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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可能地完成自己

2024-06-26 14:32|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作家描述生活,要有立场、有态度,对万物理解和尊重”

记者:您是四川文学领军人物,请您谈谈四川在打造文学川军方面有何作为?

罗伟章:四川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省委宣传部的各类扶持项目、各类文学奖励,省作协的万千百十工程、文学讲座、文学改稿会、文学培训班以及代表四川的四大文学奖等等,包括各地市州的诸多举措,像你们广元,对作家作品的奖励做得很有声势,文学活动开展得很扎实,这些都算作为。但从根本上讲,作家是一个一个的,作家是先谈个体,再谈整体,没有张三李四王五的个体崛起,也就无所谓“军”。而且一个地域的文学景观,不是看哪片林子大,而是看其中有没有高大乔木;林子再大,如果都是旱杉林,都是灌木丛,也绝不能称为繁荣。这是艺术的特质决定的。所以作家个体的生长才是要害,而个体生长又不是闹出来的,是要躲到热闹的暗角,点点滴滴地做出来。作家的全部发声器官,都在作品上面。这里考验的,依然是作家自己,组织层面的作为不作为,有关系,但不是根本性的关系。以我本人的观念,“打造”这个词用于文学,只适合对作品的转化,不适合作品的生产,好作家和好作品,都打造不出来。

记者:身兼优秀小说家与资深文学编辑两种身份,您是否会更多地生活在您的小说里?您在小说创作中如何处理虚构与现实之间的关系?

罗伟章:有那么多生活中的事情需要处理,我当然不可能一直活在小说里。编辑是我的本职工作,写作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首先要面对的,是工作。文学编辑和文学写作,仿佛很有关系,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行当。编辑是判断,写作是沉浸。对我而言,生活是生活,小说是小说,我写小说,只是表达生活的一种方式。现实是虚构的土壤,虚构是对现实的深化。人之所见,是很有限的,许多时候也是不真实的,虚构和想象帮助我看得更远些更深些,也更本质些。这两者之间不是矛盾,而是亲缘,彼此有暗渠相通。脱离了生活的想象,会流于廉价想象,没有虚构和想象的写作,呈现的只是生活的泡沫。

记者:学会阅读,阅读精品,能够帮助我们形成敏锐的文学判断能力。您认为,好的作品首先要有一种“静气”,还要能看见“来路”,看见“安稳”。请您谈谈怎样才能获得这份“静气”,这份“安稳”从何处来?

罗伟章:我忘记了是在哪个场合说过这种话,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我想说的话。作家描述生活,要有立场、有态度,但作家的立场和态度不是下论断,而是基于对人生和命运的充分理解和尊重,扩大开来,是对万物的理解和尊重。尊重先行,静气自生。狄更斯说,一个合格的作家,即便写一个坏人,也会写得让你心疼。这是因为,坏人也是父母所生,坏人在成为坏人之前,也有过痛苦和挣扎。同理,我们写一个英雄,也不能简单化,英雄所到之处,山为他让路,河为他断流,这是神话,不是英雄。你这样去写英雄,那个英雄就没有价值。正如一个拳师,他只有击败了同等级别甚至更高级别的拳师,才能成就他的光荣;他完全不遭遇困难,不遭遇自身身体和灵魂的局限,这样的英雄轻薄如纸。当我们认识到这些,心胸和视野,就扩张开来,就不会只是挥拳头、喊口号,而是沉浸在人物里,悉心体察人物的喜怒哀乐、歌哭悲欢。这时候,你宽阔而贞静。

写作要有历史感,万事万物都有历史,都有来自上游的时间,那就是来路;我们在谈论创新的时候,不是切割,而是添加,是丰富,否则,人就会被“新”不断追逐,还会把“新”当成天然的公理和正义,如此不断丢弃,传统丧失了,安稳就不存在了,焦虑就产生了。落实到文学,对这些焦虑的自觉审视,本身也就是静气和安稳。

“写作的美妙,就在于每一种生活都可成为种子”

记者:您当过多年教师,也做过记者,请问这些经历对您的写作有何影响?您还有过辞职经历,这需要一种怎样的勇气抑或是底气?

罗伟章:写作的美妙,就在于每一种生活都可成为种子,成为观察全部生活的瞭望塔。我做过教师,对学校生活很熟悉,又通过对学校这扇窗口,侦探整个社会。记者也一样。所以核心不在于做过什么,而在于是否具有从局部生活考察整体生活的意识和能力。至于辞去记者职务,专事写作,我多次说过,那与勇气无关,与底气也无关,我就是想写而已。想写的东西很多,相应的,也需要很多时间,于是就把工作辞掉了,就这么简单。

但我不主张想写的人都要辞掉工作。我在许多场合听人说:我们也想写,但没有你的勇气。要那种勇气干什么?我再说一遍,那不是勇气。每个人情况不同,想追求的生活也不同,何必都要走上同一条道路?只要你追求的生活是正当的,就值得你去珍惜。而且,我现在不是又成为业余作者了吗?有一份工作干着,实实在在地与人接触,与社会沟通,对写作只有好处。

记者:您在一篇文章中写到,您没有自己的书房。很好奇,您是在一种怎样的环境中读书、写作的?

罗伟章:那是说,我不像别人那样用一个专门的房间来做书房,但书房到底还是有的,就是把饭厅辟出来。那时候家里人多,房间不够用,现在老人住到自己的房子里去了,儿子也远赴他乡,房间空出来,但我还是用那个饭厅做书房。我和那个十余平方米的空间,彼此都习惯了。写作需要一张桌子,读书却不需要,任何场合都可读书。我上班坐地铁,就带着书,在地铁上读,睡觉前躺在床上读,有个地方坐下来,就坐下来读。时间本来就紧,哪用得着那么多讲究。有次阿来对青年作家们说,他也是抽空读书、抽空写作,比如两个活动之间有一个小时,你如何安顿这一个小时?胡乱混混也就过了,但如果用于读书,就可读上若干页,用于写作,就可写上几百字。法国有个女作家,名字我忘了,每天只有五分钟写作,还是在厨房里面,却写出了好几本有影响的作品。

“我们写时代主题,生命主题必须成为底色”

记者:您认为,小说与题材无关,与长短无关,小说只有好坏之分,高下之别。好的小说会有超越性,包括超越城乡的界限、超越生死的界限,甚至是超越物种的界限。您能以《红楼梦》《聊斋志异》或者《百年孤独》为例,详细给我们谈谈吗?

罗伟章:详细谈该是一篇文章了,所以只能简略地谈。文学化腐朽为神奇,所以题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家有没有能力发掘出题材里的精神价值。但说“无关”也绝对了,某些题材自己就深含意义,作家们发现它,书写它,自会捡些便宜。只是这个便宜不是那么好捡的,稍不留心,题材就会压垮文学性,比如写乡村振兴,写生态建设,题材本身当然意义深远,但如果作家们觉得只要我写它,我就胜利了,那实在过于幼稚,其结果,不仅不可能在文学上取得胜利,连失败也谈不上,因为已经远离了文学。我们写时代主题,生命主题必须成为底色,否则就写不好时代主题。所以归根结底,作家对题材的处理才是关键。篇幅方面,鸿篇巨制有杰作,精悍短章也有杰作,长短自然不构成评判标准。

说到超越,那是文学的基本要义,没有超越,就不需要艺术。生命不仅是平等的,还是延时性的,所谓“死后的生命”,就是它的延时性。“留取丹心照汗青”,是英雄主义的延时性,更普通的是,每一个生命,哪怕最卑微的生命,都具有生长的特质,且必然具有这种特质。我忘记了是在《谁在敲门》的后记里,还是出版后接受采访,我说过这样的话:每一代人的骨头里,都敲打着古歌。这是生命和文明的传承,但又比传承更日常、更细腻、更有质感。

不仅《红楼梦》《聊斋志异》《百年孤独》,一切伟大作品都是超越之作。像《聊斋志异》这部短篇小说集里的许多篇章(不是全部),结构精美,语言简劲,都是肉眼可见的,它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扩展了“生命”的外延和内涵,正因此,狐仙鬼怪,都不让我们恐惧,而是让我们怜惜,让我们感叹,让我们尊重。

记者: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每个写作者都想获得独特的语言,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能分享一下您在文学写作中关于词语的一些感受吗?

罗伟章:风格那种东西,不要去索取,想索取也索取不来,它是自然形成的。从某种角度讲,还要警惕风格,如果年纪轻轻就去追求风格,就可能形成对自己的限制。词语是对事物的命名,写作是对事物的重新命名,重新命名的意思不是标新立异,石头本来就叫石头,几千年来大家都把它叫石头,你偏不把它叫石头,要另外取个名字,那当然是胡扯;重新命名的意思,是要挖掘出事物自身的本质特征,特别是要重新建立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关系,我上面说的《聊斋志异》,就是典型的重新建立、重新命名。再就是,每个词语都有来历、有温度,写作者在运用它们的时候,要过脑、过心,不要只是过手。过没过脑,过没过心,差别很大,稍加体会都能明白。比如“秋天”,写下这个词的时候,作者心里有没有秋天的图景和气息,哪怕你并不作具体描述,也非常不同。我们说,每个词语都是高贵的,作者要知晓它们的高贵,不能随便使唤、随便打发。

记者:有人说,我们身处一个伟大的时代,但是缺乏伟大的作品。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您写作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罗伟章:谁说缺乏伟大的作品?我们不是缺乏伟大的作品,而是缺乏对伟大作品的辨识和承认。当我们天天都在看八卦新闻,看得头昏眼花,然后抬起头来说:我们没有伟大的作品。这样下判断句很简单,但是毫无意义。伟大的作品就像大自然,一群人闹哄哄地到一个地方,又是说笑又是照相,大自然就不可能捧出它的心给你,你也无非是到过某个地方而已。我们读书有两种读法,一种是娱乐自身,一种修正自身,后一种读法才可能与伟大作品靠近。我们需要明白的是,伟大作品从不打算迎合你、取悦你,它只对虔诚的、有追求和有质量的心灵盛开。

我写作的终极目标,就像在蜀道文化大讲堂上说的:尽可能地完成自己。

来源:2023-08-27广元日报-翠云廊副刊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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