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工资和实际工资下降的趋势

以上，我们对资本主义工资主要是从质的方面进行研究。下面，我们还要对它从量的方面加以研究。从量的方面研究工资，也就是要研究工资的水平和它的变动趋势问题。这种研究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弄清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对立关系。

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工资是劳动力价值的转化形式，因此，工资的量的变动，只能以劳动力价值的变动为基础。马克思在谈到工资的量的变动时曾经指出：劳动力“既然等同于商品，因而也就受那些支配着一般价格变动的规律的支配”。劳动力的“市场价格，如同其他一切商品的市场价格一样，在长时期里会与它的价值相适应”

但是，如前所述，在劳动力价值的决定上，有一个不同于其他商品价值的地方，这就是，决定劳动力价值的不仅有一个纯生理的因素，而且还有一个历史的或社会的因素。工人为延续自己的生命和繁殖后代，必须有一个起码数量的生活资料，这种生理上绝对必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构成劳动力价值的最低界限。除了这种纯生理的因素。劳动力价值还取决于历史的或社会的因素。

适应着各国的历史传统、社会风俗以及经济状况的变化，工人的生活需要是不断变化的，因而用来满足这种需要的生活资料，在品种和数量方面也是不断变化的。比如，在没有电灯和收音机的时候，就不会产生对这些消费品的需要；而当这些东西已经大量生产出来并成为一般群众的日常消费品的时候，这些东西便应该纳入工人必要生活资料的范围之内。同样道理，在医药学已经大大发展了的今天，应该包括在工人生活资料中的医药品数量，自然也就比从前大大增多。

因此，工资水平的变动，尽管以劳动力价值的变动为基础，但在这个基础上，工资数量仍然可以有很大的伸缩性。因为，劳动力价值中所包含的“历史的或社会的要素可能扩大，也可能缩小，甚至可能完全消失，以至除了生理上的限界以外什么也不会剩下”。分析工资水平变化的趋势，就是要阐明工资效量的变化同劳动力价值的变化保持怎样的关系。

在研究工资数量的变动趋势时，必须首先把名义工资和实际工资区分开来。名义工资是指工人把劳动为出卖给资本家时所得到的货币额，即货币工资；而实际工资则是工人用货币工资所能买到的生活资料和服务的数量。货币工资和实际工资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货币工资愈高，则工人所能换取的生活资料和服务的数量就愈多；反之，也就愈少。但是，由于实际工资的高低不仅取决于货币工资量，而且还取决于物价水平、房租高低、税收负担的轻重和失业人数的多少等多种因素，因此，货币工资和实际工资的变动往往是不一致的。例如，在通货膨胀时，如果货币工资不变，实际工资就会因物价的上涨而降低；即使货币工资有所提高，但只要这种提高赶不上物价上涨的幅度，实际工资仍然会下降。工人出卖劳动力是为了养家糊口，他拿到货币工资以后，必须用来购买各种生活资料和服务。因此，只有实际工资才能确切地反映出工人收入的实际状况。正因为如此，我们在考察工资运动时，不能只注意货币工资的变动，而必须更多地注意实际工资的变动。

但是，无论名义工资或者实际工资，都不能把工资中所包含的数量关系完全反映出来。为了判明工资水平的变化趋势，还必须考察相对工资的变动。相对工资，就是和资本家的利润（即剩余价值）相比较的工资，也叫做比较工资。大家知道，工资和利润都来源于工人在生产中新创造的价值，它们不过是同一价值分割成的两个不同的部分。在这个价值总额为已知的条件下，其中一部分增加了，另一部分就会相应地减少。也就是说，利润增加了，工资就会减少；工资增加了，利润就会减少。工资和利润的变动是按相反方向进行的。所以，我们在分析工资数量的变动时，又必须注意工资和利润的对比关系的变化，只有这样，才能揭示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立关系的发展情况。

资本主义制度下工资数量变化的趋势是怎样的呢？

让我们首先来分析相对工资的变化。在资本主义制度下，随着分工的日益扩大和机器的广泛采用，工人的劳动强度和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因此，在长度一定的劳动日中，用来生产工人必需的生活资料的必要劳动时间日益减少，而生产剩余价值的剩余劳动时间则相应增加。换句话说，在工人所创造的新价值中，用来补偿劳动力价值即工资开支的这一部分的比重在日益缩小，而剩余价值即利润的比重则相应增大。可见相对工资的降低，乃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趋势。以美国为例，1889 年，产业工人的工资相当于资本家利润的 69%，1919 年为 61%，1929 年降至 48%，1939 年又降至 45%。

相对工资的降低，是以利润的迅速增加为前提的。在这个前提下，相对工资的降低不仅可以在实际工资下降时发生，而且可以在实际工资不变甚至提高时发生。马克思曾经指出：“即使在实际工资同名义工资即劳动的货币价值同时增加的情况下，只要实际工资不是和利润同等地增加，相对工资还是可能下降的。比如说，在经济兴旺的时期，工资提高 5%，而利润却提高 30%，那末比较工资即相对工资不是增加，而是减少了。”

但是，不管相对工资的降低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这种降低总是表明工人的社会经济地位的下降，表明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鸿沟的加深。在相对工资降低的过程中，即使实际工资在一定时期内有某些提高，工人的物质生活状况有某种程度的改善，但这“也不能消灭工人的利益和资产者即资本家的利益之间的对立状态”。因为工资的提高，是在利润增加得更为迅速的情况下发生的，工人的物质生活状况比起资本家来，仍然是不啻霄壤之别。

下面，我们来考察一下实际工资变化的趋势。

马克思在阐明工资变化的趋势时指出：“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趋势不是使平均工资水平提高，而是使它降低，也就是在或大或小的稳度上使劳动（在这里应把劳动理解为劳动力。——编者）的价值降低到它的最低限度。”

这里说平均工资降低到劳动力价值的最低界限，并不排斥在某些国家和其些时期，会有一部分工人的实际工资被压低到劳动力价值的最低界限以下。事实上，无论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还是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我们都经常可以看到实际工资被压低到劳动力价值的最低界限以下，以致劳动者无法维持生存的现象。例如，在白人种族主义政权统治下的南非和罗得西亚，非洲工人的工资大大低于白人工人。南非黑人工人的工资是同工种白人工资的 \(\frac{1}{17}\)，罗得西亚农业工人的工资只有同工种白人工资的 \(\frac{1}{20}\)。由于工资这样微薄，使得非洲工人根本不能维持劳动力的正常再生产。就是在资本主义最发达的美国，我们也可以看到，经常有大批工人，他们的实际工资不足以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平。

一方面，如同我们在这一节的开头所指出的，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工人对生活资料的需要日益增多；但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发展的一般趋势，却又使平均工资降低到劳动力价值的最低界限，甚至这个界限以下。这种情况表明，实际工资已经日益不能满足工人的生活需要，工人的生活状况日益恶化，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利益上的对立也在日益加深。

为什么资本主义的发展会引起实际工资的降低呢？工资运动的这种趋势，并不是由某个阶级或个人的主观意志决定的，而是由客观的经济条件决定的。

造成实际工资下降趋势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劳动力这种商品的供给经常超过需求。我们说过，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特别是大机器工业的发展，必然会出现机器排挤工人的现象。大批工人由于找不到工作而变成失业者和半失业者，因而造成劳动方的供给经常超过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工人之间为出卖劳动力而进行的竞争会剧烈起来，而资本家之间为购买劳动力而进行的竞争则会相对削弱。这就决定了工人在劳动市场上经常处于不利的地位，而资本家则经常处于有利的地位。工人为下维持生存，不得不在资本家压低工资的苛刻条件下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因此，劳动力的价格，经常被压低到劳动力的价值以下。而用工资所能买到的生活资料的数量，即实际工资的数量，便经常不能满足工人的生活需要，甚至不足以维持工人最低的生活水平。

除了上述根本原因之外，还有其它一些因素，也会促使实际工资下降。工人劳动强度的提高，就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前面说过，资本主义的技术进步，必然引起劳动强度的提高。劳动强度提高，一方面使单位时间内劳动力的消耗增加，同时使同一时间内创造的价值增多。劳动力的消耗增加，补偿它就需要更多的生活资料。这意味着劳动力价值的增加。在劳动强度提高时，即使资本家从增加的价值中拿出一小部分用来稍许增加工资，但因为一般不能补偿劳动力的过度消耗，所以实际工资仍会降低到劳动力的价值以下。

通货膨胀、物价和房租的上涨，从而生活费用的提高，也是工人实际工资下降的重要因素。例如在美国，由于美国政府推行侵略政策和战争政策，疯狂地进行扩军备战，财政赤字不断增大。根据美国官方公布的数字，1971 财政年度的赤字为 232 亿 7 千万美元，1972 财政年度的赤字则为 230 亿美元。美国政府为了弥补庞大的财政赤字，便滥发钞票，扩大货币供应量。到 1971 年 12 月，美国的货币供应量已从 1968 年底的 1,974 亿美元增加到 2,271 亿美元。大量增发通货的结果，引起了通货贬值，美元的购买力不断下降，1971 年 7 月的 1 美元只相当于 1939 年时的 0.33 美元，也就是说，1939 年时的 1 美元现在只值 33 美分。通货贬值引起了物价上涨和生活费用的提高。美国的消费物价指数（即生活费用指数）1971 年 12 月比 1967 年上涨了 22.6%。类似美国的这种情况，今天在资本主义国家是普遍存在的。

工人实际工资下降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捐税负担的不断加重。据统计，1959 年美国各级政府的税收总额为 1,200 亿美元，1971 年为 3,000 亿美元，18 年间增加了 1.5 倍。这样庞大的税收，主要是靠对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的横征暴敛得来的，它夺走了工农群众收入的越来越大的部分。1946 年美国每人平均纳税额为 328 美元，到 1971 年就增加到 1,500 美元，25 年间增加了 3.5 倍多。税收这样高速度的增加，不能不使广大工人的实际工资下降。根据美国劳工部的统计，美国钢铁工人 1971 年 1 月纳税前平均周工资为 169.22 美元，比 1970 年 1 月增加了 1.17 美元，但扣除物价上涨和纳税以后，实际工资却减少了 4.38 美元。

资本主义制度下实际工资下降的趋势，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也表现得十分明显。一方面，旧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非常微弱，本来就吸收不了多少工人就业；另一方面，由于农村经济的雕敝，又经常有大量的破产农民涌入城市，他们形成了庞大的失业队伍。这样，劳动力价格的下跌和实际工资的降低便是势所必然的。再加上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残酷掠夺和横征暴敛，使实际工资下降得更快。根据国民党官方大大缩小了的数字，抗日战争时期，在重庆市，1937 年产业工人的实际工资为 101.9（以 1937 年上半年为 100）；1945 年就降低到 36.9，8 年中降低了 65%。而我们知道，在此以前工人的实际工资本来就是很低的。抗日战争胜利以后，由于美帝国主义进一步从政治上、经济上控制了国民党统治区，指使和支持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反人民的内战，使国民经济遭到更加严重的破坏，因此，在从抗日战争胜利到国民党反动政权崩溃的几年中，工人实际工资下降的速度就更为惊人。

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制度下相对工资和实际工资下降趋势的理论，揭示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深刻矛盾和尖锐对立，它对于提高工人群众的革命觉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正因为如此，资产阶级的御用学者和修正主义者就总是疯狂地反对这一理论，并极力歪曲资本主义社会工资运动的实际状况。

美国垄断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萨缪尔森曾经断言：“至少在西方世界中”，实际工资的水平是“远远高于生理上必需的生存水平，并且每过十年继续增长着。”美国凯恩斯主义的代表人物汉森也说：“从周期看来，由于生产力的较充分运用而使单位成本降低，实际工资的若干增加是可能的；从长远打算，实际工资的增加有赖于生产技术的改进。”而修正主义者、美国工人阶级的叛徒白劳德则更加无耻地宣称：“美国工资水平的长期趋势是随着生产增长的比例而增长。”如此等等。

现代庸俗经济学者和修正主义者的这些谬论，是完全违反客观事实的。平均工资水平向劳动力价值的最低界限下降的趋势，已被各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发展的历史所证明。根据有关的材料，欧洲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在 18 世纪末和 19 世纪初，以及在 20 世纪初的二十几年间，都出现过实际工资绝对下降的事实。根据美国官方显然缩小了的统计材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 10 年左右的时间内，美国工人的实际工资也比大战期间的 1944 年降低了。由于工人阶级斗争的结果，即使实际工资在某些年份曾经有过一些提高，但并没有改变平均工资水平向劳动力价值的最低界限下降的总趋势。这种提高以后的实际工资水平，同样是大大低于劳动力价值在客观上已经达到的数额的。至于相对工资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而不断下降，则更是各资本主义国家的普遍事实。

否认相对工资和实际工资下降的趋势，并不是现代庸俗经济学者和修正主义者的“新创造”。早在 19 世纪的 30 年代，美国庸俗经济学的前辈加雷就散布过“工资到处都适应于劳动的生产率而增大或减小”的谬论。他的后辈所以要喋喋不休地重弹这种论调，不过是为了掩盖资本主义社会日益增长的阶级矛盾和阶级对抗，妄图用所谓“阶级利益协调论”来欺骗工人群众，以利于维持腐朽的资本主义制度。但事实终究是无情的。现代庸俗经济学者和修正主义者的谬论，在资本主义经济高涨的年份里也许能够暂时欺骗一部分工人；可是，当经济危机爆发，广大劳动群众陷于失业和贫困的绝境时，这一套谬论便彻底破产了。工人们越来越觉悟到，只有消灭资本主义制度，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状况不断恶化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