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艺术家贾客暮：我将用余生学习、实践和普及中国画

　　 ■贾客暮山水

　　 ■贾客暮山书

　　 ■贾客暮2022年在意大利举办的中国画展览。

　　 “暮客去来尽，春流南北分”，他喜欢“暮客”二字，调过来，刚好与自己名字Giacomo读音相近。记者第一次见意大利艺术家贾客暮（Giacomo Bruni），是几年前在一个中国画展览上，没能等到翻译，他首先就用普通话表达了对中国画的看法，这多少让现场的人有点惊讶。2012年第一次到中国，贾客暮正式与中国艺术有了直接的接触。去年，他回到意大利，接连推出了传播中国画的项目，包括展览、杂志和网站。日前，他接受新快报收藏周刊独家专访时表示，“我将用余生学习、实践和普及中国画。”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中国艺术最重要的可能是天人合一的元素

　　 收藏周刊：在您看来，中国艺术是一门怎样的艺术？它哪些地方吸引您？您认为中西方艺术的差异如何？

　　 贾客暮：我认为这是一种智力和情感的艺术，贴近艺术家和自然世界的内心，西方艺术也有这些特点，但与中国艺术相比，它们是最近才发展起来的。中国艺术吸引我的地方有很多，我对它的了解越深入，发现的就越多。首先是书法将实用艺术与文学相联结，这是一座将艺术和知识世界、诗歌和书写统一起来的桥梁，这是我在西方世界一直怀念的东西。我总是被文人画的笔墨吸引以及如何秉持着南朝谢赫的第六法“传移模写”指引而向古人学习，但不是以被动的方式，而以更新传统的精神以满足当代需求，并将其传承给下一代。

　　 可是在当代西方思维中，尤其在艺术领域，传统的概念被极度误解，认为传统是过去的东西，一些古老的东西，这些只适合尘封在博物馆，但这种思维方式往往会导致创作出肤浅的作品，唯一的目的是取悦市场。在我看来，这是艺术最大的问题之一，因为在我的理解中，艺术是自我的自由表达，所以如果屈从于市场的需求，就不再是自由的了。在这方面，我在中国艺术中找到了一个共同点，尤其是文人画。

　　 在我看来，中国艺术最重要的可能是天人合一的元素, 这在传统的西方思维中是找不到的，西方思维将自然世界视为一个被人宠坏和利用的外部物体。

　　 收藏周刊：几年前，您先到广州求学，对岭南画派有了一定的了解，后又到浙江攻读博士。您怎么看岭南画派与江浙地区的中国画的异同？

　　 贾客暮：这些学校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他们看待西方世界的方式。从历史角度来看，岭南画派是中国第一个尝试将西方绘画技术融入中国绘画的流派，以创造一种新的绘画样式，在当代，这个过程仍然存在，这种创造笔墨语言既能表达中国的灵魂，又能被外国的思想和愿景所丰富。不同的是，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江浙学派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而更关注传统。这两种方法同样有趣，表明了不同的地域文化在艺术表达讨论上是多么地活跃。

　　 中国极其丰富的印刷传统是很好的灵感来源

　　 收藏周刊：在个人的中国画探索上，您目前在思考什么？

　　 贾客暮：我的个人探索总是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进行，一是在对传统、从古到今的理论深入研究，而不仅仅是关于中国画，以更好地理解和吸收文学和哲学中所体现的中国文化的灵魂，包括学习过去的书法和绘画的大师，以发展自己笔墨表达的可能性。此外，我对中国传统的其他艺术表现形式也感到好奇，例如，我非常喜欢不同的印刷艺术表现形式，而中国极其丰富的印刷传统是很好的灵感来源，例如印章，另外，我已经学会了木版年画、木版水印、拓片、甲马（一种古老神秘的用于民间祈福消灾祭祀活动的木刻版画）的技术, 这些不同种类的知识帮助我拓展了我的艺术表达。另一方面，我不能否认和忘记我的出身和文化背景，所以我的艺术创作不可避免地会受到这一点的影响，否则我只会模仿中国画家。因此，有时在我的绘画中可以找到我家乡——意大利或欧洲的自然环境的因素。

　　 还有书法，在中国的文化里，书法是一种重要的艺术表达。此外，在这个时代，过度使用电脑或手机等技术会让人们失去手写的习惯，有时甚至失去手写的能力，所以我用的是我在中国学到的东西，并将其改编成拉丁字母，使用篆书或草书写它，是为了让人们记住笔迹的美丽和重要性或者有时是为了批判被忽视的事实。

　　 收藏周刊：记得您去年在意大利，还专门举办了山水画展，意大利民众对中国画的接受程度或者反应如何？

　　 贾客暮：一开始很好奇，因为很少能看到这种艺术表达方式。在意大利乃至欧洲，中国画并不是很常见。这并不是因为没有兴趣，而是因为对它一无所知。但所有来参观我的展览的人都非常好奇，想了解这些画的意义、技巧，以及这幅艺术作品背后的历史。人们对它充满了好奇和迷恋。

　　 收藏周刊：你们还专门推出了一本杂志叫《山水刊》？这是一本怎样的杂志？目前的状态如何？

　　 贾客暮：该杂志是Shanshui Projects的一个方面，希望通过该杂志，以及研讨会、讲座和展览来推广中国艺术。此外，意大利还将出版一本翻译自古代到20世纪的中国书画选集，由我策划介绍和评论。《山水刊》在各个方面都没有遵循商业或学术杂志的方式。这本杂志是关于中国艺术的，其意愿是激发非中国观众的兴趣，所以即使是聚焦于山水画争论的话题非常多样，也因为这个领域可能有很多方面，从古代大师到当代。这些文章的作者是中国及以外的学者和艺术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这个领域都有不同的方法，所以出于这个原因，我试图为他们所有人发声，我想表达理论写作和艺术创作，历史方法和美学方法，关于环境美学的话题是我非常感兴趣的另一个领域，因此，我寻找那些即使没有直接参与中国研究，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学者和艺术家。

　　 在西方世界，很少有艺术家练习中国画，但练习水墨画的人则很多。我正在努力创建一个国际网络，它像一个共同的核心——中国艺术世界，可以在杂志上找到它的表达，这是一个开放和自由的平台，每个人都可以访问。

　　 我愿意在中国以外的任何地方推广中国艺术

　　 收藏周刊：为何会想到在意大利推广中国艺术？

　　 贾客暮：事实上，我想在中国以外的任何地方推广它，现在我的主要行动领域是欧洲，意大利对我来说更容易，因为它是我的祖国。但目前我正在将我的网络扩展到法国、波兰和德国，下个月我将在德国举办一个展览，希望在未来越来越多地扩大它。

　　 我认为，了解中国艺术的重要性有不同的方面，一方面是理论和实践与西方截然不同，所以这将是西方艺术家的巨大灵感来源，就像20世纪初西方艺术对中国艺术家的启发一样。另一个方面是中国艺术背后的含义和信息，尤其是山水画，这就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尊重环境的重要性。

　　 收藏周刊：未来您会在中国画探索方面，往哪些地方探索？对自己在中国画的探索上有怎样的期待？

　　 贾客暮：我将用余生学习、实践和普及中国画。山水画是一个我需要了解和研究的巨大世界，一辈子可能是不够的。我希望让西方世界更多地意识到这一艺术实践，提高对中国艺术的兴趣。我的梦想是，有一天西方的美术学院学生有可能选择中国艺术课程。

　　 人物介绍

　　 贾客暮（Giacomo Bruni）

　　 艺名服墨，1986年出生于意大利佩鲁贾。2009年，毕业于佩鲁贾大学现代文学专业。2013年，获帕多瓦大学现代语言学硕士学位。2012年至2013年，获得了广州大学中国文化奖学金。2018年，参加了广州美术学院的一个国际艺术培训项目。2019年，毕业于广州暨南大学，获得艺术与文学理论博士学位，后在中国美术学院学习中国画。