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风铃中的学校

用微信扫码二维码

分享至好友和朋友圈

风铃中的学校

刘力/文

学校有一串老远就“叮铃铃”响起的铃声。

那是老校长对于学校最最深刻的记忆。

那时的校园，一到开学的日子，必定是最忙碌的时候，老校长总记得那个小个子的马骝的儿子马小帅的身影，长得敦敦实实，每次只要听说劳动，总第一个冲出去，拔草、整修地面、收拾桌椅板凳，那小子，好像没有什么难得倒的事情。

可是学校还是太烂了，从前的私塾拆下来，成了庙宇，后来周边的村民们又把庙宇拆建了这所学校，石墙瓦顶，几年下来，虽说有村民自发来学校帮工，让整个教室不再漏雨，但总还是架不住山风，呜呜的山风从沟沟垴垴里窜上来，冬天孩子们拿着的火炉也挡不住刺骨的冷。十里八乡的孩子都得到这里来上学。经常上课很长时间，还能听到许多孩子跺脚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每次，面对这样的事情，老校长只能摇头叹息。谁让这些孩子投错了胎，生在这样的鬼地方。

唉，上月刚刚调来的年轻小伙子，一看学校，第二天一大清早，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的时候，他撂下一句话：鸡窝飞不出金凤凰，在这儿简直是浪费时间。

老校长当时心里那个气，但回头想想，也是，人家小伙子凭什么把自己的青春年华要留在这里呢。时代变了，当初自己坚持的理想，现在的娃娃能坚持得下去吗？

为了让学校又不至于太过荒凉，老校长托人从外面带些种子回来，校园里就有了不一样的色彩，红黄蓝绿，一年四季，院子里多了一些靓丽的景象。但孩子们很懂事，他们知道这是老校长的心意，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把那里的花草带回自己的家里去。

然而，最终老校长还是走了，他病了，工作当然也干不了了。十年磨砺，老校长对学校的一草一木都像亲人般熟悉。与自己同学的教育局长对老校长说：道个别吧，老伙计。

老校长站在零零散散的孩子们面前，已经听说了老校长要走的村民们也赶来送行。老校长知道，他们有些人要翻好几座山，走几十里山路，想到这，老校长就禁不住热泪盈眶。

道完别的老校长终于心一横，走了。他没有回头，或者说，他不敢回头，车子开出很远，他的眼睛里仍然泪光盈盈。

那所学校和风铃的声音，从此只撺掇在老校长的梦里。

儿子的车走在路上，水泥的路面到底让老校长再次感慨世事变迁。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学校的情景，他的自行车一路踩着坑坑洼洼的土路，心情糟透了。就是那样，他一连踏，踏，踏着自行车，踏了整整十个年头。

迎面扑来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屋子，鳞次栉比地排列在村口，那里老校长太过熟悉了。那棵弯弯的大树该有几百年了，茂密硕大的枝叶把整个村子裹的严严实实，只在经过它的张口处，才可以看见整个村子一绺儿排布过去，如同散落在河里的布袋。

车子只能到村口，如今已经整修的完整的一个开阔的场地里，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花草。好长时间，儿子才终于停好车。老校长出了车，他突然感觉自己成了大观园中的刘姥姥。

一串熟悉的铃声响起来，是学校，是他待过的学校。那串不知道他从哪里搜刮出来的风铃，一到上下课就会准时响在空空的校园里。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赶忙从一道蜿蜒的小路朝着自己熟悉的地方，顺着人流涌过去。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一栋，两栋，整整八栋大楼，整整齐齐地立在自己面前，红绿相间的操场让他感觉仿佛置身于城市。整个地面似乎浮动起来，他不由有些震颤。

校长一行领导已经在门口迎接了。看着他到来，那位中年校长非常激动地冲着他喊：老校长。他定睛望去，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我们认识吗？他不仅有些发愣。

认识，太认识了，我是马小帅。中年校长急忙解释，他的记忆回到过去，那个汗流浃背依然不停忙碌的小男孩，如今定格在这个成熟的中年男人身上。

哦，马小帅。你是马小帅。老校长也一下子激动起来。好小子，现在也成了校长了。

中年校长转身嘱咐几句，然后笑笑说：老校长，今天我的任务就是陪您了。

不合适吧，那么多客人，怎么？老校长有些嗫嚅。

没关系，学校领导都在呢。走吧。老校长跟儿子打声招呼，就跟在中年校长身后，走入了他曾经的学校。

老校长，感觉咋样？现在这里可不比城里差。中年校长充满自豪。我们教学楼已经到位，而且有一家公司正要来给装多媒体教室呢。

学校现在有自己的计算机教室，有餐厅，有宿舍，住的再远，孩子们都不用来回跑几十里了。中年校长满脸的高兴。

远处彩球正飘飞在空中。老校长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赶紧问：那村民们能掏起钱？

咱这里是义务教育，当然住宿和吃饭要花钱，不过每年都有公司投资，村民们掏不了多少钱。

这就好，这就好。老校长忙不迭地笑。

开门办教育，过去我们都是依靠自己，现在拓展了思路，我们再也不需要为这些操心了。好多地方的孩子听说，都跑到这边上学了。中年校长指着教学楼说。这里现在可以有六百多个学生呢。

六百多，好家伙。老校长心里想。

这都赖国家的好政策呀。中年校长感叹。

是呀，是呀。老校长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村民们的房子。

老校长，几十年了，我都没有忘记那串风铃，建起这个学校以后，我依旧把风铃声作为学校的铃声，我就是希望这里的孩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曾经的根，他们的根就在这里。

看，风铃。顺着中年校长指着的方向，老校长的心顿时翻涌起来，他分明看到在学校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串自己熟悉的风铃。那是一个模型。

老校长朝自己的儿子招手，儿子的手中正拿着包跑过来。老校长颤颤地打开包，他的手里的风铃跟着微微游动的山风一起响起来。

学校五十年校庆的音乐在远处响亮起来，但中间的风铃声依然清晰可见，老校长在这中间听出了成长的声音。

秦视野原创，禁止随意转载。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