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或许我们都会叫伏拉夫一声“拉夫哥”

伏拉夫，一名俄籍男子，现役“中国”网红。

[1]2017年的伏拉夫，被一家淘宝店相中，成为了挂职合伙人。而他的工作，就是在抖音上“装逼”：

“只要你知道了这个，就一定会变强。”

颇有点营销号的味道，不过很可惜，他失败了，只有2000多粉丝。

接下来，他转战红酒科普短视频领域。十分正经还稍显硬核的视频让他的粉丝慢慢涨到了6万多。然而这时他发现，在粉丝中，有许多人并不对酒感兴趣，“红酒”、“气泡酒”都无所谓，他们关注的是伏拉夫这个人本身。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以自己为主题拍摄短视频呢？”

伏拉夫转战Vlog领域，记录着自己在中国生活的点滴。直到2018年12月7日，他提到了“我爱中国”。

这是其他视频点赞数的几乎100倍。

自此，伏拉夫发现，只要夸中国，就能得到巨大的流量加持。自此，他就在“我爱中国”的路上渐行渐远，今天夸一下华为，明天夸一下中国的移动支付；没得夸了，就做做吃播，什么东西加中国的料都是香的。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粉丝仍然在不断上涨。随着时间的推移，视频中他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高，如同“甲亢”一般。而这甲亢似的表现，成为了他粉丝进一步上涨的又一关键推手。

可是就在他搞的火热的时候，他的前公司突然出现，在抖音、B站上发布了揭穿他自相矛盾行为的视频。例如“我一直在用华为手机啊”（实际之前有一段时间在使用苹果，还拍了视频，对着Siri讲话），以及揭露了他曾经拥有背后的运营团队，而不是视频中所说的完全靠自己，等等。虽然一些事实存疑，但这次的事件无疑让伏拉夫的风评急转直下。人们意识到，他的行为，是在输入所谓的“财富密码”。[1]

起初我以为，知道伏拉夫的人虽然不可称少，但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巨大的影响力。

但有两件事改变了我的认知：

第一件事是“财富密码”梗的传播和流行。自从“虎子的后半生”、“卡夫卡松饼君”等up主的“卖惨欺骗”的行为被扒出来后，“财富密码”成为了这些up主视频底下常见的字眼。随着事件的发酵，“财富密码”一梗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由于不识本意或知其本意的滥用，导致这个梗成为了“烂梗”：需要帮助的UP主的视频，“财富密码”；外国UP主的视频，“财富密码”；鬼畜视频，也是“财富密码”；甚至“财富密码”已经成为具有调侃性质的视频、活动、拉票宣传标语。“财富密码”梗在一轮一轮的传播中被泛化，在不同人群中，这个词语的感情色彩、适用范围差异很大，因此也让这个梗具有相当大的争议。

但随着梗的泛化，人们的好奇心就起作用了，这个梗是哪来的？上溯源头，难免认识了一个叫做“伏拉夫”的人。（事实上，对于这个梗来说，伏拉夫向上仍然有源头，但伏拉夫的确是让这个梗第一次大范围传播的源头）

第二件事是我在看LPL节目时感受到的。6月21号的饭堂周末夜中，因为解说雨童的一些话语存在歧义，使人们不禁怀疑雨童是否以拉夫指代韩援选手Doinb，继而引起了更为广泛的争议。雨童已为此事致歉，并表示自己无意。然而，这件事却客观上导致了拉夫梗在LPL乃至LOL圈中的快速传播，一时“金拉夫”、“宋拉夫”等称呼在直播弹幕中迭起。不知本意或知其本意的人们再次将这个梗泛化，“水拉夫”、“手拉夫”、“泡拉夫”等一系列导致词义泛化的称呼出现。与财富密码梗一样，这个梗在不同人群中拥有相当大的适用范围差异和情感差异。一些知道本意的人认为瞎刷的人是“玩梗小鬼”，于是弹幕区、评论区爆发了数次或大或小的“团战”。不知真相的人们又去看“拉夫”为何许人也。

自此，我认为伏拉夫作为一个负面的梗，已经具有了相当大的影响力。

就在10天前左右，“伏拉夫”在B站发视频了（注意：真实身份存疑）

在“TA的相簿”中可以看到，第二张照片的浏览量已到达80万。尽管身份存疑，但仍旧吸引了大批观光客。打开评论区，指责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半年后，或许我们都会叫伏拉夫一声“拉夫哥”。

这么说，是有理由的，我先抛出我的第一个观点：互联网绝大多数情况下选择遗忘。

这是一个争议性非常大的问题：互联网到底有没有记忆？在我看来，互联网并不是没有记忆，而是互联网选择了遗忘。这是两种不同的说法。

互联网的交流，是一种社会交流，而社会是人与环境形成的关系总和。为了便于理解，我们暂且不提关系那一部分，就以个人来类比社会。

假如你在一所高中里读高一，这所高中有一个脑子似乎不太灵光的小混混张三拉夫，也读高一，但是他经常犯事——翘课、迟到早退……等等，由于脑子“不灵光”，有时候还会在走廊里高兴地跳起舞来，在操场上大喊“我爱中国”，一定程度影响了教室里的同学上课。甚至他还带动了一批“手下”和自己大喊“我爱中国”，十分聒噪。

那么你对张三拉夫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反感、厌恶……你会想，为什么学校不更加严厉地管管他？

忽然有一天，学校里来了个更加厉害的小混混，这次的小混混不仅迟到早退，还破坏公物，甚至公然欺负女生。引起了更为广泛的不满。

一个月后，当你再看见张三拉夫的时候，在“对比效应”的心理影响下，他似乎没有那么惹人讨厌了。

又过了三个月，你对于张三拉夫的认识处于半真空期，忽然听到张三拉夫拾金不昧的消息，对他的思想立刻有了改观。这时你忽然想到，张三拉夫虽然仍然犯事，但频率已经小多了。而且他的着装也从以前的痞里痞气，改成了如今的穿上校服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做了不少好事，改变了你对他的认识，在“近因效应”（最新出现的刺激物促使印象形成的心理效果）的影响下，你觉得张三拉夫是一个不错的人，甚至和他交了朋友。事实上，他和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成为了好朋友，因而也成为了学校里的名人。

你见到他的时候，不免说一句“拉夫哥”。

忽然有人问你，他以前做了那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为什么你还会和他成为好朋友呢？

你想起了他以前犯的事，在操场上大喊大叫。然后对对方说：“过去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君子之道，改为贵’嘛”。

你看，你还记得张三拉夫做过的那些事情，只不过你选择了遗忘。选择不再回想起那些你记得的事情，选择即使回想起那些事情之后，也更加注重现在的情况。

张三拉夫虽然曾经对你造成过一些影响，例如操场上大喊大叫影响学习，但却没有更加切实地影响到你。

类比现实中的伏拉夫，尽管他的梗污染了评论区，拿着苹果说自己“我一直在用华为啊”、甲亢表现、畸形的“我爱中国”的恰烂钱行为可能让你感到不适，却似乎并非罪大恶极。多数情况下，我们仅仅作为一个“吃瓜群众”来看伏拉夫，并没有对他投入“无限的怒火”。伏拉夫在B站发布的庆生视频，不也有很多人一边骂他，一边祝他生日快乐吗？

张三拉夫的“恶行”在比较中不值一提，拾金不昧的行为让他在此前“疯癫”的基础上，赢得了大量的朋友。

这不就是所谓的“洗白”吗？

个体如此，何必苛求这个社会呢？社会有那么多的新鲜事情要记，何必抓住伏拉夫不放，每天想一想他呢？

忽略微观到宏观、个人到社会的变化，社会的记忆曲线可以粗略看成是若干个人的记忆曲线的叠加。只不过这种“记忆率”反映为“没有遗忘某件事的人数/总人数”。当这种记忆率下降到一定程度后，“洗白”就可以慢慢开始了。

像这样的例子，我并不想举，毕竟有“时空警察”之嫌，想要看例子，可以去伏拉夫相册的评论区看看，网友举出了若干生动的例子。

最后补充说明一下，第一个观点中所说的“绝大多数情况下”的例外，是某个事件切实、严重损害到了人们的利益，或者此“恶”真的罪大恶极。例如“豫章书院事件”，它让直接受害者、部分志愿者感受到了压力，让一些网友对自身产生了担忧，更多的是人们对于这种社会现象的切实愤慨。因此，虽然有过遗忘，人们最终还是想了起来，拿起武器，抗争到底。

说完了我的第一个观点，接下来是我的第二个观点：伏拉夫背后有一个强大的运营团队。或者伏拉夫拥有匹敌优秀运营团队的运营能力。

在第一个观点所述的故事中，伏拉夫已经从“人尽皆知的坏学生张三拉夫”向“小隐身期”转变了。在伏拉夫近期的几次视频中，虽然他的甲亢症状并未减轻，但较少提到自己“爱中国”，在发视频维持流量的同时，减弱之前负面梗的影响，这样的过渡，只用“伏拉夫怕了”解释，似乎是不太完全的：甲亢同样是他的一个黑点，但他并没有选择减弱。一方面，“我爱中国”是他更大的一个黑点；另一方面，语言上的变化不是那么明显。他或许是在使用这种方式，慢慢削弱负面梗的影响。

另一方面，树立“小米辣”、“火锅”、“CHINA-2（伏拉夫处刑曲）”这样的梗，也是“造网红”的常见套路。

这样的思考方式和运营策略，是我相信伏拉夫背后有一个强大的运营团队的第一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是从一些细节上分析的，我的第二个理由是从伏拉夫个人的经历入手的，伏拉夫此前是与公司合作的，尽管被前公司整了一手，但要维持良好的运营，和公司联手是比较稳妥的选择。公司有时会为你量身打造“网红路线”——对于伏拉夫来说，他至少有两条路可以选。

1.凭借科普视频或单纯的VLOG视频，吸引粉丝。

2.凭借“我爱中国”，吸引黑粉，再“脱黑”。

实际上，对伏拉夫的负面评价，早在2019年底就已经有不少了。显然，伏拉夫选择了第2条。事实证明，他的第一步“不论粉丝质量，先吸引粉丝再说”，是做的比较成功的。

第三个理由则是行业整体使然。

退一步讲，就算伏拉夫背后没有运营团队，凭借他在细节上的表现和经历过的“风雨”，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自己的运营能力丝毫不比一个团队差。这样的运营能力说明了什么呢？很简单，我能想到的事情，他也能想到——他很可能会在适当的时候侧身进入大众视线，完成如第一个故事中所说的那般“华丽转身”。而这个转身的时机，也取决与三个部分：第一，他到底想积累多少黑粉作为转身的基础；第二，下一个“大恶人”出现的时候；第三，社会遗忘的程度。一旦到了良辰吉日，伏拉夫很有可能如“凤凰”一般“涅槃”。

如果你问我对于伏拉夫的评价如何，我只是想到《隐形守护者》里武藤志雄的一句话：“既然肖途可以为了利益帮助皇军，那也一定会为了利益背叛皇军。”我不会质疑伏拉夫最初的心，作为北京语言大学的学生，象牙塔读书的这几年间，他应当感受到了中国之美。

然而，从大眼溜圆、毫无营养的夸赞，到高额的广告费和收入，必然会使自己对于中国的情感变质。他可能有过热爱中国的心，但现在更多是热爱中国的薪。更糟糕的是，他客观上传播的“财富密码”，让大量“我爱中国”的同质化的内容出现，影响了制作氛围和观众的观看体验，这种现象还在平台之间传播。这对于认真创作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打击呢？于情理来说，我是绝对不希望这种人成为流量中心的。

我点开了伏拉夫早期的品酒视频。

这或许也是伏拉夫未来“洗白”后的样子。这个视频的弹幕里，不停飘过“骆驼祥子”四个字，大抵是因为“旧社会把人变成了鬼”吧。化用毛主席的一句话，他是把毒草拉出来的人，让每个人都好好看看这“财富密码”的样子，再让人民对其斩草除根。

也许就在年底，也许就在另一个人到了舆论风口浪尖的时候，也许就在伏拉夫为希望工程捐款100万元后。“时空警察”爆破了我和我的文章：你凭什么说他是洗白？人家捐款了，你捐了吗？你说人家，你自己也一定没好到哪里去——说不定，甚至连我自己也加入了时空警察的队伍。

社会让病态的伏拉夫诞生，

社会或许会选择遗忘曾经病态的伏拉夫，

社会记住的或许是最近的这个伏拉夫，

那时候，或许我们都会叫伏拉夫一声“拉夫哥”。

参考资料：

[1]外国网红靠“财富密码”在中国年入百万：https://zhuanlan.zhihu.com/p/140345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