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白露未见霜，多闻栗子香

板栗的美味古人早有记载，在桃李杏枣栗“五果”中有“干果之王”的美誉。此外，板栗还有诸多食疗功效，所含的维生素C比西红柿还要丰富，被老外称作“东方珍珠”。《本草纲目》称栗子“通肾益气，厚肠胃也”。

板栗的食法举不胜举，可以用当前流行的经济模式“互联网+……”来套用。熟透的板栗会自动爆裂褐色的外壳，撕掉一层毛绒绒的外衣，黄白相间的果肉就露出来了，生吃鲜甜而脆香，熟吃香糯而不粘。糖炒栗子是家喻户晓的美味零食。板栗红烧肉、烧黄鳝更是饭店里常见的佳肴。板栗烧公鸡还是皖南人家中秋节的必备菜。

食物不仅连接着口舌和肠胃，有时还可以直通心扉。恋爱中的青年男女往往就为一包栗子成就好事。现在很多城镇里都有糖炒板栗的货摊，将板栗放进装有粗沙和糖稀的大铁锅里翻炒，香气四处飘散。这时心思敏捷的男孩要是买一包递给女友并帮她剥壳，细小的温暖胜过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女孩的心往往会被打动。

很多人都享受过板栗的美味，但知道其生产过程的却并不多。板栗属阔叶乔木，树干高大，叶子青绿，边缘似锯齿，果实如同一只只活生生的小刺猬，让人敬而远之，刺团里躺的才是我们舌尖上的尤物------一颗颗栗子。

每到白露前后，老家那片栗子园就会浮现眼前，飞扬的思绪也将我带回过去的记忆中。

当时家里有八亩水田，二十余亩旱地。大部分旱地用来种山芋、烟叶和棉花，但父亲对瓜果特别钟情，每年总要留几块地种植西瓜和果树。大概是读初一的那年，家里种了几十棵当地的板栗，几年以后发现产量不高，还常生虫。后来请人全部嫁接成罗田板栗，结出的栗子又大又圆，卖相和口感均提高了不少。

春回大地之时，板栗树上长满一片片青叶，葱葱茏茏，一身绿装。端午前后，开出一簇簇淡黄色的绒花。阳光下，连成片的栗子花金灿灿、毛绒绒，清香扑鼻，引来无数的蜜蜂嗡嗡飞舞。谢落的栗子花可以用来驱蚊，将栗花穗晒干后点燃会发出一股特殊的香气，蚊虫不敢靠近。

夏末秋初之际，栗树开始挂出一个个绿色的小刺球。起初的球刺很柔软，捏上去不扎手。待到白露前后，刺球通体深黄，球刺如同钢针一般，令人生畏。但“小刺猬”的外壳里是诱人的美味。熟透的刺球开裂，里面的栗子也裂开了嘴，一颗一颗紧挨着围成一圈。每个刺球里必然有一颗又扁又瘪的栗子，没什么果肉，被称作脐栗子。也有少数一个刺球里面只有一个栗子，俗称“独卵子”，格外的饱满瓷实。

农谚有云，“旱枣水栗”，说的是干旱年份枣子甜，雨水多的年头栗子香。白露时节的几场露水浇熟了板栗，一阵秋风吹过，有些早已炸开的“小刺猬”开始往下掉栗子了。此时板栗园里最常见的小动物就是松鼠，摆动着大尾巴忙得不亦乐乎，偷偷将成熟的栗子储藏起来过冬。看到有人来，嗖的一下便没了踪影，留下一堆栗子壳。

采栗子是个既幸福又辛苦的活。需要戴上草帽和手套，一个大刺球砸中脑袋可不是当玩的。要是不留神被落下的刺球打中手脸，密密麻麻的刺扎入皮肤，又痛又痒。脚下也要注意，不小心一屁股滑坐在刺球上，除非裤子特别厚，否则屁股上也不知道要扎进去多少根刺。所以，采收板栗需格外小心。

记得家里收板栗时，都要带上一张木梯，我和哥哥爬到树上用竹竿敲打，喊一声“下面小心了！”一杆子敲去，一个个黄色的、青色的、青黄相间的刺球噼噼啪啪落到地上，父母在树下用火钳一个个捡拾到箩筐里挑回家。

剥栗子更费事，手是碰不了的。穿上厚底的解放鞋，放在两脚之间边踩边搓，亮出光泽的深红色板栗便破球而出。未熟透的青刺球就难剥多了，先得用剪刀剪开外壳，再用手指抠出栗子，很容易扎手。

栗子上市后一天一个价，需要抓紧剥出来卖掉。自从被嫁接成罗田栗子后，每次一收就是上千斤刺球。为了赶第二天的早市，常常到深夜才将一大堆栗子剥完，手指被扎得生疼，肿得老粗，但这只是第一次辛苦。如果将板栗的肉米从坚硬的外壳里剥出来，价格要比带壳的翻出好几倍，又来一桩苦差了。嫩一点的还好，也容易去掉那层毛绒绒的外皮。成熟的老板栗壳子非常难剥，要先用开水烫一下弄软，又不能烫得太久，要是把板栗米烫熟了就不好卖了。烫过的板栗壳指甲可以抠进去，但时间长了指甲缝里也会又疼又胀，只好用牙齿咬，而咬长了不光牙齿难受，绒毛外皮也非常涩嘴，嘴唇也就肿胀起来。好在如今发明了板栗脱壳机，有栗子园的人家再也不会遭受这份皮肉之苦了。

大部分栗子售出后，留下一些自家享用。很多人爱吃糖炒的栗子，我却不喜欢那种黏手的感觉。每次家里收完栗子，我都选出一些搁在饭锅里蒸熟，又香又糯。当然，一次也不能吃得太多，否则肠胃会气泡鼓胀的很难受。

生板栗不易保存，怕干、怕水、怕热、怕冻，贮藏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生虫甚至变质霉烂。过去家里贮藏的方法是一层粗糠一层栗装进容器里，效果虽然不错，但总有一些会坏掉。

冬天，火中取栗是我们乐此不疲的游戏。就是将栗子投入火钵子里烤，不过大人比较反对，烤栗子很危险，弄不好就会炸伤眼睛。雪花纷飞的日子里，尚在人世的祖母会约几个老姊妹来家中抹小牌，各自带一个小火钵烘脚。祖母火钵里的燃料就是晒干的板栗刺球，用栗子的刺球烤栗子倒是有点煮豆燃豆箕的味道。我们乘着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抓一把板栗丢到几个火钵里，不一会就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香气四溢，奶奶们也会笑骂着放下手中的纸牌帮我们取出。有时会发出较大的爆裂声，火钵里的烟灰随之乱窜，呛得奶奶们直揉眼睛，一阵手忙脚乱。

白露在有的地方既是个节气，也是个节日。江浙、福建一带有过白露节的习俗，人们在这天采集“十样白”（十种带“白”字的草药），用来炖白毛鸡鸭，说是食后可滋补身体，去风气。其中福州还有“白露必吃龙眼”的传统。若将白露定为皖南地区的节日，必吃的恐怕还是板栗。

白露时节，皖南山区是一处清凉之所，是一幅收获与播种的画面，更是一块舌尖诱惑之地。乡村、城镇里四处飘香的都是板栗的味道。对于一个老家拥有一片板栗园的我来说，白露时节是幸福和幸运的。

参加工作多年后，家乡的面貌也发生了巨大变化。虽然栗园还在，但板栗早已不是稀罕物，市场价格也不高，年迈的父母没有再去用心照料了。父母老了，板栗树也老了，栗子成熟后自动掉到地上才去捡一些回来，有的还生了虫。

时光荏苒，一切都不再是旧模样。已经故去的余光中先生在《乡愁》中写到：“……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其实栗子飘香的白露时节，我对老家的情感何尝不是一头接着城市，一头连接着乡村。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