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1999 年《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构想》

　　制定国家安全构想是俄罗斯独立以来其外交、安全和军事部门以及相关的学术机构的一项重要工作。从1994 年开始, 俄罗斯科学院所属的各国际问题研究所即着手研究冷战结束和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在国际社会的定位和本国的外交构想问题。从1996 年开始, 相关领域的重要文献陆续问世, 例如1996 年4 月由俄罗斯总统签署的《俄罗斯联邦国家经济安全战略》、1996 年6 月由俄罗斯总统致俄罗斯联邦委员会( 俄罗斯上院) 的《国家安全咨文》 和1997 年5 月由俄罗斯总统签署的第一份《俄罗斯1999 年12 月3 日, 俄罗斯《独立军事评论》 发表了同年10月由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通过的新的《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构想》。这份重要文件引起了国内外舆论的广泛关注。很显然, 其原因在于, 它反映了科索沃危机之后俄罗斯国家决策部门对于国际形势的新判断和对国家安全问题的新思考。

　　制定国家安全构想是俄罗斯独立以来其外交、安全和军事部门以及相关的学术机构的一项重要工作。从1994 年开始, 俄罗斯科学院所属的各国际问题研究所即着手研究冷战结束和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在国际社会的定位和本国的外交构想问题。从1996 年开始, 相关领域的重要文献陆续问世, 例如1996 年4 月由俄罗斯总统签署的《俄罗斯联邦国家经济安全战略》、1996 年6 月由俄罗斯总统致俄罗斯联邦委员会( 俄罗斯上院) 的《国家安全咨文》 和1997 年5 月由俄罗斯总统签署的第一份《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构想》。

　　在俄罗斯决策部门看来, 《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构想》作为一份政治文件, 是国家正式采用的关于运用现有资源和潜力抵御政治、经济、社会、军事、技术、生态、信息等其它领域的内外威胁, 保障个人、社会和国家安全的目标和战略的观点的总和。构想规定了国家政策的最重要方向和原则, 是制定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领域具体纲领和文件的基础。

　　本文试图通过对1997 年和1999 年两个版本的《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构想》的对比分析, 探讨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的最新变化。

　　一、俄罗斯面临的安全威胁发生了根本变化

　　1997 年的《构想》认为, 在当前和可以预见的未来, 俄罗斯面临的主要威胁不具有军事性质, 而主要是内部性的, 并集中于内政、经济、社会、生态、信息和精神领域。在保持核遏制潜力的情况下, 俄罗斯和世界主要国家的关系会有全新发展, 以及事实上不存在对俄罗斯发动大规模入侵的威胁。 俄罗斯方面作出这种判断的依据是: “实现国际关系非军事化、提高国际法在调节国际争端中的作用的前提条件已经具备, 直接入侵俄罗斯联邦的可能性已经减小。”1999 年的版本在这一问题上的看法已经完全不同。新版本放弃了威胁主要来源于内部而且其性质将是非军事性的提法。

　　新版本指出, 对俄罗斯国家安全的主要威胁的来源可能是多方面的: 国际局势、国内经济状况、社会两极 分化和族际关系恶化都会给国家安全造成一系列广泛的内外威胁。

　　二、俄罗斯对来自外部的安全威胁的判断进一步明确化和详细化

　　尽管1997 年版的《构想》在获得正式批准的时候, 北约东扩已成定局, 但这个版本没有特别强调北约东扩对俄罗斯国家安全构成威胁的现实严重性。一般说来, 俄罗斯认为这种威胁还是潜在的, 只是认为在俄罗斯边境附近存在着爆发局部战争的可能性。这份文件在评估总的军事安全形势时指出, 鉴于俄罗斯联邦与美国、中国及其它主要大国的关系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可以预见的一个时期内实际上不存在对俄罗斯发动大规模侵略的威胁。 这份文件将北约东扩造成的威胁归结为两个方面: 其一, 一些大国( 及其联盟) 在与俄罗斯领域毗邻地区保持或建立强大的兵力集团仍是俄罗斯国防面临的威胁。即使没有侵略俄罗斯的意图, 这些兵力集团也构成潜在的军事危险; 其二, 北约可能的东扩及其向主导欧洲军事政治力量的演变使欧洲大陆面临重新分裂的威胁。在欧洲保持着机动突击集群部队、核武器以及维持和平的多边机制不能发挥明显的效果的情况下, 这一威胁尤其危险。 由此可见, 俄罗斯政府当时对北约东扩直接后果的评估主要集中在欧洲安全结构的变化上,主要集中在其将导致欧洲的重新分裂方面。

　　1999 年的《构想》将此部分的内容作了多处修改。新文本对来自外部的安全威胁的判断进一步明确化和详细化。它认为,对俄罗斯联邦的主要外部威胁来自以下几个因素:意图降低现行国际安全保障机制的作用, 首先是联合国和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的作用;俄罗斯对世界政治、经济和军事的影响力下降的危险;军事政治联盟得到加强, 首先是北约东扩;外国军事基地和军队可能越来越逼近俄罗斯边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运载工具不断扩散;独联体离心倾向加剧;俄罗斯国家边界和独联体外部边界附近地区出现冲突和冲突升级;对俄罗斯的领土要求。

　　新文本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前所未有的: 这些因素综合到一起可能直接威胁俄罗斯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包括可能导致对俄罗斯直接的军事入侵。

　　显然, 俄罗斯放弃了近期内不大可能遭到直接入侵的基本判断, 实际上也就是认为外部入侵的危险将是俄罗斯国家利益面临的主要危险。

　　三、将使用核武器保卫国家安全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1993 年11 月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通过了俄罗斯独立后的第一部军事学说文件《俄罗斯军事学说的基本原则》。该文件放弃了苏联时期的三不原则, 即不首先使用核武器, 不首先使用军 事力量, 不越过边界作战。但这个军事学说同时也规定, 俄罗斯首先把核武器视为遏制侵略的政治手段, 而不是把它首先作为实施军事行动的手段, 并保证不对《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参加国和无核武器的国家使用核武器。1997 年的《构想》则笼统地讲到俄罗斯联邦应该拥有核力量潜力, 保证有能力使任何一个侵略国或国家集团遭到损失, 俄罗斯不追求在武器装备和武装力量数量上与世界其它大国均等, 而致力于现实遏制原则, 并在这一原则基础上保持相应地使用所拥有的军事威力, 以防止对俄罗斯的侵略。

　　与此不同的是, 1999 年的《构想》 明显地突出了使用核武器在未来军事冲突中的作用和地位。它强调, 俄罗斯联邦应该拥有能够在任何条件下对任何一个侵略国或国家联盟造成应有打击的核力量。 在对付武装侵略时, 在解决危机局势的所有其它措施已经用尽或者无效的情况下, 动用俄罗斯现有的各种力量和手段, 包括核武器。1999 年10 月9 日, 俄罗斯军事部门的最权威报刊《红星报》刊登的俄罗斯新的军事学说草案进一步明确指出, 即便是用常规武器进行的侵略, 如果它危及俄罗斯和盟国的安全, 俄罗斯保留使用核武器的权力。

　　显然, 至少在理论上, 俄罗斯在新的《安全构想》中为本国在 未来的战争中使用核武器解除了任何束缚。

　　四、几点结论

　　1999 年3 月到6 月间科索沃危机的出现及其解决方式, 是俄罗斯大幅度地修改《国家安全构想》的根本原因。科索沃危机的特殊性在于, 它既不同于1990 - 1991 年间的伊拉克危机, 也不同于1992 - 1995 年波黑危机。伊拉克危机是伊拉克悍然侵略一个主权国家造成的, 国际社会, 包括联合国在对其使用武力惩罚的问题上基本没有分歧; 波黑危机基本上是一个国家内部几大民族谁拥有更多的土地和资源的冲突, 而且, 外部力量的干预在后期是以联合国的名义进行的。而科索沃危机在其1999 年3月到6 月的阶段, 更多地表现为外部力量强行用武力来肢解一个主权国家的领土, 而且完全是撇开联合国的情况下进行的。

　　在用尽所有非战争手段调节无效的情况下, 俄罗斯重新估价了西方对俄罗斯的政策, 重新估价了本国面临的国际军事安全形势, 重新估价了本国处理国际冲突问题的影响力和实际操作能力。这些重新估价构成了推出1999 年《国家安全构想》修订版的心理基础和逻辑基础。

　　1999 年的《国家安全构想》 较之俄罗斯独立之初没有明确的敌人和1997 年《国家安全构想》 认为不存在遭到武力入侵危险的观点已经完全不同, 这实际上意味着俄罗斯关于西方与俄 罗斯关系的性质的看法已根本改变。

　　1999 年《国家安全构想》 中前所未有地强调核武器在解决未来军事冲突中的作用, 标志俄罗斯将适当地调整独立以来强调建设具有快速反应能力的机动突击部队的建军方针, 意味着俄罗斯不仅将进一步加强新的洲际核武器的研制, 也很有可能重新配备在1987 年《苏美中程导弹条约》 规定之外的战役战术核武器。

同时, 本文认为, 尽管俄美关系仍然存在着很大的恢复弹性, 俄罗斯的对美政策仍具有很大的妥协性, 俄美关系在可以预见的近期内, 不可避免地在两个重大问题上再次出现针锋相对的外交斗争, 即如何避免北约新一轮的东扩和如何维护1972 年《苏美反导弹条约》 以阻止美国继续研制和部署国家导弹防御体系( NM D) 。在这两个问题上的外交斗争, 不仅会使俄美关系走入新的低谷, 也会使新世纪初的国际舞台风云聚汇, 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