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麦格拉斯丨《基督教神学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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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神学导论》

[英] 阿利斯特·麦格拉斯 著

赵城艺 石衡潭 译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2017-07。

·正文约3500字，未作摘要；

·黑体字为原书标注；

·编录：杨原平。

第九章 论上帝

94上帝的全能

P225

《使徒信经》开篇便自信地宣告：“我信上帝，全能的父。”因此，信仰“全能”的上帝是基督教传统信仰的基本要素。但是，称上帝“全能”是什么意思？从常识的角度来看，全能可以这样定义：如果上帝是全能的，上帝什么都能做。当然，上帝不能创造正方形的圆或圆的三角形；这在逻辑上是自相矛盾的。但是，上帝的全能这个观念似乎意味着，上帝一定能做任何不是明显矛盾的事。

以下这个问题提出更难回答的难题：上帝能创造连上帝都举不起的石头吗？不能造出这种石头，上帝绝对全能的观念似乎就被否定。但是，如果上帝能造出这种石头，还有上帝不能做的事——举起那块石头。因此至少从表面来看，上帝其实不是全能的。

这种逻辑探讨无疑是有价值的，因为它们说明了论述上帝的困难。基督教神学最重要的原则之一，是深究词汇的含义。某些词汇在世俗语境中的一个意义，在神学语境中通常有更缜密更微妙或更细微的意义。我们将看到，“全能”便是极好的例子。

全能的定义

在探讨全能的定义时，我们可以思考刘易斯在他的名著《痛苦的奥秘》（The Problem of Pain，1940）中所提出的一些论点。他是这样开始阐释的：

如果上帝是良善的，他便希望让自己的受造物完全快乐，如果上帝是全能的，他就能做自己希望做的事。但是，受造物并不快乐。因此，上帝或是不良善，或是没有能力，或是既不良善，又没有能力。

《痛苦的奥秘》第13页。C.S.路易斯（1898-1963）著，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3。—本编注

P226

这是最简单的痛苦的问题。但是，称“上帝是全能的”是什么意思？刘易斯认为这不是指上帝能做任何事。一旦上帝决定做某事，或决定以某种方式做事，其他可能性便被排除了。

如果你决定说“上帝能给某个受造物自由意志，同时又不给它自由意志”，你便没能说到关于上帝的任何事；一堆字无意义地组合在一起，不能因为我们在它们前面加上“上帝能”三个字，就突然有了某种意义。事实上，上帝仍可能做一切事；从本质上讲，“不可能”不在于“事”，而在于“根本不存在的事”。

《痛苦的奥秘》第15页。C.S.路易斯（1898-1963）著，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3。—本编注

因此，上帝不能做任何逻辑上不可能的事。但是，刘易斯更进一步：上帝不能做任何不符合上帝本质的事。他认为，不只是逻辑，上帝的本质也让上帝不能做某些事。

这一点很久以前便被坎特伯雷的安瑟伦阐明了，是他在《论证》中默想上帝本质的时候。安瑟伦指出，全能——被理解为做所有事的能力——不一定是好事。如果是全能的，上帝能做出像说谎或颠倒是非这样的事。但是这显然不符合基督教对上帝本质的理解。因此，上帝的全能这个观念必须被基督教对上帝的本质和属性的理解所限制。在讨论上帝能否犯罪的问题时，托马斯·阿奎那将这一点说得特别清楚。

人们普遍会说上帝是全能的。但是，要想理解其中的原因，似乎是困难的，因为说到“上帝能做‘一切事’”时，这句话的意义让人产生疑问。…如果说上帝是全能的，因为他能力所及的事他都能做，那么，对上帝全能的理解便是循环论证，只是在说：上帝是全能的，因为他能做一切他能做的事。…犯罪是不完美的行为。因此，能犯罪，便是能做出不完美的行为，这与全能是无法调和的。正是因为上帝是全能的，他才不能犯罪。

阿奎那的讨论清楚说明，必须进一步澄清上帝的全能这个观念。这一方面的重要进展是区分“上帝的两种能力”——尤其与14世纪的神学家奥卡姆的威廉密切相关。我们现在就来讨论这个问题。

上帝的两种能力

上帝如何才能不受某种外在力量的逼迫而绝对可靠地施展作为？这个问题于13世纪在巴黎大学曾被激烈辩论过，是回应最早由哲学家阿威罗伊（Averroes，1126-1198年）提出的一种宿命论。对于阿威罗伊来说，上帝的可靠性最终在于外在的压力。上帝被迫以某种方式施展作为——所以才有可靠的作为。但是，这种看法被大多数神学家强烈质疑，认为它野蛮地否定上帝的自由。可是，如果没有外在的逼迫，怎能说上帝可靠地施展作为呢？

P227

邓斯·司各特（1266-1308年）和奥卡姆的威廉（约1285-1347年）等基督教神学家是这样回答的：上帝的可靠性最终在于上帝的本质。上帝可靠地施展作为，不是因为某人或某物迫使上帝这样做，而是因为这是上帝自愿、自由的决定。上帝的可靠性或信实不受外在力量的约束，而是上帝自己的属性决定的。

在讨论《使徒信经》开篇的信仰宣告“我信上帝，全能的父”时，奥卡姆的威廉明确问到“全能”（omnipotens）的意义。他认为全能的意义不可能是上帝现在能做万事。上帝曾经以任何方式自由地施展作为。但是，通过这样做，上帝现在已经设立万事的秩序，其中反映出上帝爱与公义的旨意；一经设立，这种秩序便不会改变，直到时间终止。因此，上帝现在不能做任何违背这种既定秩序的事。

奥卡姆的威廉用两个重要术语指两种不同的情形。“上帝的绝对能力”（potentia absoluta）指上帝施展任何作为或设立世界秩序之前的情形。“上帝的命定能力（potentia ordinata）指创造者上帝所设立的、表明上帝的本质和属性的秩序。“上帝的两种能力”不是指两套现在可供上帝任意挑选的选择。相反，它们是拯救史的两个不同时刻。

这种区分相当重要，却也有困难。因此，我们将更详细地加以探讨。奥卡姆的威廉邀请我们思考两种非常不同的情形，其中我们都可以说到“上帝的全能”。第一种是，上帝面对各种可能性——如创造世界或不创造世界。上帝可以决定实现任何一种可能性。这便是上帝的绝对能力。

然而，一旦上帝做出某些选择，将其实现，我们便进入上帝命定能力的范畴——上帝的能力受到限制，这是因为上帝自己的决定。奥卡姆的威廉的要点是，由于决定实现某些选择，上帝必须决定不实现其他选择。决定做某些事，便意味着拒绝做其他事。上帝一旦决定创造世界，不创造世界的选择便被放弃。这就意味着，一定有些事上帝曾经能做，但现在不再能做。尽管上帝本可以决定不创造世界，但是，上帝现在已经故意放弃这种可能性。放弃就意味着，不再有这种可能性。因此，上帝的作为限制上帝的选择。

乍看之下，这种看法会导致看似矛盾的情况。由于上帝的全能，上帝现在不能做每一件事。由于上帝运用了能力，上帝限制了选择的范围。对于奥卡姆的威廉来说，上帝现在不能每一件事都做。上帝已经故意限制这种可能性。上帝决定限制现在可有的选择。这难道不矛盾吗？不矛盾。如果上帝真能做任何事，上帝一定能委身于某种作为——且始终委身。在运用全能时，上帝决定限制可有的选择范围。这种上帝自我限制的观念是奥卡姆的威廉提出的，在现代神学中非常重要，值得进一步探讨。

上帝自我限制的观念

P228

到了19世纪，上帝自我限制的观念重新掀起研究的热潮，尤其是在基督论的范畴之内。在讨论上帝自我限制的观念时，通常深受喜爱的框架是《腓立比书》2章6至7节，这两节经文提到基督的“虚己”（emptying himself）。这段经文通常被视为保罗以前的赞美诗，被保罗用来说明一些重要的神学观点。“虚己论”（kenoticism，源自希腊文 kenosis，意为“倒空”）渐渐被普遍用来指对基督身份的看法，即认为基督“虚己”（从自己身上倒空上帝的属性）——把神性丢弃或抛弃。

戈特弗里德·托马修斯（GottfriedThomasius，1802-1875年）、格斯（W.F.Gess，1819-1891年）和冯·弗兰克（F.H.R. von Frank，1827-1894年）等德国神学家认为，在基督里成为肉身时，上帝选择一条自我限制之路。托马修斯认为，上帝（更准确地说是上帝的逻各斯）将上帝形而上的属性（如全能、全知和全在）在基督里放弃（或倒空），却保留道德属性（如上帝的爱、公义和圣洁）。但是，格斯坚持认为，在道成肉身时，上帝放弃上帝的所有属性，所以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可能将基督称为“上帝”。

在英国，虚己论发展得较晚，形式也略有不同。福赛思（P.T. Forsyth，1848-1921年）和查尔斯·戈尔（1853-1932年）等神学家相信，传统的基督论没有公平地对待基督的人性（对基督的描述往往接近于幻影论）。他们认为，往往被视为抹杀基督人性的神性必须被搁置一旁。因此，戈尔的《上帝之子的道成肉身》（Incarnation of the Son of God，1891）提出一个观念，即基督在世时具有完全的人性，包括他自愿倒空自己的神性知识，结果像人一样无知。因此，有个结论便不会提出难题，即福音书的记载似乎说明，耶稣有时具有有限的知识。

乍看之下，这场争辩影响到基督论，而不是上帝论。但是，如果深入思考，从基督教的角度来看，基督的身份决定我们如何理解上帝的身份。这可以从迪特里希·朋霍费尔（1904-1945年）晚期著作的生动阐释中看出，他的解释是，被钉十字架的基督的软弱无能是上帝在世界上软弱无能的范例。《狱中书简》（Letters and Papers from Prison）写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之际，朋霍费尔在书中对这一点的反思是：

上帝让自己被撵出世界，被推上十字架。他在世界上软弱无能，这正是他与我们同在、帮助我们的惟一方式。……《圣经》引导我们来到上帝的软弱无能和痛苦面前；惟有受苦的上帝能帮助我们。

在越来越怀疑“能力”的年代，谈论“全能的上帝”不一定意味着上帝是暴君，而是上帝决定与软弱无能的人站在一起，这种提醒或许是一道清流，振奋人心。在解释基督的十字架时，这将是重要主题——我们以后再来探讨。

著者简介

阿利斯特·麦格拉斯（Alister E.McGrath）1953年出生，英国北爱尔兰人，获得牛津大学神学、文学和分子生物物理学三个博士学位。享誉世界的基督教神学家、护教学家，英国牛津大学神学与宗教学系 Andreas Idreosf科学与宗教讲座教授，牛津大学威克里夫学院前院长，同时兼任剑桥大学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历史神学、系统神学以及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反对新无神论、反宗教主义，拥护神学批判实在论。著有《基督教神学原典菁华》《科学与宗教引论》《无神论的黄昏》《道金斯的迷思》《历史神学》《追求真理的激情》《基督教的未来》等。

译者简介

赵城艺，先后毕业于大连外国语学院、金陵协和神学院、博塞普世神学院（日内瓦大学），现任教于江苏神学院。译著有《基督教神学导论》《基督教教义简史》《基督教史》等。

石衡潭，北京大学哲学博士，美国伯克利大学访问学者，香港第三十届汤清基督教文艺奖得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著作有《自由与创造：别尔嘉耶夫宗教哲学导论》《光影中的信望爱》等，译著有《城邦：从古希腊到当代》《自由精神哲学》等。

内容简介

本书是作者在牛津大学教授基督教神学几十余年的心得之作，简洁而清晰地阐述了有关基督教神学的基本知识。书中概述了历代以来基督教伟大传统中的核心主题，向读者展现出基督教神学的丰富思想及其历史渊源，通过分析与思考来让读者理解每种思想的优劣，让读者充分掌握基督教神学的基本观点与深刻洞见。作为当今国际上最受欢迎的基督教神学教科书，本书选材精当，编排合理，广受世界各地师生欢迎。无论是研习基督教神学，还是了解基督教文化，本书都是必读的入门佳作。

简目

第一部划时代的里程碑：历史时期、主题、基督教神学家

导论…003

第一章 教父时期（约100约-700年）…005

第二章 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时期（约700-约1500年）…023

第三章 宗教改革时期（约1500-约1750年)）…045

第四章 现代时期（约1750—现今）…069

第二部来源与方法

第五章 准备启程：起步的基础…107

第六章 神学的来源…127

第七章 认识上帝：自然与启示…161

第八章 哲学与神学：对话与争辩…183

第三部基督教神学

第九章 论上帝…211

第十章 论三位一体…253

第十一章 论基督的位格…291

第十二章 信仰与历史：现代的基督论议题325第十三章论基督的拯救…347

第十四章 论人性、罪与恩典…385

第十五章 论教会…417

第十六章 论圣礼…445

第十七章 基督教与世界宗教…473

第十八章 末后的事：基督徒的盼望…495

神学术语表…519

出版后记…528

以上仅供参考，谢谢！

神必不作恶；全能者也不偏离公平。(约伯记 34:12 和合本)

It is unthinkable that God would do wrong, that the Almighty would pervert justice. (Job 34:12 NIV)

耶稣看着他们，说：“在人这是不能的，在　神凡事都能。” (马太福音 19:26 和合本)

Jesus looked at them and said, “With man this is impossible, but with God all things are possible.”(Matthew 19:26 NIV)

IN CHR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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