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城市考古

原创 城市考古 

20世纪30年代，许多早期赴美留学生选择回国创业，留美建筑师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群体。据不完全统计，到40年代，共有70多位海归建筑师，其中70%左右的建筑师选择了上海作为他们事业的基地。

1930年代上海的城市夜空，其视角为当时位于宁波路上的华盖建筑事务所。近处是黯淡的石库门里弄屋顶，远方散发出绚丽光彩的是南京路上的商业建筑夜景。

华盖建筑师事务所（1931-1952）便是在上海创立的最重要的建筑师事务所之一，也代表了三位留美建筑师：赵深、陈植和童寯的诚挚友情。

1930年代的华盖建筑事务所，其办公地址位于陈光甫创办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大楼内（宁波路、天津路口）。

赵深、陈植和童寯三人是清华校友，也都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留学。他们学成归国后，一起致力于中国建筑事业的发展。1932年，三人合伙在上海成立了华盖建筑事务所。

华盖建筑事务所成立合同书，录有三位合伙人和律师的签章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他们只能各守一方。赵深常驻昆明，童寯兼驻重庆和贵阳，而陈植则留在上海处理本地业务。抗战胜利后，赵深和童寯分别于1945年及1946年先后返回上海，华盖西南分所随之迁回沪上,事务所重新合一。事务所名称也按中国建筑师学会的规定改为“华盖建筑师事务所”。

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赵深、陈植和童寯三位建筑师志同道合，共同创造了各式各样的建筑作品。他们的才华和情怀，谱写出了那个时代的理想和奋斗。他们的作品不仅仅是建筑，更是文化和历史的遗产，记录着那个时代的记忆。

华盖建筑事务所的三位合伙人：赵深、陈植和童寯

宾大时期

赵深、陈植、童寯三人于1920年代先后进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攻读硕士学位。当时，宾大建筑系正处于美国建筑教育的“折衷主义时期（The Period of Eclecticism）”。这一时期，折衷主义设计方法在建筑实践领域逐渐盛行，许多受过古典建筑样式训练的建筑师越来越受到欢迎。同时，越来越多来自法国巴黎美术学院的建筑师成为美国各建筑院系的设计指导教授。因此，巴黎美术学院体系，又称布扎体系（Beaux-Arts），在美国很快全面盛行起来。在这种背景下，赵深、陈植和童寯接受了多元化的教育，汲取了最新的建筑设计思想。

中国留学生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左二：林徽因；右一：陈植。

根据“布扎体系”的入学标准，学生首先需要加入一个图房（Atelier），开始一些基础的训练，然后参加入学考试。被正式录取后，学生就开始参加学院组织的各种设计竞赛，最后一轮是罗马大奖的竞赛。宾大建筑系受布扎教学体系的影响，非常强调建筑构造与建筑绘画等方面的基本功训练，注重建筑设计原理方面的指导与建筑师必备品质的培养，以及对于学生在形式、色彩和比例关系等方面的美学熏陶。陈植、童寯共同的导师毕克莱（George Howard Bickley）就是布扎体系的坚定追随者。在宾大留学的第一代中国建筑师接受了被认为是最正统、最严格的布扎建筑教育。这种教育给予了赵深、陈植、童寯对建筑艺术的深刻理解，使得他们高度关注和追求建筑的细节、构造、比例和美学要求，这对于他们的职业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影响。

陈植与童寯在宾大

20世纪20年代中期到30年代，也就是三人在宾大学习或在美国事务所实习的时期,美国兴起了装饰艺术（Art deco）风格。这种风格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各种不同的文化和艺术风格，如古埃及、新艺术运动、民族艺术、机械美学等。Art deco风格的建筑、家具、服装等设计都有一种独特的装饰性和现代感，同时也融合了传统和现代元素。

三人在美国期间的获奖作品体现了Art deco风格。比如，赵深获奖的南京中山陵纪念堂的方案图原型是北京天坛，底部是科林斯式柱，这种设计既保留了中国传统建筑的元素，又融入了西方古典建筑的元素，体现了赵深对于建筑设计的开放和包容态度。

赵深，中山陵设计竞赛应征图案，荣誉奖第二名

Art deco风格可以说是赵深、陈植、童寯回国前深入接触到的最新的建筑思想和式样了，同时他们运用在宾大学习到的布扎体系的设计手法来表达自己对设计题目的理解和建筑思想。他们在中国建筑界的工作成果，也充分体现了在美国接受的建筑教育对于他们的影响。

中国留学生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从左至右：童寯，过元熙，陈植。

“华盖”前身

赵深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取得硕士学位后没有选择直接回国，而是在美国纽约、费城等地的建筑师事务所实习，除了学习经验外也为以后赴欧考察积蓄旅费。

在与宾大学弟杨廷宝结伴考察欧洲建筑后，赵深于1927年回到中国，全身心地投入到上海的城市建设中去，先后加入上海青年会建筑处与范文照建筑师事务所，并且经范文照、庄俊介绍加入了中国建筑师学会。

中国建筑师学会全体会员合影，第二排左一为范文照，第二排左四为赵深

赵深在范文照建筑师事务所任职期间主要负责设计，而范文照则负责对外交涉业务，两人通力合作，先后完成南京铁道部大楼（1930年，南京）、上海南京大戏院（1928年，上海）、南京励志社总社（1929年，南京）、南京华侨招待所、上海八仙桥青年会（1933年，上海）等建筑的设计。

范文照建筑师事务所设计项目，上为南京大戏院，下为八仙桥青年会大楼

在国内外不同事务所经受了历练，并且存有一笔积蓄后，赵深离开范文照建筑师事务所，自办(上海)赵深建筑师事务所。但不久后，事务所在项目的规模和开拓上难以有所突破，经营遇到瓶颈。1931年，赵深在清华和宾大的学弟陈植来到上海，获悉赵深在上海执业，两人便碰面商谈合伙事宜。经商议，两人决定于1931年春合办（上海）赵深陈植建筑师事务所。

会师沪上

赵深陈植建筑师事务所成立后不久，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位于沈阳的东北大学关闭，建筑工程系主任童寯举家逃亡至北平。随后不久，童寯收到陈植的来信，邀请他南下上海加盟事务所。最终，赵深、陈植、童寯三人决定合伙，于1932年元旦创立上海华盖建筑事务所（Allied Architects）。

宾大学子毕业照 后排左二：童寯

“华盖”之名由赵深的好友、陈植家的世交叶恭绰选定，一则意指中国建筑师在中国盖楼，二则寓一愿景：在中国顶尖，因“盖”为“超出、胜出”之意。无论其中文名字还是英文名字，都贴切地预见了之后长达二十年事务所在中国建筑界的辉煌成就，和难以撼动的领先地位，以及三位合伙人保持终身的相互信任和坚固友谊。

华盖建筑事务所接待厅

三人合作一直都很融洽，彼此尊重对方的意见，共同商讨设计方案。事务所的所有图纸都是注明：“华盖建筑事务所，建筑师：赵深，陈植，童寯。”事务所设计的大上海大戏院、上海金城大戏院（今黄浦剧场）、上海梅谷公寓、上海合记公寓、上海浙江兴业银行、恒利银行等等，都是上海近现代的经典建筑。

华盖建筑事务所在上海的早期项目，上为上海合记公寓，下为上海浙江兴业银行

华盖建筑事务所在三位合伙人的共同运营下迅速崛起，无论在项目数量、质量还是声誉、地位上，成功地在竞争激烈的上海占有一席之地，并迅速执建筑设计市场之牛耳，和设在天津的基泰工程司并列行业顶尖，号称“南华盖北基泰”。

参考资料：

华盖建筑事务所研究（1931-1952），作者：蒋春倩，同济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

《烽火中的华盖建筑师》，作者：张琴，同济大学出版社，2021

战前的繁华：华盖事务所沪上作品选，载于公众号“上海市杨浦区图书馆”

原标题：《海派城市考古|“为中华盖楼”而努力：留美归国建筑师在沪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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