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瓦格纳叛乱：普京犹豫生乱，普里戈任绝望一击

6月23日至24日，从俄罗斯雇佣军集团瓦格纳领导人普里戈任质疑乌战、指责俄罗斯国防部长，到瓦格纳部队向莫斯科推进，再到俄总统普京发表全国讲话，双方谈判后瓦格纳撤兵。俄罗斯经历了惊心动魄的36小时。

早在普里戈任率军占领俄罗斯南部一个重要军事中心，然后进军莫斯科，对普京造成惊人且戏剧性的威胁之前，这位餐饮店小老板出身的雇佣兵头目就已经开始输掉自己的个人战争。

普里戈任的私人军队被俄军高层排挤出局，他利润丰厚的军方餐饮合同受到了威胁。他在俄罗斯军队中最亲密的指挥官被解除了对乌战争最高指挥官的职务。他还失去了最重要的征兵渠道——俄罗斯监狱。

他唯一的希望是在最后一刻进行干预，避免在他与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的长期权力斗争中免遭惨败，但这个希望在6月13日破灭了。

普里戈任与俄罗斯国防部部长绍伊古的矛盾最终演化为叛乱

普京公开站在普里戈任的对手一边，坚称所有在乌克兰作战的非正规部队都必须与俄罗斯国防部签订合同。其中包括普里戈任的私人军事集团瓦格纳。

接下来，这位雇佣兵首领必须听命于绍伊古，但他是普里戈任的死敌。

那天，普京在克里姆林宫同一群对政府友好的俄罗斯战地记者说，“这件事必须尽快完成。”

于是，震惊世界的叛乱爆发了，普里戈任坚称这次叛乱的目的不是推翻普京，而是推翻克里姆林宫的军事领导层。

普里戈任绝望一击

这场叛乱虽然短暂，但被广泛视为对普京领导地位的一个不祥政治预兆，随着这位俄罗斯总统继续推进代价高昂的战争，这场兵变可能预示着更多的不稳定。

在普京担任俄罗斯领导人的23年里，许多有权势的俄罗斯人物在斗争中败下阵来，最终落得流亡、入狱或被人遗忘的下场。

普里戈任也不会例外。

普京未能及时化解普里戈任与俄军的矛盾

普里戈任的叛乱源于绝望，“他被迫离开乌克兰，他发现自己无法像以前那样维持瓦格纳，而国家机器正在开始针对他。”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高级研究员塔季扬娜·斯坦诺瓦娅分析说，最糟糕的是，“普京无视他，公开支持他最危险的对手。”

“普里戈任的叛变说到底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的铤而走险，随着他的激烈争执加剧，他的选择越来越少。”

多年来，普里戈任凭借与普京和克里姆林宫的关系获得了利润丰厚的合同，为莫斯科学校系统和俄罗斯军事基地提供食品，积累了巨额财富。与此同时，他通过瓦格纳从事有利于克里姆林宫的对外冒险主义，在中东和非洲推进莫斯科的目标——以及他自己的目标，他的战士被指控在这些地区肆意杀戮，犯下暴行。

他还管理着臭名昭著的圣彼得堡网络巨魔农场(troll farm)“互联网研究机构”，后者曾干预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

普里戈任对自己的活动讳莫如深，以至于他长期否认与瓦格纳有任何关系，甚至起诉报道他与该组织关系的俄罗斯媒体。

直到俄乌战争爆发，事情发生了变化。去年9月，普里戈任首次公开了他作为瓦格纳幕后领导人的身份。

普里戈任被称为“普京的厨子”

对瓦格纳与俄罗斯军方之间的紧张关系，俄罗斯军事博主早有暗示，如今则彻底公开化了。到今年2月底，普里戈任公开指责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大将叛国，称他们故意拒绝提供弹药和物资，意在整垮瓦格纳集团。

有情报文件显示，2月底，普京曾试图召集普里戈任和绍伊古会面来解决争端。

普京未能及时化解危机

令克里姆林宫问题专家感到困惑的是，普京为何没有将这位瓦格纳头子扫地出门，或是出手将他控制住；一些分析人士认为，普京乐于看到手下不同派系之间相互斗争，这样就没有谁能掌握太多的权力。还有人则怀疑，这位俄罗斯领导人是否因过于闭目塞听而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或者只是因为他的控制权还没大到那个地步。

目前看，兵变危机虽然解除，俄罗斯的稳定已无处可寻。普京遭遇了个人权威至今为止的最大挑战，失去了他维护稳定的美名，软弱的姿态让他杀伐果断的领导人形象也被削弱。

多年来，普京总统一直标榜自己是俄罗斯国内稳定的担保人和国家地位的坚定守护者。

但在6月24日上午，普京发表了一份简短声明之后，就从公众视野消失了。

在他消失期间，目瞪口呆的俄罗斯人在想，如果未能阻止叛乱发生，对俄罗斯的安全以及他个人权力的稳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稳定”是克里姆林宫在2020年公投中喊出的口号，那场公投为普京继续连任两届直到2036年扫清了道路。普京也宣称，俄罗斯的国家安全是他入侵乌克兰的主要动机。

关于这场危机最令人困惑的一个问题在于，普京为何会允许普里戈任与俄罗斯国防部的公开冲突发酵数月而不加以解决。普里戈任曾毫无顾忌地抨击和贬低俄罗斯军方领导层。

过去数月以来，普京及其核心权力圈一直在拖延时间，并未找到对付这位不听话的雇佣军头子的办法。

6月24日上午，普京发表全国电视讲话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被忽视了，”普京领导的统一俄罗斯党国家杜马资深议员康斯坦丁·扎图林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普里戈任带来的风险“没能得到及时处理——也许是寄望于让其自行化解”。

扎图林认为，普京最后还是稳定了局面，因为他批准了终结叛乱的协议，避免了莫斯科城外的一场恶战。但他也承认，这一事变让所有人难堪——“没有哪个权势人物能从中受益。”

曾为克里姆林宫担任顾问的政治分析师谢尔盖·马尔科夫表示，对普京本人来说，这场兵变可能会引发“存亡危机”。

“他一直以俄罗斯的国家团结和政治稳定为傲，”马尔科夫说。“但现在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叛乱事件揭开更大危机

美国媒体援引美方情报界官员的话说，一名俄罗斯高级将领事先知道普里戈任的哗变计划，暗示这位雇佣兵领导人得到了某些俄军高层人物的支持。

报道称，前俄军乌克兰战场最高指挥官苏罗维金将军可能参与了上周末普里戈任兵变的谋划，这对掌权23年的普京总统构成了严峻威胁。

一些美国情报官员称，如果不是确信有权势人物会出手相助，普里戈任是不会发起兵变的。

如果苏罗维金参与了叛乱，那将是乌克兰战争开始以来，俄军领导层内斗的最新迹象，也许表明普里戈任的支持者和普京的两位高级军事顾问——国防部长绍伊古和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之间存在更广泛的分歧。

而这场内斗还有可能决定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战场的未来，西方支持的乌克兰部队正在展开新一轮的反攻。

苏罗维金在上周五公布的一段视频中公开反对叛乱，他敦促驻乌克兰的俄罗斯军队坚守阵地，不要加入兵变。“我敦促你们停手，”苏罗维金在Telegram上发布的消息中说。

苏罗维金和普里戈任都曾因在乌克兰使用的战术，与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发生过争执。尽管俄罗斯军队在这场战争中的总体表现被普遍认为不尽如人意，但分析人士将俄罗斯为数不多的胜利归功于苏罗维金和普里戈任。

普里戈任要求解除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的职务

同样，普里戈任的瓦格纳雇佣军在经过九个月的艰苦战斗后，在夺取东部城市巴赫穆特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功，据普里戈任自己的统计，大约有两万名瓦格纳士兵丧生。

今年1月，苏罗维金被降职，普京将战争的直接指挥权交给了格拉西莫夫，后者承诺让俄罗斯军队重新进入进攻状态。分析人士称，苏罗维金的降职对普里戈任是一个打击。

据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后来的说法，在瓦格纳进军莫斯科时，普京曾提出杀死普里戈任的可能性，但他对其进行了劝阻，并致电警告普里戈任。据信普里戈任现已抵达白俄罗斯。

有分析称，尽管俄罗斯当局表示针对普里戈任和瓦格纳“武装叛变”的指控将被撤销，但他的未来还有许多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