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暴雪V社三巨头，电竞长路（上）

CJ电竞大会上，发了个爆炸性视频：

Riot首席执行官Nicolo用中文说了“谢谢你”，向全球玩家发出“SHANGHAI LET'S MEET”邀约，“上海正在成为全球电竞之都，我们想不到哪里比上海更适合庆祝LOL电竞第十个年头。”

和去年上海副市长一番话，正好对应起来：“我代表上海市政府，热烈欢迎第十届英雄联盟总决赛正式落户上海，2020相约上海，共同感受电竞激情”，并用英文结尾：“See You In Shanghai”

作为全球最盛大收视率最高的电竞赛事，LOL全球总决赛遍布全球标志性体育场馆，是乃至奥运会级重大赛事旗舰场地。

2014年S4在首尔、釜山、新加坡、台北巡回，决赛在首尔世界杯体育场，纽约时报版头长文报道S4盛况；2015年S5在巴黎、伦敦、布鲁塞尔、柏林四座欧洲城市巡回；2016年S6在旧金山、纽约、芝加哥、洛杉矶四座美国城市巡回，决赛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斯台普斯决赛有4300万独立观众，历史悠久的场地里人声鼎沸和NBA超级碗别无二致；2016全明星在西班牙最大的圣乔治宫体育馆，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在此举办，一旁还有为奥运会转播所建造的信号塔；2017年S7决赛在全中国最大的体育场、2008北京奥运主场鸟巢，有80000席，现场43000多人，是单场电竞赛事现场观众最多的赛事之一；2018年S8在仁川文鹤体育场；2019年S9在光之城：巴黎的雅高酒店体育馆。

S7在武汉黄鹤楼，广州猎德桥，北京居庸关长城巡回，电子竞技这样主流舆论中阴暗的领域，成为了文化输出的阵地。北京居庸关长城红蓝变色，纳什男爵的形象映射，四座城市既是“文化输出”，也让本土的年轻人以另一角度重新审视城市的历史和魅力。

决赛在全中国最大的体育场，鸟巢作为2008年北京奥运主馆有80000席——比S5梅奔(14500)和S6斯台普斯中心(18000)加起来两倍还多，总决赛独立观赛达到8600万人，比去年上升了2000万，现场43000多人，是单场电竞赛事现场观众最多的赛事之一，门票甚至被炒到了上万元，现场上座率仍达到90%，同时在不远的工人体育场正在进行中超北京国安本赛季收官之战，相比于座无虚席的鸟巢场内，工体的上座率只有50-60%。

AR远古巨龙腾飞的那一刻，人们感受到了中国电竞的新生力量。

象征LOL的远古巨龙飞掠S9举办地巴黎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在巴黎和上海的倒影交错中，预示着从举办过S赛的柏林、巴黎的欧洲，来到中国。

2017年S7半决赛在上海举办，超八千万观众观看了两场史诗对决。时隔三年后全球总决赛重返上海，上海是中国职业联赛LPL总部所在地，S10主题画面上呈现外滩、豫园、陆家嘴天际线等地标，以及象征至高荣耀的召唤师杯。S10在上海举办，S11也在中国举办。

S10决赛在浦东足球场举行，S10是其建成后的揭幕赛，是上港足球俱乐部的新主场，也将承办2023年亚足联亚洲杯，原主场上海体育场甚至举办过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男子足球比赛。

韩国星际时代曾经OSL决赛恰好在中国东方明珠，月圆之夜上海之巅，金鼠标暴君一剑西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中国电竞也终于等来了天外飞仙。

上海市副市长翁铁慧在Ti9官方宣传片中，并称随着新一代年轻人对电竞的热爱和产业的崛起，政府将对赛事给予全力支持。

“我站在浦东的梅奔文化中心前，代表两千四百万上海市民，感谢Valve选择上海，欢迎所有的DOTA玩家和电竞爱好者欢聚一堂。”

电竞产业勃发，登堂入室成为新一代的城市名片。

上海一直都是全国电竞的中心，浦东电竞产业甚至占全国近十分之一，上海打造“全球电竞之都”就是红海的分水岭，浦东就是迦南之地。

上海浦东开发区管委会发布了一系列电竞产业的新政策：文化和旅游局正式规划电竞之都建设，体育局发布电竞运动员注册管理，向传统体育职业化靠拢，教育局增设电子竞技运动与管理专业学科，教委领导为电竞专业试点学校揭牌，电竞教育终于迈出了有实质意义的一步。

浦东宣传部部长王宏舟直言“未来对行业峰会、发行平台、顶级赛事的支持会提高电竞产业国际化水准。这条路一定会走下去，往上走。”

上世纪末，日韩两大亚洲发达国家走到了类似的岔路口，在一个狂飙猛进、赋予时代崇高感的的黄金时期过去后，国家面临着经济滞涨和精神空虚的双重危机。

日本靠EVA为代表的新御宅文化拯救了低迷的市场和年轻人的能动性，而韩国文娱的救世主，就是《星际》。适逢1998韩国电信大发展，政府大兴文化产业，Kespa在经济萧条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成为一个举国体制下的“电竞总司”。联合OGN与MBC两大电视台建立OGN、MBC和SPL三大职业联赛体系。效仿了百年球类竞技的职业化体系，研发、代理、赞助商、承办方、媒体、俱乐部、教练分析心理师、衍生运营、选手、玩家，从上游到下游打造了领先时代一个身位的电竞产业链，与汽车、钢铁并列为韩国三大GDP支柱。

SC1也因其特殊性成为韩国的国民游戏。

《星际》的“国民性”到什么程度？

如果说《岛》是泡菜RPG的教父，那么《星际》就是死海中的圣经。

前总统卢武铉曾担任WCG名誉主席，并请韩国星际选手到青瓦台总统府一对一；前总统李明博公开声明是星际迷；2004年韩国星际联赛总决赛，100000人前往釜山的广安里海滩，一线韩国影视娱乐明星为其赛前热场。韩国宪法强制要求服兵役，电竞选手是对年龄高度敏感的职业，为了保持竞技状态，韩国军队成立了SC“空军”战队，让选手在服役期以军人身份参加职业联赛；星际1的Boxer甚至可以数次延缓服兵役的时间，地位比同年的顶级韩流明星还要高。

它成为了一种文化标签和输出方式：OW里韩国代表D.VA就是韩国电子竞技天才少女，13岁的《星际》选手，16岁拿到了世界第一——作战服的右腿上还贴有各大赞助商的标签。

三星WCG里面有句宣传语叫“it's not a game, it's an industry”。

2012年OGN夏季邀请赛，决赛的地点是海边一个沙滩。让二追三，现场的气氛大概就和科比又在斯台普斯投出绝杀，拯救湖人一样。火星台全程转播，中国国内的小杯赛还在纠结赞助商椅子结不结实、耳机隔不隔音的时候，这里已经充斥着旋转的灯光和翻腾的海浪了。

“举国体制”是体育竞技的究极形态。靠国家财政支持运动员比赛，传统体育驾轻就熟，但电竞这块很难复制：兵是流水的，营盘也是流水的。但十年前，Kespa的营盘就是铁打的。Kespa类似中国体育总局乒羽中心，有政府背景——隶属于韩国旅游文化局，Kespa上任会长兼任国会议员，而中国ACE里可没有人大代表。

韩国Kespa是一个政府背书、举国体制下的“电竞总司”，依托星际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效仿了百年球类竞技的职业化体系，从上游到下游：

源头——游戏热度高，用户基础好；

上游——代理商、赛事承办、电视台、赞助商、媒体；

中游——俱乐部的教练组、战队管理、赛事分析、心理医师、产品运营，Kespa甚至设有餐饮专员调查饮食，写成小册子在企业内部共享；

下游——练习生制度（青训）、选秀、选手包装。

稳定健康的产业链，才会造就一个稳定可持续发展行业。上游利润稳定，下游才能细水长流。

韩国俱乐部是SC时代的产物，背景大都是历史悠久的实业——KT，SKT（韩国两大通讯巨头），Jinair（大韩航空子公司），STX（船厂），三星（占GDP20%的顶级财阀），LG，CJ（韩国财团，涵盖娱乐、电视台、时尚、日化）。这些大型企业是KeSPA的会员单位，算是“体制内”，俱乐部实际上是公司的一部分，沿用一套正规的管理体系。

其中主心骨是SKT、KT、CJ这三支。船厂赞助STX是企业落个子履行社会责任； CJ和电视台OGN的母公司都是CJ集团，而对通讯、娱乐大鳄，电竞是广告计划的重要一环，SKT和KT相当于中国移动和联通。（想象一下，中国的电竞联赛的队伍也有中移动这种巨鳄重金冠名，决赛全国电视直播，移动副总亲自督战对阵联通）

韩国的军方都有战队，以方便服兵役的电竞选手。韩国宪法强制要求服兵役，电竞选手是对年龄高度敏感的职业，为了保持竞技状态，韩国军队成立了SC“空军”战队，让选手在服役期以军人身份参加职业联赛；星际1的Boxer甚至可以数次延缓服兵役的时间，地位比同年的顶级韩流明星还要高。

美国电竞也有举国体制的影子，美国陆军海军和空军都有独属自己的电竞队。C9的赞助是美国空军预备役。美国陆军电竞队是由美国陆军出资并管理的电竞队，队员均由现役和预备役军人组成。2018年建队，总部设在肯塔基，分舵遍布全国。美军绿色贝雷帽即特种部队有“电竞特种兵”编制。

军方发言人表示这些电竞队既打商业赛，也打慈善赛，前往各地大学宣传战队，促进军民联系，帮助士兵与当下年轻人交流，改善军人与社会脱节问题。

Kespa从无到有的一套赛事商业化产业链给予了选手工资保障，把电竞选手的低保线提高到传统体育水准上，才有社会认同和造血的良性循环，仅这一点就是了不起的成就。当年韩国足球K联赛的板凳球员底薪才1000万韩元出头，后来穷得部分队员打假赛，韩国足协才把K联赛底薪提高到2000万韩元。而星际联赛各大豪门一队队员人均两千万韩元，练习生也有一千万。

世界电竞奖金收入排行被DOTA和LOL霸榜，而其后的10-40万美元区间里大都是韩国星际选手，在2010年以前，他们就是全世界收入最高的电竞选手——而且这还只是外快。

韩国星际联赛是年薪制，几大豪门的王牌顶薪高达2亿韩元，明星选手还有商业代言等收入。想象一下2007年前，打游戏年入一二百万人民币，受雇于顶级企业，退役后还有机会转在编。

韩国各大学有优待政策，如免试入学、奖学金等。S7世界冠军Ambition在14年便作为电竞特长生进了韩国央大；即使没有职业选手的资格，仅拥有半职业选手资格证书，也能和体育运动员、文艺特长生一样受到韩国各个大学的优惠政策。星际1的Boxer甚至可以数次延缓服兵役的时间，地位比同年的顶级韩流明星还要高。

星际联赛在巅峰期和韩国职棒球足球并称三大体育联赛，除了看齐职业体育的平均收入、完备的梯队建设、自己的电视转播渠道，背后还有退役后的保障，社会文化的广泛认可。

Kespa和暴雪的斗争是星际粉丝们永远的遗憾，这也是游戏史上经典的“双输”操作。

暴雪和Kespa关于星际的历史战役，以第一方败北第三方告终。

1998年暴雪发布《星际1》，在Kespa和产业下游的努力下，韩国甚至开辟了中国市场，著名的教主和解冻的OSL决赛（相当于欧冠决赛NBA总决赛）就在东方明珠，月圆之夜上海之巅，这场比赛最终飞来了韩国星际历史的“天外之仙”。

而暴雪依然卖一份拷贝收一份钱。

从battle.net的本质属性看，暴雪很早就开始布局全球格局的电子竞技，《星际1》大火后，暴雪企图主导韩国电竞市场，发展成全球市场。

但代理政策和法律条款上暴雪告不赢，再加上韩国政府站边Kespa，于是暴雪的野望被搁置。

到了《星际2》，暴雪做了充足的准备，和Kespa硬刚以求权力交接——在传统的“产品→赛事→市场”这样投放行为里，产品是核，玩家忠诚的是产品，制作发行方的确是爸爸。

但韩国的电竞格局很特殊，十几年来Kespa才是铁打的营盘，你贵为救世主的续作也只是流水的兵。

在星际2用户条款中加入条目“所有联赛都需要暴雪授权”，知识产权是一条必由之路，但在创始人手里，总有界定的模糊性。发明篮球的人是否能要求NBA分一杯羹?发明汽车的人又是否能封杀F1大赛?

2001年1.08版本之后，暴雪就没有对游戏平衡性进行改动——不是因为游戏已经很平衡了。反而是Kespa通过修改地图间接维持平衡性。长久的职业化和大量数据分析下，Kespa改地图的人对平衡性的控制甚至可能超越SC的设计师——就像比利米切尔当年对《吃豆人》的理解，让南梦宫的创作人惊为天人。

T在能猥琐防守的地图优势无限大，P的大后期兵种质量最高。Kespa为此花大力气搞地图平衡，比如各种花式高低地和小路口来平衡TvZ。

Kespa认为：“10年里我们创造了电子竞技的标准运作模式。暴雪却对此提出授权费。”

为了中央集权，暴雪抛弃了星际1的局域网联机，星际2采用了服务器验证联机（和LOL、DOTA的不同，依然要花钱买断。后来SC2免费了，但刻舟求剑，剑已渺远。）

暴雪给GomTV注资1.1亿韩元，并将《星际1》、《星际2》和《魔兽3》的独家赛事播放权授予它，在赛事转播上打开缺口，Kespa旗下12支战队联合拒绝参加GomTV星际比赛。2012秋最后一届OSL结束，Kespa干脆和暴雪一拍两散：你弄你的星际2，我搞我的星际1。Kespa不再为星际2选手提供支持，同时凭借政府背景对《星际2》的年龄评级施压，把12禁拉到了15禁。

暴雪总是如此自信，拿什么和Kespa抗衡，BWC的赛事组织水平？被虐的死去活来的欧美菜鸡选手？还是在SPL里一个赛季赢不了一次的eg-tl战队？最后暴雪一败涂地，10年发售的星际2错过整整2年的黄金推广期。

星际2时代暴雪和Kespa的斗争时期，扶植了一个GSTL妄图取代Kespa，吃下韩国市场最大的蛋糕。和那些“体制内”的大鳄不同，当时涌现了一大批“体制外”的个人俱乐部，这个GSTL的历史和ACE联盟神似——游戏公司运营，民间热钱和富二代建部，比赛组织水平业余，职业化离传统体育十万八千里。MVP就是GSTL战队，也是一个富二代投资的。结果这个GSTL最后赔的一清二白， 2013年暴雪向Kespa低头，GSTL并入Kespa，2014赛季星际1星际2并行。

时代总是向前，星际1十几岁了。

曾有人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暴雪卖了孩子之后，不闻不问不给抚养费，十多年后孩子飞黄腾达，便回过头来向孩子要赡养费，最后还葬送了孩子的前程。

星际1的骨血本可顺理成章地无缝过渡到星际2，但暴雪一计昏招，使得SC2项目盘子越来越小，韩国星际行将就木。

市场的失落导致了星际的战术、观赏性的失落，每当吃天赋老本时，欧美天才选手就会横空出世，但一个联赛都办不起来的地区，引领不了一个产业的未来。

2016年10月18日，运营14年的SPL寿终正寝，SKT、KT、三星、MVP、CJ五支SC战队解散，只剩2支战队的韩国职业战队联赛已没有存在的意义。

讽刺的是Kespa会长全秉宪最后一段话是：“感谢创造了如此伟大游戏的合作伙伴，为SPL的成长付出一切的暴雪游戏。”

2017年，暴雪在首尔举办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