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用尽我的一切奔向你（一）

1. 初次见面，无需关照

  天堂尽头是一家开放式酒吧，坐落于闹市之中。大厅中央是面积不大的舞池，半圆形的沙发在周围自动划分了区域位置，而沙发上方的昏暗吊灯会让客人产生位于包厢的错觉，满足了私密感，却又可以让他们轻易融入跳动的音乐、扭动的肢体和仿佛世界末日前夕的狂欢之中。最里端是吧台，但很少有人坐在那里超过十分钟，这年头还有人去酒吧是单纯为了品尝酒精饮料吗？

  王一博在舞池里呆了三首曲子的时间，终于觉得没意思，回到离吧台最近的沙发里坐下。身边人不等他开口，便招手叫来服务生。

  “小王总饿了，上份牛排。”

  王一博伸手从啤酒桶里抓了一把冰块，握在手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到冰水透过指缝滴在地板上，才终于问：“她来了没有？”

  先前帮他叫牛排的男人陪笑道：“马上就到。”他眼睁睁看着王一博手指边缘的皮肤在低温刺激下开始发红，更多冰水如眼泪般簌簌而下。他知道这是小少爷发怒的前兆，少不了小心翼翼的提醒：“小王总，一会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怒。段小姐是任性了一点，但我打听到段家背景很深，黑白通吃的那种，所以……”

  王一博转头看着他，居然在微笑，“所以？”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这位小少爷似乎并不是在生气，至少，不是在为段小姐的事情生气……

  “所以，咱们尽量给人家留点面子，万一惹出是非让王总知道……”

  王一博听他提到自己父亲，脸上骤然变色，笑容开始扭曲，“马洛，这话是你说的，还是替那个老东西说的？如果是你说的，我原谅你一次，如果是替他说，现在就给我滚。滚回去告诉他，小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惹什么是非就惹什么是非。谁让他欠我呢？”

  服务生端上牛排。马洛咽了咽口水，当然不是因为饿。

  王一博丢掉手中冰块，拿起刀叉吃了第一口，段弈晴才姗姗来迟。往少年身边一坐，搂着他的腰撒娇：“哎呀宝宝，路上堵车好讨厌，不是故意迟到的，别生气呀！”

  王一博并没有看她，专心吃饭。段弈晴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又问：“这么着急找人家来干嘛？是想我了对不对？”

  “有事情要通知你。”

  “什么事情？”

  “分手。”

  段弈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两秒，仿佛没听清：“什么？”

  王一博放下刀叉，喝了一口红酒，淡淡重复：“你，我，分手。”

  女孩怔怔看着他，突然嘴角一撇，凑过去在他肩窝处蹭了蹭，抱怨道：“哎呀胡说什么呢！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和李哥他们走那么近，但我跟他们什么事也没有！我可以发誓！你吃醋归吃醋……”

  她被王一博暂停的手势打断，少年脸上有一种她不太理解的笑容，那笑容让她想到看搞笑视频时的自己。

  “你跟谁走的近我没有兴趣知道，但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会少那么一点愧疚感，因为分手后你可能很快就能重新开始。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吃醋，”王一博笑了两声，表情坦诚：“不怕告诉你，我不太理解这个词，呃，我指的当然是……非字面意义。”

  段弈晴放开了抱着他的手，脸上表情消失，“我需要一个理由。”

  王一博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似乎在努力思考，过了一会儿终于说：“没什么理由，就觉得没意思。”可能他自己都意识到这理由太过抽象，很快举了个例子，“就像你小时候玩芭比娃娃，肯定不会一直只玩某一个的对吧？”

  段弈晴眉头跳动，“所以你把我当玩具？”

  “我没这么说。”王一博摊了摊手，“不过也差不多。”

  段弈晴拿起他的那杯红酒直接浇在了他脸上，王一博默不做声的用餐巾擦了擦脸，声音十分平静。

  “希望这能让你消气。”他说：“我们两清了。”

  段弈晴一阵冷笑，点燃一根烟，两条细长的腿搭在茶几上，搭在他刚吃了一口的牛排旁边，开始吞云吐雾。

  “你以为你谁啊？你以为我真喜欢你？老娘有的是人追。要不是你姓王，要不是你是王家唯一一个没结婚的儿子，我会跟你谈恋爱？”女孩不屑的笑声从鼻孔里喷出，“你除了有个好皮囊，还会什么？你除了吃吃喝喝玩女人，还会什么？整天摆着个臭脸，老娘早就不想伺候了！你以为你那些光辉事迹我不知道？你以为两个月换一次女朋友会显得你很酷？其实你没和她们，不对，是我们，你没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上过床，是不是？”段弈晴根本不需要他回答，咯咯的笑出来，“王一博，小王总，你是爱无能还是性无能啊？”

  少年看着她，勾起一边嘴角，缓缓说道：“小爷我一般不打女人，你要想当第一个，尽管试试。”

  “你以为我怕你？王一博我告诉你，段家也不是吃素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看我哥会不会把你打成废物！”段弈晴声音极其尖利，透出浓浓恨意：“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你本来就是废物。有人生没人教的废物！”

  她话音刚落，呼吸已被截断。少年动作极快，一只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段弈晴纤细的脖子在王一博冰冷的手掌中脆弱的如同风中摇曳的细小花茎，分分钟就要被折断。她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想掰开少年的手，却意识到那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个巨型铁钳……

  王一博的瞳孔因暴怒而急剧收缩，可是为什么？她刚刚说他性无能他都没生气不是吗？

  少年的声音极轻，竟如同耳语一般。

  “再给我说一次。”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和自己谈恋爱，就像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因为他是王家最小的少爷，因为他父亲王至是这个城市乃至全国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手握让无数人卑躬屈膝的商业帝国。他见过那些官员、商人与自己父亲交往时的谄媚嘴脸，就像那些女人对着自己时的表情一样。他感谢段弈晴够胆量说出实话，这让他觉得痛快不少，也清醒不少。但她为什么要往自己最痛的地方戳？有人生没人教，失去母亲是他的错吗？也许就是他的错，是他的存在，让母亲短暂的一生充斥着痛苦和绝望。

  就是他的错。他之所以失去母亲，之所以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真正爱自己的人，是因为他不配。

  段弈晴胡乱拍打着他的手臂，流出恐惧的泪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马洛过来拉他另一只手，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他痛恨父亲，痛恨自己，痛恨这个虚伪又冰冷的世界。但讽刺的是，无论他有多恨，也摆脱不了那种血缘上的关系，摆脱不了父亲对他由内而外的影响。就好像他痛恨父亲欺骗母亲，玩弄感情，像一只发情的孔雀四处开屏，现如今他却走上了父亲的老路。唯一的区别是，他对交往过的所有人都提不起兴致，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生理上。谈恋爱只是因为一个人呆着太无聊而已，但和同一个人相处久了，依然很无聊。

  段弈晴绝望的挣扎，靴子踢翻了茶几上的酒杯和瓷盘。马洛仍旧倒在地上，声音颤抖。

  “小少爷，你会掐死她的……”

  他知道自己会下地狱，和父亲一样，最后他们都会在地狱里燃烧。因为妈妈在天堂里，不该被打扰，他们不配，他不配。

  身后有声音传来，但音乐太响，王一博没有听清，也不想听清。然后就有一股力量冲击到他扼住女孩那只胳膊的臂弯处，他本能的身子歪了一下，失去重心。紧接着就是太阳穴遭到攻击，他眼前一黑，感到侧脸剧痛，不由得松手退开了两步，冷冷看着突如其来的袭击者。

  是个男人，当然是男人。个子挺高，很瘦，因为太瘦显得毛衣和裤子都大的有点不合身。男人一边弯腰查看倒在沙发上的段弈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警察！”

  段弈晴捂着喉咙大声咳嗽，同时贪婪的呼吸着空气。男人见她没生命危险，才转过身表情严厉的盯着他，说：“我刚刚让你放开她你听不到吗？”

  王一博默不做声的看着对方。男人黑色短发，五官俊朗。尤其是眼睛，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那双眼睛大而明亮，也可能是灯光的关系，明明是很严肃的表情，却让人生出温暖的错觉。

  男人见他没反应，似乎自我怀疑了两秒，试探性的问：“外国人？”接着发出蹩脚的英语：“You……youspeak English?”

  王一博突然来了兴致，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露出了然的神情，同时指指证件，说：“Police!”再指指他，“You……you……”you了半天终于想到合适的词，“youhurt her！”摆摆手像在教育小朋友，“not good！”

  王一博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声仿佛带出了这几年被他埋葬掉的所有笑声，他笑的停不下来，笑的前仰后合，笑的肚子都隐隐作痛。最后好不容易消停了一点，指着那男人笑着怒斥：“哪来的蠢警察！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一怔，咬着牙说道：“原来你不是外国人！”

  “废话！连小爷都不认识，新来的吧你！”

  男人不屑的笑了笑，脸上竟毫无惧意，“小小年纪就爷爷爷的，没把你能耐死！成年了吗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就泡酒吧？还伤害人家小姑娘？身份证拿出来！”

  王一博不由上前一步，“你再给我说一遍。”

  “身，份，证，拿，出，来。”男人挑眉看进他的眼底，语气讥诮：“怎么，想打我？你知不知道刚刚我根本没用力？否则你现在还昏着呢。”

  王一博当然知道，他练过两种武术，当然知道方才太阳穴挨的那一下只是为了让他放开段弈晴而已。

  男人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副手铐，马洛上前似乎要说些什么，被王一博用眼神制止。他觉得这个警察挺有意思，他想看看他还能干些什么，他想看看他还敢干些什么。

  段弈晴已经恢复正常呼吸，坐在那里暗自流泪。男人对她说：“你要报案对吧？我会把他带到局里，你也一起去做个笔录吧。”

  段弈晴只是摇头，声音因喉咙充血而沙哑不堪：“我不报警。”

  男人匪夷所思：“他刚刚差点掐死你，你确定不报警？”

  “只是误会。”段弈晴抬起头来，露出哭花了一张脸，笑的比哭还难看：“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男人心有不甘的把手铐收回腰后，王一博冷笑道：“不看我身份证了？”

  “算你好运。”男人指了指他，表情不屑，但声音很真诚：“小小年纪少看点动作片，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啊非得暴力解决？”又指了指满目狼藉的茶几，说：“你看看，这么多酒你喝的不想吐啊？难怪你闻起来像个啤酒厂。”

  王一博忍住了笑——真奇怪，明明很生气，为什么一直很想笑——好奇问道：“你真不认识我？我是王一博。”

  “你是王二博也不能伤害无辜少女，赶紧回家写作业去！”

  王一博给气笑了，点头道：“行，我服。你叫什么名字？小爷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男人不耐烦的又把证件拿出来，长臂一伸，恨不得贴他脸上。

“看清楚了，细——意——奥——肖，只——安——战。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