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连：李瓶儿名字咋读

　　大家一般都把她的名字读成“李瓶儿”，如不读出来，岂不少了一个字，变成了“李瓶”。问题正在这里，《金瓶梅》第六十三回的回题就是“亲朋祭奠开筵宴，西门庆观戏感李瓶”。虽然大部分回题中写的是“李瓶儿”，只有这一处写“李瓶”，但仍可以肯定她的名字其实是两个字。那个“儿”字有什么用？其实，那只是一个提示符号，提示在读“李瓶儿”的时候，把“瓶”字读成卷舌音，亦即我们平时说的儿化韵。儿化韵在《金瓶梅》中运用得相当广泛，不但人名中有，如玉簪儿、王六儿、来旺儿、铁棍儿等；各种事物也多带“儿”字，如“碟儿碗儿”“桌儿椅儿”“馅饼儿”，甚至连“龟卦”都说成“龟儿卦”。像《金瓶梅》儿化词如此之多者，古代文献中恐怕找不出第二部来。书中表物件的词虽然带“儿”，但都不需要把“儿”字读出来，“碗儿”就是“碗”，“碟儿”就是“碟”，“馅饼儿”就是“馅饼”，这个比较容易理解。但人名中的“儿”，也不需要读出来吗？回答是肯定的。好在《金瓶梅》中带“儿”的人名不止李瓶儿一人，只要对照一下，就会明白。书中有个来旺儿，是个重要角色，书中称他有时是“来旺儿”，有时是“来旺”。如《金瓶梅》第二十五回的回题是“雪娥透露蝶蜂情，来旺醉谤西门庆”，“来旺”对“雪娥”。但紧挨着的第二十六回，回题是“来旺儿递解徐州，宋惠莲含羞自缢”，多加了一个“儿”字，以与“宋惠莲”相对。书中还有一个妓女叫郑爱月，有时则写为“郑爱月儿”。那么，是不是“来旺”“郑爱月”只是简称，全称还应该有个“儿”呢？不可能。根据传统，人名简称只能省第一个字(即姓)，特殊情况下也可省第二字(如恋人间只称最后一个字)，但不可能把最后一个字省略掉。如贾宝玉简称“宝玉”可以，不能简称“贾宝”。所以，《金瓶梅》中带“儿”的人名，“儿”字都不是名字的组成部分，“玉簪儿”即“玉簪”，“王六儿”即“王六”，“铁棍儿”即“铁棍”，他们的名字只有两个音节，但最后一个字要读成卷舌音。

　　回到题目上来，“李瓶儿”虽然写成三个字，但应读成两个音节。《红楼梦》借鉴模仿《金瓶梅》的地方不少，王熙凤跟前有个“平儿”，大多数人读为两个音节，其实这里的“儿”字也是儿化标志，并非名字的一部分。王熙凤的名字不带“儿”，但贾母经常称她为“凤儿”，如第三十五回贾母对宝钗说：“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他。”此处需把“凤儿”读成卷舌，而不能读成两个音节。明清口语已与现代相差不大，“儿”是骂人的话，潘金莲就经常骂西门庆“我的儿”，如果那么多人名中都有“儿”字，岂不是笑话！近年有些女艺人猎奇，艺名竟叫“××儿”，乃不懂此理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