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医学：至暗时刻中的微光

中世纪通常被认为是人类进步陷入停滞的时期。

“黑暗时代”这个名词，加上大众对黑死病的看法，以及灵感源自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中世纪生活，让人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

很多人生活在肮脏不堪的环境中，疾病肆虐，贫富差异巨大。

无知和迷信也很普遍，在医学领域尤其如此，对那时医学的描述通常往好了说是原始，往坏了说则是野蛮。

▲电影《女巫季节》剧照

历史记录确实提示在中世纪的早期（大约从公元5世纪晚期到9世纪）支配医疗实践的主要是迷信，与经典的希腊文献相比，宗教教义占了绝对的上风。

然而，到了中世纪的晚期（从公元14世纪到16世纪），随着阿拉伯世界影响的扩大和欧洲第一所医学院的建立，关于疾病的理性观点和人体解剖学理论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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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世纪位于罗马帝国的衰落和文艺复兴的到来之间，因此给人以停滞不前的印象。

罗马帝国崩溃之后出现了权力的真空，罗马天主教廷得以控制了帝国的全境。

天主教的教义成了物质世界唯一合法的知识来源，包括医学也是如此。

▲中世纪的外科器械看起来更像行刑者的玩具而不是救死扶伤的外科医生的工具

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局面抑制了医学的发展，神职人员会把疾病解释成上帝对罪人的惩罚，因此只有通过祈祷、告解和忏悔才能获得痊愈。

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有时会把忏悔做得过于极端，用针刺或鞭打让自己承受更多的痛苦。

显然这对治愈真正的躯体或精神疾病是无效的，不过却有可能缓解因负罪感而产生的焦虑。

▲一群虔诚的天主教徒在大街上鞭打自己以平息上帝的愤怒，他们认为这是黑死病的原因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尽管天主教的教义认为万物都是上帝的成果，但大部分医疗实践都是基于希腊哲学家恩培多克勒的土、火、空气和水四种基本元素的理论。

这一理论对应着四种体液（或称生命之液）的概念：黄胆汁、黏液、黑胆汁、血液，希波克拉底和盖伦使得这些概念流行起来。

▲希波克拉底相信人体的健康取决于四种体液的平衡

由于良好的健康被认为是保持四种体液平衡的结果，因此那时的医生自然认为可以通过操纵体液来治愈疾病。其中一种方式就是放血疗法，这是中世纪最常用的医疗操作之一。

如果外科医生认为只需要去除体内少量血液，他们会使用水蛭。

然而，如果是更严重的“失衡”，可能就需要用刀片切开患者的血管，而这些刀片显然没有经过充分的消毒。因此，放血疗法治愈感染的可能与导致感染的风险一样大。

▲一名男子正在接受放血治疗

放血疗法通常是由理发师-外科医生来执行的，正如这个名字所提示的那样，他们同时擅长理发和切开血肉。

由于他们善于使用锋利的刀具，因此在欧洲获得了行医的资格，他们可能会被叫去修道院或战场上进行手术。

在最严重的病例中，外科医生可能不得不进行截肢。然而由于没有强效的麻醉剂和消毒手段，这种手术通常不会有好结果。

▲中世纪的牙科没有侵入性外科那么危险，但是由于没有麻醉技术，其过程可能十分痛苦

在中世纪，另一种对治疗至关重要的体液是尿液，尽管它主要是用于诊断而不是治疗。

医生的医疗包里会有把尿液标本的颜色和不同疾病对应起来的表格。对照标本和这些表格有可能会成为诊断和治疗的依据。

▲据说通过比较尿液颜色来辅助诊断的方法源自1400年

医生都会接受训练来应用这种广为流传的诊断方法，他们还会学习其他一些观察患者外在生命体征的方法，比如观察患者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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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受宗教支配的社会中，另一件颇具讽刺意味的事实是，中世纪的疾病治疗非常依赖于占星术。

天主教廷对此非常不满，因为这意味着除了上帝还有另一种力量影响着整个宇宙。

然而，在中世纪，基于四种元素的理论，月亮和行星的排列被认为会影响人类的健康。因此，进行诸如放血疗法之类的治疗的恰当时机也要参照占星图。

▲中世纪的疾病治疗非常依赖于占星术

其他在中世纪应用的希腊医学原理包括药效形象说。这一学说的基础是假设躯体疾病可以用形状和受累器官类似的植物来治疗。

从业者们可能会利用有限的解剖知识，即便如此，药效形象说还需要对哪些植物类似于哪个身体器官进行主观解释，因此很可能对缓解大多数病痛都没有什么效果。

除了在药效形象说中的作用之外，那些被认为具有药理特性的植物还会在修道院中用于治疗疾病。

▲这张来自15世纪理发师-外科医生指导手册中的医学插图暗示了那时对超自然力量的广泛信仰

作为修道士的职责之一，僧侣们除了祈求上帝治愈疾病以外，也会照看花园，对草药和香料进行试验。

因此，修道院实际上是中世纪的医院，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在这里不仅可以得到救赎，也能获得尘世间的治愈。

僧侣们会在图书馆里查阅历史文献，那时的医疗更注重实践而不是信仰。然而除此之外，内科和外科医生就很少有什么途径可以获得医学和人体知识了。

直到中世纪进行过半，第一所真正的医学院建立之后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善。

▲意大利萨勒诺的萨勒诺医学院是欧洲第一所医学院，那里同时教授欧洲和阿拉伯的医学理论

作为欧洲第一所医学院，萨勒诺医学院成立于公元9世纪，其课程兼顾了古希腊和伊斯兰世界的著作。

1231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批准其授予医学学位，这家医学院一直到19世纪都在运行。

此后在13世纪法国的蒙彼利埃大学也开设了医学专业，至今仍有学生在那里接受训练。

▲法国蒙彼利埃大学建立于1289年，它的医学院是目前世界上仍开放的医学院中历史最久的

作为那个时代的产物，这些机构最初并不教授以科学为基础的医学，也不进行相关研究。如果他们这样做了，本应在控制黑死病肆虐中起到作用。

虽然这种启示录般的传染病不是欧洲流行的唯一一种瘟疫，但很可能是最严重的一种，造成了整个大陆约60%的人口死亡。

尽管黑死病的传播被归罪于老鼠和跳蚤，但它也可以通过过密切接触或呼吸道传播，早期的咳嗽和喷嚏症状类似于流感或普通感冒。因此疾病很容易在许多普通人居住的拥挤而卫生状况不佳的社区中传播。

▲鼠疫受害者的葬礼通常在晚上举行，这样能尽量减少与其他人的接触

中世纪的医疗技术十分原始，医疗机构无力预防鼠疫的传播，不过到了中世纪晚期，这种情况与几个世纪之前相比得到了巨大的改观。

那些如今我们知道是错误的理论在那时依然盛行，黑暗时代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浮现，然而医学院的建立代表了将医学变成一门学科的最初尝试，也代表了对天主教廷左右医疗实践的挑战。

▲17世纪初治疗瘟疫的医生

来自伊斯兰国家的医学知识伴随着人口迁徙、贸易和十字军东征传播到欧洲，进一步推动了医学的发展。一些阿拉伯国家已经在解剖学上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随着越来越多的发现被翻译成拉丁文，欧洲的学者越来越容易获得这些知识。

他们把这些新的信息与重新被发现的古希腊文献，还有近期的人体解剖试验结果融汇在一起。

▲努尔丁伊斯兰医院，1153年建于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如今成了一座博物馆

这些发现使人们相信在疾病的诊断和治疗中实践胜于宗教，也为中世纪的医学最终走向科学革命之路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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