷,殷勤又体贴的不停为她忙活。看着她自顾进食,压根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他不由又无比失落,但觉心上心下有如猫抓虫挠,又若三月的天,热一阵,凉一阵。倍感煎熬。

方才谢少带她过来与他母亲招呼寒暄,只得匆匆一瞥,便自他身边经过。而从头到尾,只除了谢少淡淡瞥了他一眼之外,这位神秘的美人儿则始终目不斜视,眼风也没朝他扫过一下。

王俊琦心猿意马坐立难安,一旁的王母看在眼里,心里是又急又无奈。知子莫若母,儿子这副情状,做母亲的哪里有不明白的。

就这么个宝贝疙瘩,她一向宠得紧,平日里从来有求必应,千依百顺。只这一回,纵她是个以儿为天,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也是帮不了他的了。

谢少对那女子的在意,在座但凡有眼睛看的人,哪一个还看得不够清楚。而谢少为人的狠辣与霸道,又有谁人不知晓。

儿子这腔热情,是注定得不到回报的!

念及此,王母不由暗悔,今天这一趟来得真是冤枉!抱孙心切的她,本是打着给儿子找一门好亲事的如意算盘。

听闻谢小姐貌美无双,谢家又家大业大。如此,两家联姻,做了姻亲。儿子与谢少成为郎舅岂非是天大的好事。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日后有谢家为盾,还怕没有好处。

哪料想,人算不如天算!

谢家小姐美则美矣,但却不合她母子的眼缘。她看不中意是小,儿子对其也明显未上心。谢家虽是快香饽饽,然爱子心切的她,却也是舍不得委屈了自家的宝贝儿。强扭的瓜不甜,儿子不喜欢,她也不愿勉强。

这倒也罢,她的儿子长得潇洒,学历又高,她们家条件也不差。自儿子成人后,满世界追着她家儿子跑的姑娘们,不知有多少。

只不过,儿子心高气傲都看不上罢。而这也是她今晚软硬兼施,撺掇儿子过来参加宴会的另一个缘由。指着他能看得上谢小姐。

何曾想,阴差阳错。儿子在这宴会里是找着了心仪的人。可偏生是个不能成的主。叫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冤孽啊!真是冤孽!

王母暗自忧心,一门心思琢磨着要赶紧找个合适的托辞,带儿子离开谢家。莫不要平白与那难缠的谢少闹出矛盾,无谓的得罪了人。

王母这边正思忖着脱身之策,毕竟酒会才开始不久,马上就告辞而去,实在失礼。尤其,他们这几家前来赴会的老熟人,皆与谢少心照不宣。今这酒会就是个幌子,为谢小姐招亲才是今晚谢少举办酒会的真正目的。她家这么早就要走,岂非明摆着筛了谢家的面子。

王母想得入神,压根没留意到儿子已经不在她身边。。

那边谢靖承被几位生意伙伴拉着相互敬酒,即后他微倾身与池念说了句什么,继尔,他就被簇拥着去了另一边,与那里的几位宾客攀谈起来。想来是生意上的应酬与交流。

就这么个空档,此时已完全被心中的悸动,主宰了理智与意志的王家公子,便情不自禁的向此刻“落单”的池念走了过去好容易那寸步不离,守候在侧的谢少走开,王俊琦委实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他太想要认识这个姑娘了。

池念心无旁骛吃着餐盘里的食物。再怎么讨厌谢家,她也不得不承认,谢家的厨子一如既往的高水准高技艺。做出来的吃食,美味可口,挑不出半分的毛病。

而谢靖承给她夹的又都是她爱吃的,是以,今晚她的味蕾可是得到了充足的享受。且这一通吃下来,她自来到谢宅后,便在心底泛滥升腾,沉默着叫嚣的那些焦躁,那些痛苦,那些不适,也消散了不少。

可以说,食物是目前唯一能给她安慰,缓解她压力与坏情绪的东西了。

当她意识到有人在她身旁站定时,她立刻抬眼,映入她眼帘的果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容。她不愿意去深究,为什么自己能这么清楚的辨别出来人不是谢靖承。

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年轻,衣着讲究肤色白净,长得很不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个头大概比谢靖承稍矮那么一些。但也算是大高个了。

池念眸色淡然,她端详着王俊琦脑子里得出了以上的结论。并对他面上无比热诚的表情,所代表的意味了然于心。

她虽事事冷漠,但洞察力却是十分敏锐。很显然,面前这位一看就知出身富贵的富家公子对她有意思。

“你好!我叫王俊琦。王子的王,俊俏的俊,琦玉的琦。”王公子笑眯眯的冲她自我介绍道。

池念没有应声。

“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称呼,可否将芳名告知于我?”他念笑盈盈的说着:“请恕我冒昧,我想请小姐跳支舞,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王俊琦一眨不眨,目光灼灼的瞧着眼前彻底扰乱了他心湖的美人儿。

但觉近看美人,更美了!五官秀雅精致,皮肤细滑光嫩。唔,他真是越看越钟意。

池念闻言,心下失笑。

这王家公子胆子不可谓不大。就这般在谢靖承的地盘上,在谢靖承的眼皮子底下钓她?!

说他率真单纯好,还是草包莽撞的好呢!

池念撇头,不打算理会。

现在她不单是排斥谢靖承,事实上,她对所有的男性都心存戒备。只除了小钟是个例外。

王俊琦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难免有些懊恼,感到丢脸。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女孩子上赶着给他献殷勤。他还没有看过女孩子的脸色,应该说,他基本就没有主动追求过。

可是,要怎么说呢?

这大抵也算是男人的共性,只要是自己心仪,真心感兴趣的,管她如何也愿意受着。且越是难追,便越有征服欲。

第53章

“你不要有顾虑,我没有恶意。”王俊琦不肯放弃,再接再励:“我就是想认识你。”他对着池念的侧脸,说的直接。

“你长得可真漂亮!”他由衷的再添了一句。

池念闻言,愈发感到好笑。

她缓缓转头,对上这双年轻的眼睛,这双盈满了笑意,眸色热切的眼睛。

“你不怕谢靖承?”她开门见山,带些挑衅,亦然问得直接。

听到她的声音,王俊琦微怔。他顿感意外,这么美的人,声音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沙沙的,低低哑哑。与他想象中娇娇嫩嫩的女孩儿声音相去甚远。

下一瞬,他忽又觉得这声音于她的人倒是合衬得很,冷淡却富于质感。有着说不出的独特韵味。

这许是爱屋及乌,王俊琦对池念感觉心动,但觉怎么看怎么顺眼,哪哪都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凝视着池念索性答得更为直白:“男未婚,女未嫁,我愿与他公平竞争。”在心仪的美人面前,王俊琦陡生的男人豪气愈盛,断不愿被美人小瞧了去。

池念不吱声,未做回应。唯心里感到讽刺。她这样一个不知所谓勉力过活的人,什么时候就成了一块香饽饽了。他们对她示爱,可知,她已是无心之人,今生今世断情绝爱。

池念沉默,王俊琦这会也不觉受挫了,他感到就这么静静的欣赏美人,亦是件赏心悦目的美事,养心养眼,实打实的愉悦,实打实的享受。

只偌大的厅内,宾客云集。他们这一番动静,又怎能不招来眼目。尤其池念是谢少的人,已成为在场所有来客们共同的认知。

而现在这王家公子这般举动,可唱得是哪一出?

怕不是见色起意,色胆包天了。。

胆儿也是够肥的!竟然敢这样公然撬墙角。。。

嘿,真当是美人祸水呀!这女人长得太美,就是容易招蜂引蝶。

众人一面暗自嘀咕,一面少不得有些看戏的意思。啧啧,倒是要瞧瞧,护食的谢少今天会怎么处理这事儿?

此时的王母当然也察觉到了自家儿子做的蠢事。更察觉出了场内众人们怀揣的看热闹的八卦心思。活到她这岁数,对这些个人心的隐晦心眼,哪里会看不出来。不由得一时又急又恼又无奈。

她下意识的就看向另一侧的谢靖承,待见他已是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盯住儿子那方时,她不禁更为着慌。为儿子的莽撞感到生气又感到十分的心疼。

唉呀呀,这个小祖宗哟!傻是不傻!

这傻孩子呀,做事顾前不顾尾,都不过脑子的!也是她和他爸平日里宠得太过!怎么就不想想,与谢少抢女人!这是能成的吗!

王母忧心如焚,急得不行。正想着要如何不着形迹的过去,将儿子带离那姑娘身边。唉,罢罢罢,是非之地,还是早走早好!

熟料,她还未举步,便不无震惊的看到儿子朝那姑娘伸出了手,而那姑娘居然也伸手搭在了儿子手上。然后两人便就那般自众目睽睽下,牵着手移步去了外面谢宅院中布置出来的露天舞场里。

不但是王母惊住了!屋内的众人也是大感意外,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这又整得哪一出啊?

众人纷纷看向宴会的主人,那已皱起了眉头,抿紧了唇,面沉如水的男人。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场内气氛随着主人家周身的低气压,而变得凝滞尴尬起来。

一侧的谢雨看一看谢靖承,再看一看外头的那两人,心里疑惑之余又感到万分的窃喜。这个池念,她以为她是谁?!竟敢这般当面拂哥哥的面子!她知不知道,哥哥这人向来的重颜面。她如此作为,当真以为哥哥非她不可么?!

神色放冷,阴沉着脸的谢靖承眯着眼透过大厅的落地窗,看向那一对进入舞池,显然正要相拥起舞的男女。

因为宴会刚开始不久,外面的舞会还没有开场,只有悠悠的舞曲循环着滚动播放。是以,这会的舞场中只有王俊琦与池念两个人。

谢靖承没有挪步,他顿住原地,表情僵硬而冷沉的紧紧盯住那两人。直到他看见王俊琦的手轻轻的环住了池念的腰。

而众人眼瞧着他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危险,接着,在他们还未及反应过来之前,便见谢大少爷长腿一迈面寒如霜,带着凛冽的冷意,气势磅礴的大步向外走去。

第54章

王俊琦眼看着谢靖承冷口冷面脸罩寒霜,气势凌人的朝他们这方行来。说不发怯,那是自欺欺人。

只他今晚既迈出了这一步,就已是做好了与谢靖承撕破脸的准备。甭论,此刻美人在侧,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却的。而池念对上谢靖承无比冷峻的眉眼,却是神情淡定面色毫无波动。

然饶是王俊琦与她,一个如临大敌,一个浑不在意。也即刻便被谢靖承接下来的举动,给惊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过眨眼功夫,谢靖承已疾步行至他二人跟前。没待王俊琦张嘴他已是长臂一展,也没见他如何用力,但王俊琦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竟生生被他掀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只虽未摔跤,王俊琦措不及防间被他这般一推,形容已是说不出的狼狈。而他还未站定,便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谢靖承他他他,他竟然吻上了美人的脸。。

哦,不是,是美人的唇!谢靖承正在强吻她!就在他眼前……

一股强烈的酸意,伴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名火即刻涌上王俊琦心头,在看得美人明显在挣扎时,他胸腔间那独属于护花使者的骑士豪气登时冒头。

想也没想,他就待上前欲将谢靖承拉开,从而将他心爱的姑娘救出“魔掌”。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举步,就被人扯住了胳膊。

正意气上头的他甚为不耐的转头,却直直对上自家母上大人无比焦灼与惶惧的目光。

“妈!”他晃动着胳膊,想要甩脱母亲的桎梏。

可是王母死死地拽着儿子,拼尽全力将他往宅院外拉。见儿子完全不予配合,她终是捺不住,急得跳脚。

“我的小祖宗!算妈妈求你好不好?我们赶紧的回去吧,你是不是还嫌今天出丑出得不够,闯祸闯得不够大!”

“妈,你不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忧心忡忡的王母打断儿子的话,气怒喝道:“我看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人家谈恋爱,你在中间横插一杠子是要干嘛?啊!你想干嘛?”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恨很道:“傻孩子!你能抢得过谢少吗?嗯?你抢得过吗?再说了,那女人明明跟了谢少,这边却与你当众拉拉扯扯,毫不避嫌!能是个好的!

我告诉你,这样的女人休想进得我王家的门!你喜欢也没用!我和你爸绝不会同意这种不检点的女人,做我们王家的儿媳!你呀,尽早死了这条心!”

亲见儿子被谢靖承在大庭广众面前,毫不容情的推搡又自觉理亏,敢怒不敢言的王母,此时,将心中的全部郁气都指向了池念。但觉这个女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红颜祸水!是个臭不要脸的狐媚妖精!空长了张清纯脱俗的脸,真正可恶至极!好端端的作甚么要来招惹她的儿子。

“走走走!我们赶紧走!”见儿子还心有不甘,不停的挣动,不停的回望。王母气急:“你是不是一定要气死妈妈啊!是不是要妈妈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你才高兴啊!啊!是不是啊!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你知不知道,王家的体面今天可都给你丢光了。”说着,已是红了眼圈。

屋内的众多宾客早已跟着出来,这会正仰着脖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边,一向爱面子的王母但觉今晚可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直恨不得这会能有个地洞,可以让她们母子二人立刻钻进去,躲起来。再不要见人!

真是没脸见人了!

好一番折腾,王俊琦终究抵不住母亲的坚持,敌不过母亲的眼泪,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被母亲拖出了谢宅。

而这边厢,同样没搞清楚状况的池念,正被谢靖承牢牢的圈握在怀里,吻得天昏地暗。才将他过来便将王俊琦一把推开,她还在惊讶间,却只来得及见到他犹带一丝冷意的眼睛里,眸光一浓。然后就被他抱到了怀里,被他紧紧捧住了脸,那当口她已心知不妙,只他动作太快。当她回神时已经晚了。她已若受困的小兽,再是挣脱不开。

谢靖承捧着池念的脸,下一瞬便不容她抗拒的低头寻她的唇。及后,他贴住她的唇,重重的贴了上去。带着压抑,带着妒火,带着急促而迫切的全身心的需求与渴望。更带着如愿以偿的快慰,带着激&情的力道,热烈得近乎疯狂的吻她。

他吻得如斯灼热,吻得这般鸷猛,吻得池念昏昏然,几乎无法喘息。从未经历过男女间这样亲热举动的她,此刻头脑一片迷蒙。

在他强势的掠夺下,她根本无有半分招架之力,不得不被动的承接他的吻。在体能上,她毫无反抗的余地。

当他霸道的撬开她的唇角,池念从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湿濡的舌头,在她口腔内肆意翻搅,肆意纠缠,直到后来被他没完没了的需索,吻得舌根发麻,完全不知所谓。

只余他间或低低的热热的粗嘎的喘息,还有他身上强烈的男人体息,那独属于雄性的麝香味在她耳际回荡,在她鼻端萦绕。

她感到头昏得厉害!热得厉害!

至于正立在屋前围观的众人,更是被眼前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谢少,谢少……

谢少果然护食护得紧!也果然威风得紧!只瞧谢少出手,轻轻松松便胜负立现,一招制敌!

嗐,那草包王公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众人只顾欣赏着面前有如拍摄唯美偶像剧般,拥吻得如是亲密,如是漂亮养眼的两个人。没有人注意到一侧的谢家小姐。

谢雨面白如纸。她死死的盯着院中仿似连体婴一般,紧紧相拥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的谢靖承与池念,心中的妒意,与恨意已若着火的爆竹彻底的炸裂开来!

滔天般的恶劣情绪,令她的指甲在无意识间,狠狠的掐进了她掌心的肉里,她亦浑然不觉。她只是直勾勾,表情可怕的望着院中深吻的俩人。

第55章

长长久久的时间过去了。有如末世里,找到久别重逢的爱人般吻得投入,吻得浑然忘我,吻尽了所有相思,所有情思,所有渴望的谢靖承,终于停了下来。结束了这个痴迷而狂乱的吻。

他没有放开池念,而是依旧旁若无人的拽牢住她,将她揽抱着裹在身前。拿手托着她的下巴,捧住她的脸。

他克制着,低低的喘息,深深地看她。一双因情动而氤氲着潮雾,显得格外幽黑,格外润湿的深邃黑眸,眸色晦暗而深沉。

他看着她酡红的脸,迷蒙的表情迷离的眼。看着她微张着嘴,胸脯起伏耐不住的轻喘,看着她这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脆弱又媚人的小女人娇态。

片刻后,他忽然更紧的抱住她,凑近她耳际沉沉开口,念声暗哑又悲凉:“想怎么报复我,折磨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拿别的男人来气我,不能!听到了吗?你不能!我不许!”

话落,他稍松开她,死盯住她的眼睛,他的表情变得阴鸷,透着狂烈。

继而他低道,念气忧郁而哀伤:“只除了这一个,我无法答应你,迁就你!其余的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顿了顿,薄唇咧开,露出一抹自嘲的讽笑:“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你明知”

他没有再说下去,眸色暗沉定定的瞧她。

是的!

经过今晚,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放她走!即使他原本想着只要她幸福,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去做,什么都愿意成全她。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

他做不到!

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即便那是她的意愿,即便那个男人,也许是可以给她想要的幸福与快乐的人。他也做不到!

就在刚才,他恨不得杀了王俊琦的那一刹那,他便无比悲哀的了悟到这一点。也是直到今晚他才如此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现在只要想想,她的身边会有其他的男人,他的心就要象刚才那般嫉妒得发狂,痛苦得发狂!她不能有别的男人!

他受不了这个!

他会因此心碎得死掉!

一旁的众人立在台阶上,望着主人家这情状,一时进退两难。但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嗐!这算怎么回事。。。

池念在谢靖承的唇离开后,总算自那几近缺氧,几欲窒息的湿热中渐缓的脱离出来。她敛下眉眼,不想迎视他那灼人的眸光。

她心里不是不吃惊的!

她不可否认,自己的确正如他所言,是存心想要气他,想要在这一众宾客们面前折辱他的面子。

只是对他这番举动,她确实没有料想到。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她面前都表现得温润而隐忍。时时处处的退让。令她竟然忘记了,他原本是一个多么霸道的男人!

一个原本半点也轻慢不得的男人!

听到他刚才带着显见痛楚的表白,她惊讶于他对她的用心,竟然远远多过她原先所以为的程度。这让她感到莫名的心烦意乱。

谢靖承看着她渐渐凝起的眉,他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后,马上变得清亮起来。他抿抿唇,突地一把将池念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池念登时惊叫出声。

突然被他腾空抱了起来,让她本能的感到心慌,感到不安。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谢靖承恢复了从容与冷静。他低头瞅着她瞬间露出惊惶,与浓重戒备之色的黑眸,低低的柔柔的近乎耳念般,万分怜惜又爱怜的温声说道:“你累了!我送你回去。”

念毕,他看也不看满院的宾客,抱着池念就往外行去。而此刻,他身上这股冷然的“闲人勿近”的气场,令得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开口问询于他。

出得院门,他没有开车,就那般抱着池念一路步行着前往她的住所。途中,池念挣动了几次,自然是徒劳无果,她于是也便作罢。

他说得没错!

她确实累了!

非常非常的累!

他那一个长长的,仿如要吻到宇宙的洪荒,吻到天穷地尽的热吻。几乎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

自谢宅到池念入住的别墅,步行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谢靖承步伐稳健,不疾不徐,稳稳的抱着池念。

一路上,他眼神镇定,神色坚毅。那薄薄的,无比性感好看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第56章

街上的路人们眼看着这样一位衣着考究,通身贵气凌人,如斯高挺又英俊的男人,以那般极具占有,极具保护的态势,抱着他的爱人——那一位仅凭身形与侧颜亦知定然长相不俗,气质不俗的美人儿。

不少人驻足而立,直望着这一对好似交颈鸳鸯,亲密缠绕在一处的情侣渐行渐远。心中不乏艳羡之情。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应该有的样子吧!

深情而浪漫。

真是一对漂亮人儿啊!金童玉女,天造地设一般的登对匹配。

唉,世人由来多看表面,哪里知晓这世间很多看得到的明面上的美好,在背光时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此时,疲累的困在谢靖承怀中的池念,紧蹙着眉,神情紧张隐有焦躁之色。被他这般钳制在他怀里,与他体肤相触,气息交融,身体紧挨着身体几无间隙。让她十分的不惯,十分的不适。

应该说他这虽是霸道得不容她抗拒,却又近乎柔情的示爱举动,比之刚才那没完没了的吻,更令她难以忍受。

兼之,饶是她对周遭的人与事一向浑不在意,淡漠以对。也不禁被这路途中不断聚焦在他们身上的诸多视线,给弄得愈加心浮气躁。

只她又实在不愿埋首于他胸前,以躲开这些个仿若如影随形般的窥探目光。她敛着眉眼提着心,感受着他温热的鼻息,感受着他胸腔的起伏,无奈而不耐的被迫听着他胸间传来的,规律稳定的心跳声。但觉这段路漫长得好似走也走不完一般。

多么讽刺!

曾经他在她心里是仿若人生信仰般的存在。她的少女心事里只得一个他,从来也只有一个他。她敬他,爱他,牵挂他,她将他安放在心间,奉若至亲。

那时的他于她,是同奶奶一样重要的人。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他比奶奶还要更为重要。因为在当时的她来说,奶奶若是去世,她会非常非常悲伤,会长长久久的难过,会一直一直的怀念。

可是她不会死。她不会因着奶奶身故而活不下去。但若是他遭逢什么意外离去,她却是就要活不下去了。

她就是那样的,那样深的爱着他。

爱得纯粹,爱得虔诚。

然而现在……

这些她曾悄悄幻想过,令她羞涩脸红过;曾如七彩缤纷的霞光,在她的少女心事里绚丽绽放过的旖思:他的吻,他的拥抱,都成为了现实。

可却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与她那翻不过去,无可回避,无法抹煞的前尘过往,让这一切变得如斯荒谬,如斯的不合宜;

变得如此的令她排斥,与厌恶!

当年的她怕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她竟有厌恶他的这一天。人常道,爱的反面是恨,但她对他心生更多的居然不是恨,而是厌恶。以及伴随着这种情绪产生的更为深浓的厌倦之情。

池念闷头想着,思绪转动间心下一片悲凉。白云苍狗,人世浮沉。她活这一生亦不知是为了什么?

约莫半个钟后,终于抵达了池念入住别墅的小区。待行至别墅院内,谢靖承就着院中亮起的夜灯,低头瞅着双目紧闭似已熟睡过去的怀中人。

他眸色黯了一瞬,然也只有一瞬,旋即便回复如常。他知,她并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想面对他,所以装睡。

吴阿姨见得他抱着池念回来,在打开了门后,便乖觉的自动隐身。只因这些时日以来,她已经很是明白,但凡有谢先生在的时候,都用不着她在跟前伺候。池小姐的一应事宜,自有谢先生亲力亲为,亲自打理。

初始,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围着池小姐张罗忙活,她可是惊诧了一把。有钱人宠女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但象谢先生这样凡事都要自个亲手为之的,她还真当是第一回见。而对其照顾人的细心与熟稔,更是令她大为吃惊,并为此,暗自感叹了好多回。

这男人啊,一旦动了真情,还真甭管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全都一个样儿。有多用情,就会有多用心。

再看池小姐对着谢先生却是从来也没个笑脸。总是寡淡着面孔,冷冰冰的。对谢先生的体贴与温柔,视若无睹全无所动。倒也是难得谢先生肯放下架子,处处迁就着她。

只不用她在跟前伺候,却是正中她下怀。非是她想偷懒,实在是说真的,她对这位眸光冷淡,通身清贵气的谢先生,着实有些个犯怵。

要知道,就她的观察,他也只在对着池小姐的时候,那冷凝的神气才会变得柔和温润起来。一物克一物,毫无疑问,池小姐就是谢先生命定的克星。

谢靖承将池念直接抱上楼,抱进她的卧房。继而轻柔的把她放置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他不担心她没有换上睡衣会睡得不舒服。待他离开,她自是会“醒来”更换衣裳。

她要装睡,他佯作不知就好。

安置好她后,谢靖承也不急于离开。其实,他是不舍离开。他站在池念床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灯影凝视她的脸。看到她眼皮波动,睫毛轻颤。

他呶呶唇,那张男人味十足的英挺的面容上,罕见的闪过一丝近乎孩气的促狭神色。即后,他俯倾下身,凑近了看她,没有意外的看见她的眼皮波动得愈为明显,睫毛抖颤得更加厉害。

他弯弯唇角,没有迟疑的覆上她的唇。他亦不动,只轻轻的贴着她的唇,缓缓的亲昵的来回摩挲。

待感觉到她的气息明显急促起来时,他即若无其事见好就收的站起身,转头迈步离开。然走了两步,他又折身回返,意犹未尽的摸摸她的唇,再摸摸她的脸。接着又抚了抚她的额发。

直到眼见她眉头轻拧,嘴角开始细微的抽动时,他方心满意足,举步走出了她的房间。

守在楼下玄关处等着关门的吴阿姨,惊讶的发现走下楼来的谢先生竟然眉眼和煦,面带浅笑,显见得心情很不错。因为他甚至还对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搞得她登时失措,慌慌张张,干巴巴的回礼。

唉,这委实怪不得她。。

这可是谢先生头一回对着她展露笑颜啊!

吴阿姨站在门前,目送着那颀长笔挺的身姿走出院门。心底感叹:谢先生真真是个英俊好看的男人!不笑时已是好看得出奇,而这会乍见他展露欢颜,当真好看得她都不知该怎么形容。饶是她这么个上了岁数的人,也不由看迷了眼。

他这么高兴,是不是与池小姐的关系有了好的进展呢?

吴阿姨一面想,一面仔细的关好了门。

楼上卧房里的池念打谢靖承一离开她的房间,走下楼去后,便急急起身冲进了浴室。这一晚,池念的强迫症犯得空前的严重,她足足沐浴了一个多小时,才精疲力尽的趴到床上,倦极而眠。

第57章

回程路上谢靖承依旧选择步行,没打算给助理或是家里的司机打电话。他闲散的双手插袋,慢悠悠的走着。无视路人们的“注目礼”,也完全不想去理会,被他扔在家里的那一众有头有脸的宾客们。

此刻他心间充盈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楚的甜蜜。这甜意裹挟着酸涩渗透至他心底,满满的鼓涨着。

他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事实上,他理性得过分。他曾以为这辈子除了妹妹谢雨,他再没有多余的柔情。

可是显然不是。

真当人算不如天算。

他现在为了她情思入骨,柔肠百结。

她不爱他了。有什么关系呢!她正在他身边,不是吗?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而终他一生,他也不会放手,绝不!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会全心全意的宠,会慢慢的等。等多久都无所谓,等不等得到也无所谓。

过去的伤口,他会陪着她一起疼。总之,这一生,他们都要在一起。福祸相依,休戚与共。

谢靖承舔舔唇,留恋的回味今晚的吻。她如今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可是她的唇却是微凉而香软。而最重要是,他能将她冷凉的唇吻得热起来。

思及此,谢靖承不无悲哀的想,今晚虽然是第一次的初吻,可他却已是爱极了吻她的感觉。不单是因为她唇的甜美滋味,更缘于这大概是目前他唯一能“捂热”她的事情。

他抬首望望天,夜色不错。旋即,他低下头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说他一厢情愿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今晚他与她,算是共有了一次不坐车而相拥着漫步,徜徉夜色的约会。

谢靖承一路慢吞吞踱步,这几乎可谓是他头一回这般撇开公事,放下生意上的计量,不去想,不予理会任何与谢氏,与家族相关的事项,放任着自己悠悠闲闲的散步。

回到家时,谢宅已恢复寂静。满屋的宾客们早便悉数离去。也是,任谁遇到今晚间的事,亦是无可自处,尴尬又憋闷的吧。

“少爷!”尽职尽责的徐管家迎上前,恭声招呼。

“今天晚上辛苦你了!”谢靖承露出微笑,对着徐管家温声言道。

徐管家笑着摇头。

“不早了,你也歇着去吧。有什么等明天再收拾。”谢靖承说罢,便抬步上楼。

行到二楼,他稍立定,面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无影。下一秒他即毫不犹豫的行往自己的卧房。

今晚酒会之前,他原本是想着酒会结束之后,他会去找妹妹谈谈,旁敲侧击的了解她对今晚请来的这些青年才俊,哪一个感觉最好。只要她说出人来,他便会代为安排,总归会给她一个无忧的未来,一个安稳的归宿。

可是他这会却已然意兴阑珊,或者说,此时,他根本就不想见到妹妹。他不能否认,酒会上她满脸凶色瞪视着池念的那一幕,象一根刺扎在他心底,令他感到异常的不舒服。

其实自他知晓她对他怀有那般隐晦,完全不能诉诸于口,极之不合宜的心思后。他对她便心生了隔阂,不自觉就有了生疏之意。她让他感到陌生。非常的陌生!与他心中一直固有的那个天真无邪,乖巧可人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而在明确的了解到她对小念的敌意,不,那已不是一般的寻常的敌意了。那分明是女子情敌间,才会有的嫉恨与敌视。这让他不能自禁的对她更添反感。他没法不对她心生反感!

何曾料想得到,会有一天,他会对自小捧在掌心里疼的妹妹,产生这般难以逾越的鸿沟与隔膜。

是的,他知道,若小雨不能对他收敛心思,若小雨不能对小念怀抱善意,那么他和她之间,是真的回不到从前那般亲密的兄妹情了。另外今晚王俊琦闹了这么一出,也令他感到极之窝火与恼怒。对自己亲自挑选出来的人竟然胆敢觊觎上池念,谢靖承但觉说不出的堵心。他凝着眉,带着此刻陡生的坏心情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接着便径直去了洗浴间。一刻钟后,谢靖承裹着浴袍一面拿着毛巾随意的擦拭头发,一面懒懒的缓步踱出浴室。才跨出门,他便敏锐的察觉有异。一抬眼,便见得同样穿着睡袍,冷着面孔的妹妹正站在房中央看着他。谢靖承皱皱眉,慵懒的神色当下敛了去。他马上停住了擦拭头发的动作:“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他问道,声音清淡。脸色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却显得冷淡。他并不想在她面前掩饰,对于她在这样的深夜贸然跑到他房里,他因此而顿生的不悦。实际上,对她现在的举动,他感到十分的不悦。“哥哥,你是真的爱上池念了是不是?”谢雨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一脸冷意的盯住谢靖承。谢靖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敏感的注意到妹妹这时直呼着池念的名字。并对妹妹这副兴师问罪般的质问情状,愈为不喜。他声音放冷,没有犹疑马上回答道:“是。”短促的一个字,让他的回答充满了冷硬的意味。在他看来,对妹妹,他现下必须益发清晰的表明他的态度,他要让她清楚的明白他的心意和立场,比以往更加的清楚。“你会娶她?”谢雨念声也跟着变得尖厉起来。“是,只要她愿意。”依旧是冷淡得没有温度的声音。“不行!你不能娶她!”谢雨突然高声叫嚷起来。谢靖承的脸终于彻底冷了下来。他沉着脸看着妹妹,冷道:“为什么不行?我为什么不能娶她?!我说了,只要她愿意,我现在就能立刻娶她过门。”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想到池念现今那张总是无动于衷,淡然无波的脸。天知道,这一辈子他还有没有那个福气,能等得到她肯接受他,肯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天。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念及此,谢靖承的心情更坏了。“夜深了,你回房休息吧。”他面色紧绷,念声淡淡:“我有点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你也知道累了!不是玩浪漫嘛?多么深情的护花使者!你连车都不开,就那么抱着她步行过去。”谢雨口气忿忿满含着嫉妒。今晚的她可是大受刺激。谢靖承面沉如水,定定的望着谢雨,薄唇紧抿得近乎成了一条直线。谢雨知道这是他极为不悦,极不高兴时候的表情。可她不在乎!她太难受了!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哥哥与池念愈走愈近,愈来愈亲热,她办不到!“你要娶她,难道你都不顾惜谢家的脸面了吗?嗯?你要让谢家成为大家的笑柄吗!”她恨恨的冷嗤道:“你不是一向最重家族颜面的吗?若是让外界知道,堂堂谢氏总裁的夫人是一个只读了高中,连大学的门都没有见过的劳改犯,你说,大家会怎么想?届时谢家的脸面要往哪搁?!”她说着,圆睁着双眼,气急败坏的瞪着谢靖承,却发现他的脸上突然没有了表情。谢靖承面无表情。他眸光疏冷的看着谢雨,就好像在他眼里,她是一个陌生人一般。谢雨心下发怯,可转瞬那股浓浓的妒火与不甘,便立刻再度卷裹住她所有的情绪。她当即不予示弱的回视。然却听得谢靖承轻声问道:“姜凯的死真的是意外吗?”他的声音很淡,淡得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第58章

谢雨愣住。她看着谢靖承,沉默不念。只片刻后,她的目光却开始变得挑衅。

谢靖承见状痛苦的闭了闭眼,须臾,他抬眼深深地看向眼前这个如斯陌生的女人,淡声问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冷淡,但却带着真切的疑惑。

“为什么?”谢雨冷笑:“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

她念声突兀的扬高起来,眼里带着委屈与不忿大声说道:“我不信,你这么聪明的人,会还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意!”

谢靖承无动于衷的看着她,面色毫无波动。

“为什么?”他却是再度问道:“那时池念才不过十六岁,我与她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你为何要容不得她?你费尽心机,杀了姜凯就只为了要嫁祸于她,为什么?”

“因为你呀!”谢雨满脸无所谓的应声道。

“因为我?”此时,谢靖承的表情显得愈为冷肃,他眸光阴沉而冷峻,冷冷的看住她,继而重复问道。他是真的感到费解。

“是她咎由自取,怪得了谁!”谢雨表情凶狠,眼里满是激怒的光:“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居然敢喜欢你!她活该啊!”

“就因为她喜欢我,所以你便要彻底毁了她!”谢靖承阴鸷着眼,沉声说道,心里即刻泛起的绞痛,海浪般汹涌,层层叠叠向他扑了过来。仿似心底有块肉,被生生儿的拧着疼。令他疼不可抑,疼得钻心。

其实最该死的人是他!

是他亲手将池念推下悬崖,亲手将她送进了地狱!

谢靖承望着面前形容几近疯狂的妹妹,心底的厌恶已蹿高到无以复加。他一向以为温柔善良,纯洁乖巧的妹妹居然那样的早熟,那样的邪恶!小小年纪便已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到那般可怕的地步,让人不寒而栗。

“你疯了!”他冷眼对着谢雨说道,声音冰冷得能掉出冰渣来:“我是你哥哥!你竟然对我生出这样不该有的心思!更因为这不可告人的妄念,你不惜使毒计害人!”

说到这里,谢靖承念气充满了悔痛,对自己那时的失察感到悔恨不已,他阴沉沉的看着谢雨,缓缓的,慢声的,无限苦楚的说道:“你让我永远的辜负了池念!”

谢雨闻声,脸上却是嫉意尤甚。她用一种十足指控的口气,忿忿不平的叫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你又不是我亲哥哥,我们之间根本一丝的血缘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

听到她的话,谢靖承微震,很快恍悟过来,原来如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眸光凌厉的看着她问道。

“我十三岁那年就知道了。”谢雨紧紧的盯住谢靖承,眼神狂热:“哥哥,你知不知道?自从那一年我在那次偶然中,听到你与徐管家的对话,知晓了我们不是亲兄妹后,我就爱了上了你!我爱你,爱了你整整八年,整整八年啊!你知不知道?!”

谢靖承漠然的看着她,轻声道:“那又怎么样呢?我永远不会爱你!这一辈子,我都只会爱池念一个!独独她一个,再不会有别人!我爱她,非常非常的爱她!”

他说着,态度异常冷静。而他的声音更是冷淡得接近残酷。

此时此刻,他已说不出那句:“我对你只可能是哥哥对妹妹的亲情之爱。”

因为他压根再也说不出口,也不情愿说出口。

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是他以为的那个不谙世事,天真娇柔的妹妹。她分明是个蛇蝎心肠的恶魔!

她骗了他!到此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所谓关心则乱!当年他只听了她的一面之辞,且护她心切,找了关系通融,姜凯的尸检完全只走了个过场,纯粹只为掩人耳目,不落人口实。之后,便匆匆入殓。

这也令得他失去了发现她说谎,发现整件事中存在的破绽与漏洞的机会。说到底,都是他太过相信她。那时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娇娇弱弱,娇滴滴的小妹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哪怕一丝一毫。而她正是利用了他对她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与爱护。

没想到,他谢靖承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谓是老天给他的报应,报应他于池念有亏,报应他伤害了池念。

谢靖承的话令谢雨脸色大变,她登时象只被烧着了尾巴的惊雀一般激动起来。

“你不爱我,是因在你心里一直把我当做妹妹。你从来没有用看一个女人的心情来看过我。是以,你当然不会爱我!”

她说着,突然伸手一下便将自己那袍状的睡裙给脱了去。而她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顿时,她便光&溜溜,赤&身露&体的站在了谢靖承面前。

“你看看我!”她直直的凝住谢靖承,眼中是痴狂的火光:“我有哪里比不上池念?我没她美吗?”

回应她的是凌空而来的一张床单。谢靖承在她脱衣服时来不及阻止,这会他飞快侧身将身后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他抿着嘴沉默的将还待挣开床单的谢雨从头到脚的包裹住。他的力度很大,带着显见的勃发的怒气。谢雨被他弄得疼的大叫。

“你这么大力干嘛!你弄疼我了!”她哇哇叫嚷着。

谢靖承充耳不闻,顾自动作。他除了用床单将谢雨裹得严严实实以外,更是将她连人带床单的,捆在了房内那张供他休憩时用的宽肩靠背藤椅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锁住我?”谢雨不解又不满的冲他喊叫。

谢靖承仍旧不予理睬。他英俊的脸孔再度没有了表情。

“你过来一趟,马上。”他拿手机给小陈拨了个电话如是说道。

“你要干嘛?”望着他镇定又冷酷的脸,谢雨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警惕的看着谢靖承说道:“你不会想要把我送去警察局吧?”

她说着,仔细的瞧着他的面色,可惜他并不看她,他眉眼深敛面色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他的表情。她完全猜不透,无法捉摸到此刻他心里的想法。只直觉到不会是好事。

要知道,谢靖承这副模样,她并不陌生。自小到大,她也看过好些回。虽然一样让人揣测不到他的心意与情绪,但通常过后,都有人倒霉!倒大霉!

“你应该明白,真要查起来你也逃不了干系。你后来可是设了局,做了伪证。”谢雨不无心慌道。对他这番举动她感到了不安。

依旧没有回应。

“真要闹大了!谢家的声誉,谢氏的声誉可就全毁了。”他的沉默,令她愈为忐忑。她神情焦灼,对着他大声的提醒道。这回,谢靖承倒是有了反应。

他微俯身,凑近她低低道:“小雨,你说得没错!所以并不是要送你去警察局。”

他念声平静,说得缓慢:“你害她坐了六年牢,害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你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终你一生,你也还不清,补偿不了。

可是,欠了她的,我都要替她讨回来。能讨多少是多少。谁都不能在亏欠了她以后,还能置身事外,逍遥度日。”说着他稍顿,在谢雨惊恐的目光下,一字一顿接道:“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哥哥,你是什么意思?”谢雨惊叫道。

“兄妹一场,我给你留条生路。”谢靖承相当冷静的说着,念气毫无起伏:“从今往后,你就呆在邑乡吧。我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你要软禁我?!”谢雨闻言,大惊失色。

她才不要去邑乡!那个地方就是个老山沟洼子,又穷又闭塞。是谢家远祖留下来的土地,因为山路料峭交通不便,一直空置着,是一个基本等于被遗弃了的地方。

谢靖承没有回应。

他退回到床边,坐了下来,心痛之余,更是感觉一片苍凉,为池念,为谢雨,也为他自己。

“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非法拘禁!”谢雨开始激烈挣扎起来:“是犯法你知道吗?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没有权利这样对我!你这样,我可以告你!”

谢靖承当下一个箭步再度冲到她面前,按住她,低低道:“你真想让事情曝光吗?好!你若真想的话,我成全你。你这么懂法,那你知道故意杀人罪会判什么刑罚吗?”

谢雨顿时不吱声了。她的面上终于浮现出强烈的惧色。

“哥哥,我知道错了!”一会后,她拿手扯住谢靖承的衣袖哀求道:“你不要送我去邑乡,你送我回日本吧。好不好?送我回日本。我保证!我会乖乖呆在日本,绝不惹事,不给你添麻烦。”

眼下非常时刻,她不得不行缓兵之计。她太了解谢靖承了,但凡他决定的事,便若板上钉钉,说一不二。绝不是开玩笑。现在她就指望他能念点旧情,对她网开一面。

“我不是你亲哥哥,我们之间根本一丝的血缘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还要供你去日本享乐!”没料到谢靖承开口了,却是将她才先说的话,全数奉还给了她。

“哥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求求你呀,不要送我去邑乡,不要关着我。我会害怕!我不要去邑乡!我求求你呀……”

她一遍一遍的求,然谢靖承始终不言不念,面色沉凝不为所动。她有所不知的是,此时的谢靖承,因她刚才那话益发的心痛难当!

他想着另一张脸!法庭上,她望着他,那样慌张,那样无助!她求助的望向他,满含冀望与期盼的看着他。

可是他让那双清澈澄净的黑眼睛,彻底熄灭了亮光,彻底冷寂下去。她也是害怕的啊!当然害怕了!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不过堪堪十六岁的少女。

她该是多么的害怕,多么的困惑,多么的绝望!

谢靖承心疼得皱缩,直恨不能时光倒流!他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好狠的心!你竟然这样对我!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和她在一起么?你以为她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么?”谢雨终是被他绝情的态度激怒,她恨声道:“她不过是想要报复你,折磨你!你难道都看不出来么?!”

谢靖承漠然以对,懒得理会。

只谢雨的话却有如雪上加霜。他心中绞痛更甚,疼得真真切切。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他活该不是吗?

不论池念想要怎么待他,都是他罪有应得!

他甘愿被她报复,甘愿受她折磨。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只要他能一直一直的看见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祸给她吗?”谢雨突然这么说道。

她的话果然成功的吸引了谢靖承的注意力。他抬眼望向她,依然面无表情。

“因为你呀!”不想谢雨却是给出同样的答案。

在看到谢靖承蹙起眉,眸光变得分外寒凉,分外危险时,她接道:“因为我早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上她!你早晚会爱上她。因而我必须要将她带离你身边。”

她说着,诅咒一般,口气变得无比怨毒:“所以,你瞧瞧,真正害她的人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才是毁了她一生的那个人啊!你觉得你们两个会有好结果吗?”

谢靖承冷冷看她,唇死死的抿在一起。

谢雨还待要说,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同时陈助理那声恭敬的:“谢总!”也随之传了进来。

谢雨听着这声音,如听见了丧钟长鸣。她脸如死灰,斗志全无。绝望又愤恨的看着谢靖承。

“进来!”她听到他毫无迟疑,镇定而冷静的声音。

陈助理应声而入。

“送她去邑乡,找人好好看着她。”谢靖承言简意赅,没有解释。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陈助理是久跟他之人,也只认他一人。虽见屋内情形诡异,但既然老板开口,做下属的尊办就好。不该问的一句也不要多问。

“你不要过来!你不许碰我……”在谢雨的阵阵尖声惊叫中,陈助理训练有素的将之拎出了门。

对!

就是拎。。

此刻的谢雨于他已不是需要敬重与小心照顾的人了。

送去邑乡意味着什么?陈助理哪里会不清楚呢。

第59章

“哥哥,哥哥!”人已在门外的谢雨大叫着:“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啊!哥哥,哥哥,我害怕!小雨很害怕啊!求求你了,哥哥,你饶了小雨这一回。小雨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啊……”她涕泪交泗,叫得声嘶力竭。尖厉的声音划破夜空,令人闻之,很是惊悸。

“放开我!放开我!你放手啊,贱奴才,我要你放手,你听到没有!你快放手啊……”始终得不到丁点回应的谢雨,转头对着陈助理迁怒的尖叫道。

但很快,谢雨吵嚷的声音便渐行渐远,终至再也听不见。嘈杂吵嚷的空气突然一下子恢复了夜的静寂。

屋内一直面色森然,静若雕像的谢靖承缓缓踱步,行至谢雨刚才坐过的那张藤椅前坐了下来。此时,他眸色阴鸷,冷然的面孔却是多了抹显见的深沉的痛苦。

人非草木,对谢雨,说一点也不伤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小宠到大的姑娘。只他却是非这么做不可!

小雨错得太过!

错得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没有分毫可行的退路。除了赎罪这一途,她再没有别的路可走。而现在有另一个更需要他去疼惜,更值得他去用心的人。那个人,才是他该在意,该爱护的人。

谢靖承疲惫的闭上眼睛,脑际却不由自主的回荡着谢雨那句:“因为我早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上她!你早晚会爱上她。”

是这样吗?

他是否真的会若小雨所言,总有一天会爱上池念呢?倘使不曾有过后头发生的那些糟心事,他会爱上那时的她吗?

谢靖承努力回想着记忆中那个有着一头黑亮长发,红润面庞。神情恬静温柔笑容可掬的姑娘。可那记忆中的影像却是愈来愈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理着小男生的发型,一张苍白冷漠得近乎呆滞迟钝的脸。现在的她,眸光空茫,就象一个迷失的无助的孩子。

谢靖承紧闭着眼,两道浓眉紧紧的折了起来。那股每每想到她便会无预期,无征兆跳出来折磨他的抽痛,又开始在他体内肆虐。

怎么会这么疼呢!这么的疼!

疼得他直恨不能回到七年前,直恨不能时光再重来一遍!他多想能抱一抱她,抱一抱当年那个温柔的,灵动的,无比鲜活的姑娘。

他想要一直一直的抱住她,一直一直的护着她,珍爱她。

可是,回不去了。

那是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

他永远也无法抹去她承受过的那些疼痛,那些伤害。永远也不能!

对她遭过的那些罪,吃过的那些苦,他莫可奈何,无能为力。心念转动间,谢靖承的脸色益发阴郁。

他是对的!即使已于事无补,然小雨还是必须得到惩处。这是小念应得的公道,虽然这公道因着对现实不得不权衡的考量,因着他对小雨最后仅余的那一点恩义与温情,而大打了折扣,远远不够!

不够赎罪!

因小雨所即将承受的,万万及不上她所曾承受的苦楚。

谢靖承想到池念在狱中自杀,在狱中伤人,心疼如刀绞。她那样温和的人,若非被逼到绝处,她是断不会主动伤人的!

只无论如何,小雨如今他算是代为惩戒了。至于他,谢靖承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眸光幽暗。至于他,慢慢疼着就好!

翌日,谢靖承一大清早便驱车来到了池念的别墅。吴阿姨对他的到来,有些微惊讶。除了昨儿晚间以外,谢先生可是从未曾在休息日的时间里,现身别墅。

或者说,谢先生从不曾在休息日的日间过来打扰池小姐。。

短暂的微讶过后,吴阿姨很快便回复了仆人的本分。她恭敬的接过谢靖承手上捧着的那一大束洁白芬芳,新鲜得犹带露珠的香水百合。

“起了么?”谢靖承轻声问道。

“回谢先生,起了。这会在天台坐着呢。”吴阿姨灵醒的回答道。吃早点了么?”

“已经吃过了。”

“吃得多么?”

“不太多。吴阿姨稍顿,还是如实回道:“池小姐,今天胃口好像不大好。”

唉,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蒙骗谢先生。

谢靖承闻言,皱了皱眉。

“知道了,你忙去吧。”片刻后,他淡声道。

“好的,谢先生。”

对话结束后,吴阿姨捧着百合花,自去安置。而谢靖承则迈步上楼,行往别墅的天台。他走得很快,但脚步却放得很轻。故而一如往常般顾自发怔的池念,对他的到来一无所觉。

谢靖承静静的立在天台入口处,凝望前方那穿着及踝的浅灰棉布长裙,外面另随意的裹了件淡蓝色薄款针织衫,不无疏懒的坐在椅子上的纤细背影。

此刻,她正微垂着头,那白皙细弱的小脖子完全的露了出来。谢靖承沉默的看着她,幽深的黑眸中满含着痛楚。只觉得她就好似一只柔弱无依的幼鸟。

即便她个子高挑,可因为实在太过纤瘦,兼之,她老是这般漫不经意,发呆的模样。使得她看上去总显得彷徨,无比的脆弱。

谢靖承沉着眼,安静的看了她许久,继而,他方始轻缓的向她走了过去。为怕吓着她,他一面走,一面低低开口,温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小念,小念……”

饶是他举动轻柔,正呆呆神游中的池念还是被他的声响惊到了。她机械的循声,回头望向谢靖承。受惊的眸子里有惊惶,也有茫然。

她愣愣的看着谢靖承,一会后,才算醒过神来。她对他的出现感到颇是意外。他们之间通常只在工作日里,一起吃晚餐。周末则各自过活,从不见面。

只除了昨夜,是个例外。

想到他昨晚上对她所做的事,池念转过脸垂下眼睫,不想看他。谢靖承却是径直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

下一刻,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肩。他的抚触,让池念立即蹙起眉来。她登时面现浓浓的烦躁与抗拒之色,一言不发,甚为不耐的扭动双肩,想要挣脱他的手。

可是谢靖承轻柔却坚定的环住她的肩,不肯放手。他低头凑近她的脸,仔细的看她。然后他的眉头也当即跟着拧得愈发的深。

他刚才没有看错,她今天气色不好!脸容很苍白,眼圈更是带着明显的青色。一看即知,昨晚上她并没有休息好。

是因为他么?

“小念,”望着她显然带着深深倦意的脸,他心疼的柔声低唤她:“为什么不多睡一会?是睡不着么?”

对他的话,池念紧抿起唇,置若罔闻。她根本不看他,黑沉沉的眸子,被动的瞪着他胸前的纽扣。无谓又无神。在在一副默然对抗的情状。

谢靖承咧嘴,自嘲的笑道:“小念,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天大的坏人!你恨透了我,厌恶极了我。

你没有错,”谢靖承面色沉郁,眼神暗暗,声音里饱含着深情,歉疚与愁苦:“我的确是这世间对你最坏,最有罪最该死的人!可是小念,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

他缓声的,无比直接,一字一顿的告白道:“我深深的爱着你,小念,我深深的爱着你!”

池念没有任何回应。

而她面上的不耐与焦躁消失了,换上了谢靖承已十分熟悉的表情,冷淡淡的一张脸。

“小念,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谢靖承幽幽的,带着自苦与热烈的念气,急切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在一起生活,不要再分开。”

他盯着她,眸色隐带忧伤:“小念,你给我个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爱你,疼惜你。好不好?我欠了你的前半生,现在就让我照顾你的后半生好吗?”

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浓的苦涩与无奈,同时也充满了挚爱与感情。说罢,他情不自禁拿手抚摸上她冰凉的苍白的面颊

第60章

池念拧起了眉,侧脸想要避开他的手。谢靖承却用手扶住了她的头,力道轻巧却不容她挣脱。他低头看着她,不出意外的看到她冷淡的脸孔上,再度浮现出不耐与躁意。

他想着小雨的话,心下苦涩。也许她连报复他都不是那么情愿呢!她根本连见都不愿见到他。望着她蹙紧的眉,满脸清晰可辨的隐忍与不耐烦。谢靖承又不期然想到,刘欣报告中提到的她可能患有潜在的躁郁症。

他的心攸地抽紧,即刻间感到愈为真切的疼痛。她的躁郁症就是他呀!

“小念,”他心疼的看着她青白的脸,念声低沉而温柔,无比的温柔:“再吃些东西好不好?吃完后,再睡一会。你看起来很累。”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谢靖承扯扯唇,英俊沉郁的脸孔上却是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现在他对她的反应,好像已经很习惯了。

“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他顾自说道:“那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不做片刻停顿,起身的同时便将池念一把横抱了起来。然后他顿在原地不动,等来意料中的挣扎。

这一回,她挣动得很厉害,用尽了全力。只是本就气弱,兼之昨晚睡得很不好。池念便是使足了力气,于谢靖承而言亦不过微微皮肉之苦罢了。

他不闪不躲,定定站立,任她发泄!任她全无章法的使命捶他,抓挠他。心里但觉酸软一片。她便是使性子也是沉默的。不会象小雨那般大喊大叫,吵吵嚷嚷。

她的委屈与痛苦都是安静的,压抑的。

如是无助却倔强!

不消一会,池念便憋红了脸,不自主的气喘。看起来很是虚弱,很是疲倦。她敛着眉眼,低垂着头。不再动作,也不肯看他。

谢靖承凝神看了她好一会,眸色深幽而痛楚。眼前的这张脸,神情木然,淡漠如斯。整个人了无生气,全身上下死气沉沉。

在在皆透着一个显而易见的迹象:这是一个被辗碎了所有青春,所有梦想与希望的人。

“去看看珍姨吧。”他缓声说着,念调慢而低柔。

池念不念,身子却是益发的僵硬。

其实珍姨心里最苦!”谢靖承不无艰涩的说道:“自你入狱后,珍姨再没有笑过。她的病就是因为太过挂记你,太过心痛你,太过自责而得来的。”

池念依然无言。

“你不要怨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谢靖承的声音更为低沉,更为晦涩。

没料到,这时始终一副冷漠呆然模样的池念却是抬起了头。她直直的迎着他的眼睛,开口道:“当然都是你的错!你利用她!恩威并施,挟恩以求报答。迫使她不得不出卖她相依为命的,唯一的孙女,唯一的亲人。”

她望着他,慢慢地、轻声地一字一句道。念气是那么肯定,那么的稳定。没有一丝的退缩与犹疑。

自己的奶奶,池念怎么可能不了解。

她的奶奶是个典型的老式人。为人忠诚,重情义。是一个受人滴水之恩,便要拼力以求涌泉相报的人。

且尤为看重主仆情谊。从这点上来说,奶奶可谓是一个有着深重老思想的人。在奶奶看来,没有谢家,便不会有今日的池家。当年是谢家收留了彼时无依无靠的祖孙俩。使得她们不至于流落街头,衣食无着。

其实原本奶奶只是谢家帮厨的下人。且还是因着父亲是谢老爷的私人司机,才得以换来的活计。后来父亲与谢老爷一起死于一场交通意外。

当时谢家并没有因此将她祖孙俩扫地出门,而是让她们留了下来。给了她们一份安稳,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为此,奶奶对谢家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对于谢家的恩德,从来莫敢相忘。

池念可以想见,当年出那件事时,谢靖承对奶奶使出的手段。象他这样思维缜密,极具手腕的男人,要对付一个目不识丁,忠厚老实的老仆,委实轻而易举,再容易不过。

她一直知道奶奶是感恩,是报恩。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完全不能接受则是另一回事。她永远记得法庭上的那一幕,这是她一世的阴影,永难忘怀。

在那一天,她被所有她在乎的人,全体背叛,全体设计。就在那一日,她的奶奶,她依赖的依恋的唯一的亲人,也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她得承认,她恨奶奶!

即便知道奶奶身不由己,知道奶奶的苦衷。她仍然无法释怀。谢靖承送进狱中的奶奶的绝笔信,她没有看。当场撕得粉碎。

但与此同时,她最后的一丝求生意志,也被彻底撕碎。血浓于水,骨肉亲情是天性。奶奶死了,她突然也不想活了。

于是,在奶奶死后,她选择了在狱中自杀。

第61章

“是!你没说错!都是我,这一切的确都是我的错!是我造成了你们祖孙生隙,反目成仇;是我让珍姨背负着歉疚与心痛,郁郁而终;是我造成了你们骨肉分离,让你们天人永隔,使得珍姨临终也未能再见你一面。”

因她突来的指责,谢靖承面色惨然。他哑声道:“我害了你,也害了她!”

他说着,念声里透着无可奈何的顺从,与萧索。

自重逢后,这还是池念第一次这般清晰,这般直白的出声宣判他的罪行。

即便他早知她对他心存恨意,即便她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可辩驳,更无话可说。可真当听到她亲口说了出来,谢靖承但觉心口滞闷,仿若被扼住了喉咙,窒息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池念低下头,再度敛下眉眼,对他的话不见丝毫的动容。她只是懒怠的,无所谓的依在他怀里。提及到奶奶,无可避免的回忆起那些她惟愿忘却,惟愿一辈子也不要再记起的往事,让她益发疲累。

那是由心底深处泛出来的疲累,是已刻进了她骨髓之中的疲累。是仿似只身行在天的尽头,宇宙的洪荒。举目四顾,不见一个同行者。在那莽莽苍苍,望不到边际的时间的荒野里,只有她一个人。

独余她一人。

如斯孤独无依的疲惫。

谢靖承静静而立,垂首看她,看了很久。

“去看看珍姨吧。”终于他开口说道。

说罢,不再给她拒绝挣动的机会,他径直抱着她下楼。

池念立在奶奶的墓碑前,半晌无念。谢靖承将在墓园附近的花屋买来的一束白菊花,轻轻的放置于珍姨的墓前后,便安静的站于她身侧,亦然沉默无声。

过往的伤害太过沉痛,而逝者已矣,任再多的言念亦无能修复,无可弥补。事已至此,真正于人不济,于事无补。

无颜以对,无言以对!

“我想单独在这呆一会。”好一会后,池念淡然出声道:“站在这里,你也不好过吧!”

她没有看他,盯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咧嘴笑了笑:“谢总,午夜梦回时,你的良心可有痛过,可有不安过?”

她说着,念声发冷自问自答道:“自然不会!你们谢家人由来自己最是高贵。不过微不足道的下人,又怎会为之难过,为之感到良心不安。”

念毕,她的面上又浮现出深浓的倦意。问始作俑者,会不会对受害者内疚,伤怀。这本身就是一件十足可笑的事情。

谢靖承扯扯唇,眼光阴郁若死。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一念不发折身下山。

“我想呆得久一点。”身后再次传来池念清冷无波的声音。

谢靖承闻声,身形稍顿。只片刻后,他抬步继续下山,依然没有出声。

池念抬眸四下环顾了一圈,转而凝视着墓碑上那面目慈祥的笑脸。这是她奶奶,整整近七年未见过的奶奶。她望着这张久违的熟悉的和蔼脸容,心中那隐隐的钝痛,渐次清晰,渐次深重。

奶奶,我饿了!我想吃红烧肉。”

“呵呵呵,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小念乖,再等等啊,马上就好!”

“诶呦呦,好咯好咯,这就出锅了,我们小念有肉肉吃咯。”

……

“唉呀,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去哪玩了?哎哟,你瞧,裙子又划破了,前天才给你补过的。”

“你呀,你看看你,弄得跟个小泥猴子似的呀。唉,瞧瞧,这小脸上都沾着泥呢!小念呀,你是个小闺女,不兴这么皮的呀!”

“什么?你又去小花园玩了?啊呀,奶奶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是小小姐的花园,除了小小姐,少爷不许任何人进去的。

小念乖,再不要去了啊!要记住了,我们是下人,要守本分,知道吗?不该去的地方,就不能去!我们小念最乖了啊,听奶奶的话,嗯!”

……

“奶奶,”池念蹲下身子,将那束白菊花随手挪开,接着抱住墓碑手指摸上照片中奶奶的脸,喃喃道:“是小念不乖,是小念不孝!都怪我不听话!当初,我如果听您的话,不去谢家花园,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了?

不会遇上他们兄妹,我不会去坐牢,您也不会积郁成疾,这么早死。奶奶,是小念不好!小念对不起您!您知不知道,小念好后悔!好后悔呀!”

“不过,老实说,您现在这个新家还真是很不错呢!”停顿片刻后,她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凄恻的笑容,她低低地,仿若呓念般的说道:“您知道,这里是本市最贵,最高级的墓园。空气清新,环境宁谧清幽。住在这里倒是安逸得很。闲杂人等轻易不得来打扰您,不能扰您的清静。”

有热气浮上了她的眼眶,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终不成言。只拿手轻轻的,颤抖着抚摩墓碑上,那凉冰冰的照片。心下一片冷凉,唯余悲戚。

半个多小时后,并不敢离得太远的谢靖承终是捺不住,上了来。待得视野中能得见池念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那瘦弱的人儿,象一根没有依傍的蒲苇一般,双臂抱持着墓碑,闭着眼睛,脸倚在珍姨的照片边,一动不动。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竟似睡着了。

他当即加快了脚步,疾步走至近前。立刻蹲下身来,平视着池念。只见她微张着嘴,呼吸清浅而均匀,的确是睡过去了。

这一回,他知她是真的睡着了,不似昨晚那般装睡。因为她真正睡着后的样子,并不若寻常人那般面容平和安宁。她真正睡着的时候,那眉头总是细细的折着,千般愁绪,万般心事在腹中,极其不安稳的模样。

而此时,这张心事重重,倦意沉沉的脸孔上,泪痕犹湿,眼皮略见浮肿,显见得是哭过了。谢靖承心中抽痛,面色沉凝,眸色黯然。但觉胸臆间那近乎狂乱的痛意,上不去,下不来。沉甸甸儿堵在他心口。

他抿紧了唇,轻轻的,无比温柔的倾身将池念抱了起来。继而,他坐在了她原先倚靠的地方,背靠着墓碑将她抱在怀里,伸指轻缓的抹着她脸上的泪痕。少顷后,他的手指停在她脸上,不再动作。

他眼神暗暗,瞧着池念的睡颜,一瞬不瞬,良久未动。末了,他稍捧起她的脸,将自己的脸轻轻的贴在了她的脸上。

“小念,午夜梦回时,我的良心从来没有安然过,从来没有!而现在,它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疼痛着。”

他低沉的忏悔的剖白着他的内心,这是他从来不愿深究的部分。也是她在狱中时,他不愿去看她的潜在缘由。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害怕看到她!

“小念,老天给了我最大的报应!它让我爱上你。可你知道吗?”他低低呢喃的:“对这个结果,我心里竟然很欢喜!很欢喜!”

谢靖承搂着池念,拿外套将她裹在胸前,贴住她的脸,凑在她耳际。絮絮的,轻柔的一遍一遍的诉说。

午后的秋阳,照映在他们身上,那金色的光晕笼罩着他们的身体。在这空荡而静谧的墓园里,瞧着竟无端的寂寥。有种形容不上的凄然与哀婉。

第62章

自这日过后,小钟正式被“下岗”,接送池念上下班的专职司机变成了谢靖承。对此,他与池念俩人展现出了十足的“默契”。

谢靖承是打定了主意,不论池念接受与否,他只管表达就是。至于池念,她的表现一贯的淡漠,好似无可无不可。甚而可说得上是十分的顺从。对谢靖承的行为,她一律照单全收。不曾表达过任何异议。

而谢靖承也似突然换了一个人般,对池念开始极端自持的谨守起君子之礼。即便他心底时时渴望着能拥她入怀,能抱抱她,亲亲她。非常,非常的想望。

可是他知,她是不喜欢的。

现在她愿意配合他的安排,没有丝毫过激的抗拒。他已然感觉很是庆幸,他愿意为了她而克制。

另外,打去了墓园后,他对她的那股歉疚与怜惜,无形间愈发的深了。深到他自惭形秽。使得他竟然,竟然越发的底气不足,越发的不敢轻举妄动。由此,俩人除了晚间不能同处一室之外,白日里的时间基本可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难离。一块吃饭,一块工作。也一块“约会”。

逢到周末谢靖承会过别墅那边,带着池念出外。甚至于为了多些与池念共处的时间,他不惜推掉了不少利润可观的项目。只因不想出差,不想离开池念。

即便俩人在一起,亦几乎并没有多少的交谈,相处的多数时候,都象是一出默剧。。

但他却是欢喜,或者说,用一句老掉牙的话念,就能非常精准的形容他现阶段的心情:“痛并快乐着”。

而在工作上,谢靖承对池念更是全无顾忌,丁点也不妨她。不但如此,他甚至可以说是有意识的栽培着池念,以对一个谢氏日后管理者的态度。至于池念,她对此亦是不予抗拒。

谢靖承教她什么,她学什么;安排她做什么,她做什么。如此,俩人之间的相处,倒是安然和谐得很。

第63章

事实上,在这一天的晨间,谢靖承去别墅接池念上班,甫一照面,他便敏感到池念的异样。因为她的脸色很不大好,那一向寡淡的脸容,面色格外的苍白。并且在她的脸上有着明晰可辨的焦躁,与不安的神色。

是的,是不安没错。

那清秀的眉折得紧紧的,眉头几要拢在一处。瞅着显出十分的不耐。但那双清冷的黑眼睛里,却又分明有着一抹遮掩不住的惊悸,惶然与无助。这让她苍白消瘦的脸,瞅着颇有些神经质。

而与此同时,她对他愈发的冷淡了。其实自她出狱后,她待他一直是冷淡的。即便这些时,她对他表现出的乖顺,也是冷淡的乖顺。她几乎不与他说话,更不曾对他展露笑颜。

除了之前屈指可数的几次讽笑,她没有对他露出过一次温情的笑脸。事实上,只除了那一回,在公司权做观赏与休憩之用的竹林的廊道间,看到她对那猫儿绽放过发自内心的温煦笑容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她笑过了。

而今,在她脸上,木然的冷淡表情,已成为她给所有人的固有印象。甚至于对她的冷淡,他已然十分的习惯。

可是今天不一样。

谢靖承清楚的感觉到,今天的池念与平常大为不同。她对他的冷淡中,透出来的对他的抗拒与厌烦,尤甚于重逢伊始她对他的一切反应。

即使她现在并没有任何激烈的,歇斯底里的表现,对他也未曾表现出任何明显的,敌对的攻击性行为。她只是沉默的,安静的抗拒他,厌烦他。但谢靖承知道,她的精神正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她的紧张一目了然。

毫无疑问,她有心事!

很重的心事!非常折磨她的心事!

不同于往常的心事!

而那心事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既与他有关系,那肯定也与她的牢狱生活有关联。

谢靖承没有出声询问池念,他只是眸光阴鸷又沉痛的,默默的,关切而担忧的注意着她。她苍白而憔悴的脸容,显露出来的脆弱,让他心情阴郁,痛苦更深。

自作孽,不可活!

他给她的牢,困了她,如今亦然深深的桎梏着他。她疼,于他便有若牵一发动全身,伤筋动骨的痛!

中午,池念不肯吃饭,也不说话,沉默无声但态度坚决。谢靖承凝神瞧着她紧抿的唇,孩子般犯犟的倔强神态。

他看了好一会,终是一念未发。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不吃,他也不吃。

谢靖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看着垂头似是发怔的池念,眸光沉沉。随后的时间里,他始终保持着这个固定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凝视她。

直到他看见池念开始一遍遍反复的机械的拉开抽屉,关上抽屉。而随着这些动作的重复,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而在她终于停下动作,抱住头失声尖叫的当口,谢靖承再也忍耐不住,冲了出来。

第64章

“小念,小念!”谢靖承一个箭步奔至池念身前,没有犹疑,他伸手挪开些她的座椅,张臂将她整个人揽抱在怀里。

被他抱在怀里的池念,尖厉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哑而幽沉。谢靖承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听着她近似困兽般无助的哀鸣。心里涩苦如潮,痛楚难当。

“嘘嘘嘘……没事,没事!”他低柔的哄慰孩子般,缓声安抚道。

一面哄,一面轻抚她的头发,继而又温柔的拍抚她的后背。而触摸到她发颤的纤细瘦弱的身体,那瘦骨伶仃的身体。他的心登时拧得更紧。

随着怀中人动静渐缓,谢靖承凝着眉,稍推开她,空出些距离。连带着将她的头,与那双抱着头的手一起捧在掌心。

她的牙齿轻颤,手背一片冰凉。

“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他深深的看她,低低的问。

池念目光近乎放空,她被动的愣愣的看着谢靖承,眼神里有未消的惊惶,却更多茫然。

“小念,怎么了?嗯?”谢靖承念声更低更柔,他盯着她的脸,轻声的,缓缓的试探着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虽这般问着,但心底却想着刘欣的那份测评报告。她刚才的行为举动,应该就是报告里说的强迫症,与躁郁症。亲眼所见,谢靖承立刻明白了,刘欣所言属实,毫无夸张。

所以,她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她不会突然有这么过激的表现。而除了被冤坐牢,除了监狱里头的事,还能有什么会刺激到她呢?!

看着她眼里的空茫,与惧怕。看着她这副失神的迷途孩子般,无依脆弱的神态。谢靖承的心刀尖扎的疼。

“小念,小念……”生怕再惊着了她,谢靖承慢声的轻唤着她,望着她的眸光里,沉沉一片满满都是无可言说的痛意。

“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嗯?告诉我,你在怕什么?”谢靖承腾出一只手轻柔的拍着她的肩,黑眸紧紧的觑着她的面色,不无诱哄的问她。

他存了心思,她这会正心神涣散,迷迷瞪瞪。不及设防。或许他能趁此机会,套出些她的心事来。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具体折磨她的是什么?只有这样,他才能知晓需要从哪里入手帮她驱除心魔。

“告诉我,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小念乖,不要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充满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在他反复的,轻缓得仿若催眠般的温柔问话中,池念终于呆呆的,机械的神经质般哑声喃喃:“张倩,张倩……”

她说着,声音空洞,犹有余悸般神情瑟缩。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又开始不自禁的发抖。

听到她说出张倩名字的那一瞬间,谢靖承的浓眉便皱得更深了!他眸色阴沉,眼里即时盈满了冰冷的肃杀之气。

张倩!

他记得那个女人!

那个凶悍的,无耻又龌龊的女拉拉!

看着池念畏惧的情态,想到她最终咬破张倩的颈动脉。谢靖承的心皱缩着,由尖刀切割般的疼,转换成一种令人更难以承受,几欲窒息的难熬感受。那感觉就好像有人拿手死死攢住他的心,残酷的,毫不容情的狠狠掰扯拧动。那酷疼钻心蚀骨,疼得无以言表!

不必猜也知道她都遭遇过什么?不用想,也明白她是被逼到了什么样绝望的地步,什么样走投无路,求告无门的境地!才会做出那般孤勇的,悲怆的,想要与张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事!

事实上,当初她咬伤张倩那事处理完毕后,金聿曾想将其间的详情告知于他。被他阻拦了。那会的他,对她的事,并不想了解得太详尽。

或许,在那时,他的潜意识里便已然充斥着逃避。人对自己做错的事,总是不太想面对的。何况,他对她做的事,何止是错!

他对她根本就是罪孽深重,天理难容!他毁了她!平白无故的,毁了她!他将她逼入绝境!逼进万丈深渊!

而现在,他,他这个将她推进地狱的罪魁祸首,要怎么做?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弥补!

没有办法!谢靖承脸上因张倩陡生的戾气顿消。他的面上浮现出惨然之态。心中的绝望若暗潮汹涌,层层叠叠。

每一层都写着无能为力!

每一层都在叫嚣:他弥补不了!

终其一生,欠了就是欠了!他永远也弥补不了!

“小念乖!不要怕!”他沉凝的看她,念声艰涩:“张倩在牢里!她这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她再也不能伤害你!我保证!她再也不能伤害你!”

池念怔怔的听,良久后,方如梦初醒。

她的脸上立刻现出一抹极端的自厌神色,她定定的望着谢靖承,半晌后,惨笑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必要去做个精神鉴定!不,”

她神经质的摇头,挣开他的手掌:“我就应该呆在精神病院里!那里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我的精神可能真的不太正常!不太正常!”

她哑着声,叨叨的念着,神情无望,念声充满了自弃之情。听着万分的消沉落寞,万分的凄然。

而谢靖承闻言,已是面色大变。他的脸容变得苍白。随即,他痛苦的闭了闭眼,但觉鼻端酸涩,眼眶发热。当初为逼她认罪,他让金聿在法庭上以此暗示她,胁迫她!

噢!

神呐!

他都做了什么!

都做了什么!

“不是的!小念没有病!小念没有病!”他看着她,痛楚的忧伤的说道。声调象暗夜的风,冷沉萧索。他实在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叫痛彻心扉,痛断肝肠!

“你能帮我看看那抽屉吗?”池念对他的话,却是充耳不闻。

她只是万分为难,万分纠结,亦万分痛苦的看着她办公桌的抽屉。象要看出一个洞似,直直的盯着。

“你能帮我看看,它到底有没有关好吗?”她自顾说着,念气里有着鲜见的无措与求助。

“关好了!”谢靖承了悟。他配合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抽屉。十分肯定道。

“真的关好了吗?”池念迟疑的确认道。

“真的关好了!”为使她安心,谢靖承加重了念气,愈发肯定道。

“真的关好了?你瞧仔细了?”

“真的关好了!我瞧仔细了!”

“关好了?”

“关好了!”

“真的关好了?”

“真的关好了!”

“你肯定?”

“我肯定!”

……

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里,俩人重复着这样的问答。从头到尾,谢靖承没有半分的不耐。他只是无比心疼的配合着池念,眸光郁郁的在她与抽屉间来回。

终于,池念安静下来。她仿若放下心头大石一般,解脱的,虚脱的挣了挣身子,靠向椅背。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累极了!也困极了!

谢靖承沉默的保持着揽抱她的姿势,就那么半蹲着凝神看了她好一会。他看着她,眸光阴鸷而沉痛,神情亦然憔悴而疲累。

待见到她惯常的拧眉入睡,呼吸均匀时,他轻缓的起身,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抱起池念,小心到象捧着一个稀世珍宝般,走进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内有专为休憩而设计的小隔间。他要让他的宝贝儿,这世间最最无辜,最最可怜的宝贝儿,好好的睡一觉。

第65章

谢靖承伏在床头,凝视着池念并不恬淡的睡颜,黑眸黯沉而凝重。只见她蹙着眉,时不时不安的来回转动着头,显然睡得并不好。

谢靖承看着她,英俊而苍白的脸容,神情哀伤,瞅着竟显出十分的憔悴。他伸出手安抚的,无比怜爱,无限悔痛的摩挲她的额头,轻柔,缓慢的抚弄她折起的眉头。以期让它们变得平顺起来。

在他温柔的抚触下,池念的动静渐渐的小了,直至终于彻底的安静下来。谢靖承久久的凝望她表情平和的睡脸,直到他也感觉到睡意来袭。

他歪下头轻轻的贴在池念的脸侧,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在谢靖承耳边。那叫声持续着,尖厉又凄然,于睡梦中听来,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浑身起栗。

谢靖承在池念惊叫的当口,便警觉的第一时间醒转过来。他白着脸,疾速起身将仍尖叫不休,正胡乱摆头的池念抱了起来。他背靠着床沿,抱着她坐于床上。

“小念,小念,”他焦急的轻拍她的脸。因为才自睡梦中惊醒,他的声音很有些沙哑。

池念虽尖叫着,但却并没有醒。

她打着哆嗦,面色惨白,额头淌着冷汗。紧紧皱着眉表情挣扎。使得她的面容瞧着万分痛苦,甚而微显扭曲。谢靖承瞅她这情状既象是做了噩梦,或是靥着了。又象是生病了一般。这令他的心当即便揪到了嗓子眼里,忧心忡忡急得不行。

对她这尖叫声,他并不陌生。

之前重新找回她后的那一夜,他在别墅前站立通宵时便有听过了。

“小念,醒醒,快醒醒!”他着急的,不间断的轻拍着,轻唤着。

池念在他的举动下,缓慢的睁开眼睛,动作迟钝。她抖索着身体,怔愣的看他,仍仿若半梦半醒,一派迷糊态。小念,不要怕!”谢靖承细细的抹着她额头的汗水,轻声的,温柔的哑声问她:“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池念怔怔地睁着眼睛,迟迟未予应声。

谢靖承看着面前这双黑沉沉的眼,心如刀割。

她此时的眼神,一如那日法庭上她认命后的眼神,痴痴怔怔,了无生气。

“小念,小念,”抹去她额上的汗滴后,他摸着她的额头,依然只感受到一手的冰凉,并未见有发烧的迹象。这让他暗地松了口气。

“小念……”他捧住她的脸,心疼的低喊。

下一瞬,他便意外的看到这双了无生气的黑眼睛里,溢满了泪水。那豆大的泪珠象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争先恐后的溢出她的眼眶。她无声无息的流着眼泪,任凭那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谢靖承见状,已是呼吸滞闷,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毫无掩饰的哭泣。

“小念!”他慌乱的,拿手为她擦拭着泪水。可那泪水象开闸的洪水一般,来势汹汹,抹也抹不完的流个不停。

“小念,小念……”谢靖承心痛难当。他再也按捺不住,情不自禁的用唇吻上她的面颊,将她的泪都吃进嘴里。

“小念,小念……”他喃喃的,痛楚又狂乱的叫唤着她的名字,痛楚又狂乱的吻着她的泪水,心里的痛象山洪海啸,瞬即席卷周身渗透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唯觉浑身都痛,痛不可抑!每一个细胞都烧灼般,痛得不得了!

而他的一颗心更是痛得仿似要炸裂开来

第66章

池念木头娃娃一般任凭谢靖承在她耳边念音喃喃,任凭他的吻雨点般急促而密集的落在她脸上。除了近乎机械的流泪,她一动不动,好一会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直到半晌过去,她方似迷梦中醒转一般彻底回过神来。随即,她开始了激烈的挣动,过往因他而受到的屈辱,那些无法诉诸于口,难以启齿的羞辱与创痛,排山倒海骇浪一般吞噬着她。

“你走!你走!”她嘶哑出声,昏乱的挣扎使力的捶打。

谢靖承停下来,却是不肯松手。他任她撕打,不躲闪,也不松开。只看着她,紧紧的看着她,眸色黯黯,内心一阵阵的绞痛。

“你走啊,你走开,走啊,走……”池念的汗意又上来了,她涨红了脸,气喘吁吁:“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对不起!小念,对不起!”他低低的道歉,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痛楚,与满满的无力。

他当然清楚“对不起”这三个字,于他和池念毫无意义。可是除了说“对不起”,他还能说什么呢?

说爱她?

他爱她,毋庸置疑。

可是他有爱她的资格吗?

今时今日,他已失去爱她的资格。他对她的爱,只能匍匐的低至尘埃,乞爱般卑微而渺小。

池念始终不能挣脱,心底的恼怒与焦躁之意,堆积至顶峰。她眸现凶光,下一刻,她抓住他的手,不管不顾的一张嘴,死死的咬住了谢靖承的手腕。

她咬得狠,咬得深,不遗余力。

几乎在一下口的瞬间,便有血丝逸了出来,顺着池念的唇渗进她的嘴里。

谢靖承皱了皱眉,身体上尖锐的痛感使得他本能的“嘶”的一声抽了口凉气。但也只是轻轻的一声过后,他便再没有反应。只直直的对着池念那暗沉的,黑漆漆的黑眼瞳,眸中盈满心痛与乞谅

告诉我,做噩梦了吗?是张倩吗?”少顷过后,他忍耐着她的抓咬轻声问她。如果这是她不能放下的脓包,那么,索性捅破它!脓包只有捅破排毒,才有可能真正愈合生肌。

他的问话立竿见影。

在听到张倩名字的霎那,池念的身子即刻战栗起来。随着身体的抖颤,她的牙齿神经质的咬得更深更用力了。

谢靖承抿抿唇,忍下那钻心的痛意。任她咬住,不动不挣。

直到嘴里腥湿的铁锈味愈来愈浓重,池念感到了不适。她松开唇,傻愣愣的看着他不停涌动,血流不止的手腕。

“啊……”片刻后,她失控的尖叫起来。

那腥红之色大大的刺激了她。倒在血泊中的自己,张倩血流如注的脖子,同折磨她的梦靥一般交替着在她脑子里不断的闪现。

“啊……”她叫嚷不停,低哑的声音里除了惶惧只余绝望。

它们不肯放过她!不肯!便是睡梦里,也不让她安宁。

谢靖承顾不得自己的伤,池念的状态让他心疼又心慌。

“小念!”他拿没有受伤的右手,抚摸她的头,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可是没有用。

池念的样子比之先前更加糟糕!

谢靖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的眼里竟闪出泪光。

他低下头,略使巧劲摁住她的头,下一刻,他用嘴唇压住了她的唇。忍着她小兽般回击的啮咬。他压着她的唇,压下她的身体。

在一阵全无章法的对抗与忍耐的包容中,池念终于又安静下来。而谢靖承没有挪移身体,他开始吻她。带着心底最深的希求,迫切而不失温柔的吻她。第67章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与初衷大相径庭。至少于池念而言,将自己的身体交给谢靖承早已不是她会有的初衷。

可是直到那一记刀削斧凿般,天崩地裂的锐痛在她身体中绽开,她方蜷住腿,微弓起了身子。而在这之前,在谢靖承褪去彼此的衣物之前,在他无所不在的亲吻与抚触间,她并没有作任何的反抗。

她是太累了!

太累太累!

身心俱疲。

而比这疲累感觉更令她无法承受的是噩梦中,张倩那无比可怖的脸!以及与其相关的那一些,若魑魅魉魍的阴云般,无止境的缠绕着她的龌龊与肮脏往事。

张倩曾施与在她身上的那些种种不可名状,难堪至极的折辱与苦楚,是她一辈子也不可能释怀的恐惧与伤痛!也是她噩梦的主要组件部分。

绕不去的过往,忘不了!洗不掉!

这些年来,当日法庭上谢靖承,奶奶,谢雨那陡然陌生,判若两人得仿若来自异世的冷漠脸容;

张倩那血色蛇信般,有若嗜杀猎手碰到心仪猎物一样兴奋的,布满怪异欲&望,直勾勾盯住她的眼神。

那目光赤&裸,不怀好意诡谲森森。鬼火似异样的亮,亮得人心悸心惊,亮得人惧怕惶恐。连同异世的那些脸谱共同构建了她无征兆,无预期,时不时造访说来就来,无休无止的噩梦。

这一切的一切,令她自苦,自厌,自弃!

生活于她已是无可无不可。而报复与不报复亦成了即兴的念头。一忽儿来,一忽儿去;一忽儿远,一忽儿近。

一时强烈,一时浅淡;一时恨之入骨,一时尽皆虚无。

谢靖承微蹙着眉,眼底欲&色升腾,一向清俊禁&欲的脸孔,此时泛起潮红。他眸光暗暗,专注的盯着池念。待看到她亦皱起了眉,紧紧咬住了唇,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疼痛时,他即刻顿住了动作,停了下来。

其实,他也很不好过。

事实上,他在情&欲方面,可谓是个生手。

对于现在所体会到的奇异的舒&爽,与全身心疯狂暗涌,疯狂叫嚣着的渴求,还有这难言的疼痛,交织而成的复杂又新鲜的感受,他亦是第一回经历。这样深刻,这样浓烈的感觉,使得他手腕上的伤疼变得微不足道,几可忽略不计。

“小念!”他的声音低哑得不象话。他喃喃叫着,因心疼她而不得不忍耐着,身体里那一波波情&欲的激流。

他极力克制,极力按捺着俯头再度吻上她的脸。他昏乱的寻着她的唇,用着最后的理智,将自己热烫的唇贴上她亦不再冰凉的唇。

慰着她的柔软,带着近乎灼烧的热度,谢靖承迷乱的吻着池念,那样痛楚那样热烈的亲吻她。原本,为了减缓她初次破身的痛苦,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前戏。只是仍然不能免去她的疼痛,仍然令得她这样的疼。

谢靖承几乎自虐一般的忍耐着身体中情&欲激&流的冲刷,忍耐着那愈来愈深,愈来愈难熬的胀&痛,强迫自己尽可能温柔的吻她,爱抚她。

随着他额头上的汗滴愈积愈多,随着两人身上俱是火热,俱是滚烫,汗水交融。随着池念不自主的轻&吟,面色渐渐迷离。谢靖承的眸色终至昏暗而彻底狂乱。

他粗&喘着,由着雄性天性中的掠夺与征服欲,情难自禁的在爱抚与亲吻中调适姿势。最后,他深深地,沉沉地看住她,挺动身体,开始了男人与女人最原始的律动。用已不能自控的激狂动作,开启着池念蛰伏着的女性本能。

这一日谢氏总裁办公室的门,关得紧紧的,关闭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能见着他们的波士,没有人能打扰办公室里间这一对,于主动与被动间彼此交付,在感官中欢愉,在欢愉中沉沦的男女。第68章

自这一天,自这场由着池念初&经人&事的处&子之血,会同谢靖承手腕上被她咬伤,而全程淋漓流淌的鲜血一起交织造就出的血色瑰丽,迷乱疯狂;

一起感受到的,于二人皆有若置身奇幻之境的火热性&事过后,一切自是不同了。

发生的已发生。无问应当。总归是回不去了。

而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情&欲这个东西,不沾也罢,一旦沾上了,便再难心如止水清心寡欲,再难复于安然归于平静。

情&爱相融,是谓人伦,是谓成年人的世界。

尤其当事的男人与女人之间,若是那男人深深爱恋着那个女人,那么这样体肤相触,水乳交融的亲密事儿,就根本无从避免,很难不再发生。

不出意外,谢靖承身体力行的论证了这一点,他渐渐开始在别墅留宿。事实是,对于与池念之间的情&事,他表现出非同寻常的痴迷与热情。

可以说,对这个事他是十分的沉迷。就需索度而言,他索要的强烈与他禁&欲冷淡的外表,迥然相异,反差巨大。

除却男人对自己心仪女人,本能的爱&欲贪&欢之外。谢靖承对这事儿如此热衷,还有着更深层的缘由。

他喜欢与池念欢&爱,无论是身体还是他的心灵,他都需要她,渴望她。而与此同时,他也非常享受,池念在床上对他表现出来的依赖。

不违言的说,在谢靖承看来,那是池念在他面前唯一有活气的时候。这个活气,主要是指他能掌控她的身体,他能给她最极致的感官快乐。

让她的身体因为他而发热,让她在他的抚触下动&情,绽放出最娇弱,最绝艳,最最甜美的女人风情。天知道,床上的她,美得有多么令人心惊,美得有多么令他沉醉,难以自持。

在床上,不但是池念有活气的时候,也是她会唯一直白表达出需要他的时候。而他对此万分欢喜。她需要他,至少在床上,动&情后,她离不得他。

至少在床上,他能给她快乐!这样的心灵满足比性&爱本身带来的快感,更令他迷恋,更令他快慰舒怀。

至于池念,性&爱这件事,便仿若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的生活中,快乐实在太少太少,少得可怜,少到她对肉&欲中那些身体上的快乐,心生迷醉。

即便给她这种快乐的人是谢靖承。

她不能否认,在这件事上,他确实给了她无上的欢悦。最重要的是,自与他做这样的事以后,她渐渐不再做有关张倩的噩梦。

解释不出因由,但她做那些噩梦的频次确实低了不少。这亦是她不抗拒谢靖承求欢的另一个主因。

往往与他欢爱过后,她能睡得更好一些。

是以,在俩人各有所“求”的情境下,谢靖承与池念这对还远远称不上恋人的男女,在性&事上却出乎意料的步调一致,格外的和谐。

要说,其间有什么不大和谐之处,那便是池念不爱谢靖承亲她的唇。

每次当她对他的吻流露出本能的排斥,当她无法掩饰的侧头想要避开时,他的眸子里都会立马闪现出受伤的神色。

继而,他会沉默却固执的寻她的唇,会不顾她的躲闪,也一定要吻到她的唇。会用那些她想也想不到,说也说不出的“手段”逼得她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承接他的亲吻。

在床上,谢靖承回归他的强势,十足的大男人。他喜欢掌控全局,不容她有丝毫的躲避。而他总有数不清的法子,逼她就范,逼得她无法躲避。

话虽如是,然便是池念也不能昧心妄言指责。就这件事上,谢靖承委实是难得的好“情人”!

他“折磨”她,但却从不会伤到她。

她常常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隐忍”,只为了让她更多欢愉。他调&情的法子多,但每一样都温柔而磨人。

每一样都确确实实,带给她快乐。

第69章

日子无声的流淌,迈着一如既往的步伐。谢靖承与池念就这般过上了半同居的生活。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单单多了肌肤相亲这一项情&事罢了。平日里,在一起的时间中,依然无甚交流,依然一个安静无言,一个沉静内敛。

便是在别墅里,谢靖承也有着自己单独的房间。这是池念的意思。她不惯与他同枕共眠。从这点看,他们之间更似“炮&友”。。

欢&爱后,便分开。

与难舍难离情浓意浓,恨不能分分秒秒黏在一起的恋人,可谓相差甚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只渐渐的,谢靖承留宿在别墅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越来越多。直到某一日,他闷不吭声在别墅内,专门布置出了一间家用办公室。以此单方面的完成了半同居,到完全同居的过渡。

池念对此,不予理会全然无谓。这主要也缘于谢靖承很懂得“适可而止”。他虽搬了进来,但照旧遵循着池念的生活节奏,配合着她的喜好。除了情&事上,他再不曾对她有过别的丝毫的“勉强”。

在空闲时暇里,同一屋檐下,俩人各行其事,各自为政。常常是到了夜间,谢靖承处理完当天在公司未及做完的公事后,便去浴间洗漱。然后,行至池念房内,开始一场由他主导,但承接者配合甚为默契的云&雨之欢。

身为男人,大抵在这方面,都有着无师自通的天分与领悟力。没费多少心神,在男女□□上素来洁身自好的谢靖承,已然表现得象一个老手,熟练老道且充满了想象力与创意。

他用自己的方式,疼爱池念,寻求与她之间更多的亲密接触;用自己的方式,释放心中对她最深最浓的情思。

日复一日,谢靖承对这种状态越来越满足。

在开启正式同居的模式后,他甚至时不时会有种,和她已然是老夫老妻的幸福感。每当这种感觉在心里冒头后,他都会放任自己沉溺其间,允许自己自欺欺人,享受那一刻无可言喻的欢喜。

至于真相,至于她显见的冷漠。他不愿多想,不要深究。

而她不会知道,每每情&事过后,她倦极而眠。他都会守在她身侧,细细体味那份全身心的满足,良久不舍离去。

这个周末,俩人在别墅共进午餐。谢靖承照例体贴的为池念布菜。看着她吃得投入的模样,他心下高兴。不自觉就停住了自己进食的动作,只顾着看她事实上,吃饭时,象这样的情境,几乎已是他的常态。但凡池念胃口好,他便喜乐开怀。直比自己吃到山珍海味,还要开心得多。

他望着她,眉眼弯弯,翘着嘴角笑意盈盈。一张冷淡面孔,因着这无限温柔的笑容,而变得温润又和煦。

今天因为在家,他没有穿正装,只随意着了一件灰色棉衬衣,外面罩了件同色的羊绒开衫。衬上这一脸的柔和,使得他整个人少了冷峻与锐利,瞅着儒雅而谦和。

更兼之肤色白皙,很是平添了些书卷气息。与外界眼里冷然强势的冰山谢总,几可谓判若两人。

“不要对我这样笑。”池念却是突然抬起头来,朝他说了一句:“你这样笑会让我害怕。”

在他略显错愕的眸光中,她念声平淡道:“如今的我,还剩什么可以算计的呢?”

她说着,轻扯了扯唇,不无讥刺与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让你算计的了!”

说罢,她低头继续吃饭,神情间一派漠然。

闻言,谢靖承表情僵住,笑容凝结在他嘴角。阳光没有了,阴云重新笼罩住了他,他的眸色变得黯淡,里面盛满了深刻的悲哀。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沉默的低下头。一颗心象泡在了苦水里,透心的苦味儿。他知,她是说他设计她,骗她的那一回。

自是不能怨她。

她说的都是事实。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她终是不想,也不可能原谅他。

这天晚上,谢靖承在床上,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绝望的,痴缠的,心痛的,求恕的,带着抵死缠绵的激狂,以着一个男人用心疼爱一个女人的方式,一遍一遍要着池念,爱着池念。不知疲倦。

直到池念累极,沉睡于他的臂弯。

第70章

同居日常如是。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公事上,池念由着谢靖承亲力亲为的指点,全不藏私手把手的倾囊相授。就理论而言,对谢氏的管理工作基本已摸透了个大概。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熟读管理,熟悉谢氏,以期有朝一日能得以与他比肩,替他分忧。

人生就是这样的吧。有的时候,你曾心心念念,难望其背的东西,突地不意间便轻松收入囊中。可真得到时,兴许却已没有初衷想望里的幸福滋味。

于池念则更是如此。

她只是按部就班,将之当做一种消遣时间的方式。她什么都不多,唯有时间多得仿似看不到尽头。

横竖那么多的时间,总要消耗掉不是吗?

何况,她亦越来越喜欢忙碌的感觉。忙起来,可以在无形间降低,令她苦不堪言的强迫症的发作频率,甚至能有效的减缓她的焦虑。

天晓得,她曾被这两样若跗骨之蛆般,几乎时刻笼罩着她的情绪折磨得有多苦!

除此,时不时会在她脑子里,冒出头来的一丝闪念——报复谢靖承。也是让她心甘情愿跟他学习管理的另一个内在缘由。

所谓知己知彼!摸清谢氏,于她总归利大于弊,甚或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谢靖承为什么这么热衷,这么坚定的希望池念能熟悉谢氏,了解谢氏,掌握谢氏的管理机制。却是有着与池念截然相反的原因。

原因很简单。

说白了,一个字:爱。

陷入爱河中的谢靖承,亦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男子。痴心痴情。

与一切恋恋情深,深爱着心上人的男人一般,直想将自己的所有全部奉献给对方,毫不吝惜。

而谢靖承生性谨慎,思虑缜密。他考虑得更长远。长远到将人生中那不可预测的意外,都考量进了池念的生活里头。

人生无常,谁能确切的料想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呢?

倘若他有个好歹,无论如何,他得将她妥善安排,保她余生无忧。事实上,他已悄悄着手准备立一份遗嘱,假使真有那一天,他出了意外,不能再陪伴她,照顾她。那么,他所有的身家,他名下的所有资产,全部的受益人都只会是她一个人。只有她——池念而已!

谢氏,整个的谢家都是她的。他将全部留给她。

由此,让她学会管理谢氏自然也是不可或缺,极其必要的事。

在这个过程中,对池念灵敏的反应能力,谢靖承尤为骄傲!他对此,是极端的自豪,与有荣焉。

他爱谢的女人,在在的特别!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的聪明!

的确,池念平日里表情淡漠,举止迟钝木讷。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瞧起来,委实呆愣迷糊,痴痴怔怔。可她在公事上,却表现出了非凡的领悟力。

正如人资部长余亚兰曾对她做出的评价一般,池念非常的聪明!不夸张的说,属于凡事只需轻轻点拨下,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天才学生。

严苛若谢靖承,抛开对池念的怜爱不谈。单以事实而论,他对池念的学习力亦然挑不出半丝的瑕疵。

转眼便到了圣诞节。

这日傍晚,谢靖承带着池念提前下班,去了他一早便预定好的城中最奢贵,最体面的一家白金五星级空中餐厅。等菜的当口,池念起身去洗手间。

谢靖承黑眸噙笑,脉脉含情的望着她的背影,一脸的温存。直至她消失在他的视线外,方不无慵懒的靠向椅背,长指惯性的轻敲着桌面,神情闲适的静静等候。

他很放心,这家餐厅安保措施出了名的严谨。在这里,他完全不用担心池念的安全。整个餐厅全方位的布置满了全球最为先进,最为高级的电子监控系统。没有分毫的死角。可以说,一只蚊子也无所遁形。

然而,足足好几分钟过去了,却仍是没见池念回来。谢靖承面上的笑容,逐渐逸去。两道英挺的长眉,不自觉的拢了起来。神情变得担忧。

他蹙着眉,略作思忖,很快排除了她会来月事的可能。她的生理期刚过去不到十天,他无比肯定。

所以,她怎么还没回来呢?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么?

谢靖承正待找一位女侍者帮着去看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别的麻烦?毕竟在外间,他一个男人去女士洗手间,总是不太方便。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却是响了。

第71章

看着手机上闪动的那一串数字,那虽久违了,于他却并不陌生的数字,谢靖承的面容彻底冷了下来。一个闪念即刻划过他脑际。心中有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池念很可能出了状况!

心念转动间,原本浮现在他脸上的那抹担忧之色,登时被一股冷森之意完全取代。不过一瞬间,他的眸光已经变得沉肃而阴鸷,墨黑的眼瞳里笼罩出一层深琉璃色的冷光。才将的温柔暖意,已然丁点不剩。

他凝着脸,接起了电话。

“不要伤害她!”不待对方开口,他即出声言道,声调阴沉,念气冰冷到没有温度:“是我对不起你,与她无关!你要报复,冲我来就好!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她!现在放了她,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听筒里顿了片刻,方才传来一个不无幽怨的女声:“你果然对她用情至深!呵呵呵呵……”女声讽笑道:“谢靖承,尊贵又挑剔的谢大少爷,想不到啊,真想不到!你居然会爱上一个坐过牢的女人!堂堂一个世界五百强公司的掌舵人,居然会爱上自家的女仆!呵呵呵,谁能想得到,冷情冷性的谢大总裁,居然还是一个痴情的情圣!”

说到此,女声攸地扬高,变得不忿,口气满是指控:“那我算什么!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你!一颗心全向着你!为你耗费了几年的青春,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女声接着发狠道:“你让我变成了大家的笑话!让齐家沦为笑柄!你既如此无情,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你不是爱她吗?我偏要折磨她!我要你也好好尝尝心痛的滋味!”

谢靖承听着,面沉如水,眼眸里的冷意凝结,变做一股冰寒戾气:“我说了,不要伤害她!你听好了,”他用冷到极致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无事也罢,若她有个好歹,我要齐家陪葬!我说到做到!便是她伤了分毫,我也定要你们齐家付出代价!”

“有这个时间威胁我,还不如赶紧出发吧,晚了,我怕她真的会熬不住!”齐思婕强自镇定的说道,不想承认自己真的有被他的狠话吓到。

“想找她,就来青云林场。记住,动作要快!”她逞强的说完这一句后,马上挂断了电话。

做都做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个男人是很可怕,可是不出了这口气,她余生难欢!

何况,机会难得!要知道,今天这个机会,可是她等候了数月,筹谋了数月才寻得的良机。谢靖承将池念护得密不透风,要找到池念落单的空档,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不过,这会得手了,她却是感觉愈发的堵心了!

她悻悻然,不无嫉恨的转向身侧安坐的池念:“你是不是很得意?能让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为你这般紧张,这般的用心用情!”

池念不念。

她靠坐在车后座上,侧脸看向窗外在车行浮动中掠过的夜色。面色淡漠。时值隆冬,短暂的黄昏过后,便到了华灯绽放的夜晚。

齐思婕瞪着池念,但觉这个女人真是没心没肺得很!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女人不但对谢靖承的深情,无动于衷毫无触动,对她自己亦然十分的心狠。

齐思婕想着方才洗手间的那一幕,仍是不免大感惊奇。

彼时,她跟着池念进了洗手间。趁着池念上完厕所至舆洗台低头洗手的当口,她拿□□抵住了她的背。这一连串的动作,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那会,她想,要暗算池念,真是一点也不难。因为这个女人总是一副冥想神游,心不在蔫的样子,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发呆,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人与事,全然不予理睬。

只是令她更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更为顺利。。

出乎意料的顺利!

池念抬起脸,自镜中望着她,面色平静毫无波动。足有近半分钟的时间里,池念只淡眼瞧她,一念不发。那张灯光下,白得透亮,无比冷淡的漂亮脸孔上,未见丁点的恐慌。

而她也被池念不同寻常的淡定给弄得一时愣住。还是池念先开口打破了她们之间那诡异的沉默。

“你要做什么?”她问道。冷淡的声音,一如她冷淡的脸。

“不想吃苦头,就乖乖跟我走。”她于是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

没料到,却换来池念的一声轻笑。

“你不若直接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挟持我,威胁谢靖承?或者,绑架我,折磨我,只为了出气泄愤?”依然是异常冷静的口吻。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是要挟持你!可却并不是为了威胁他。他既无心我便休!”在池念了然而又带着丝怜悯的眸光下,她不由得恼羞成怒。遂恶声道:“我要他痛苦!比我曾承受过的痛苦,还要痛上一百倍,一千倍!”

不意,听到她的话后,池念的态度更加的古怪。她那双由来淡漠的黑眼睛里,甚至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眼神。

“说说看,”池念看着她,口气兴味的:“说给我听听,你打算要怎么样令他痛不欲生,痛苦万分。如果可行,你不用这么麻烦,我会配合你。”

她:“……”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真切的意识到池念是真的不爱谢靖承!

这个女人,她恨他!

但与自己对谢靖承的恨意,却是不尽相同。她自己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而池念对谢靖承,分明不见半分的爱意。都是女人,她确定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但凡有一丝的爱意,都不会若池念这般漫不经心。都不会有池念这般淡漠的表情。

“你不爱他!”她肯定道。

池念不吱声。

“你恨他!”她再次笃定道。

池念依旧无声,只脸色变得更为冷淡。

“因为他为了他妹妹陷害你坐牢,所以不能释怀,是吗?即便他后来这么掏心挖肺的爱你,也不能原谅,是吗?”她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现世报啊现世报!

对谢靖承不能得到池念的心,与她一样始终求而不得,爱得卑微。她感到万分的快慰!

至于池念坐牢的事,以及坐牢的全部因由,她可是花了大价钱,用尽了人脉,耗尽了人力,才查到的。

而池念闻言,顿时面现不耐之色。也只是不耐而已,对她的知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奇,与兴趣。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又等了会后,见她不说,池念竟如此说道。

她:“……”

时间有限,到底不宜耽搁。为恐谢靖承会察觉有异,纵然对池念的态度,很不满意。她还是捺着性子,勉为其难的说了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池念能甘愿配合最好!那样确实可以省却她不少麻烦。

待听完她的计划后,池念当即笑了。笑得讽刺又无谓。她望着她,只轻轻一个字:“好。”

就这样,在池念的自愿配合下,她们很顺利的出了餐厅。

没错,这家星级餐厅的安保措施是出了名的完善。可面对两个衣着精致光鲜,面无异样的漂亮女人,有谁会想得到这个中内情呢?

终究是意难平,齐思婕再度扭头望向池念,恨声道:“还真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一个比一个无情,果然般配得很!呵呵,”她冷笑:“想不到谢靖承也会有栽在女人手里的这一天!哼,报应!薄情寡义不识好歹的负心汉!渣男!活该!”

池念照例不予理睬。

齐思婕瞪了她半晌,忿忿转回头。

哼!且让你耍个性,摆架子!等会有你好受的!她僵凝着面孔,满脸的怨恨之色。

便是谢靖承再快,也不可能比她快!今晚,池念的苦头是吃定了!

而她倒要看看,他这回该怎么选?

第72章

谢靖承没有再回拨电话。他不准备再耽搁时间。几乎是不假思索当即起身,举步就走。不需要甄别齐思婕所言的真假,他并不怀疑她的话。

毕竟是曾经相处过几年的女朋友,她有没有说谎瞒不过他。即便不是面对面,看不到她的表情,单听她说话的念气,他亦能如此笃定。所以也根本无需差人去洗手间,查探究竟,没得无谓的浪费时间。

青云林场?

谢靖承眸色墨沉,两道浓眉蹙得更深了。

青云林场是本城远郊的一处保存完好的原生态山林林场,历年来,这座环山森林在政府出台的明文政策保护下,一切仍维持着原始的森林生态景象。

换句话说,对人而言,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谁也料不准,会有多少野兽隐匿其间。日间的原始森林,已是令人心生忌惮。更甭论晚间,说危机四伏万分的凶险也不为过。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冬日的寒夜里。

他不清楚,齐思婕会怎么对待池念。但可以肯定的是对于一个心怀怨恨的女人,一个执意报复的女人,她对池念自然不怀好意。单看她选择青云林场已可见一斑。

谢靖承双唇紧闭,神情凝重而冷冽。无视室内众人的注目,不理正匆匆向他跑过来,一脸惶恐与殷勤之色的餐厅经理。

他疾步穿过餐厅,走得十分的快。只步伐稳健有力,整个人看着还算冷静,并不见明显的慌乱之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情是多么的焦灼与不安。象一根拧紧的弦。

他甚至不敢去想池念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他受不了这个!如今的他,但凡池念遭受丁点的伤害,他都觉得无法承受。

而若她真有个好歹,便是让整个齐家都为她陪葬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要她好好的!

现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快!要赶在齐思婕动手之前,找到她!

令他稍感庆幸的是现在正值隆冬,山里的蛇都在冬眠期。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记得,她最怕蛇了!至少,这一次,她不会因为蛇而受到太大的惊吓。

他舍不得她害怕!舍不得她受惊!更舍不得她吃苦遭罪!

天知道,他有多不忍,有多心疼,有多么的舍不得!

只要想想,她这会将是多么的恐惧,多么的无助;想到她将再度体会那一些灰暗负面的感觉!他的心便抽搐着,疼得什么似。无可言说。都是他的错!

这本不该是她承受的!

思及此,谢靖承的一双薄唇闭合得愈发的紧,直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一路疾行走往停车场。一面走,一面在脑子里快速转着念头,思忖着呆会的应对之策。

此刻,不必给齐思婕打电话。毫无疑问,她一定会再打过来。可若要他静观其变,以静制动的等,他却是做不到。

池念是他的软肋,被捏住了软肋的人,总是要着急一些。因为等不了,耗不起!太过在乎,以致无法承担任何不利的后果。患得患失,心神难安。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都是苦刑!对那未知的,种种的可怕联想,能生生将人逼疯了去!

若池念有个闪失,更甚者,若是失去了她,谢靖承用力摆了摆头,没有那样的可能!他绝不会让她有事!绝不!

否则,他也是活不成了!是以,他必须要采取主动,要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

他掏出手机,正欲给小钟打电话。好巧不巧的,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但显示的地址却是邑乡。

谢靖承冷着脸,接通了电话。这一回,他没有先开口。

片刻后,电话里传来谢雨撕心裂肺的惊叫:“哥哥救我!”

只短促的一声后,旋即换做了一个沙哑的老声,阴测测道:“想谢雨好好儿,那就赶紧过来。五个时辰里,不来,后果自负!记住,一定要你亲自过来!”

说罢,那个声音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谢靖承脸色冷得象冰,一抹阴凉凉的杀气掠过眼眸。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齐思婕!这就是她要的报复吗?

女人的游戏?

设这样的一个局,由他选择?

要在五个时辰内赶去邑乡,需要他即刻出发,马不停蹄。那便意味着,他得放弃池念,弃她于不顾。

第73章

谢靖承垂眸,只一瞬的停顿,随即他咧了咧嘴,居然笑了!笑容很冷,若极地的冰川,寒气袭人,不带一丝的暖意。

人皆道他谢靖承为人英明,头脑精明;看人精准,处事独到。殊不知,他这辈子却是生生看错了两个人!

还都是曾与他十分亲近的人。一个谢雨,一个齐思婕。以为是温软良善,温顺乖巧的可人儿。

却原来一个不输一个的心机城府,一个赛一个的阴险恶毒!

谢雨那边弄出来的动静,很显然也是齐思婕的手笔,毋庸置疑。就在这当口,池念与谢雨同时出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放弃池念?

今时今日,今生今世,怎么可能!

除非他死!

至于谢雨,谢靖承眉眼深敛,神情冷然而晦暗。这一世,他与她也算缘尽若斯。然无论如何,他自也不会袖手旁观任她身陷险境,见死不救。总归要尽力保她一生平安罢。只现如今,她与池念同陷险处,他的当务之急却是唯有池念一人。几年前,他为了她,害了池念。而今,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了!

谢靖承拨通了小钟的电话,大踏步走向自己的车。

“选几个身手好,机灵些的火速赶往青云林场,齐思婕挟持了池念!”他快速的说着:“再给小陈打个电话,让他去查查邑乡的情况,记得多带几个人,谢雨也被挟持了。”

说罢,不待小钟回应,他便利索的挂了电话,坐进车里,旋即,一踩油门,朝着青云林场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现在还不准备报警,在事态还未完全明朗前,他不想有任何会刺激到齐思婕的举动!

池念在她手上,他不敢冒一丝的险。唯有见招拆招,先走一步看一步!总之,一切以池念的安全为重!

池念站在山顶,借着齐思婕带过来的照明灯具,看着脚下自两边崖壁凌空穿插而过的一条缆绳,心下好笑。为了报复一个男人,齐思婕也是够拼的!

如此大费周章,劳师动众的,到底值还是不值呢?

池念漠然的看着那根缆绳,无所谓的等着那久违的“故人”。早在餐厅洗手间,齐思婕便和盘托出了她今晚的计划。

在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中,有人立在了她身侧。不必侧头,池念也知是她——谢雨。是的,正是那应该远在邑乡的谢雨。

第74章

“不想看看我吗?”短暂的静寂过后,谢雨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冷笑着,声音寒凉充满了讽意,飘在寂寂夜色中直若怨灵转世,鬼气森森。

“终归还是你赢了!”她仰着头,紧盯着池念的侧脸,念气怨毒,充斥着不甘,怨愤与绝望。

闻言,池念终于转头看向谢雨。纵然她已淡漠成性,亦不由对谢雨如今的样子,感到吃惊。眼前的谢雨哪里还有半丝娇养小公主的模样。

倒不是说她衣着寒碜,她仍穿着以往精致考究的衣裙,可那衣服瞅着却皱巴巴,脏兮兮,象腌渍风干的白菜,显得旧而衰败。

而她的人也同这衣裙一般,完全没有了从前的娇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发干枯,肤色发黄,黑眼圈浓重眼袋深深,甚至眼角边都有了明晰可见的细纹。看起来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池念只大略的听说过,谢雨早两三个月前便离开了谢氏人资部。她也猜到,多半是谢靖承的意思。

对此,池念没有深究,她压根没心思去刻意打听。没想到,再见到谢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憔悴若斯。很显然,这段日子,谢雨过得非常的不好!

而此刻谢雨的双手竟是被绑缚在后,身后还立着一位着黑色紧身皮衣的男子,那是齐思婕带来的三名保镖其中的一位。且观其神态,其人正一眨不眨定定盯着谢雨,明显处于全心戒备的状态。

池念略做思忖,心下大抵明白了齐思婕此举的用意。齐思婕是怕谢雨会对她不利吧。毕竟,池念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悬崖,若谢雨想要在此暗害她,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倒是她自己漫不经心,丝毫没有防备到这上头来。

谢雨看着池念面上的表情,当即露出了然又极其嘲讽的笑容。若非齐思婕绑着她,她也许真的会改变自己的初衷,选择推下池念同归于尽。

她得不到的,让别的女人得到了,无异于剜她心口上的肉!痛彻心肺!甭论,这个女人还是池念!池念毁了她的一切!她恨不能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可事实是,现在身在地狱里的人却是她!

“你不愿意呆在邑乡,非要请求齐思婕跟着过来,是想亲自看着他选择,是吗?”池念淡声道。

谢雨闻声,没有作答。只嘴角的笑弧愈加扩大,却毫无喜气。瞧着阴冷,残忍至极!

并不是!

她哀求着齐思婕带她过来,只因为她相当清楚,谢靖承不会选择她!现今的谢靖承不会选择她!

她已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这个男人,这个疼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早已不是以前的温柔哥哥,不是她所能倚赖的人了!

他毫不容情的对她展示了他能无情,冷酷到什么地步!

他将她软禁去了那样一个蛮荒偏远的地方,除了给她最基本的生活用度,可以说,他对她已然不闻不问,更别提会去探望她,关心她了。

可偏生她却是中毒太深,对他不能忘情!

即便他这般冷待她,她还是无法忘记他。

事实上,她想念他,特别特别的想他,想得要发疯,几欲思念成疾。

而跟着齐思婕过来,大概是她此生唯一能再见到他的机会了。也或许会是她唯一,唯一能令他无法再忘怀她的机会!

第75章

谢靖承一路疾驰,风驰电掣。原本最快也要两个多时辰的路程,硬是被他压缩得不到一个时辰,便赶来了青云林场的山脚下。

这一路上,也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车速快得真跟那国际赛事上的顶级赛车手一般,可谓逐电追风。

他将车随意的停在进山的入口处,仍是开着车灯,旋即跨步下车,倚在车门边,举着手机等消息。

除了之前那一通电话,直到此刻,齐思婕再未有过任何来电与消息。谢靖承凝着脸等,昏黄灯影下,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英俊脸容,冰雕一般森冷,比这山间的寒意还要凛冽。

想到池念畏寒,尤其现在冬日里头,差不多一直都是车里,室内的轮换。都有开了暖气。所以,今天池念被挟持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

而刚才,他因为太过着急,也没顾得上将她留在餐厅椅背上的羽绒大衣给带着。谢靖承拢着眉,心里盈满了担忧,在这样的寒夜,她那样瘦弱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回头若是寒气侵骨,落下病根,可怎么的好!

谢靖承紧抿着唇,抬眼就着车灯环顾这黑峻峻,只见憧憧树影静谧无声的林场。不知道,齐思婕会怎么对她?!

她那个人瞧着淡漠,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很怕黑。念及此,谢靖承的心又抽痛起来。是他,都是他的错!

他拿指揉了揉眉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是他感到极度的疲惫,或是压力时,才会有的习惯动作。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寻到她的下落。只要寻到她,有他在,她不会冷,也不用怕黑!他以后都要守着她,不让她冷,不让她惊!再不让她吃一分一毫的苦,遭一分一毫的罪!

谢靖承捺着性子等,然不过瞬时的功夫,他便等不得了!

他无法这般安静的被动的等!他满脑子都是池念,只要想到她此刻还不知怎么样了?他就心似火烧,无法安稳!

何况,这时有个闪念蓦地冒出他脑际,他突然的顿悟到他是等不来齐思婕的消息了。齐思婕大概正等着他主动去求问呢!

现在她手里抓着他的软肋,她是有恃无恐!

而他……

谢靖承没有犹疑,心念转动间,已是拨通了电话。

不待那边开口,他已淡声说道:“我到了!人在哪?”

即使心急如焚,他的嗓音仍然清淡,念气平静如波。

素来洞悉人情的他,在女人上头可谓是连栽了两个跟头!

现下,他算是彻底了悟过来。齐思婕此举,说白了,就是心有不甘。她恨他辜负了她!恨他伤了她的颜面,伤了齐家的颜面。

故而,不管她如今对他还有没有情,她对小念都不会有好感。她都不可能善待小念。事实不是已经证明了吗?她绑架了小念!

若他这会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急切,他担心,她会因此更加怨恨小念,从而使得小念无谓的多吃苦头,多受罪。他甚至极是后悔,之前对她说的那些狠话!

那会,他太过着急太过忧心,根本不能周密的思考。亦不知,有没有因此而给小念带来额外的麻烦!

与他电话里所表现出来的淡定截然不同,此时的谢靖承愈想愈揪心,他眉头紧锁,等着齐思婕的回复。

“你到山顶来自然就能看到了。”听筒里静了片刻后,方传来齐思婕的声音。

她慢声回道:“你要快点哦,我怕迟了,她们会撑不住!”念毕,她当即挂了电话,面现得色。

谢靖承所料一点不差,齐思婕的确正等着他主动来电询问。

一来,她不愿意承认,她其实有些没胆再给他挂电话;

二来,她更是不愿意,错过这个能让他低头的机会!

是以,纵然还可以发消息,她亦不情愿那样去做。以往,总是她巴巴儿上赶着讨好他,顺服他!这一回,他可是不得不来求她了!齐思婕启开红唇,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只笑意还未及到达眼底,便随即凝滞下来。她眯着眼,望向不远处已双手缚上缆绳,被吊在半空中的两个人。

这两个女人,她都不喜欢!

想到他为了这其中的一个,掏心挖肺,她的心里便嫉恨难言。陪在他身边几年,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哪有不明白的!

他刚才装得云淡风轻,好似浑不在意,不过是怕她对池念不利罢了!真要不担心,他根本就不会过来!

大晚上的,从市中心大老远的飞车赶到这里,还不够说明问题么!瞧瞧,才多会的时间,他便赶来了。齐思婕阴下脸,心中酸苦不已。

他还真是个情圣啊!

对她无动于衷,冷酷无情。却能对另一个女人,用情至此!

嗯,她是对的!不出了这口气,她齐思婕今生难安!

谢靖承半秒也未耽搁,此时,他无暇多想齐思婕口中的“她们”是个什么意思?

他就着手机上的手电筒,行在上山的路上,健步如飞。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山下已是寒风阵阵,寒意袭人;

山顶还不知得冷成什么样儿!气温只会更低!她那个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了!

而此刻,被吊在半空的池念确实很难受。不说被吊着的折磨,单那刺骨的北风,便似钻进她骨髓里的虫,骨头缝里都透着疼,针刺锥戳一般的难熬。

她的身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牙齿止不住的打颤。可是她半丝也不后悔!

当齐思婕说出那个计划时,她毫不犹豫便决定全力配合。即使配合的结果会令她吃苦遭罪,即使她明知齐思婕对她亦未有丝毫的善意。然而,她不在乎!

齐思婕是要报复谢靖承,要令他痛苦。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对不起她。说能为了她放弃一切!能为了她去做任何的事!那么,今晚便到了需要他证明的时刻。

七年前,同样的生死关头,他没有丁点的犹豫,选择了谢雨;

今晚呢,他会怎么做?

七年后的今晚,他谢靖承要如何抉择?

是,她不是不知,他情感的天平显而易见的偏向着她。他陪在她身边,放弃谢雨,对谢雨不闻不问。但是面对今晚这一着死局,他真的能眼睁睁的置谢雨于不顾吗?

无论怎么选择,他都会感到痛苦的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疼痛更是将时间拉得格外的长,格外的难耐。

池念冷得发抖,身上却渗出汗来。她的头愈加的昏沉。她昏昏然的想着被吊在缆绳另一端的谢雨,想着谢雨被吊上去之前,对她露出的那一个无比古怪,无比诡异的笑容。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她心间缠绕。她迷糊的觉得,谢雨有哪里不对劲!嗯,是很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她昏噩的脑子,一时也理不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晕晕沉沉间,她心中却是闪现出一个无厘头的思绪来:女人可怕起来,可真可怕啊!

谢雨可怕!

齐思婕可怕!

就是她自己,亦面目可憎,可怕得很呢!

又想,这齐思婕也真够有创意的,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比她可厉害多了。也得亏齐家有钱有势,做得来。换别的人,便是想得到,也做不到了。

只是可惜了这原生态的山林。无端端遭池念(鱼)之殃。齐思婕这可是犯了肆意损坏国家公共财产的罪了!真是有钱任性!

与此同时,另一端的谢雨同样冻得身体发颤。可她的脸上却是笑容满面,一双瘦得眼眶都有些凹陷进去的大眼里,闪动着近乎狂热的光,鬼火似的灿亮。

她不时眨眼,努力睁大被风刮得几欲睁不开的眼睛,在齐思婕特意准备的照明灯具的明亮光线下,朝上山的方向眺望,翘首以盼着谢靖承的到来。

约莫二十多分钟以后,谢靖承终于登上了山顶。因赶得太急,饶是他一向身强体壮,也不由有些气喘。

可他脚步不停,压根无心小做歇息。马不停蹄的循着前方稍远处那亮着灯的方向大踏步前行。

而当他走近,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便是他见惯了突发状况,亦不由略感愕然。

一个是他的小念。

另一个?

是谢雨?

谢靖承用了几秒的时间,确定另一个被吊着的人确实是谢雨没错!他立刻恍悟过来。所以,这就是齐思婕刚才所言的“她们”!

应该呆在邑乡的谢雨居然会在这里?!齐思婕玩得什么鬼把戏!这次她真的做得太过了!

她想怎么样?不知道这样做,非常的危险吗?她是想要害死她们吗?将人吊在悬崖上空,一个不慎可是要出人命的!

谢靖承周身怒气勃发,他冷眼四下扫了一圈,却并不见齐思婕的人影。

“哥哥!”谢雨已对着他大声的喊叫起来:“救救我呀,哥哥,你快救救我!小雨好冷,手好疼呀!”她眯缝着眼,痴迷的瞧着站在平地上高挺颀长的身影,声音哀切。

一瞬的惊愕过后,谢靖承的视线却是牢牢的放在了另一个垂着头,似无声无息的人儿身上。他的心一下子就惊跳起来。

“小念!小念……”他迭声朝池念叫唤道。

但觉一颗心象被吊在了嗓子眼里。天!她怎么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看见池念闻声扬起头,望向他,谢靖承的心才算又归了原位。

“小念!你不要怕,你再忍一忍,我这就过来救你!”谢靖承急急的说着,念速快,念气却满是安抚,极是温柔。

不自觉间,他的心思便全无迟疑的首先放在了池念身上。他想着,先救下小念,回头再救谢雨。无论如何,他的小念不能再受折腾了。

一旁的谢雨眼见他全副心神都在池念那里,对她熟视无睹,恍若不见。她咧咧嘴,面现嘲讽笑意,眼里有幽光一掠而过。

而谢靖承早已走去了池念的那一头,正待探身去抱她。他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第76章

若是别的号码,此刻的谢靖承根本不会理睬。但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明白无误显示的是齐思婕的电话。一个闪念间,谢靖承蓦地感觉到后怕。

今晚临到此际,他算是亲眼见识了齐思婕的离谱与疯狂!对这个女人,他再不敢掉以轻心。

小念就是他的命,不,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得多!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人!

他没有丝毫的底气与胆子,敢拿小念冒险。他输不起!

正所谓关心则乱,是他太心急了!即使若他这般素来冷静,谨慎,思维周全缜密的人,但凡遇上池念的事,亦便要乱了主张,大失了分寸。

他竟然完全没有多加思虑,就莽撞着想要直接去解救小念。天知道,齐思婕是个什么打算?!

她有没有在小念她们身上安装什么可怕的东西,譬若,定时炸&弹,或者设置别的陷阱与圈套!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哪里还有半分他原以为的识大体,知书达理。在她身上,已是不见以往名媛淑女的温婉气质。残戾至此,阴狠歹毒,根本一丝一毫的风范也无!

谢靖承近乎机械的接通了电话,眼睛却须臾也未曾离开过池念。看着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际流淌在她的面颊,随后滴落至她的脖颈间,最终消失在她的衣襟。她闭着眼,神情仿似昏昏欲睡。而她的一张脸,已是面白若纸。

谢靖承心疼得无以复加。直恨不能以身代之。他无比心痛的看着池念,耳边听着齐思婕的电话。渐渐的,他的眉拧得更深了,脸上的神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沉冷与凝重,也前所未有的肃杀与骇然!

他阴沉着脸,听着齐思婕以一种漫不经意,轻描淡写的戏弄口吻说着:“所以,救人之前,你务必要想清楚了!到底要救哪一个?要知道,不管怎样,今天你只救得了一个!”

说完,一如之前一样,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那边已是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原来这才是齐思婕的真正意图。与他赶来林场前一样,仍是让他在小念与谢雨之间做一个选择。只是更恶毒,更残忍。齐思婕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池念与谢雨,两个中只能活一个!”

而选择让哪一个活下来,则全权由他做主。换句话说,他要决定选择救哪一个,那另一个便活不了了,只有死路一条。

齐思婕说,这条缆绳有做过专门的处理,他只能救一个。他若解下池念,那谢雨便没了活路,她将即刻跌入悬崖,万劫不复;同理,他若先救下谢雨,池念亦然。

谢靖承看了看身前已然很是虚弱的池念,随即,他眸色沉沉的转向另一端的谢雨。立即便与一直望着他的谢雨,视线相接。

谢靖承脸色冷凝而阴鸷,他想着在餐厅接到的那个来自邑乡的电话,电话里,她也若刚才那般求他救她。

似乎在他的印象里头,她举凡有事,都会习惯性的向他求助,习惯性的依赖他。可是,这一次,不成了!

他有了他必须要守护的人,有了他最最珍爱的宝贝。他不可能舍弃小念!不可能,再也不可能!

至于为什么谢雨不在邑乡,而是来到了这里?究竟是齐思婕一个人的主意,谢雨完全是被动的受害者,还是这中间谢雨也有份参与谋划,想着一起来逼迫他。

谢靖承不无悲哀的发现,他的确再做不到信任谢雨,这个他曾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妹妹。便是直到此刻,他亲眼见到她被绑上缆绳,吊在悬崖。他仍是无法对她消弭戒心。

实在是她对小念的敌意与仇视,已若烙印一般,深深刻印在他心底。使得他见到她,便本能的心生戒备。

就象亲人或爱人间的同仇敌忾一样,对小念敌视的人,他谢靖承也不会欢喜,更无法对之产生亲近之意。

现在的小念是他的爱人,更是他的亲人。不管她肯不肯原谅他,愿不愿意呆在他身边,于他而言,这都已是不可改变的既定事实。反正,今生他已认定了她,也只认定她做他的亲人,做他的爱人。

“对不起!”他对着谢雨沉声开口:“我不能不救她!”

在谢雨瞬即死灰般的目光注视下,他定定的看着她,继续言道:“我没有办法!我爱她!我不能失去她,不能!”

说罢,他再不看她,伸手紧紧的揽抱住池念,为她解开系着的绳索。过程并不算顺利。齐思婕虽然疯狂,但谢靖承也不得不承认,她安排的人绑缚得非常细致,非常用心。。

也就是说,若非有外力帮忙施救,单凭池念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逃出生天。只能活活等死,活活吊死在这根缆绳上。

换一个思维而言,齐思婕既置池念与谢雨于险地,但在他选择之前,却又对她们的安全做了万无一失的防护。

看着池念腕间被缠勒出来的深深的红痕,谢靖承心疼万分。他担心粗粝的绳索,在解开时不可避免的碰触与摩擦,会给她增添更多的疼痛。是以,他的动作轻缓到了极致,小心翼翼。压根不敢太过使力。

一面为池念解着绳索,他的脑子里也一面在快速的合计着。现在他还不能百分百的断定,齐思婕所言的真假?

她是真的疯到了铤而走险,惘视法律,置齐家于不顾?

还是只为了吓唬吓唬他,以求解气?

然,不论怎样,是真是假,他的心意都不会改变。救小念,本就是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也不管,接下来是否还有什么未知的,于小念不利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他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只要他们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他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安心。只有他能看到她,他才能安心。而他会陪着她,守着她。寸步不离。有他在,他是断不能任人伤害到她,欺负到她的。

差不多近一刻钟后,谢靖承才将绑缚着池念的绳索全部解开,将她牢牢的抱在了怀里。接着马上后退,抱着她远离那危险的悬崖口子。

他抱着池念,抱得那样的紧,一如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般那样的珍重。在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时,他马上调整姿势,将她紧紧的裹进他的大衣里。然后,他低下头,把脸埋在了她颈间,长长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池念头脑晕乎,但心思却在谢靖承抱住她,在僵冷的身体得到充分的暖意时,渐渐清明。

他选了她!

他果真若他所言,为了她,愿意做一切的事情,义无反顾全无迟疑。

池念敛下眉眼,窝在他怀里,心头堵塞,亦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宝贝!宝贝儿……”谢靖承在她耳际低喃,念声低柔而缱绻。

头一次,他不再叫唤她小念,而是遵从心意唤她宝贝。她是他的宝贝!

真真儿的宝贝!

“不要怕,没事了!我们回家。”他抬首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的言道。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愈早离开愈好。也不知,小钟他们到了没有?唔,先下山再说,待下山后再与他联络。

谢靖承抱着池念举步就走,抬脚的当口才想起来,他回头看向还吊在缆绳上的谢雨,正对上她不加掩饰的嫉妒眼神。她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虽尤为不喜她的目光,但看到谢雨并未如齐思婕所言,在他救下池念后便跌落悬崖。他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是不再在意她,对她原有的亲情,早已在得知她对池念的阴狠算计中,消失殆尽。可始终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即使缘尽若此,他却也不想她就这般无端的受罪,甚至丢了性命。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是愿意救她的。

他叹了口气,解下大衣重新将池念,利落却极细致的包裹严实。然后,他温柔的把她放在一旁的松树前,让她倚着松树干坐着。

继而,他贴了贴她的面颊,轻道:“宝贝儿,等我一会。就一会,我解下她后,我们就回家。”

池念没有作声,也未有阻止。她依旧低垂着眉眼,不予回应。

谢靖承对此,早已习惯。他再摸了摸她的头,便立起身大步向谢雨那一端走去。

“哥哥,你终是来救我了!”谢雨对着他惨笑,她的声音在寒风中发着颤,更兼之,受冻这么久,已甚是嘶哑,象一首变调的曲子。听着又怪异,又有些凄然。

眼见他对池念的温柔体贴,眼见他直到彻底安顿好池念后,才记起她还在吃苦遭罪。她本已死灰的心,还是感到了不可遏止的嫉妒,与无可奈何的绝望。

自打池念出狱后,总是这样!只要有池念在他面前,他的眼里就再也没有别人!再也没有她!

谢靖承在她直勾勾的视线注目下,已走到了她身前。他没有说话,直接弯腰正待给她解绳,却听她说道:“哥哥,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谢靖承皱眉,到底出声,低道:“有什么话等会再说,我先救你上来。”他说着,探出手打算去给她解绳。

“等会?等会,我还有机会说吗?你还会听我说吗?你又要把我关去邑乡吧。”谢雨望着他,神情惨淡道。

谢靖承充耳不闻,只是不理。然才伸手又顿住,要替她解开绳子,他必须得搂住她,不然,根本无法操作。

他这略微迟疑的动作,落在谢雨眼里,真跟刀绞似。而今,他是碰也不愿意碰她了!想到以往的亲密相依,即便,他是以哥哥的心态,可他是那样的疼爱她呀!

他曾那样的在乎过她,珍惜过她!

念及此,谢雨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目前的模样,并马上感到强烈的羞耻!她现在老了太多,丑了太多!

他自然愈发的讨厌她了!

“哥哥,你再抱抱我吧。”她对着谢靖承哀声道。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没想到他若要救她,就必须要抱住她才行。真是愚蠢的要死!竟还让他等等,还想着要先与他诉诉衷肠。

天知道,她多想念他的怀抱,想到痴狂!

谢靖承抿唇,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池念,只见她仍低着头,仿若睡着了一般。压根没朝这方观望。

不想再浪费时间,他抱住谢雨,开始替她解绳子。谢雨依着他,闭上眼满足的叹气。她呶动着鼻子使劲嗅闻他身上的味道。

“不要动!”谢靖承低斥道。

对她这副情态,他打心底的反感。十分的不舒服。

谢雨却是“呵呵呵……”自顾笑出声来,状甚愉悦。

谢靖承紧拧着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只想快些完事,救下谢雨后,他便可以带着他的小念回家了。

至于谢雨就交给小钟去安置,仍是带回邑乡罢!只这回,他得多些防守。

不过嘛,齐家他是不准备放过了!届时,齐家垮了,谢雨在邑乡倒也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了。只要保证她不会乱跑就好。

谢靖承心下沉吟着,手里的动作一刻未停。只听到谢雨开始“嘶嘶”抽气,终究还是放慢了些动作,放缓了些力道。

他不是没有看出谢雨的变化,她身上的变化这么明显,怎会看不出!她瘦了很多,无比的憔悴。

只是他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怜惜她了。想想池念初出狱时候单薄羸弱的模样,她这样,也算是老天的惩罚,是她该受的报应。

他有罪,她的罪也不轻!

只差几个结,便能彻底解开绳索时,谢雨却突地开口道:“哥哥,我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么多么的爱你!在这世间,我”

“别说了!”谢靖承停下动作,打断她的话,神色不耐。

谢雨却是抬眼望着他,眸光痴然的继续说道:“你对我无情,我还是爱你!哥哥,我爱你!你记住了,我爱你!非常非常的爱!”

说完,她猛然使力,一把推开谢靖承。

谢靖承不妨她有此一着,完全没做防备,又蹲身在地,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险些坐倒在地。而与此同时,谢雨已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飘落悬崖,转瞬间便隐没在黑暗里。

谢靖承震惊的看着发生在他眼前的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谢雨死了!

就在他眼前。。

她这是有意的自杀,在他面前自杀?

第77章

谢靖承愣愣的看着黑洞洞的崖口,心象灌了铅一般,沉重难言。他是不喜欢她,不把她当亲人了。可是,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她死!

他脱力的坐到地上,抱住头,一时无措。这事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他着实有些不能接受。

“啊!”忽然一声尖厉的嚎叫,划破长空。惊得低头的池念,愕然抬眼。是齐思婕的声音。

隐匿在暗处的齐思婕,白着脸,跑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三个黑衣保镖。刚才,她不能置信的看着谢雨坠崖,看着她主动的推开谢靖承,求死!

“快,快去看看!”齐思婕声音发着抖,赤白着脸指挥着她的保镖。

其中为首的那个保镖,闻声冲她摇了摇头。不必看了,人铁定是没了!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只怕已是粉身碎骨,惨不忍睹。断没有还能救回的可能!

齐思婕霎时腿软得站立不住!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疯了!不,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在邑乡时,谢雨苦苦哀求她,求她带她回来。当时谢雨的说辞与池念几乎大同小异。谢雨也是说她恨谢靖承!要让谢靖承痛苦!她说让谢靖承当面看着她与池念做选择,会更能折磨谢靖承,令他难过。

她想了想,那样确实更刺激,更具冲击效果。于是她没有多想,便带了谢雨过来!不管谢靖承是去邑乡救谢雨,还是到这里救池念,总之都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只她哪里想得到,谢雨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万万想不到啊!她说的要让谢靖承痛苦,原来竟是这么个意思!

天呐!谢雨这个该死的女人!这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她都做了什么好事!要死也不该拉着她齐思婕垫背啊!可真是恶毒得很呐!

这是要一箭双雕吗?!

既要让谢靖承余生不得安宁,永远活在她的阴影里。无法与池念幸福生活。又要让齐家付出代价!心念转动间,齐思婕真是悔之不迭,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她只是想要吓一吓谢靖承,折腾折腾他,出出气而已。她并没真想要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来!更不想让齐家背负上任何的丑闻,从而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为他人茶余饭后闲闹嗑的谈资!

可是现在出了人命!

怎么办?

要如何善后!

齐思婕登时六神无主。

这时,她身侧的另一个保镖,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齐思婕侧首看向他,神色慌乱。却见他微抬下巴,看着谢靖承的背影,目光凶狠,尔后他朝她做了个手势。

不!

齐思婕即刻摇头!

不能!

杀了谢靖承?

噢,天呐!再怎么恨他,怨他,她也从没想过要他的命。

那保镖与另两个保镖,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立马取得默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种状况下,不能听小姐的了!杀掉谢靖承与池念是目前唯一能保全齐家的办法。

他们都是齐家的家生子,与齐家血脉相依,荣辱与共。齐家出事,他们的日子也便到了头。故而,他们绝不容许主家有任何损害。

趁着谢靖承这会心神不属,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老实说,他们对谢靖承这位谢氏的冷面掌事,原本颇是忌惮。

以往小姐与他恋爱时,他们就深知其人不好相与,绝非善与之辈。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观感。

他害他们的小姐颜面尽失,心伤难过,害齐家成为圈子里的笑柄。他们对他早已是深恶痛绝。现下,又无端来了这么一出。他们于是对谢靖承心生杀机。

只要杀掉谢靖承灭口。今日之事,便神鬼不知!至于池念那个病恹恹的女人,杀了谢靖承,料理她,简直若捏死一只小鸡般毫无难度。

三人相视一眼,就要动手。一阵手机铃声却突兀的响彻在空气中。这铃声惊醒了谢靖承,那是他的手机。而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三位齐家保镖,直觉机不可失。已是迅猛的向谢靖承冲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还在错愕中的齐思婕,见状不对,不由大惊失色。

池念亦然面色大变。

当齐思婕尖叫的时候,她昏茫的看向谢靖承,却是不见了谢雨。好一会,她才悚然而惊的明白过来,谢雨出事了!而之前,她察觉到的谢雨的不对劲,登时得到证实。原来真不是她的错觉。谢雨的确不对劲!

她哀求着齐思婕带她过来,就是为了死在谢靖承面前?

池念想着谢雨那个阴冷的诡异的笑容,顿时心跟明镜似,什么都明白了。

谢雨是不要她与谢靖承好过!

也或许,那时的谢雨甚至对谢靖承也动过杀意?只最终,她并没有拉谢靖承一起坠崖,事实是,她一个人死了。

对谢雨的死,池念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她不能自欺欺人,虚伪的说她为之难过。不,她不难过!一点也不。

可她也并不觉得有多么欢喜。

实际上,谢雨这个人,生与死,她都无所谓。她只是感觉有些吃惊罢了。事出突然,即使她再淡漠,也没法不感觉吃惊。

然还未自惊愕中回神,便看到齐思婕那三个保镖,突地杀气腾腾的冲向了谢靖承。这一刻,池念同样没法否认,她的心即时紧张起来,甚至,甚至充满了惶恐。

齐思婕拿枪挟持她的时候,她没有感到惶恐;被高高的吊在悬崖上空,她没有感到惶恐。可是现在,她,她却因为他遇险而感到了惶恐。

这种惶恐,甚而不亚于她在噩梦中感受到的惶恐那般,令她几乎不能承受,不愿承受。而这感觉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真实。真切到她无法欺骗自己。

池念为此感到难言的痛苦!

可双眼却是不能自控的看向已打斗在一起的人影。三个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对付谢靖承一个人。饶是他也有些身手,终是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

“住手!住手!你们听到没有!我叫你们住手啊!快给我住手!一群蠢货,你们知不知道?若是弄死了他,不但你们自己活不了,还会连累到齐家,连累到我!”

齐思婕又惊又怒,气得在一旁大叫。

只打斗中的那三人,却是充耳不闻,全不理会。下手招招都是死招,摆明了要置谢靖承于死地。若非谢靖承闪躲得快,怕是早已死了好几回了。

眼看着谢靖承明显体力不济,身上已连着挨了好几下。池念心下一片荒凉。看来,今晚便是他们仨的死期。他,谢雨,还有她

池念已然明白,齐家这三人为何忽然要攻击谢靖承。显而易见是因为谢雨的死亡,为了兜住这件事,为了齐家能脱身。

杀了谢靖承,他们显然也不会放过她。池念并不怕死,她只是陡然间觉得荒谬!这人世实在太荒谬!荒谬透顶。

有多少人,为了一己私欲,便能对另外的人心起杀意。而那些被无辜牺牲掉的人,来这人世走一遭,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只为了被牺牲么?

池念看着谢靖承终是被打倒在地,她的心反而冷静下来。也好!今晚,便一同死去了吧。待他们死后,尘归尘,土归土,恩怨两消。

至于齐家则可以高枕无忧。即使他日东窗事发,已是死无对证。届时,以齐家的财势,想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着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池念靠着树干,看着倒在地上的谢靖承,心下只余悲凉。谢靖承强势半生,从来只有他逼得人无路可退,何曾想过会是今日这么个结局。

池念凝紧眉,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谢靖承被揍的惨景。她安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属于她的命运。

这时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少爷!少爷!池念,池念,你们在吗?”那声音高高的叫唤着,由远及近。

是小钟。与小钟的声音同步而来的是踢踢踏踏,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听起来,来人至少有好几个。

不知怎的,池念听见小钟的声音,萧索沉寂的心登时就似重新活了过来。她不想深究,不愿意去证实心底最深处的那个想法。

不,她绝不是因为小钟的到来,谢靖承或许就能得救,就不会死而感到欢欣。不是,绝不是!

齐思婕及齐家保镖当然也听到了声响。四人的脸色又是随之,一连变了好几番。

那仨保镖,下意识就住了手。脸现悲色与惧色,彼此相视,面面相觑。

齐思婕不想谢靖承死,看着保镖们打他,她并未感觉到出气的快感。反而为他极之心痛。这会,小钟他们来了,她心下一松,他是得救了。

可齐家怎么办?

谢雨的事要怎么办?

齐思婕的心转瞬间,愈加焦灼,愈加不安。不知如何善后的她,心思慌乱,神伤不已。

“少爷!”小钟看见眼前的景象,立时冲了过来,身后的几人紧跟其后。

“少爷,你怎么了?”小钟看着谢靖承淤青的脸,看着他面上的血污,当下气血翻涌,怒不可遏!

刚才他给少爷打电话,久久无人应答,他便知不妙!这样的时刻,除非少爷这边出了状况,否则,少爷断不会离了手机。

果然,果然如他所料,少爷真出了事!他的少爷啊,何曾这般被欺辱,这般狼狈过!

他抬眼瞪视齐家的保镖,带过来的人立马识得眼色,将那三人团团围住。都是练家子,气势凛然。一时间,空气紧绷剑拔弩张。

谢靖承在小钟的搀扶下,立起身来。他第一时间便望向池念所在的方向。见她安然无恙的坐着,顿时放下心来。

他对上她的眼睛,想对她安抚的笑一笑。只扯开唇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少爷,”小钟担心的唤他:“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谢靖承摆摆手,低道:“报警!谢雨跳崖了。你留在这里善后。”

小钟闻言,震惊极了!

谢,谢小姐跳,跳崖了。。

“至于他们,”谢靖承眸光森冷,扫过被围困在中间的齐家三保镖。淡声道:“打伤打残都无妨,但记住,要留活口,不要弄死了。”

说罢,他轻轻推开小钟的手,走向池念。因为受伤,他的步伐缓慢,可眼神坚定,直直的望着他的小念。

走到近前后,他弯身抱起池念。这一次,他抱得略有些吃力,齐家那仨杂种!对他下了狠手,现在他身上其实疼得紧。

然便是如此,他也想要抱着他的宝贝。此时此刻,他只想要抱住他的宝贝。

池念咬了咬唇,挣动起来。谢靖承立即顿住脚步,急急忧心道:“怎么了?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自己能走。”池念挣脱不开,清淡出声。

“不要!”见她不似身体不舒服,谢靖承马上安下心来。

他近似孩气的说完这简短的两个字后,不容分说的抱着她向前走。

走了几步,他又顿住,似有所悟的看向池念。她是担心他么?担心他的身子吃不住?

“刚才,担心我吗?”他到底忍不住问出口。

还有,刚才他挨打的时候,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担心他吗?怕他会死吗?

池念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谢靖承咧了咧嘴,笑意清浅,带着忧伤。

谢雨死了。

他不能骗自己,他其实很难过。人非草木,一个大活人,曾经朝夕相处的妹妹,说没就没了!在他面前,以那样极端,那样惨烈的一种方式,结束了她的生命。

说不难过,那是骗人!便是他后头不喜于她,他还是为她的死感觉到很是难过。

而今夜饱受刺激,已然焦头烂额的齐思婕,眼见他与池念亲密的搂抱在一处,但觉刺眼至极,忍无可忍。

她冲到谢靖承身前,朝他神经质的大喊道:“你这个傻瓜!你以为她爱你吗?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她指着池念,恨声道:“她恨你入骨,永远不可能爱你!”

“你知不知道,今晚上她是自愿跟我过来的!自愿的!根本不用我绑架她,只为了能报复你,看你痛苦,她便心甘情愿的跟我过来一起设局,对付你!

你这个大傻瓜!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她在戏耍你呀!你知道吗?当你为她忧心忡忡,奋不顾身的时候,她心里在偷笑,在偷乐呀!

来之前,我便告诉了她,我所有的计划。今天晚上的事,除了谢雨的死是个意外,其余的她全都知情,全都知情!”

齐思婕涨红了脸,神情愈来愈激动:“谢靖承啊谢靖承,你可笑不可笑?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啊!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这么一个永远也养不熟的女人,你掏心挖肺的,值得吗?啊!值得吗!”

第78章

齐思婕扬高了声,发泄般近乎嘶吼着连珠炮的说了一大通,说到最后声嘶力竭,形容狼狈几近歇斯底里。

谢靖承只在初始听到她的话时,僵凝了一瞬。尔后,他静静的看着齐思婕,面无表情。而池念亦然神情淡漠,垂眸无言。

仿佛齐思婕说的不是她,是另外的某一个陌生,不相干的女人。但其实她的心底,并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所谓。事实上,她居然,居然因齐思婕的话,而感到了一丝心虚与抱歉。对谢靖承的心虚和抱歉。

也许,是因为他今晚用事实证明了他对她的真心,对她的在意;也许是因为,刚才,他差一点就为了要来这里救她,而险些丧命;也许是因为现在他身上的那些伤……

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根本不可能身陷这样的险境,不可能无谓遭受这般的皮肉之苦;更加不可能被人这样的折辱。

他原本是一个多么骄傲的男人。出挑的外形,出挑的家世与能力,使得他睥睨视人,心高气傲,等闲人士轻易入不得他的眼。

而素来只有人捧着他,看他的脸色。他何曾委屈过自己半分。可是他对她,却似真的低到了尘埃里。逢迎顺服,只为求全。

池念一方面确实真切的对谢靖承有了一种抱歉的感觉。另一方面,她又为了自己竟然会对谢靖承感到抱歉,而愈发的焦躁,愈发的厌弃自己。

她怎么可以对一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心生歉意呢!

他害她害得还不够么?他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不该是他应得的么?她这是哪门子的圣母心,竟为他而心软!

如此这般,池念的心在矛盾与纠结中反复,倍受煎熬。

而这边谢靖承待齐思婕消停下来后,却是未做丝毫回应,只沉默的抱着池念就要离开。

“你不能走!”齐思婕见状,急急拦在他面前。

谢靖承淡淡的看她,依旧沉默不念。

“谢,谢雨的死是一个意外!跟我,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求着我过来的。”齐思婕在他异常冷淡的眸光下,声音渐渐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她感到了畏缩。那对着谢靖承,会有的惯性的惧怕又回到了她身上。

才将激愤的那一腔劲头,这会是完全的泄掉了。摆在眼前的现实,使得她无比神伤而又无助。下意识的就想要寻得他的援手,希望他能帮她善后,为她分担一些。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将她的责任降到最低,将齐家撇得越清越好。而如果谢靖承肯帮她,以他的能力,他的手段,想瞒天过海,将此事兜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你也看到了,是她自己要跳的与我无关。我从来没有想要害人性命。”见他根本不予理会,抬脚就要走,齐思婕只能硬着头皮拦住他,继续巴巴的为自己辩护着:“你解绳索的时候,想必也看得明白,我虽让人绑着她们,但却再三交代过一定要绑缚牢固,要确保她们的人身安全。”

说到这,她对上了谢靖承陡地墨沉的眸光,那眸光冰寒冷冽令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我,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她们,我只是想,想吓吓你出出气而已。”齐思婕嗫嚅着,期期艾艾道。

说话间已是带了哽音。她哀恳的望着谢靖承,念气哀哀的请求道:“对不起!我承认,是我冲动了!是,是我的不该。求求你!看在我们曾恋爱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谢靖承冷冷的看着面前泫然若泣的女人,幽深黑眸只余寒芒。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想到之前池念手上被勒出来的红痕,谢靖承简直怒火中烧。

尽管听齐思婕言来,他已是明白今晚之事虽是她起头,但池念却是甘愿配合。只他由来便是个护短的,极其的护短。但凡是他在乎的人,便是有错,面对外人他也断不会指责半句。

何况,何况是池念!

他和池念之间,又哪里是单凭对与错这两个字便能说得清的呢。罪与罚,爱与恨才是他和她之间更为适合的配对组合。

得知她是自愿随同齐思婕过来的那一霎那,说不受伤,那是骗人。可谢靖承悲哀的发现,蔓延在他心头,比这伤心感觉尤甚的却是对她不珍惜自己,宁愿肆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只为了报复他的心痛。

她真是一点也不爱他的吧!所以才能做得如此决绝。而他,却是爱惨了她!匍匐着乞爱,爱到如此卑微。

“你当然要保证她们的安全,在我没来之前,你怎么肯让她们出事。”片刻后,谢靖承看着齐思婕,薄唇轻启嘲讽道:“若她们有事,你想要对付我的这一套女人把戏还要怎么玩?”

“不,不是的!”齐思婕想辩解,但在他了然冷凉的眼神注视下,却是再找不到说辞。

无论怎么看,就事情的结果而言,他说的逻辑一点没错。事实上,若非是不想担上责任,若是杀人不用偿命,她是很希望池念与谢雨能早早死掉!

“我说过,不要动她!”谢靖承寒声道:“你既一意孤行,现在就该有胆子来承接后果。你真是脑子不清楚了!”他说着咧咧嘴,露出个极之讥讽而又冷酷的笑容。

旋即冷冷接道:“你这样伤害她,居然还妄想我能帮你!”

他顿一顿,阴凉凉的看着齐思婕说道:“我想现在已经用不着我动手了,眼下你们齐家最需要的是一个金牌律师团。我劝你不要再无谓的浪费时间了,还是赶紧早做准备的好。不然,我恐怕齐家的日子会很难过。”

说罢,他再不愿耽搁,举步就走毫不迟疑。

“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忘了,谢雨她是在你怀里掉下去的!”眼见他无动于衷,全不念旧情。齐思婕索性豁出去,软的不行,那只好硬撕了。总之,为了她自己,为了她们齐家,只要有一线的可能,她都不能放弃。

她小跑着追上他,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惊惧,硬声道:“你以为你能撇得清么?事情真追究下来,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别忘了,我是从哪里将谢雨带出来的!邑乡,是你,你把她关在了邑乡。你囚禁她,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你该知道,这是犯法的!”谢靖承的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除此,他的脸上却没有了表情。他只是无比淡漠的看着齐思婕。

齐思婕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她知道这是他极为不悦的表现。比之前寒光四射的眼神,还要不悦,还要可怕!

“妹妹做错事,做哥哥的想要惩戒惩戒她,让她禁足一段时间,思过自省改过自新。犯法吗?”谢靖承轻笑,一个字一个字,轻轻的慢声说着:“我不认为有哪里做得不对!”

“妹妹?!”齐思婕闻言,却是忍不住嗤笑了声。

“谢雨是你妹妹吗?”她不无嫉恨道:“一个爱上‘自己哥哥’的女人,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嫁给‘自己哥哥’的女人,你要说她是你妹妹,谢家恐怕也得颜面扫地。”

谢靖承听着她的话,依然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丝的波动。对齐思婕知晓此事,他一点也没感觉惊讶。她既能找去邑乡,自也能查出相关内情。

“谢家的颜面就不劳齐小姐操心了!我劝你,还是赶紧的多操心操心自个,操心操心你们齐家。不要再跟来了!”他冷声道:“我谢靖承不打女人,不要逼我为你破了例。”说罢,抱着自始至终一念不发,全然置身事外的怀中人,朝山下行去。

齐思婕刷白了脸,想追,抬了抬脚又顿住,到底是不敢。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待回头发现那仍缠斗在一处的两方人马,不由又是烦闷又是担忧。

此时,她方记起还有这一茬。。

说是缠斗,实在是恭维了她们齐家的保镖。但凡望上一眼,明眼人都能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势。。

很显然,打斗状况已呈一边倒的态势。饶是她那仨保镖都是专业保全出身,身手十分了得。奈何谢靖承的人也没有一个吃软饭的,个顶个的能耐。甭论对方人数众多,且全不认为以多欺少有什么不对。。

所以这会她的保镖们已做了沙包。。。

“够了!住手!不要再打了!你们是想要把他们打死吗?”她冲过去,站在外围叫嚷道。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会。。

听着此起彼伏的拳击与脚踹声,听着那不时传来的闷哼与惨叫,她心惊肉跳!无奈,转向蹲在一边,闲闲观战的小钟。然还未开口,小钟已是转过脸去,表情冷然。摆明了不打算听她的。

她看一看正狠揍着她家保镖的谢家人,再看一看满面寒霜的小钟,恨恨一跺脚。拎起一旁的手电筒折身就往山下冲。

一面跑一面大声喊叫道:“谢靖承!谢靖承!你让他们住手啊!快让他们住手!你想打出人命吗?”

行在前面的谢靖承闻声,牵牵唇,面色冷戾脚步不停。他一路走,间或低头瞧一瞧,垂首埋在他怀里的那人。心思沉重。

而追了一半的齐思婕,终是停了下来。她其实何尝不知,自己是做无用功。一切都是徒劳!她求他,又怎么会有结果。

只是当一个人身陷难处,遇到棘手麻烦事的时候,总难免想望着求助更胜于自己的强者。希冀着对方能对己施与援手,帮助自己脱离困境。

齐思婕怔怔的看着谢靖承高挺的背影,渐渐隐没于黑暗里,消失在她的视线外。只有她自己清楚,私心底她对他还是存了妄念。指望他能念念旧情,指望他能对她留有一丝的怜惜,帮一帮她。

都是这样的吧。女人对自己心之所系的男人,总免不了心存幻想。希望能出现奇迹,痴妄自己能成为那一个例外。

即使那个男人冷漠若斯毫不留情,即使心知那个男人根本从来也没有爱过她,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用过情。

说是为了出口气,但其实,其实还是想要引发他的注意吧,想要与他共有交集,想要见见他,让他求求她。

可是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变得这般糟,变得这般不可收拾!齐思婕萎顿着身子跪坐在地,心中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她突然对谢雨心有戚戚焉,产生了一种同为情场loser的共鸣。她与谢雨爱着同一个男人,同样的痴心相许,爱得毫无保留。却也同样的求而不得,爱而不得。同样的痛苦而无望。

谢雨那个傻瓜,她是真疯了!

以为在他面前死去,便能使得他心生愧疚,便能永远的留在他心底,使得他对她终身不忘?使他与池念的感情不得善终?

同为女人,同为爱而不得的失败者,齐思婕对谢雨的心思洞若观火,格外的明悉。对谢雨来说,她已然此生无望。谢靖承将她囚在邑乡,等于彻底的放逐了她。

所以,谢雨便想着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争取谢靖承最后的一丝留恋。甚至想以此来成为横亘在谢靖承与池念之间的一根刺!

呵,多么愚蠢!

多么的愚蠢!

瞧瞧,事实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吗?刚才她告诉他,池念那个女人压根不爱他!拆穿了今晚池念是自愿而来,只为了报复他,折磨他,让他痛苦。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珍宝一般的抱着那个女人,回去了他们的爱巢。满身是伤了,还要抱着那个女人,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苦。

“呵呵呵……”齐思婕自嘲的低笑,笑得比哭还难听。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那样痴心痴意的男人,会是他谢靖承?那样冷情冷性,冷酷高傲的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竟会这般的低微,这般的委曲求全。第79章

谢靖承抱着池念行在下山的路上,他走得缓慢,但是步伐很稳。一路上,俩人俱无交流,唯余彼此的鼻息在方寸间交融。一个稍沉,一个清浅。

行至山脚,还未走去车前,已有两名身形精干的平头男子迎上前来。

“谢先生!”

“谢先生!”

俩人纷纷恭谨出声招呼。

这是小钟留的人,为的就是要确保他家少爷的安全。小钟跟了谢靖承多年,尽得真传。做事向来谨慎周全,滴水不漏。

非常时刻要防守,既不明状况亦不知对方具体底细,具体有多少人?自是得面面俱到,不留一个缺口。

“开车,回去。”谢靖承微颔首,简短低道。

念毕,已是直接走向车后座。其中一个平头男见状,连忙乖觉的上前先一步拉开了后车座的门。

谢靖承抱着池念坐在后座,他垂头瞧了瞧闭着眼的池念。他知道她没有睡。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凑唇在她额际轻柔的亲了一记。

继而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接着将她更紧的搂在胸前,让她紧紧的挨着他的身体。接着他垂首,将头埋在了她的发鬓间。

好一会后,他才抬起头来,借着车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光线,凝望始终一动不动的池念。他的眼神深沉而哀伤。

又一会过去了,他再度叹了叹气,微微调换了下姿势,以便她能靠得更舒适一些。再然后,他靠向椅背疲惫的闭上了眼。

他身上其实疼得厉害。只再多的疼痛,也抵不过他心间的痛楚。虽早知,她是不会爱他的。可这个事实为什么越来越令他痛苦,越来越令他难以承受。

原来明白是一回事,但要真正的接受,完全的不求回应却的的确确是另一回事!举凡是爱了,总归要心生贪念,总归会渴求更多。

这晚过后,谢靖承便一直留在别墅里养伤。期间警局几次来人分别与他和池念各做了几次笔录。最后齐思婕以“过失杀人罪”,“持枪挟持罪”,“损坏公共财产罪”这三项罪名被提起公诉。

作为受害者家属的谢靖承以养伤为名,没有出庭举证。只委派律师全权代表。并授意律师一番周旋后,最终以池念受惊过度为由,替她也免去了当庭做证的事项。

而谢雨的尸体在经过一连好几日的艰苦搜寻后,终于被找到。只是不出所料的尸首不全,有一截手臂与小腿始终未能找寻到。谢靖承吩咐小钟替她料理了后事。

至于他和池念,对那晚发生的事皆闭口不谈。仿若有志一同般十分的默契。俩人照常一起办公,自从在别墅养伤以来,谢靖承在别墅里安置的家用办公室,便更大的派上了用场。

除了主持视频会议,电话会议以外,多数时候,谢靖承都完全放权,交由池念处理公事。譬如公司潜力项目的分析与评估;人事的变动与调整;各类文件的签署等等诸如此类。他都让她自行处理,他只在旁略作指点。

过完这一年的春节后,早春时分,齐思婕案子的宣判结果出来了。因证据确凿,与事实相符,法院宣判三罪并罚,她被依法判处了5年的有期徒刑。

为什么案子的结果会出来的这么快,为什么齐家极力奔走,上下疏通,却徒劳无功,上诉几次无果?这里边自然有谢靖承的“安排”。

从案发直到开庭以来,对齐家人几次三番的表示要过来拜访,他一律拒绝。逼得齐家人没辙,不得不四处托人带话,致歉与求情。他只是不理。窝在别墅内,不肯见客。如此这般下来,齐思婕终是难逃法网,进了班房。

这一日深夜,欢&爱过后,谢靖承抱着池念一个翻身让她趴伏在他身上,拿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俩人都未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依偎着。

自那一晚过后,俩人足有两月余没有行这床第之事。一来是谢靖承要养伤;二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俩人之间蔓延着。

直到两月后的某一个夜晚,谢靖承来了池念的房间。打破了这一僵局。而也是自这一次开始,欢&爱过后,谢靖承不再回去自己的房间。池念对此亦未表示反对。由此,俩人开启了同床共枕的日子。可谓真正的身影相随,朝夕与共。

“结婚吧。”良久后,趴伏在他身上的池念突然开口说道。

微阖着眼睑的谢靖承当即睁开了眼,他再度一翻身,将池念压在身下捧住了她的脸。他依旧没有出声,只定定的看她,眼眸深深。

“不想娶我吗?”池念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低低道。

“想!”谢靖承念音沉沉,没有犹疑的应声,声调里带着些情&事后的粗嘎。

“你说真的吗?”他接着问道。

念气里并不见多少欢喜之意,反而更多冷静,与不确定。

“你不开心吗?”池念却是这么问道。

“你开心吗?”谢靖承不答反问。

“你若开心,我便开心。”他复又说道。

池念没有作声。谢靖承也不再说话,只专注的看她。眸光深浓而幽暗,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少顷,终是担心会压着了她,他侧身躺倒在床展臂将她揽于胸前,让她偎在他怀里。

“不早了!睡吧。婚礼日期我们明天再商量,你喜欢哪个日子,我们就定哪个日子。”他说着,已是一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他轻柔的抚摩着她的头,拍抚着她的背。那黑漆的眸子却并未合上,依旧睁着,融于夜色里。

这一夜,谢靖承久久不能入睡。黑夜里,他的脸色深沉,盈满了深切的悲伤。

婚礼日期定在了五月。由池念选定的日子。谢家上下私下里无一不觉得,这日子订得实在太紧凑了些,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了。

可是谢靖承发话下来,没人敢提出异议。他们家少爷有多宝贝那未来的少夫人,早已是众人皆知有目共睹。

于是乎,整个谢家瞬间陷入热火朝天的忙碌中。因为他们的少爷说了,要给少夫人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一切都要讲究,半点也不可以马虎。

而谢氏掌权人,谢家现在的大家长——谢靖承即将成婚,迎娶心上人的消息,亦在定下婚期的当天,便由谢靖承做主,特地举办了一个大型的新闻发布会。广而告之。

发布会那天,池念并未出席。只有谢靖承一个人,主持了发布会。在发布会上,谢靖承春风满面,一脸喜气。容光焕发得象天下所有即将与最心爱的人,携手一生时,自然而然会呈现出来的幸福模样一般,他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欣然与欢喜。

会上他无比深情的对着各路媒体,表达了他对池念——他未来妻子的深深爱意。毫不掩饰毫无保留。说得是那样的直白,那样的真挚,那样的依恋。一番情话下来,举座皆惊!

想不到啊想不到!真真想不到啊!由来酷酷的冷面谢总竟是如此痴情之人!啧啧,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只看谢总说起未婚妻时,那情深款款,含情脉脉的眼神,亦知他定然爱惨了她。

很快,一出冷面霸总深爱小娇妻,灰姑娘麻雀变凤凰的都市童话爱情故事,便占领了城中各大主流媒体的头版头条。池念顿时成为了人人欣羡的女主角。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期待着,想要看看财势通天的谢家口中即将要举办的盛大婚礼,到底会如何的艳惊全城,甚至说艳惊全国。

不单底下人要忙,婚礼的两位当事人也不能闲着。选婚戒,试婚纱,拍婚纱照应接不暇。在外时,谢靖承总是一脸喜气洋洋的神态。衬得他英俊的脸孔,愈加迷人。真正象发着光的王子,好看得令人挪不开眼。

反观池念,她却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面容淡漠,神情平静。丝毫瞧不出要做新嫁娘的喜色。熟悉她的谢家人,见怪不怪。这位未来的谢家少奶,就这么个性子。为人安静冷淡,不喜交际。

而不熟悉的外人,艳羡之余,又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就没见过这么淡定的准新娘。着实太过冷淡了些!与周身喜形于色的准新郎,对比鲜明,其态简直可谓天壤之别。

话虽如此,但大家也不过当做一则逸闻私下里八卦一番,感叹一番。只道,世间万象,人生百态,各样性情的人都有。

又觉这位准新娘,实在好命!千金易得,有情郎难觅。何况,谢总那真是一等一的人才。纵是用最最挑剔的眼光,也是挑不出半分的不好来。

这样出挑优秀的人,这样的天之骄子却独独钟情她一人,对她温柔又体贴,殷勤又周到。但凡俩人在一处时,这英俊男人眼里便只得他爱人一个,对其照顾得那叫一个细致入微,呵护备至。

唉呀呀,英俊多金还专情,实乃完美夫婿的教科书范本。唉,谢家少夫人,真正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女人!

而所有人里唯有小钟心底暗自担忧。细心的他,早在少爷发布新闻会那天便觉察出异样。他的少爷生性内敛沉静,在私人感情上一贯的脾性低调。

依少爷的性子,他实在不可能那般高调的在众人面前,宣扬他自己的感情生活。即使因为谢氏的声势,谢家的声望。以及少爷本身出色的条件与能力,少爷在大众眼里,已成为了明星般引人瞩目的存在。而身为本城的名流,结婚广而告之,换别人也是无可厚非。但换做他家少爷可就委实不大合理。。

便是少爷深爱着池念,想要给她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荣耀,也不至于如此。感情是私人的事,甭论少爷还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他对池念的独占欲,谢家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他爱池念,只可能爱得想要将她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又怎会……

尤其当小钟看见发布会后,少爷独处一隅时那面上的神情。他更加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他的少爷并不开心,何止不开心,分明是非常非常的不开心!

因为彼时,他的少爷面目阴沉,满脸郁色。神情萧索而落寞。仿若有千斤的心事,难办的难事压在他肩上,瞅着不尽的疲惫,甚而,甚而可以说他的神态很是脆弱!哪里还有半分在人前的欢喜神气。

小钟深深的担忧着他的少爷,却是不敢开口问询。少爷决定的事,他断不敢妄加置喙,更不敢擅自干涉。除了心下忧虑,他束手无策,全无办法。

而众人眼里平静冷淡的池念,随着婚期一日日的临近,她心里的焦躁却是越积越高。她极力压抑,极力忍耐。

可这焦躁还是随着她不可控的强迫症的全面爆发,而显露端倪。她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同样的事情,事无巨细。

即使是一件最寻常,最简单的日常小事,她都要做很久很久,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这样的状态,使得她根本无法正常的工作。

到最后,她自己已不能再支撑下去,不得不一遍遍的充满了神经质的询问谢靖承:

“你帮我看看,我关好了吗?”

“刚才那个文件我有装进去吗?”

甚至是:“我刚刚有刷牙吗?”

……

而每一次谢靖承都会温柔耐心的一遍遍配合,不厌其烦。直到她安静下来。这样的情况,在婚期临近前的每一天都要上演无数次。

终于这一天,在谢靖承第一百零一次的回答着池念,无比肯定她的抽屉真的关好了时。池念冲他惨笑道:“你是对的!你瞧,我可能真的有病!真的需要去做一个精神鉴定。”她说着,念声苍凉,满是自弃与绝望。

谢靖承闻言,闭了闭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他的脸上是比池念还要深重的痛苦。

第80章

日子一天一天的消逝,眼瞅着婚礼日期就要来临。在婚期前一夜,池念罕见的主动求&欢。在洗浴过后,她坐在了谢靖承的腿上,捧住他的脸凑唇亲吻。

谢靖承愣了一瞬,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表现。以往,她会配合他的求&欢,他的需&索。但象今日这般主动却还是头一次。

而且,她并不喜欢他的吻。可今天……

谢靖承只愣怔了片刻,随即便开始热烈的回应。

“宝宝是不是想要了?嗯,告诉我,是不是想要了?想要我了是不是?”他低低的,呢喃着吻她,爱&抚她。摩挲她的身体,对着她的耳脖轻轻吹气,热情的挑&逗着她所有的敏&感部位。

这一晚,俩人近乎疯狂的,抵死般的缠绵了大半宿。直至俩人都精疲力尽,方才搂抱着一起沉沉睡去。

隔日清晨,谢靖承率先醒转。他没有惊动池念,轻轻起身。却是舍不得离开,他凝望着她酣睡中的睡脸,眼睛里布满了深切的悲伤。

他伸出手温存的抚摸她的面庞,喃喃的呓念似的说道:“也许你并不是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是么?你只是不能原谅我,不能释怀。

所以,你才会那样纠结,那样的痛苦。是有一点点爱我的吧,有一点点的吧,是不是呢?宝宝,是不是?现在还是有一点爱我的吧。”他低低的,自言自念的说着,看着她的表情里有着温柔的忧伤。

那样的温柔啊,又是那样的忧伤,令人心碎。

“少爷!”小钟惊道,望着池念的背影,急得不行。

天呐!池念和少爷,他们,他们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让她走,不许拦她。让跟着她的人注意点,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绝不可以让她受到半丝伤害!否则唯你是问!”男人苦涩的吩咐着,但念声坚定不容反驳。

“少爷!”小钟看了看他的表情,终是什么也不敢说,跺了跺脚领命而去。

谢靖承看着身着白色婚纱的池念,漂亮得象下凡仙子的池念——他的新娘义无反顾的走向谢宅的大门,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走得那般决绝。

他对着她的背影伸手,却是僵在半空,随即无力的垂了下来。眼睁睁的看她渐行渐远,直至走出谢宅。走出他的视线。

谢靖承面色苍白,薄唇紧闭。脸上只余最深沉的痛苦,看起来憔悴又绝望。他不说话,亦不动弹,久久的顿在原地。

这是她想好的剧本,他会陪着她演。他一早便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只是要报复他,根本不是要真心嫁他。

可那又怎样?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配合着她。顺着她。只要能让她好过一些,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即便是要他付出声败名裂的代价。

是的,只要她高兴,无论她要做什么?无论要他付出什么?

他都甘心情愿!

不惜一切!

这一天,谢氏总裁被新娘放鸽子的新闻,便若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很快传遍全城。奢华盛大的婚礼上,新郎那张惨白绝望的脸,被永远的定格在了各大媒体的新闻稿件里。

谢靖承成了一个笑柄。

之前的婚礼准备得有多么的高调,他有多么的快活喜庆,那么,现在他便有多么的丢脸,与耻辱。一个男人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当众给了这世上最大的难堪,无异于当众掌掴!

婚礼前津津乐道的民众们,在这场出乎意料,中途大反转的失败婚礼后,照旧津津乐道。只不过谈论的内容变了。从之前一边倒的欣羡与妒嫉,或变做了同情,或变做了轻视,或变做了不解与惋惜。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放着这大好的金龟婿不要!都到手的金矿了,说扔就扔!攀上的高枝,说折就折,说断就断!竟似分毫也不留恋。

优秀若谢少,人才家世俱无匹的谢少,竟然也会被甩。。

“只是为了报复我么?”

是夜,谢靖承来到池念入住的酒店。他仍然穿着新郎的礼服,不顾众人的注目与打量。直剌剌来到池念下榻的酒店。

他盯着池念,她已换了便装,洗去了妆容。而那件空运而来,由他重金聘请国际最知名婚纱设计师,与她的团队日夜赶工,纯手工制出的高级婚纱礼服,被她随随便便的放在房间的沙发边。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瞅着无端的讽刺,就象他的爱情。

池念不吱声。低垂的脸上一片冷寂。

“和我上床也只为了报复我?拿自己的身体报复我?”谢靖承继续轻声的问道。声音苍凉而无望。

“不是。”这一回,池念淡淡出声应道。

谢靖承闻声,显见的意外。一双黯淡的眸子却是瞬间亮堂起来。

“寂寞。因为寂寞。”池念淡声接道。

谢靖承眼里的光,立时熄灭。

他绝望的问着:“始终不能原谅我了,是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我?无论我怎么做,也不能原谅?!”

回答他的是一室静寂。房间里静谧无声,空气里却充斥着令人几欲窒息的凝滞与紧绷之气。

半晌后,谢靖承走到池念面前。他蹲下身,什么也不说,抱着她低头寻她的唇,不顾她的挣扎,重重的贴了上去。他将她死死的扣在胸前,吻得凶狠又霸道。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他放开她,深深的看她。未有再开口。顷刻后,他起身,大步走出房间,没有再回头。

三天后,小钟带着一堆的文件资料找到池念,让她签字。池念翻了翻,第一张便是谢氏最新的人事报告。而第一行就是她的名字。极其醒目。

她被认命为谢氏企业新一任的执行总裁。谢靖承卸去了他在谢氏的所有职务。事实上,他将整个谢氏与谢家,他名下所有的动产与不动产,他全部的财产全数赠予了池念。他什么都没留。换句话说,他可谓“净身出户”了。

池念看完了所有的需要她签名的相关赠予的法律文件,却一个也没打算签。她不要!

小钟没辙,两个都是不听劝的主。

然而,这天下午便有个炸&弹般的重磅消息,砸向全城。

谢靖承去警局自首了。主动交代了七年前,他为了包庇妹妹做伪证,一手制造池念冤狱的所有事实。

此事一出,舆论哗然。

天!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童话,竟是如此的爱恨情仇。。

有如此不堪的过往,如此多的令人想也想不到的内情……

然不管怎样,可以肯定的是谢家少爷对池念是真爱无疑。他的行动已毋庸置疑的证明了这一点。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

前程不要了,声名不要了,万贯家财不要了!甘愿从一个光鲜体面,高高在上的城中名流,沦为阶下囚。除了是真爱,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即使他是赎罪,即使他该为他曾犯下的罪过,付出代价。但这个男人,他确实真心爱着他的爱人。

池念看着网页上的新闻,淡漠的脸上终于现出痛苦的神情。

他自首了?!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他是那样在乎谢家脸面的人啊!

没错!她骗婚,为了报复他。

也为了彻底与他决绝。在她的心还能自我控制的时候,她要离开他。

她,她不能,不能再一次的爱上他!

不能!

可是他自首了!

他将他的一切都留给了她,他为了她去自首。他愿意为她去坐牢。池念捂住脸,久久无声。好一会后,有泪滴自她的指缝间淌下。一滴又一滴,淌得又快又急。

三周后,谢靖承的案子进行宣判。因事实成立,但有鉴于他主动自首,司法机关酌情减刑。最终,他被判入狱七年。

宣判后的当天下午,小钟过来找了池念。

“小念,”他哀切道:“少爷他,他现在要去服刑了。他已经为他做过的错事,付出了代价。你可不可以原谅他?不要再怪他!以后,”

他觑着她的脸色,哀声求道:“你能不能去看看少爷,我,我知道他其实非常希望能见到你。你若肯去看他,他,他一定会很高兴!”他说着,已是念音哽咽带了哭腔。

对少爷的举动,小钟也是大感震惊。震惊过后,便只余心疼。他的少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别人狠,也能对自己狠。

谢靖承事先半个字也未吐露。无论将谢氏与谢家都转赠与池念,还是他自首服刑。都是事情出来了,众人才得以知晓。

“你知道吗?少爷其实一早便知道婚礼那天,你会走!他一早就知道,根本不会有婚礼!你根本不会嫁给他,你只是想要报复他,想要他出丑。

可是他仍然装做不知,还刻意将要结婚的消息,弄得无比的高调。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少爷他爱你!他深深的爱着你!他只想着能让你高兴一些。”小钟伤心的说道。

池念闻言,冷淡的面容到底是现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他知道?

知道后,还那样的配合她?

难怪那天她畅行无阻,没有一个人拦她。池念心中震颤,却是不肯说话。那一天,直到小钟离去,池念也未开口答复一个字。

待小钟走后,她照着镜子,眸色惊愕。少顷,她低头摸着肚子低低自念道:“小宝,你说呢?你说妈妈该怎么办?该原谅他吗?嗯?你说,妈妈到底该不该原谅你爸爸?”

一个多月后,青城男子监狱。

“23号,有访客,见还是不见?”狱警对着谢靖承所在的囚室高声叫唤道。

剃着光头的谢靖承站了起来。颇感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又是小钟吧,也只能是小钟了。那小子跑得勤,见天的来看他。跟监狱是他家似的。。

探视时间看,不是探视时间,做低伏小软磨硬泡,巴巴儿的求着看。。。

搞得狱方不胜其烦,都要怀疑他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不正常关系……

不过,来了也好,谢靖承咧咧嘴,脸上露出笑容。倒是又可以听听她的消息,见到她的近照了。

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想念她!

谢靖承走去会客室,才进门便愣在原地。是,是眼花了吗?他罕有的孩气的揉了揉眼睛。

不,没有错!

是她!

他没有看错,真的是她!

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那一个人,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思念得都要发狂的那一个人。是她,真的是她,她来了。

她来看他?

“快走啊,站在这里干嘛?”狱警催促道。

谢靖承迎着池念的目光,做梦般走到她面前,隔着玻璃拿起了电话。

“你来了!”他低道,眼睛贪恋的,一瞬不瞬的瞧着她,丝毫舍不得挪移。

唔,她似乎,似乎胖了点。谢靖承立刻感到欢喜,看来小钟没有骗他,她的确过得很好。转念间又不由有些失落,没有他,她反而过得更好了。

“你瘦了,也黑了。”池念却是这样说道。她的念气平缓,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仿佛只是日常寒暄时的陈述一般。

“嗯!”谢靖承应声。下意识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在监狱里天天都要干活,经常户外场地劳作,自然是要瘦一些,要黑一些的。

“你,你怎么样?还好吗?”谢靖承明知故问,每一次小钟过来,都会详细的向他汇报她的近况。她好还是不好?他当然都知道。

只是这么些时日未见,又身陷牢室,他在她面前不自觉的有些拘谨了。又因为想着能多听听她说话。故而没话找话。她这个闷葫芦,一向说得少,可他却是那样的喜欢听她说话。

池念没有说话,只低头自包里取出一张纸,推进玻璃窗下的缝隙里。

谢靖承看了看她,发现她表情平静,单看她的脸,压根看不出她递给他的会是什么?

他垂首将纸拿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便愈加激动起来。还未自她肯来监狱探视他的惊喜中回神的男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继而,巨大的喜悦绽放在他脸上,他抬头直直的看向池念的肚子,一瞬后,又低头看看那张彩超报告。

她,她怀孕了!

怀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一定是婚礼前的那一夜,没错!

只能是那一个晚上,那一晚他们疯狂做&爱。他是因着知道隔天她会走,隔天根本不会有他预期的想望的婚礼。

所以,那一夜他无助又绝望,悲伤的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在那样的激情中,他完全忘了要做避孕措施。他没有戴套。

“小念,”他呆呆的看了她好一会,张张嘴,却是口不能言,只觉鼻端酸涩喉间发堵,说不出话来。

池念飞快的抬眼看了看他,旋即垂下头,低声道:“你照顾好自己,我,我们等你。”她说着,声音显见的不太自然,脸色亦颇不自在。很显然,她不太习惯,不太习惯与他这样的相处。

玻璃窗后的男人彻底没了言念。

他紧紧的,紧紧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一会后,在狱警的迭声催促下,他蠕动着唇,却是只喊出了两个字:“宝宝!”

探视时间到了。

谢靖承眼圈泛红,他恋恋不舍的起身,眼睛象长在池念身上一般,不舍离去。

“你去吧,我以后再来看你。”池念说着,念声平平。

谢靖承却犹如听到天籁之音,他的脸焕发着神采。他对着池念连连点头,欢喜得象一个得到梦寐以求礼物的小孩子。

才挪步,他又回身拿起电话,不无啰嗦的确认道:“小钟在外面吧?”

直看到池念点头,他方安心离去。

待回了囚室,谢靖承坐在自己的铺位上,脸上喜不自胜堆满了傻笑。良久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钟这个死小子!这么大的事,居然敢瞒他!

只想了想,他又傻笑起来,他要做爸爸了!

他最爱的女人,要给他生娃娃了!

她,她终于肯原谅你,接受他了!

再一想,又不免感到凄然和遗憾。他现在监狱里不能陪着她,让她一个人怀孕,一个人辛苦!而且,而且,他们还没结婚,他们的小宝贝,不得不被迫做好几年私生子。。

在这一天里,谢靖承一忽儿欢喜莫名,一忽儿又倍觉伤感。一忽儿傻笑不止,一忽儿又表情忧伤。只是最后的最后,他终是笑倒在床上,拿手臂遮住了眼睛。

再一会后,有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脸,浸湿了他的心。使得他的心酸酸软软,湿湿潮潮。

四年后,一个身形高挺,面容英俊的男人站在了谢氏大楼前。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眉眼弯弯,脸上都是笑容。

谢靖承微眯了眯眼,笑看着眼前的大楼。

终于出来了!

终于要见到亲爱的她,还有亲爱的他。

谢靖承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叠照片,那是她与他们儿子的合影。自儿子出生后,每个月她都会给他带儿子的照片。

现在小家伙已经三岁多了,长得虎头虎脑,结实得很!谢靖承噙着笑,将照片仔细的放回文件包里。

今天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为了给她们娘俩一个惊喜,他早前便特意拜托了监狱方,隐瞒了他的出狱日期。所以她和小钟都不知道,他今天出狱。

而为了能早日与他们母子团圆,他可是下足了功夫,在监狱里处处主动,主动的求立功,求表现,以期能减刑,能早一点出狱。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如愿以偿了!

谢靖承正了正帽子,笑意盈盈的走进了谢氏大厅。

与此同时,谢氏大楼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个面容清雅的漂亮女人,正埋首专心处理着公事。她神情平和,眉眼间隐见温柔之色。

整个面目显得温婉而柔和。而她的头发已长得很长,顺滑的披散在身后。使得她看起来满身都是女人味,韵味十足。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她温和应声。

门开了,男人含笑的面庞映入她眼底,四目相对间,满室无言。唯有那爱意流淌,流淌在空气里,流淌在彼此的心间。

“宝宝,我回来了!”少顷后,男人带笑的眼睛,闪烁出泪光。

他大步走向前,一把将池念揽在了怀里。

“宝宝,我回来了!”他低低的重复着。

将怀中人儿抱得更紧,直恨不能将她就此嵌入自己的身体中,使她融于他的骨髓间,融于他的血脉里。

再也不能分离!

“你回来了!”池念的声音不自控的轻颤,意外的惊喜过后,她的眼圈也有些发热。

“是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宝宝,我回来了!”谢靖承喃念着,温柔的摩挲她的面颊。

他回来了!

回来捧回他的爱情,回来继续赎罪。

回来守护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家!他们是他余生的幸福,唯一的幸福!

感谢上苍,给了他新生的机会,给了他还可以爱她的机会。给了他还能得到幸福的机会!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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